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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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
這一夜, 季暝秋也沒睡好。
他是累得躺下就著了，但他睡得不踏實, 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沒有情節，也不曲折，夢裏他只身走在狹長黑暗的通道裏，四周什麽都看不見，只在正前方有一點光亮，像出口。
他追著亮光走，可無論怎麽追, 距離總是沒變化，亮光像拉磨驢子眼前的胡蘿蔔，咫尺即天崖。
畢竟是做夢, 季教授沒了七竅玲瓏的心思，真成了一根筋的倔驢，不信邪似的非要走到頭不可。
不知道走了幾個世紀，微光也折服於他的執著，終於變得近了。
他向著亮光跨越出去
萬沒想到, 一腳蹬空, 落入另一個無盡的黑暗裏, 激靈一下就醒了。
漆黑一片裏，他心臟噔噔的跳, 監控儀都報警了。他緩神, 自嘲地想，夢境的投射跟最近的經歷太貼合了看似要沖破迷霧, 光明裏依然埋伏著墜落。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揚手拿過手機看時間，四點多。
冷光屏幕, 顯示著陳添薪半夜發來的。
司檀恢覆了秦老師相機SD卡裏大量被刪除的視頻，終於把案件的證據鏈捋清了。
陳添薪在信息裏說：我們在秦老師的電腦裏找到了她寫給俞染的信，是她用□□視頻威脅俞染結婚，視頻有她和俞染的，還有別人和俞染的……似乎是威脅不成，幹脆借程彩的手，把人殺了。我把物證發給你，你看看還有什麽漏洞。
從案件開始，就知道有人用□□視頻逼婚俞染，查了一圈竟然是她？
季暝秋睡意徹底散沒了，他歪頭看床的另一邊，不知什麽時候，他一只手腕被寧逸握在手掌裏，寧逸拉著他睡得很熟原來自己能讓他這麽安寧。
季暝秋的心被柔軟掃了一下，有種去抱寧逸的沖動。
可幾乎同時，他的心臟被久違的疼痛生生拽了，讓他差點低吟出聲。他鼻息一抽，無奈地想，身體更忠實於感性，寧逸傷害了他的信任，他在理智上理解寧逸，但他的心並沒原諒他，正在自作主張地矯情。
他輕輕從寧逸掌心裏抽回手，寧逸的手立刻神經性地抽動了一下。季暝秋趕快把被子扯過來個角，塞進寧逸手裏。
寧逸像個小孩，拽著被子往臉邊蹭了蹭，覺得味道熟悉，眉目重新舒展開，又踏實了。
季暝秋翻身下床，去了書房。
刑偵隊辦事效率相當高，案件的證據、推斷、結論在一夜之間被歸納總結傳到內參裏。其中文字、照片、錄像分門別類。
季暝秋點開命名為YR-零捌-貳拾叁-零叁的影像資料。
影片是從沒見過的拍攝角度，地點還是案發別墅，畫面裏有三個人。
牧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暈了。
這時，俞染還是活著的，四肢、肩膀已經被割出好多道血口子，正在止不住地倒氣。
程彩走過來，跪騎在俞染身上，附身去吻已經神志不清的俞染，解開還殘破掛在他身上的衣服，抽/出墻壁上的藏刀，目光呆滯地看向他，那是種看獵物的無情目光，與殺害秦老師時如出一轍，直勾勾、沒感情，像被惡魔勾魂攝魄的鬼。
二人背後是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夜，屋裏點著燈，明暗反差正好成了照妖鏡，同步記錄著接下來屋裏發生的詭事。
畫面自這一幀開始，被技術處做了處理。
窗戶上被標記出一個紅圈，仔細看圈裏有什麽在動，那東西被提高清晰度、放大，單剪出來，在視頻右上角的區域放成了畫中畫。@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那是個人影當天還有第四個人在場！
俞染的致命傷是程彩給的，但她是窗戶上影子的提線木偶，影子的手擡起來，程彩握刀的手就跟著擡起來，懸頓片刻，決絕地落下。
就這樣，她成了影子的影子……
一刀、兩刀、三刀……
俞染被割成了血條子。
也如昨天秦老師被割成血條子。程彩昨天正是在回溯這段過往。
視頻還在繼續，伴隨著俞染不知是痛苦還是爽的輕吟，有個聲音溫婉的女人在說話：
“每一刀都是她給你留下的愛意……”
“你們要記得彼此，永遠在一起……”
“給俞染刻骨銘心的痛快，他會永遠記住你！”
意味深長的話說完，影子做出個大力橫斷的動作
程彩依葫蘆畫瓢，一刀抹了俞染的脖子。
血腥又詭異的殺戮，終於結束了。季暝秋當然知道那個影子是誰涉案的三個女人，當天全部在現場。
果然，技術處附上的報告裏，影子被做了相貌覆原和身型對比，與秦老師的契合度達到
聲紋也相同。
一起如季暝秋的推斷，是她要殺俞染。
能將催眠做到這份兒上，秦老師不是凡手。
季暝秋回憶昨天下午發生的慘案現場錄像，秦老師這樣的催眠高手，見到程彩沈在催眠意境裏醒不過來時，出現過莫名其妙的慌亂……是因為她怕程彩墜在殺人的幻境裏嗎？
她大概率想讓程彩忘掉什麽，反而弄巧成拙，可她現在已經死了，催眠課程的後半段將如何開展，徹底隨之埋於黃土之下了。
更要命的是……
事至此時，所有的事情依舊莫名其妙地避開了Venus。難道她真的只是個被俞染糾纏、不相幹的人嗎？又或者，俞染的紋身有另外的意思？
季暝秋不信，他極少依靠直覺下推論，卻又沒辦法無視直覺。因為直覺是經驗的累積。
這次他直覺那個被註銷的心理論壇絕對有問題！
還有那個收買寧家司機、要他反咬東家的人，到底是誰，那人做事滴水不漏，什麽有用的線索都沒落下……
季暝秋一邊想，一邊點開搜證的文件夾，把其中的內容挨個看過。
他的心臟血循環衰弱癥本來好了很多，最近讓寧逸一鬧，那毛病又有跟他反攻倒算的勢頭。案子撲朔迷離得讓他心裏發慌。
也正在此時，臥室裏，寧逸找不到他了。@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昨天夜裏太黑，拖鞋不知被寧逸脫哪兒去了，他索性光腳下床，找拖鞋哪兒有找季暝秋重要？
夏末秋初的天亮得還算早，天光從遮光窗簾的縫隙溜進客廳，伸得很長，撫摸到茶幾上郁郁蔥蔥的薄荷。
客廳沒人，還保持著昨晚的模樣。
寧逸趕快跑到玄關，沒看見季暝秋的拖鞋，心放下一大半，他多害怕季暝秋悶不吭聲地跟他冷戰跑掉，即便他覺得季暝秋不會做這樣的事。
在書房嗎？
這麽早，那人去書房做什麽？
書房的門半掩著。
寧逸走到門邊，輕輕推開門，見他果然在這。
晨曦已經灑滿了整間屋子。
書桌是“L”型的，門正對著“L”長邊的頂端。
季暝秋坐在轉椅裏，背對著門，面前放著筆記本，正在看視頻。
大約是怕吵到寧逸睡覺，他戴著耳機。因此，寧逸扒頭，他沒察覺。
他穿著寬寬大大的白T恤，整個人團在椅子裏，腳踩在椅子邊，雙手抱膝，膝蓋緊緊貼著自己的胸口，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腦屏幕。
他這樣縮著坐居然不顯得擠，只是看著單薄。
這是標準的自我擁抱坐姿，寧逸被揪了心：暝秋他不安還是無助？他好想有人抱抱他……
寧逸靜靜地看對方的背影，季暝秋只離他四五步距離，卻像忽然拉開千山萬水。
電腦裏，秦老師的催眠課程錄像還在播著，寧逸聽不見聲音，但能看出那是警隊的內網界面。
有了頭幾天偷看季暝秋電腦的罪過，他不敢繼續悄無聲息地站在季暝秋背後了。
終於鼓起勇氣，兩步上前，張手把季暝秋擁在懷裏。
季暝秋看得太投入，被驚了個激靈。
寧逸被電到了，那電感無關情欲，只是非常單純地想要保護對方。
“是我，”他一邊輕聲說，一邊溫柔地摘下季暝秋的耳機，“才睡了幾個小時你就起來了？”
季暝秋片刻無語，站起來脫開寧逸的環抱：“我去倒一杯水喝。”
說不清為什麽，他不大敢看寧逸，扭臉要往客廳走。
寧逸被他淡得很難受，有種活不好又死不了的皺巴，他兩步追上去拉住對方的手腕，一把把人扯回來。
不知是季暝秋近些天太虛了，還是寧逸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季暝秋讓他扯了個趔趄。
但季教授好歹是個技能點全點了敏捷的戰五渣，危急關頭，腳下硬是給逼出個步步生蓮的花哨步子，居然自己倒騰兩步站定了，楞是沒撲到寧逸身上。
本來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沒跟寧逸對視，垂著眼睛皺了眉。@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暝秋，你別這樣。”寧逸技窮，拉著季暝秋的手晃了晃，對方沒有回握住他。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索性耍賴躺平，把生殺大權讓出去：“怎麽能讓你不生氣，要打要罵你告訴我，心裏有話，對我說出來好麽？”
季暝秋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裏填滿了無可奈何，掀眼皮看寧逸一眼，又斂盡了光芒：“我只是……很無力，不知道該怎麽愛你了。”
寧逸哪裏想得到季暝秋會來這麽一句……
那話裏每個字有千斤重，連成一串，威力炸天，把寧逸的心砸出個大窟窿。
他頓時像個被天雷劈了的妖精，一動不會動，眼看下一秒三魂七魄要飛散到三十六重大羅天外，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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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暝秋不信，他極少依靠直覺下推論，卻又沒辦法無視直覺。因為直覺是經驗的累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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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逸被他淡得很難受，有種活不好又死不了的皺巴，他兩步追上去拉住對方的手腕，一把把人扯回來。
不知是季暝秋近些天太虛了，還是寧逸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季暝秋讓他扯了個趔趄。
但季教授好歹是個技能點全點了敏捷的戰五渣，危急關頭，腳下硬是給逼出個步步生蓮的花哨步子，居然自己倒騰兩步站定了，楞是沒撲到寧逸身上。
本來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沒跟寧逸對視，垂著眼睛皺了眉。@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暝秋，你別這樣。”寧逸技窮，拉著季暝秋的手晃了晃，對方沒有回握住他。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索性耍賴躺平，把生殺大權讓出去：“怎麽能讓你不生氣，要打要罵你告訴我，心裏有話，對我說出來好麽？”
季暝秋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裏填滿了無可奈何，掀眼皮看寧逸一眼，又斂盡了光芒：“我只是……很無力，不知道該怎麽愛你了。”
寧逸哪裏想得到季暝秋會來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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