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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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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差

醫院門診的爆炸是□□所致, 威力不算巨大,幸虧時間晚了門診下班、放置地點又偏僻, 沒有人員死亡。但這也炸傷了數名病患和醫護人員,同時引發了騷亂,產生二次人員損傷。

事情鬧成這樣,輿論當然跟著炸了。

現場事態稍平,陳添薪就被叫回局裏匯報了。綜合一系列線索,因果還是與閱川案相關。案件剛重啟調查,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局領導不能不重視。

閆局身為一把領導,知道需要給輿論和老百姓一個交代。無奈閱川的案件塵封貳拾年,加上案件跨國, 就算把陳添薪、季暝秋、司檀這些得力幹將綁一塊兒都擠兌死,也不可能限期三五七天破案。

他只得向市領導匯報,要求向媒體發出宣傳註意,同時讓專案組成員加緊調查。

以閆局對陳添薪的了解,這位同志心裏自有一條小皮鞭子, 能兩天幹完的事情, 不會拖到第三天淩晨。所以, 他身為局長需要做的,是為一線警員擋住負面重壓。

他從市委開會回局裏, 進辦公樓, 剛想去刑偵辦公室看有沒有人,就見司檀從衛生間出來, 心不在焉。

司檀臉還是濕的, 像剛洗過的,他與局長面對面地走, 居然好像沒看見。

眼看擦肩而過,檀隊眼皮都沒擡。

閆局在司檀肩膀上一按,止住對方腳步。

司檀人一激靈,立刻回神立正:“領導!”

“怎麽了?是不是太累了?”閆局皺眉看他,司檀從來沒這樣過。

司檀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看一圈樓道裏,才說:“耽誤您一會兒行嗎,您跟我來。”

還挺神秘的。

閆局被他領進辦公室。

技術處正職從缺多年,司檀這個副職就是部門老大。職級沒擺正,純粹是就職年限的硬扛卡在那。他領閆局進他的辦公隔間,讓局長坐下,把筆記本擺在對方面前,調出視頻按下播放鍵。@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那是段公寓的監控錄像,快遞員敲開一戶人家的門,把快遞包裹給屋裏的人。

細看,住戶是季暝秋。

閆局看了一遍,沒看出所蹊蹺,看向司檀。

“寄件人是洪冰,寄給季教授的是有關舊案的文件。”

這事閆局知道。

所以呢?

“您看那個快遞員,眼熟嗎……”司檀聲音淡淡的,細聽有種壓著激動的微顫。

閆局又看了一遍。快遞員戴著帽子口罩,鬢角發尾已經斑白了。但走路的姿勢非常颯爽筆挺。

接受過軍事訓練的人,從身段站姿就能看出來。

“是……”閆局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又把錄像倒回去,看了第三遍,目不轉睛、拉近了距離,“司珩(※)……?”

司檀舒出一口氣,低垂著眼眸:“您也覺得很像他吧。”

司珩是司檀的父親,甚至檀隊的警號都是承襲父親的。這是專屬於警務人員的血色浪漫,犧牲警員的後代,繼承父母職業時,警號將像衣缽一樣被承襲續用。

司珩曾經和閆局是同期。

後來任務中,他犧牲了,有江湖傳言說他是黑警,扔下老婆孩子,死遁去別處逍遙了。

如今看,如果不是閆局和司檀一起認錯人,那麽他應該是卷入什麽麻煩裏了,不是黑警、更沒死……

-

一附屬,寧逸也沒得消停。

季暝秋醒來時已經快十點了,寧逸高興之餘,跑到醫院門口的貳拾肆h營業超市,給季暝秋買粥,再回到病房,那人居然沒影兒了。

寧逸抄起車鑰匙直沖到護士站:“柒號房的病人呢?”

“您說季教授?”值班護士認識季暝秋,“他說憋氣,想去後院遛彎,一會兒就回來。”

季暝秋的身體指標都正常,護士也就沒攔著。

但寧逸覺得他不像是遛彎,更何況,現在外面還沒徹底消停呢。

他給對方打電話,一溜煙往停車場跑。

季暝秋這會兒正坐在出租車上,看到備註名叫“小阿驢”的來電顯,納悶:我給誰備註了這麽個名字……

他心思動了動:“餵?”

“暝秋,你人呢。”對面是挺熟悉的嗓音,就是剛剛在病房裏不由分說就親他的人。

“我……”季暝秋想了想,沒說實話,“我出來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你先回家休息吧。”

說完,他不由分說把電話掛了。

出租車在市局門口停下,季暝秋下車進市局大門。

陳添薪正要回醫院的爆炸現場,他瘸著一只手從辦公室出來,正跟季暝秋打了個對臉。

陳警官乍見對方沒事放下心來,但又咂麽出這人有微妙的不對勁,只不過他現在滿腹心思在抓平哥一夥人上,分不出多餘的心思和季暝秋慢慢道來,只是問他:“你不好好在醫院休息,跑來幹什麽?”

“我想看閱川案的案發記錄照片和資料,檔案解封了吧?給我看看,你忙你的去。”

這倆人熟悉得很,陳添薪沒多說什麽,把他帶到檔案室,跟值班同事說:“閱川案的解封檔案,給季教授看看。”

然後,他又囑咐兩句,一溜煙跑了。

季暝秋坐在檔案室裏,護眼燈的光芒明亮柔和,打在塵封貳拾年的檔案文件上。

他尋出標記著《案發現場》標簽的檔案夾,呼吸有點急促,下意識摸手腕上的帶子,依舊只摸到了住院牌。

深吸一口氣,季暝秋把文件打開。@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他在白紙黑字裏找自己預想的答案。

閱川一家三口死因均為機械性窒息,現場有射擊痕跡,無人中彈。

衣櫃中唯一一名幸存少年與閱川全家沒有血緣關系。

少年被救時心跳呼吸正常,但意識模糊。

少年敘述在衣櫃中看見的案發過程為槍擊殺人後兇手縱火焚毀現場離去,與現實不符,懷疑激烈刺激產生記憶混亂,證詞可信度不高。

季暝秋現在雖然已經滿頭冷汗,但他精神狀態異常清晰。

心臟已經疼麻了,他強迫自己至多呼吸三次就進行一次深呼吸,以延緩可能發生的呼吸困難。

畢竟,只要氧氣充足,很多毛病就不會過於嚴重。

看現場照片,確實沒有任何焚燒過的痕跡。

這些照片季暝秋從來沒見過,如果他記憶裏的畫面也能打印成圖,大概沒人相信,記憶中的場景與眼前的照片屬於同一件案子。

他記得看見閱曦被人用槍頂著頭,“砰”地一聲,應聲倒地。這也是為什麽,他起初從不懷疑寧逸的身份。

季暝秋至今都記得那一刻,一聲槍響之後,他好像也被人打中了,緊跟著他想沖出櫃子去,可櫃門鎖著,他出不去。他更一動不能動,只得從一條狹長的縫隙裏,窺視外面的情形閱曦倒在地上,歪著頭,死不瞑目地睜眼看著他,然後兇手放了火。

季暝秋看著火光沖天,覺得自己不被燒死也會被嗆死的。

然後,他在一片熾熱裏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就是高懸的輸液器,和病房的天花板。

跟今天一樣。@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可依照被封存的案卷來看,他的記憶確實存在偏差。

總不會有人神通廣大到偽造案發現場吧。

也因此,後來案件的調查過程中,警員們很少來找季暝秋他的陳述與案發現場嚴重不符,而且精神狀況非常不穩定,問得多了就會觸發呼吸和心臟問題。他當時年紀那麽小,辦案警員們認為,他的證詞不可信。

縱觀全局,為什麽會這樣……

如果這件事從動機論,除了混淆視聽,也是對他無形的保護。

季暝秋頭疼,像要炸開了,他甚至能感受到頭皮下血管的跳動,跳一下就牽扯著不知哪根神經拽一下,要斷了似的。

他顫巍巍地把案卷收好,交給值班警員,魂不守舍地往外走。出市局大門,正看見寧逸從紅旗suv上下來,到警衛室填進門單。

季暝秋上身還穿著病號服,在黑夜裏太紮眼,被寧逸一眼看見。

他不記得之前二人手機開過家人共享了,更根本沒有心情細想對方到底是怎麽找來的,只是上前,平淡地問:“你是來找我的嗎?”

寧逸兩步沖過來,看瓷器似的把他上下打量一遍,沒忍心責問,只是打開車門讓他上車。

車上,季暝秋忍著頭疼給陳添薪發信息:案卷還了,但現場狀況跟我記憶裏的完全不一樣。

片刻,陳添薪給他回了一條消息:明天下午專案組開會,身體情況允許的話,你來參加。

“有點距離,瞇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寧逸看得出他強撐的精神,說了這麽句,把車載音響打開了,輕音樂流淌入耳,讓季暝秋緊繃的精神漸漸有了松動。

但人越是神經緊張,就越容易警醒。

車子停下,慣性速感的改變,讓季暝秋瞬間清醒了。

他推門下車,車上催眠似的輕音樂停下了。

這讓季暝秋心思一動:

能不能嘗試用催眠喚醒深層記憶?

催眠……

想到“催眠”二字的時候,季暝秋的腳正好踩在地上,突如其來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腦袋裏的念想恍如被一腳踏開,爆開一個非常可怕的設想匪夷所思,又非絕無可能。

他一腳明明踩在水泥地面上,就只如踩進棉花,也不知是地軟還是腳軟。他趔趄一下,腿不吃勁,眼看要跪在地上,手下意識一抄,在車門上帶住一把,避免了五體投地的尷尬。

但向前撲出去的重心依舊是找不回來。

他直接撲進迎過來的寧逸的懷裏。

“沒事。”季暝秋緊跟著想站起來,結果沒等他用力,腳下就一飄。

寧逸把他抱起來了,二話不說,邁步就往病房走。

季暝秋緩兩秒:“行了,放我下來,能走。”

“親都親過了,”寧逸低頭看他,腳步沒停,“還害臊?能不能不逞強?”

他邁步上臺階,步子穩穩當當:“至少在我面前你別逞強了,穿著病號服,沒人笑話你,實在怕人看見,可以把臉埋我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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