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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和的人氣場驟變, 多數人都是頂不住的。因為沒人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麽。果然恐懼源於未知和失控。
這些天在機密滯留室裏，寧逸想過無數種跟季暝秋道歉的方法, 親親抱抱、耍賴撒嬌、家務全包、回去跪鍵盤，跪出個“我錯了”。
可在這一刻，寧逸覺得那些都不好用了，他之所以生嬌，全是因為有寵他的大哥哥從來沒跟他較過真。現在他捅了大簍子，人家不止認真，還生了大氣, 不想讓著他了。
他手足無措，甚至不敢伸手拉對方，只在眉心捏出個“川”字, 幾不可聞地喊出一聲“暝秋……”
季暝秋選擇性失聰，半個白眼都沒施舍給他，留下個遠去的背影。
陳添薪愛莫能助地看寧逸，拍拍他肩膀：“你先等會兒吧。”
問訊室裏，程彩安靜坐著, 臉上的血跡被草草擦掉, 妝跟著花了, 頭發也亂得毛躁，風姿綽約的美人變成瘋婆子。
“程彩, 我是季暝秋。”季暝秋在程彩三點鐘方向坐下, 他向來少用審訊的身位與嫌疑人對話。@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程彩反應遲鈍，用下巴帶著臉轉向季暝秋, 視點還留在原來的方向。
“啪”一聲, 季暝秋揚手打了個響指。
程彩戰栗一下，眼神光跟著轉過來, 看向季暝秋。
陳添薪看得直皺眉，哈腰湊到季暝秋耳邊小聲說：“這種精神狀態，拿到供詞也很難被判定有效啊。”
季暝秋像是笑了一下，小聲回答：“一步一步來，先要實話。”
他垂下眼睛，翻看程彩的驗血報告，根據消除動力學推算出程彩服用藥物的時間，正是活動開始時，大部分安定類藥物與催眠效果相輔相成。
現在季暝秋眾人見證了罪惡之花結出陰毒猙獰的果，必須把播種的人和那顆邪惡的種子找出來。
“能給她換一把更舒服的椅子嗎？”季暝秋跟陳添薪說。
刑偵隊常用的問訊室有兩間，分別在中控室的左右兩邊。
兩間屋子是有區別的，一間很簡潔，用於審問批捕或證據確鑿的嫌疑人，嫌疑人的座椅是金屬的，有固定的手銬位，椅子腿都是嵌在地上的；另一間，則從桌子到椅子，甚至墻壁都是XP納米棉軟包，用來招呼嫌疑重大但沒有確鑿證據，不能上手銬的犯人。
全部軟包，當然是怕嫌疑人尋短見。
季暝秋特意要求把程彩帶到比較“溫柔”的這屋，現在他還嫌那直角的沙發座椅不舒服。
片刻，陸琴把辦公室裏給大夥兒午睡的椅子搬來了，扶著程彩挪地方。
季暝秋起身，把那探照燈似的LED燈泡子關掉，迅速回憶程彩的個人信息。
“程彩，”他的語速不疾不徐，聽著舒服，“我知道你最近經歷了很多事情，可能比尋常人大半輩子的經歷都多。”
程彩半躺在椅子裏，視點聚集在房頂的角落，呆楞楞地沒反應，也不說話。
“你累了，可以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咱們把讓你疲憊的經歷梳理一遍，你再醒來時會舒服很多。”
程彩真的合上了眼睛。
“津昌市有個名叫程彩的姑娘，她得了老天的眷顧，聰明、漂亮，彈得一手好鋼琴，成績從來優秀，更幸運的是，她有疼她的父母……”
“可女孩壹拾陸歲時，上天給了她第一次嚴峻的考驗，愛他的父親永遠離她而去了，她悲痛，但她有父親留下的珍貴寶藏，名為面對。”
“女孩勇敢地面對了一切，和母親在失去親人的傷懷中共度難關……”
“四年後，她的母親認識了一位新男友，情投意合，決定攜手餘生，但程彩始終對繼父疏離，她的繼父理解她，對外稱程彩是好友的女兒，可在一定範圍內，大家都知道他是程彩的繼父，他有一間大公司……”
……
“姑娘年華似錦，追求者無數，因為繼父的關系，認識了許多商界公子，終於她被一位帥小夥子的真心打動了，他們相愛了……”
“哎呀，”季暝秋突然卡殼，“那小夥子的名字，你能告訴我嗎？”
靜默。
程彩半躺在椅子裏，像睡著了。
陳添薪皺眉，中控室裏的幾位皺眉。
陸琴嘟囔：“偶像說的跟資料上寫得不一樣。是不是說錯了，對程彩沒用啊？”她歪著頭尋思，“但他……不可能記錯吧。”
三桶米示意她稍安勿躁。
果然片刻，程彩非常小聲地回答：“俞染。”
季暝秋目光一閃，知道她的思路跟著自己呢，說：“啊，對，是俞染。”
“他對程彩非常坦誠，他們互訴衷腸，在一起的時光很快樂。可後來……後來他們是吵架了嗎？”季暝秋問，“為什麽我看到那個美麗的姑娘傷心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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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隔了片刻，程彩回答說：“他出軌，他活該，活該被人用視頻要挾……”
季暝秋心思一震：“誰被要挾？”
“俞染。”
“誰要挾他？”
“不知道……”
“那程彩為什麽要俞染的命呢？”
季暝秋以為答案會是嫉妒、報覆一類的，沒想到程彩說：“因為……要徹底得到他……秦老師會幫程彩……”
季暝秋心思一翻。
閃念間的反應，他隱約松了一口氣，秦老師或許不是無辜的。
“什麽意思？”季暝秋問，他眼睛裏閃爍著光芒，語調卻控制得非常平穩。
陳添薪大開眼界，這種詢問方式太少見了，看似催眠，其實更像是讓程彩“酒後吐真言”，季暝秋弱化了程彩成長過程中的苦，借助藥物與催眠的餘威，為程彩編出一個不完整的夢。
那些需要程彩去填補的內容，是隱秘的真相。
程彩的父母看似愛她，其實只是操控著她，把她像盆栽一樣養在溫室裏，修剪成他們想要的模樣；程彩的父親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出軌；程彩和俞染從來沒像季暝秋描述得那樣真誠相愛，程彩需要俞染對她虛幻的關心，而俞染則看中程彩繼父的實力，把她當做成功路上的一塊墊腳石。
程彩好半天才說：“她說，像俞染這樣有怪癖的人，心裏對獵奇需求的渴望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多……程彩如果能做得更誇張一點，俞染會回心轉意的，但很多事情她做不來，所以……秦老師要幫她……”
她說了很長的一段話，敘述有點混亂。
“‘她說？’她是誰？”
“Venus。”
季暝秋一怔，和陳添薪對視一眼，俞染□□紋的名字？
“Venus是秦老師？”
“不是。”程彩答。
“誰是Venus？”
程彩不說話了。
這回等了好久都沒說。
季暝秋輕輕湊近她耳邊，打了個響指，見對方眉頭輕微抽動了，趕快又問：“Venus是某個人嗎，叫什麽名字？”
“她……沒有相貌，但她心靈潔凈，活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裏……而我，是被銅臭、欲望、嗔癡愛恨玷染的鬼……”她說到這，淚水從眼角淌下來，“可我只有接受了自己的不堪與骯臟，才能涅槃重生……”
這段話明顯不是程彩現在說的，是某個人之前給她下的定義。裏面的暗示充滿目的性。
“是誰告訴你這些話的？”
程彩對自己的稱呼變了，季暝秋知道她很快要徹底清醒，趕快繼續問。
“是……我和Venus的接觸中，悟出來的。”
“你能帶我認識Venus嗎？”
程彩不說話了，突然睜開眼睛。
目光裏的懵懂已經被驚恐替代了，她先看見陳添薪。@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陳隊長得挺帥，只不過他刑警做久了，難免戾氣重。在這樣的情境下跟嫌疑人對眼神，立刻在氣場上壓程彩一頭。
程彩更慌了，目光散亂地掃視周圍，看到自己雙手掛著手銬，“嗷”一嗓子，驚叫著竄起來。
現在她像一只被嚇壞了的貓，與幾個小時前面不改色捅死人的鬼半點不像。
但她人命在手。
陳添薪怕她傷到季暝秋，凜聲爆喝：“冷靜！坐好！”
話音落，兩步到程彩身側，把她按回椅子裏。
程彩沒反抗，肉眼可見地全身發抖。
她大口喘氣，眼睛直楞楞地看著對面的墻壁，嘴唇的血色眨眼功夫退消下去。
季暝秋也猛站起來了她要換氣過度！
她用過藥又被催眠，驟然清醒，引發這種狀態並不奇怪。
“快拿個牛皮紙袋來！”季暝秋沖中控室大喊，也兩步到程彩近前，“程彩，聽得見我說話嗎，慢慢呼吸！Venus很安全，你也很安全，不用怕！”
程彩聽到“安全”二字，眼珠明顯晃了一下。
“剛才……是你在跟我……說……說話……”
答案可能是把雙刃劍，季暝秋沒回答。他只是繼續說：“程彩，現在很安全，慢慢呼吸……”
程彩看著他，似乎在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徒勞：“我……我……控制不住……”
她一邊說話，一邊抽氣。
“牛皮紙袋，快一點！”季暝秋又對中控室說，他端詳程彩，猶豫毫秒，拉起對方戴著手銬的雙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你很安全！跟著我的節奏呼吸！”
他說著，開始比較誇張地腹式呼吸。
程彩的手也在抖，擠在兩個人的胸腔之間，感受到季暝秋胸口的溫暖和他吸氣、吐氣的頻率。
悠長緩慢的節奏，和沾染在掌心的溫度，真的讓她平靜了些許。
但呼吸性堿中毒的癥狀顯現了，她每吸一口氣，肌肉都因為過度緊張而抽搐。
“做得很好……放松……你很安全……”季暝秋平靜地說。
就這時，陸琴推門進來了，拿了牛皮紙袋來。
救星可算來了。
季暝秋讓程彩就著紙袋呼吸，二氧化碳會中和減緩她的癥狀。
不大會兒功夫，她平靜下來了，但已經淚流滿面。不知是嚇的，還是生理性哭泣。
季暝秋一直半蹲半跪在她身前，見她沒事了，要起身：“好了，都過去……”
話沒說完，程彩突然就勢一撲，撲進季暝秋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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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聲, 季暝秋揚手打了個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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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暝秋像是笑了一下，小聲回答：“一步一步來，先要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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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季暝秋眾人見證了罪惡之花結出陰毒猙獰的果，必須把播種的人和那顆邪惡的種子找出來。
“能給她換一把更舒服的椅子嗎？”季暝秋跟陳添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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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季暝秋突然卡殼，“那小夥子的名字，你能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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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彩的父母看似愛她，其實只是操控著她，把她像盆栽一樣養在溫室裏，修剪成他們想要的模樣；程彩的父親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出軌；程彩和俞染從來沒像季暝秋描述得那樣真誠相愛，程彩需要俞染對她虛幻的關心，而俞染則看中程彩繼父的實力，把她當做成功路上的一塊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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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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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Ve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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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彩沒反抗，肉眼可見地全身發抖。
她大口喘氣，眼睛直楞楞地看著對面的墻壁，嘴唇的血色眨眼功夫退消下去。
季暝秋也猛站起來了她要換氣過度！
她用過藥又被催眠，驟然清醒，引發這種狀態並不奇怪。
“快拿個牛皮紙袋來！”季暝秋沖中控室大喊，也兩步到程彩近前，“程彩，聽得見我說話嗎，慢慢呼吸！Venus很安全，你也很安全，不用怕！”
程彩聽到“安全”二字，眼珠明顯晃了一下。
“剛才……是你在跟我……說……說話……”
答案可能是把雙刃劍，季暝秋沒回答。他只是繼續說：“程彩，現在很安全，慢慢呼吸……”
程彩看著他，似乎在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徒勞：“我……我……控制不住……”
她一邊說話，一邊抽氣。
“牛皮紙袋，快一點！”季暝秋又對中控室說，他端詳程彩，猶豫毫秒，拉起對方戴著手銬的雙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你很安全！跟著我的節奏呼吸！”
他說著，開始比較誇張地腹式呼吸。
程彩的手也在抖，擠在兩個人的胸腔之間，感受到季暝秋胸口的溫暖和他吸氣、吐氣的頻率。
悠長緩慢的節奏，和沾染在掌心的溫度，真的讓她平靜了些許。
但呼吸性堿中毒的癥狀顯現了，她每吸一口氣，肌肉都因為過度緊張而抽搐。
“做得很好……放松……你很安全……”季暝秋平靜地說。
就這時，陸琴推門進來了，拿了牛皮紙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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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會兒功夫，她平靜下來了，但已經淚流滿面。不知是嚇的，還是生理性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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