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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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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31

當天夜裏, 時晏之慶幸給宮殿鑿了一道小門,趁著別人不會隨意進來的機會,從小門溜出宮殿, 穿著一身夜行衣偷偷摸摸溜到黑漆漆的坤寧宮中的放著他專門假造的青鸞鏡的桌子底下, 準備守株待兔。

夜色很深,深得就像油墨一樣, 因為是他母後居住的宮殿, 所以經常會有宮人進來打掃, 比起其他沒有人居住的宮殿, 倒是幹凈又華麗。

銀白的月亮猶如溫柔的母親輕輕灑下皎潔的月光,月光從窗外飄進宮殿,照在宮殿中那面“青鸞鏡”上,襯得越發神聖高潔, 仿佛真的是傳說中的青鸞鏡一樣。

時晏之就躲在這面“青鸞鏡”的底下,時刻註意著這所宮殿的方方面面,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打起十萬分精神。

但等了好久都沒有動靜, 連只鬼都沒有, 時晏之都困得開始打瞌睡,兩個眼皮沈重得仿佛要打架一般,時晏之都想要用兩根牙簽放在眼皮底下, 可惜他怕疼, 所以就是純靠一腔熱血支撐。

時晏之也沒有多大把握確定今晚尹汀一定會派人來,只是因為前三天尹汀都沒有動手,明天下午他就要走了, 所以只能在他離開之前賭一把, 至於今晚會不會逮到人,時晏之不確定, 在心裏默默希望尹汀派的人會如他所願那樣到來。

萬一他就幸運地等到了呢?這個念頭是時晏之的行為的動力源。

大概時晏之天生就擁有一種賭徒的心態。

他永遠存在僥幸心理,永遠確信他會贏。

當然,時晏之也確實一直是個贏家。

須臾,空曠偌大的宮殿裏響起細碎謹慎的腳步聲,很小聲,但時晏之還是捕捉到了這陣腳步聲,利落地借助遮擋物小心翼翼地尋找發出聲音的人,動作幅度極小,沒有產生任何聲響。

然後一個同樣身穿夜行衣的身形清瘦的個頭只比他矮一點的男人身姿敏捷地從遠處的窗戶翻了進來。

時晏之看到這個男人後,高興地在心裏拍了拍大腿: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是讓我等到了,真是一把心酸一把淚,他爹的我一定要把這個人逮到,然後把他壓到我母後的畫像前逼他供出尹汀。

因為太高興,加之光線暗,所以時晏之壓根沒有察覺出這個鬼鬼祟祟潛入的男人是他認識的人——南樾。

潛入宮殿的南樾也沒想到尹汀告訴他的消息只是時晏之放出的一個餌料,更沒想到時晏之今晚會這麽巧守在這裏,他自己還偏偏挑了今天來實施計劃。

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一撞一個準。

不過,此刻的南宮樾肯定是不知道的,專心摸索著整座宮殿,尋找“青鸞鏡”,本來因為是深夜,這裏基本上不會有人,所以摸燈瞎火的,找起來應該非常困難。

但由於照進來的月光剛好落在“青鸞鏡”上,南宮樾剛進入宮殿就可以一眼看見那面“青鸞鏡”,沒有花太多功夫,輕車熟路地摸過去。

站在那面“青鸞鏡”面前,南宮樾竟然生出了猶豫之心。

明明在此之前他從未猶豫,為了活下去,心裏想著只有他想盡快找到尹汀要求的東西,然後得到下一次蠱蟲發作時的解藥。

可是這些勇氣卻在南宮樾真正走到“青鸞鏡”的面前時消失殆盡,他都不敢伸出手撫上“青鸞鏡”的邊緣。

因為那面鏡子看上去是那麽高大神聖,被時晏之精心保護在這個原本屬於他母後的宮殿,如果他拿走了,時晏之應該會難過、發怒吧?

南宮樾想起第一次見到時晏之的情景,當時他因為被人嫉妒而受到打罵,是一個渾身上下充滿著高貴氣息的怒馬鮮衣的年輕男人救了他,不是話本子裏的伸出援手,而是讓他自己站起來。

當初時晏之的語言並沒有很溫柔,相反還有些嚴酷、冷冽,但是卻是當時遭受精神和物理上的折磨的南宮樾眼中唯一的光亮。

那其實是尹汀計劃中的一個意外,南宮樾本來不會那麽早就見到時晏之的,起碼要隔幾天,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南宮樾也很慶幸,甚至認為在他人生中所有的決定裏沒有哪個比這個更讓他激動。

這是南宮樾在經受滅門之痛後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幸運。

腦海中浮現出時晏之的模樣,南宮樾就無法忍心把“青鸞鏡”偷走,他不想看見時晏之因此動怒。

時晏之身體本來就不好,身上總是彌漫著那一股揮之不去的藥味,他不想時晏之因為動怒而傷到身體。

可是……如果他不偷的話會死的,死了……就不能見到時晏之。

這兩個想法就在南宮樾的腦海搏擊,南宮樾猶豫地短暫思考了兩秒,最終還是決定偷,畢竟有命才能有未來。

偷的話,大不了就是讓時晏之發怒,只要時晏之不知道是他偷的就行,而且如果時晏之真的因此發怒的話,他也有機會趁虛而入了。

不然按照時晏之對他的態度恐怕……根本沒得談。

不偷的話,時晏之倒是沒有損失,但他自己的命就沒了,時晏之大概只會冷淡哀悼幾句然後……就沒然後了,哦不,時晏之會找個新的太監。

而他……不僅失去了性命,還沒有得到心上人的眼淚,

根據以上所述,還是偷比較好,起碼南宮樾還有機會待在時晏之的身邊,不偷……那是連機會都沒有了。

像這樣想著,南宮樾暗地裏深吸一口氣,高舉起手準備拿起“青鸞鏡”,可是——就在南宮樾短暫思考的那兩秒,也有人做好準備,等待著給予南宮樾致命一擊的機會。

……

躲在底下的時晏之借助月光只能看清盜竊“青鸞鏡”的男人的輪廓,看不清具體模樣,因為男人下半張臉被面罩完全覆蓋,露出來的那雙眼睛讓時晏之感到眼熟又不是特別眼熟。

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細想,時晏之只能把這些拋之腦後,屏住呼吸,等待著男人下一步動作,只要男人碰到青鸞鏡,他就立馬跳出來與男人打架。

三、

二、

一、

在時晏之的視線中,全副武裝的黑衣男人終於伸出手,在快要碰到假的“青鸞鏡”的時候,時晏之猛地屈起腿跳起來,雙手桎梏住男人的雙臂,把男人壓倒在地上。

趁著對方還沒有從突然襲擊所帶來的疼痛中緩過神,時晏之換了個姿勢,虛坐在男人身上,俯身向下看過去,眼神中帶著輕佻之意,居高臨下地拍了拍昏迷過去的男人的臉,還故意壓低聲線:“餵,醒醒。”

沒有得到男人的回應,時晏之有些郁悶地嘀咕:“尹汀怎麽會派這麽弱的人來偷東西?”

話音剛落,時晏之在餘光中不經意間瞥到黑衣男人臉上的面罩。

“原來小偷也註重臉面啊,不過要真註重臉面的話,怎麽會來偷東西?掩耳盜鈴、心裏有鬼罷了,那麽就讓我來看看你這只鬼的真面目吧!”時晏之興致勃勃地伸出手向男人的面罩探去,想要把面罩拿下,看看這個小偷到底長什麽樣子。

時晏之以為男人昏迷後不可能反抗,所以放松警惕地伸手想要觸碰男人臉上的面罩,結果他剛摸到柔軟的布料就被原本昏迷的男人來了個回馬槍,以下制上地鉗住他的脖子,把時晏之反撲在地上。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男人的聲音冷靜深沈,還刻意做了變聲處理,偽裝得無懈可擊,讓時晏之根本不能找到機會。

夜色深沈,月色皎潔,襯得那面假的青鸞鏡越發光彩照人。

看著“突然驚醒”的男人,時晏之驚訝的同時終於有閑心揣摩起男人眉眼帶給他熟悉感的原因。

借助月光,時晏之打量著男人整體模樣,盯著他的那雙眼睛,心頭湧起的那股熟悉感更加濃厚,不由得輕挑眉梢,吊兒郎當地試探性的詢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的這雙眼睛……很漂亮。”

這倒不是阿諛對方的謊話,時晏之真心認為對方眼睛很漂亮。

男人的眉眼本來是偏向於陰柔的風格,但因為此刻的冷酷神情,顯得越發冷硬而鋒利。

其實仔細想想,他覺得他身邊大多數人的眼睛都很漂亮,不然也不會被他提拔到身邊了,畢竟時晏之是個祖傳顏控,只不過他平時沒時間也懶得註意別人的眼睛。

一般情況下,時晏之只會關註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加上他又很自戀,更不會誇讚別人的眼睛了。

被男人反壓的時候,時晏之就知道剛才男人是在裝昏,好在他自己也戴了一個面具,不然被對方發現自己是皇帝的話,恐怕真的會弒君。

不開玩笑,落到反軍手裏的話,他真的會被殺的。

男人聽到他的問題時,也著實楞了一下,當然僅僅是一瞬而已,到底是尹汀的人,肯定會是訓練有素的。

“別油嘴舌滑,你到底是誰派來的?怎麽會在這裏?還能準確知道我會來這裏?你背後的人是誰?”

時晏之聽到他的話,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對方鬼鬼祟祟潛入自己母後宮殿偷東西的,竟然反過來詢問自己是誰派來的,有這種賊喊捉賊的不要臉的人嗎?

不過,時晏之為了不被對方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只好順著男人的話往下說,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膩的語氣,像蛇吐信子一樣:“我是誰派來的?你覺得皇宮中能自由來去自如的能是誰的人呢?所以應該是我反過來問你為什麽偷偷摸摸溜進前皇後的宮殿吧?”

男人聽到時晏之的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似乎對他的名字十分忌憚或者說是……害怕被他知道,但是在震驚過後,男人的視線更加危險:“你是……他的人?他早就知道會有人來偷青鸞鏡,所以叫你過來守株待兔嗎?”

“那是當然。所以我勸你趕快松開手,放棄偷東西的想法,這樣我可能還會給你美言幾句,爭取寬大處理。”時晏之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以為男人會因此放棄,不曾想男人得知他是他自己派來的人後,掐著他脖子的雙手掐得更緊。

“那我就更不能讓你活著離開了。”

時晏之聞言,震驚又疑惑地看著他:“哈?為什麽?”

不是,一般這種情況下他不應該出於忌憚,所以就不敢對他下手嗎?

“因為我不能讓你活著到他身邊把我的事情告訴他。”

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暧昧?這人不會真的和他認識吧?可能還是愛慕他的某個人?

“可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啊,你戴著面罩,誰會知道你是誰?我就算告訴給……陛下,陛下也不可能知道是誰做的吧?”稱呼自己怎麽這麽燙嘴呢?時晏之在暗地裏鄙夷自己,不過為了從男人嘴裏套話,時晏之只好順著男人的話為自己爭取生存的可能。

“如果我不把你除掉的話,我恐怕自身難保,被你壓到他的面前,他不就會知道我是誰了嗎?”男人半點沒有被騙到,仍舊聲線冰冷地開口,“抱歉,我只能殺了你。”

只是在男人逐漸收攏雙手,想要掐死時晏之的時候,時晏之冷笑一聲,眼底一片冷漠地看著男人,即使身處弱勢,也依然擁有來自上位者的從容不迫:“呵,殺我?你配嗎?”

……

雖然他們是隔著面具對視,南宮樾看不清年輕男人的面容,但南宮樾從身下男人突然露出來的冷酷眼神裏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這個眼神充滿了殺伐之氣,不由得有片刻楞神。

就是這麽幾秒鐘的短暫的楞神,身下的年輕男人擡腿向上踢,踢中他的腹部,南宮樾痛得站起來,匆忙後退幾步。

年輕男人從地面上站起來後,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像是不問世事的貴族子弟,趁著南宮樾沒有回神,迅速沖過來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頭部再次磕碰到地上,疼痛叫南宮樾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掙紮地坐起來,擡頭看向年輕男人,“你……到底是誰?”

……

時晏之又被他的問題無語到了,自己來偷東西就沒想過會被主人抓包的結果?不過這不是時晏之思考的問題,時晏之只需要從這個人嘴裏套出尹汀的消息就可以了。

想清楚其中關鍵,時晏之一邊輕輕抹了抹出血的唇角,一邊緩緩向男人走過去,勾起冷艷而殘忍的笑容,脖頸處的刺眼的紅色勒痕格外明顯:“我是誰?我還要問你是誰呢?你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呢?不要拒絕我,現在是你處於弱勢呢。”

走到男人的面前時,時晏之慢吞吞蹲下身掐住男人的下顎,就像剛才男人掐住他脖子一樣用力:“先不要急著否定,我有的是方法讓你說。剛才你掐得我真的很難受呢,我生氣了,所以現在我要摘下你的面罩,看看掐我脖子的人到底是誰?千萬不要被我發現是我認識的某個人哦。”

最後時晏之還特別俏皮地歪了一下腦袋,可是在男人的眼裏無異於從地獄來的索命的惡魔。

時晏之將手放在男人的面罩上,似乎下一秒就會扯下來,男人的神經高度緊繃,伸出手攥住觸碰他面罩的來自時晏之的手,僵硬地搖了搖頭:“絕無可能……”

“真的嗎?”時晏之笑得愈發燦爛,像是盛開的妖艷的罌粟花,眼底卻毫無笑意。

“嘩啦”一聲,時晏之幹脆利落地扯下了男人的面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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