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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暝秋剛在中控室扒頭兒, 陳添薪就跟看見救星一樣，一把把他拽進屋, 按到椅子上：“心有靈犀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顯靈了！三桶米，你來介紹一下進展，”然後，甜心同志邁腿往外走，連帶跟季暝秋解釋，“舊案的事……媽的，前幾天還念叨欠把火, 這兩天也不知道是誰在網上推波助瀾，鋪天蓋地的陰謀論小作文，這幫寫手真的是有勁兒沒地兒使, 寫小說去不好嗎！閻王……閆局叫我馬上去一趟，暝秋你幫我頂一會兒。”
說完，一溜煙跑了。@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季暝秋笑了，那所謂的不知是誰，當然是寧逸了。
劍走偏鋒挺好使。
“教授, ”三桶米湊過來, 一指問詢室裏的人, “這二位是最早那位被害人的父母，他們二十幾年前報過女兒失蹤。”
問訊室□□子和另一位警員面前坐著兩位老人, 看著怎麽也有六十多了。
老太太哭得稀裏嘩啦, 眼淚像金豆子一樣往下砸，但這依舊不妨礙她好看, 她臉上的每條皺紋裏都埋著優雅, 妝容好像是焊在臉上的，半點不花。
可能因為女兒失蹤太多年, 老爺子的神情中已經看不出悲意，只剩塵埃落定的落寞。
他一邊回答鵬子的問題，一邊低聲安撫老伴兒兩句。
“唉，”三桶米感嘆，“少年夫妻老來伴，滄桑也得一塊兒面對。”
“DNA結果確定是他們女兒嗎？”季暝秋沒理對方感慨人生。
“是他們閨女，老太太一看屍骨小臂上的傷，就說是女兒小時候骨折的位置，基因比對結果也確實是她親閨女，”三桶米說著，把電腦屏幕轉向季暝秋，“您看看，這是同聲錄入的筆錄文本。”
季暝秋腳一蹬，工作椅溜到電腦屏幕前。
他目下十行地看完，對事情大約有了解。
老兩口今年都七十來歲了，女兒齊蕓在二十四年前失蹤，失蹤時十七歲，正上高三。
據說齊蕓當時談了個對象，導致成績下滑，老爺子跟姑娘鬧了好幾回，說等你上了大學愛怎麽談就怎麽談，但上高中談戀愛就是不行，結果，姑娘一氣之下，居然沒影兒了。
事發當天把夫妻倆急壞了，可惜當時他們認為失蹤不到肆拾捌小時不能報警，就一直在齊蕓平時愛去的地方找。第二天下午，收到閨女的信，說她和喜歡的人去別的城市闖幾年，再回來。
老兩口終於不等了，跑去派出所報案。警方當時懷疑過有人拓寫或仿寫，但老太太本人就是教書法的，對筆體勁韻非常熟悉，拿了閨女的作業本來對比，確定信是女兒寫的。因此，案件的調查方向是拐帶。
這之後一等二十多年，今天終於等到了那個再也回不了家的女兒的消息。
問訊室□□子問完了，讓二老先回去。
一開門，正趕上陸琴帶著齊歡過來，兩邊照面。
老太太看見齊歡，神色動容起來，兩步上前拉住他：“小歡，最近……”
她手碰到齊歡的手臂，齊歡疼得一縮。老太太看一眼就大驚失色：“這怎麽弄的！”
第一波眼淚才消停，第二波就要迎頭補上。
齊歡趕快在母親手背上溫和地拍了拍：“沒事，媽，前幾天做飯沒在意，燙了，您跟……您先回家吧，最近忽冷忽熱的，您多在意身體。”
老太太舍不得地跟兒子說個沒完沒了，最後是老爺子催了三回，她才兩步一回頭地走了。她走路的模樣有點怪，像是腰不好。
這時，季暝秋正在窗前透氣。片刻他就看見老兩口出現在大院停車場，到了一輛舊款天籟跟前，那腰腿不好的老太太居然坐進了駕駛位。
而且阿姨車技不賴，車開得游魚一樣，利索地繞出迷宮似的停車場，出大院走了。
季暝秋又吹了會兒風。手機震響了下，他拿出來看，見是寧逸發來的沒有文字，照片裏是藍天白雲，還有一只半攏著雲彩的手。
手是寧逸的，雲彩被他描出了型，也不知他這是在哪，隔空給他的季教授投了個小清心。
小屁孩兒。
季暝秋這麽想著，還是忍不住彎起嘴角，下意識擡頭找天上相同的雲彩。
結果一眼望去，萬裏無雲。
他揣好手機，扭頭回辦公區，正看見陸琴帶著齊歡進問詢室。
季暝秋跟進門，拉椅子在一邊坐下，“中控通風不好，悶得腦袋疼。你們聊，我在邊兒上坐一會兒。”
陸琴叫齊歡來自然也是為了案子。
只不過，齊歡的姐姐齊蕓出事時，他還沒出生呢。所以，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只記得小時候，父母偶爾會因為姐姐的事情吵架，吵過之後，齊母就會來抱著他哭，齊父則是沒多久就會過來哄老婆。
“你小時候在疆安區住過嗎？”季暝秋突然問。
齊歡搖頭。
“那你父母呢？”
齊歡楞了楞，似乎是想了想：“應該也沒有吧，我記事起，就住在他們現在那個家裏。”
“你……”陸琴順著他的敘述問，“我看著，你好像跟叔叔關系不大好？”
齊歡低著頭，悶不吭聲好久才說：“這跟我姐的事兒有關嗎？我跟他只是尋常的父子不合。”
季暝秋坐在一邊，沒再吭聲。他漫不經心地擡眼看齊歡這向來有問必答的人，居然把問題懟回去。
陸琴也一楞，擺擺手，換話題：“你胳膊怎麽了？”
齊歡沒說話，看季暝秋。
倆人四目相對一瞬間，季暝秋咧嘴笑了：“這事兒總歸是要跟陸琴說，你在警局門口站了大半天，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陸琴溜兒圓的大眼看向季暝秋站半天？什麽意思？
終於，在季教授的助攻之下，齊歡說了前女友上門找他打架的事兒，然後千叮嚀萬囑咐陸琴最近小心。
陸琴像是在隱晦地打量一個精神病，流露出一只手就數得過來的同情，皺著眉頭：“鬧到這地步了，咱還不報警呢？”
齊歡笑瞇瞇地看著她：“沒事，”他不再提這事，從背包裏摸出個玻璃罐子，遞過去，“前些天看你嗓子不太好，蜂蜜檸檬，我自己漬的。”
陸琴預料之外，局促地掃眼中控室，又看季暝秋。
見她偶像似笑非笑的，她把東西推回去，小聲跟齊歡說：“影響不好。”
齊歡訥了一下，也跟著看一圈。
“你在裏面藏金條、鉆石了嗎？”季暝秋忍不住笑出聲來。
“啊？”齊歡莫名其妙這才哪兒到哪兒，八字還沒一撇呢，送金子鉆石，太早了吧，雖然這麽藏著送挺浪漫的。
屋裏三人片刻沒話。
齊歡回過味了：“沒有沒有，怎麽會呢，一罐蜂蜜幾顆檸檬，絕對不犯紀律。”
季暝秋跟陸琴使眼色：收了吧，在這兒推來推去的，都給你錄下來了。
送走了齊歡，陸琴隨手把蜂蜜放在辦公桌上，跟季暝秋說：“偶像，我信了你跟小寧總之前說的，但我對他沒意思，他就是同學，回頭他再誤會了……”
季暝秋“咳”了一聲：“誤不誤會在於說沒說清，不在於你收他一罐蜂蜜，而且，”季暝秋斂下眼睛，想了想，才說，“小齊的性子，恐怕不適合拒絕得過於生硬。言歸正傳吧，”他把關於喜歡的話題一帶而過，笑著問陸琴，“你頭兒讓我配合你，接下來怎麽安排，警官？”
陸琴和季暝秋挺熟的了，她不會再像第一次見面時，被對方一眼看得臉紅心跳。但倆人站得近，她還是忍不住想：怎麽會有笑起來這麽溫柔又好看的男人。她突然發現，季暝秋右邊耳廓上，有顆紅痦子，點絳的顏色配著他現在的笑容，莫名地透出點媚色。
這和他以往的氣質不一樣，而且剛才還不這樣呢。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遇見什麽開心事了麽？中彩票啦？
季暝秋立刻察覺對方目光裏的窺疑，笑容微妙地變了，悠然自得地摸著耳朵：“都說這地方長痦子的人聰明，看來我沒給這說法丟人。”
陸琴：……@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偶像！相信科學，不興騎墻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啊。
季暝秋就跟會讀心似的，繼續強詞奪理：“相由心生，面相學是有一定科學依據的。”
陸琴：您還偷換概念。
她清嗓子，拒絕被偶像帶節奏：“四具屍骸，齊蕓是最早的被害人，死因是顱骨碎裂了，截止到現在，我們沒有對比出其餘三具遺骸的身份，相符時間段內沒有吻合的失蹤報案信息，所以剩下的死者可能是邊緣從業者或者流動人口。”
“順著齊蕓這條線，還有什麽線索嗎？”季暝秋問。
陸琴翻開齊蕓的個人檔案：“她跟您，是高中校友誒。”@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於是，借著這個機會，季暝秋回母校了。齊蕓當年的班主任姓董，是教過季暝秋政治課的老師，現在他已經升任副校長了。董校長還記得季暝秋，見面把他好一通誇獎。
而董校長印象裏的齊蕓是安靜沈默的，學習成績非常好，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她太安靜了，一直沒什麽存在感。
齊蕓是能考上好大學的學生，但一模莫名失利，身為班主任，董老師找齊蕓聊過，他當時還在齊蕓手臂上看到了淤傷。
可惜老師和學生之間有壁，男老師和女學生之間有壁×n（n的正負值與老師顏值有一定關系），當然，董校長最後是沒問出個結果的。
他無奈，找齊蕓的母親聊過，才有成效，可好景不長，沒幾周齊蕓就離家出走了。
“齊蕓跟父親的關系怎麽樣？”季暝秋問。
董校長慚愧，當時並不像現在這樣註重學生心理，他只記得齊父從來都沒到學校來參加過活動。
“淤傷是家長打的嗎？聽說齊蕓那時候談戀愛了，您知道嗎？”陸琴問。
“淤傷我問了，齊蕓的媽媽說他們家從不體罰，”董校長推了推眼鏡，撓著額角，“至於戀愛……她當然不會跟我說這些了，不過她跟同桌關系不錯，又都是女生，她同桌叫……哎呦，叫什麽我忘了，一會兒我去查一查，把名字發給你們。”
董校長效率很高，季暝秋開車帶陸琴回警局的路上，同桌女生的個人信息就發過來了。陸琴在內網查這個人的個人信息，分心二用地問：“偶像，你說齊蕓是會離家出走的人嗎？”
父母和老師的描述中，齊蕓是個乖乖女。她會突然離經叛道、說走就走嗎？而且那之前她狀態還有變好。
“兩種可能性，第一是壓抑到極致之後的爆發，這之前該有跡可循，可現在追尋離世二十多年的人的過往，很難……也或者，她就連出走都不是自願的。”
眼看到市局門口，陸琴電話響了，看來電顯是齊歡。
然後這電話就跟逗悶子似的，在她按下接聽鍵的瞬間，掛斷了。
陸琴只好撥回去，好半天齊歡才接：“我剛進門，本來想跟你說兩句話，手邊突然有點事，一會兒再給你……”話說到這，聽筒裏突然嘈雜，跟著像是什麽東西摔了，“聽我說……你先冷靜點……”
電話掛斷。
季暝秋隔老遠都聽見陸琴手機裏傳來的“稀裏嘩啦啪嚓”
陸琴皺眉：該不會又被前女友找上門吧？
“這樣吧，你跟進同桌這條線，”季暝秋把車停在警局辦公大樓前，讓陸琴下車，“我去看看齊歡，幫我聯系片區民警，麻煩他們先過去。”
季暝秋並不是善意泛濫，他覺得齊歡這一系列操作，別有用心。
且並不高明，至少在他看來不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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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訊室□□子和另一位警員面前坐著兩位老人, 看著怎麽也有六十多了。
老太太哭得稀裏嘩啦, 眼淚像金豆子一樣往下砸，但這依舊不妨礙她好看, 她臉上的每條皺紋裏都埋著優雅, 妝容好像是焊在臉上的，半點不花。
可能因為女兒失蹤太多年, 老爺子的神情中已經看不出悲意，只剩塵埃落定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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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三桶米感嘆，“少年夫妻老來伴，滄桑也得一塊兒面對。”
“DNA結果確定是他們女兒嗎？”季暝秋沒理對方感慨人生。
“是他們閨女，老太太一看屍骨小臂上的傷，就說是女兒小時候骨折的位置，基因比對結果也確實是她親閨女，”三桶米說著，把電腦屏幕轉向季暝秋，“您看看，這是同聲錄入的筆錄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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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兩口今年都七十來歲了，女兒齊蕓在二十四年前失蹤，失蹤時十七歲，正上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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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當天把夫妻倆急壞了，可惜當時他們認為失蹤不到肆拾捌小時不能報警，就一直在齊蕓平時愛去的地方找。第二天下午，收到閨女的信，說她和喜歡的人去別的城市闖幾年，再回來。
老兩口終於不等了，跑去派出所報案。警方當時懷疑過有人拓寫或仿寫，但老太太本人就是教書法的，對筆體勁韻非常熟悉，拿了閨女的作業本來對比，確定信是女兒寫的。因此，案件的調查方向是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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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訊室□□子問完了，讓二老先回去。
一開門，正趕上陸琴帶著齊歡過來，兩邊照面。
老太太看見齊歡，神色動容起來，兩步上前拉住他：“小歡，最近……”
她手碰到齊歡的手臂，齊歡疼得一縮。老太太看一眼就大驚失色：“這怎麽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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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屁孩兒。
季暝秋這麽想著，還是忍不住彎起嘴角，下意識擡頭找天上相同的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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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揣好手機，扭頭回辦公區，正看見陸琴帶著齊歡進問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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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琴預料之外，局促地掃眼中控室，又看季暝秋。
見她偶像似笑非笑的，她把東西推回去，小聲跟齊歡說：“影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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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歡回過味了：“沒有沒有，怎麽會呢，一罐蜂蜜幾顆檸檬，絕對不犯紀律。”
季暝秋跟陸琴使眼色：收了吧，在這兒推來推去的，都給你錄下來了。
送走了齊歡，陸琴隨手把蜂蜜放在辦公桌上，跟季暝秋說：“偶像，我信了你跟小寧總之前說的，但我對他沒意思，他就是同學，回頭他再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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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校長慚愧，當時並不像現在這樣註重學生心理，他只記得齊父從來都沒到學校來參加過活動。
“淤傷是家長打的嗎？聽說齊蕓那時候談戀愛了，您知道嗎？”陸琴問。
“淤傷我問了，齊蕓的媽媽說他們家從不體罰，”董校長推了推眼鏡，撓著額角，“至於戀愛……她當然不會跟我說這些了，不過她跟同桌關系不錯，又都是女生，她同桌叫……哎呦，叫什麽我忘了，一會兒我去查一查，把名字發給你們。”
董校長效率很高，季暝秋開車帶陸琴回警局的路上，同桌女生的個人信息就發過來了。陸琴在內網查這個人的個人信息，分心二用地問：“偶像，你說齊蕓是會離家出走的人嗎？”
父母和老師的描述中，齊蕓是個乖乖女。她會突然離經叛道、說走就走嗎？而且那之前她狀態還有變好。
“兩種可能性，第一是壓抑到極致之後的爆發，這之前該有跡可循，可現在追尋離世二十多年的人的過往，很難……也或者，她就連出走都不是自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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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這電話就跟逗悶子似的，在她按下接聽鍵的瞬間，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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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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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琴皺眉：該不會又被前女友找上門吧？
“這樣吧，你跟進同桌這條線，”季暝秋把車停在警局辦公大樓前，讓陸琴下車，“我去看看齊歡，幫我聯系片區民警，麻煩他們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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