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寧逸讓張日堯聯系、追查的, 是做局誆翁小信上鉤的金主。邱先生突然被抓，破釜沈舟一刀攮死床伴未遂, 咬死了金主身份的秘密，閉口不提。

雖然依據那女人敘述的事實，因果猜測都有，幕後黑手直指副州長，但推論不能當證據。

對方約定見面的地方離當地有名的大夜市非常近。在夜市核心區的外圍。

這地兒很像潘家園或者石佛寺，地攤很多，小玩意不少, 用心挑是能淘到有意思的東西的。

寧逸路過時胡亂想著，如果得閑拉暝秋來逛逛挺好，也不知他喜不喜歡這種地方。

約定的位置, 張日堯正站在街邊店抽煙，放空了似的看街上的繁華。

“到多久了？”寧逸問他。

張日堯把煙熄了：“不到十分鐘，我感覺聯系上的只是個中間人。”他摸出手機，打開一款看似是導航的app，遞給寧逸。

那程序寧逸沒見過, 像自用的開發款, 前臺面板難看得要死, 估計只註重功能性了。app的地圖上，一個豬頭游標在二人身後的房子位置。

“這貨重度網癮, 而且不良嗜好太多, 想抓他的位置挺容易下手。”張日堯解釋完，拿出邱先生的手機, 調開和某個特定人的聊天界面, 開始打字。

他寫：我到附近了。

那人回覆很快：無聊可以先逛逛。

張日堯又問：見面位置發來吧。

那人回覆：還沒定下來，十分鐘後聯系。

“本來說在對面的咖啡館見面, ”張日堯一揚下巴，指向街對面的小破咖啡館，那店門頭都歪了，名字是當地語言寫的，寧逸看不懂意思，張日堯繼續說，“就剛才，他突然聯系我說，到附近先跟他聯系，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

但看定位，這人明明就在二人身後的樓裏。

事到如今，只能靜觀其變。

果然十分鐘後，邱先生的手機又響了。

對方說：老板說這次費用再加

張日堯不知道該怎麽回覆了，把手機遞給寧逸。

寧逸略加思索，回覆說：要死的，還是跟上回一樣？

那人說：這無所謂，但他還有別的要求，他想跟你面談。

寧逸又問：哪見？

對方好半天沒再回覆。

金主抽冷子要求見面雖然正中下懷，卻不合常理。

“嘖，”寧逸隱約察覺出詭異，突然煩了，嫌這麽拉扯下去耽誤時間，他扭頭就往身後的樓裏走。

“哎？！”張日堯先讓他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也太直接了。但他攔不住他，咋呼一聲之後，無奈跟上去。

小樓不大，一層是家舊茶店。

寧逸進門環視一圈，幾桌茶客沒一個像做這種買賣的，他邁步往後廚邊上的樓梯走。

老板見他進來，笑臉相迎後發覺這人就是個“路過的”，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沒說什麽，又忙活自己生意去了。

二樓沒有燈，破窗戶有街上的霓虹燈光映進來，只好歹能看清大致環境。

這層一共四個單元。

張日堯端著手機跟神棍端羅盤似的在原地自轉一圈，一揚手，無聲地指定這戶。

寧逸見他那app靈敏度極高，代表二人所在位置的箭頭指向豬頭，方向精準地對著其中一戶的大門。

寧逸趴在門邊聽，屋裏挺安靜，他擡手就拍門。

報喪似的急躁節奏，放在國內大概開門直接幹仗。

幾秒後，隔音不怎麽樣的破木門裏面傳來“踢裏踏拉”的拖鞋聲，門被拉開的同時，不修邊幅的男人不耐煩地吼：“現在有事兒，晚點再跟你們……”

話說到這，後半句被寧逸的蒙娜麗莎款神秘微笑噎回去了。

“你誰啊？”男人皺著眉毛看寧逸，見他身後跟著另一個高瘦男人，不由得多了幾分戒備。

寧逸笑嘻嘻地跟他晃晃手機：“發信息太麻煩了，還是面談吧。”

男人只是最開始時楞了毫秒，聽過這話反而出乎預料地麻木，不耐煩地嘟囔：“麻煩……”他不僅沒在意接頭人為何不是邱直，而且還讓開身子，示意寧逸進屋。

這回換寧逸丈二和尚了，摸不清對方的路數，只得心存疑惑、面不改色地往裏走，見老舊的客廳裏坐了個人。

那人襯衣外套著西服坎肩，頭發吹得精神極了，一身行頭一看就是值錢貨，把他放在這破房子裏格外出戲，他冷眼看著大門處，嘴角勾出幾分寒涼笑意。

跟寧逸對上眼神的瞬間，二人都楞了。

“翁大少？”

“……寧逸？”

四目相對，莫名其妙。

對視片刻，寧逸回過味了這是釣魚打窩，彼此撞車了。

翁大少顯然也想明白了，臉上冷峻的笑意散了，換上溫和：“我是來抓叛徒的，他落在你手上了嗎？”他輕聲笑出了聲，“這事兒跟你沒關系，帶著你的教授回中國去，別蹚渾水。”

“那不行，渾水濺到他了，我得討個說法，”寧逸聳肩也笑了，沖門口那中間人招手，“過來坐啊，哥們兒，聊聊？”

-

不知什麽時候起，又下了雨，不大，淅淅瀝瀝的。

暖暗光線的房間隔出一屋的溫馨，季暝秋醒了。

他揚手拿放在床頭櫃上的眼鏡，發現寧逸壓了一張字條給他：祝你一覺到天亮，睡醒的時候，我就回來了。@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可現在是夜裏十一點。

寧逸還沒回來，不知做什麽去了。

季暝秋拿過體溫槍，biu了自己一下，叁拾柒度。

他起床下地。

裏屋有響動，門被輕輕推開，初時青扒頭：“季教授醒了啊，還燒嗎？”小初同志兩步過來，仔細端詳他臉色，“小寧總九點來鐘出去的，說一會兒就回來。餓嗎，我給您盛碗粥喝吧。”

季暝秋搖頭：“你去睡覺吧，我不燒了，有事兒我喊你。”

“這……”初時青受人之托，覺得現在跑路不算忠人之事。

“真的沒事了，我這麽大個人呢。”

深思熟慮之後，初時青同志拒絕：“不行，您病了，我好歹算半個大夫，季教授想安靜就把裏間的門關上，我不打擾您。”說完，他根本不等對方表態，扭頭出屋，“咣當”把門帶上了。

行吧。

季暝秋剛才睡出一身汗，身上不爽快，去泡了個熱水澡，肌肉筋骨的酸痛緩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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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著把初時青支走，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在意與寧逸都沒宣之於口的猜測。

依照貝芙麗的話推斷，如果當年見祁文慶的Y是個很像寧逸的女人，那麽她會不會和寧逸有血緣關系，更甚會不會她才是寧逸的生母？@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而這個女人在腦內芯片的研究組中占有一席之地。

這樣，也就不難解釋，季暝秋的催眠意象裏，為什麽會有女人聲音出現……

她是誰？！

一定會再想起什麽。

季暝秋看中自己現在身體不好，意志沒有健康時堅定，單就催眠的成功率而言，或許因禍得福了。想著這些，他擦幹身體，披上浴袍。拿起床頭的便簽寫字，核心問題只有一個：當年給你催眠的人長什麽樣子？

季暝秋沈澱心思，在床上坐好，倚得很舒服，聽著窗外的雨聲，打開手機錄音app，引領自己回到那個讓人害怕的空間裏。

依舊是黑暗中一片狹長的火光。

大概真的因為他的意志比平時薄弱，催眠深度達到第五層，比上次容易不少。他分不清視角是不是與少年時重合了，在那片黑暗中，他又看見了那張背光的人臉。

他長什麽樣子？

季暝秋仔細看，火光勾勒出這人的身形線條，長頸削肩，確實是個女人。

女人的臉貼近櫃子，季暝秋依舊看不清她的面容，她正在說話。

可她說了什麽呢？與之前那分不清男女的聲音是不是一致的？

季暝秋鼓起勇氣，向前貼近她的臉視線拉進，女人背後的火光突然亮堂起來。就在季暝秋覺得下一秒就會看見對方真容時。

那人也倏忽間向他貼過來，非常快，更不怕與他五官相撞。

壓迫式的沖擊力讓季暝秋下意識往後躲。

也因為這猝不及防的一下，季暝秋的意識驟然收攏，他心臟砰砰地跳，緊跟著是塌天了似的窒息。

“放松”

“好了，季暝秋，你回來了……”

他這樣安慰自己。緩著氣息安定心神。

他同樣竊喜，在意識收回的毫秒瞬間，他真的看到了那個人的五官。只是太快了，一閃即過。

季暝秋合上眼睛，回憶那是一副怎樣的容貌，可那一撲沖擊力太強了，喧賓奪主地弱化了五官的模樣。他只是依稀覺得熟悉。

像寧逸嗎？

他不確定。

但他確定他見過那個人。

是在現實生活裏見過，她就在他的身邊……

不近，卻也不算遠。

到底是誰？

正這時候，房門響了。

“誒？你醒了？”寧逸回來了。

季暝秋壓著不自主地氣喘，扯出一抹笑意給寧逸：“回來了？外面冷嗎？”

“下雨了也不至於冷啊，大夏天的……”寧逸皺眉看他，立刻覺得他不對勁，兩步到床邊，“你怎麽回事！”

季暝秋示意寧逸不用緊張：“我看見她了……但還不夠，你得幫我……”

他太激動了，一口氣也沒緩過來，說話沒個前因後果，寧逸只以為他又犯了病，一把把他抱進懷裏：“沒事，你做夢了，都是假的。”

咳……

季暝秋推了寧逸一把。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好歹不像在說夢話：“我看見案發時催眠師的臉了，但不夠清晰，你不是學了催眠嗎？你得幫我。”

這回寧逸聽明白了，把他從懷裏扶起來，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貼著他的額頭確定他不是燒糊塗了撒癔癥呢：“你剛又給自己催眠了？”

“嗯，”季暝秋承認，“但我自己不行，需要你幫我，我能把自己催眠到第五層，你來引導提問……”

“不行。”寧逸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拒絕了，“你知道自己什麽狀態嗎？還這麽折騰！”

“就因為現在的狀態，才更容易得手，我剛才只差一點就看清她了。”季暝秋說完，眼巴巴地看著寧逸。

他從來沒這樣過，眼神裏有非常明顯的示弱和求助意味，寧逸險些立刻投降，忍了三秒決定懟他：“是啊，不僅容易得手，還容易死呢！”

季暝秋眉頭一抽：你吃槍藥了？

“這回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沒商量！”千鈞一發之際，寧逸把路堵死，他也從來沒這麽跟季暝秋說過話，心居然“砰砰”地跳。

季暝秋看他。

“寧逸……”

這一聲叫得輕輕的。

這麽三番四次的，寧逸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季暝秋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過於激動，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寧逸心裏五味雜陳，心疼、生氣又不知該拿這人如何才好。他定定地看著季暝秋，突然一把把人撲在懷裏，二人一起倒在床上。

“你幹什……唔！”季暝秋話沒說完，被對方堵回去了。

寧逸吻他，很纏綿，也很霸道，一直掌握著主權，把呢吻和噬咬交替切換，讓季暝秋招架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小瘋狂。好一會兒寧逸才放開他，看他喘得略急，捧起他的臉，讓他和自己對視，調笑似的問：“既然這麽想作死，不如死在我手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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