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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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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28

那道隔空的傳音剛剛落下, 阿諾斯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原地消失,周圍的達官貴人見此都有些驚訝,然後空曠的空間內響起此起彼伏的討論聲。

把鮫人淚緊緊揣在懷中如同護食的狗的滿臉兇神惡煞的陸言熙看著原本與自己對峙的人突然消失也有些疑惑。

奇怪, 這人怎麽說走說走?來無影去無蹤啊, 剛才不是說要讓他們都死嗎?難道只是嘴上說說、其實根本不能拿他們怎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未免太遜了。陸言熙在心中鄙夷阿諾斯。

不過這樣也好, 起碼他保住了這枚鮫人淚, 雖然時晏之說不會收下, 但陸言熙還是把它視為時晏之的東西, 無論如何陸言熙都會死死護住的,因為這是陸言熙手中唯一可以用來思念時晏之的東西。

至少在他沒有調查清楚時晏之要求他調查的事情之前,他是不可能見到時晏之的,所以這個珠子自然成了他唯一能睹物思人的東西。

低頭打量懷裏的珠子, 陸言熙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時晏之的臉龐,俊朗的面容露出一絲清淺笑意。

……

阿諾斯被召喚過來的地方是皇宮下的密牢,光線暗, 空間狹窄逼仄, 晦暗暗沈,潮濕陰冷,除了牢籠以外就是特別齊全的刑具, 小到十指連心的竹簽、大到帶著滾燙溫度烙人身上的鐵鏟。

這裏比起其他的牢房多了一個裝滿水的魚缸, 阿諾斯踏進這裏的時候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全身,好像回到家一樣。

這個地方……是最初時晏之關押他的地方,沒有人比阿諾斯更熟悉這裏, 於是他剛走到這裏就下意識調動感官器官尋找時晏之的身影, 沒有找很久,就在擺放著刑具的桌子旁邊找到了時晏之。

穿戴暗紅色華麗衣袍的男人長身玉立, 濃艷精致的面孔隱藏在陰影裏,唇紅似血,膚色白得嚇人,竟然透出幾分驚天動地的鬼魅感,衣擺搖曳翻飛在風中,好似下一秒就飛了起來,給人一種飄在空中的輕盈感。

時晏之身旁的木桌位於那副從前用繩索釘住阿諾斯的木架的正前方,阿諾斯看著他用修長的手指擺弄著桌上的刑具。

他的目光輕佻隨意,似乎並沒有註意到阿諾斯來了,自顧自拿起桌上的飛鏢往木架上射。

一共射了三發,百發百中。

阿諾斯見到這一幕,眼底劃過一絲驚艷。

雖然阿諾斯早已知道時晏之很厲害,不止是他的政治、軍事方面,而是方方面面,但看到時晏之真正顯露出來的時候還是會不由發出驚嘆聲。

“陛下的準度即使是放在我的族群中也是一等一的厲害。”阿諾斯太過驚喜,都沒察覺到在他開口之初時晏之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屑,一點準備功夫都沒做,像條哈巴狗似的黏了上去。

時晏之一邊聆聽阿諾斯的誇讚,一邊用放在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汗,擦完手才慢條斯理地進入話題,語氣平淡,像是在訴說一件平常的小事:“不要費心思和孤攀關系了,你知道孤叫你過來是幹什麽的。”

可就是這樣平淡的態度卻可以說出冷冰冰的讓阿諾斯心驚肉跳的話。

阿諾斯聽到時晏之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臉色慘白慘白的,小心翼翼地擡起手試圖為自己辯駁。

可惜他的渺小、怯弱在時晏之面前無處遁形,說出的解釋顯得越發蒼白無力,幾次蠕動著嘴唇想說什麽,到最後卻終究沒有說出來,原本擡起的手都不由得垂下來。

“陛下……您是在責怪我剛才的行為嗎?”阿諾斯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仿佛用掉他的所有力氣。

“嗯?”時晏之看起來很輕松的樣子側過頭瞥他一眼,竟不知為何,唇角輕輕揚起,漂亮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極淺的笑容,在這種陰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陰測測,有一種詭異而血腥的美感,“難道你不覺得你做錯了嗎?當初是誰向孤保證不會在公共場所暴走、失控的?剛才如果沒有孤及時那你叫回來,孤的都城就要被一片血海覆蓋了。”

“都到這時候,還不能明白自己錯在哪裏的話,孤不介意讓你想起。跪下。”時晏之收斂笑意,眼神冰冷而殘酷,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向阿諾斯。

阿諾斯還想再說什麽,但看到時晏之這副模樣時,出於內心中對時晏之長期存在的恐懼與渴望,下跪得特別幹凈利落,彎曲著脊背,順從又不甘地低著頭,卻始終不敢對上時晏之的目光。

身為鮫人族海皇,阿諾斯哪受到過這麽多屈辱的責罰?卻在遇見時晏之的這幾個月裏通通體驗個遍,沒有最屈辱,只有更屈辱。

他閉起了眼睛,可是懲罰卻沒有降臨,等來的只是時晏之的一句話:“阿諾斯,你擋到孤的路了,跪遠點,跪到你的‘老朋友’——木架前面那塊空地。”

“……哦。”阿諾斯看到時晏之沒有打他還以為是因為時晏之對他有幾分情面在,心中萌生出些許歡喜,還沒高興多久就因為下一句話破滅,“好的,陛下。”

阿諾斯當然有能力反抗,畢竟鮫人通常都比人類身強力壯,對付時晏之這麽個病弱的皇帝手到擒來。

但他知道如果對時晏之動武的話,那他就徹底不能讓時晏之喜歡他,當然他也不舍得對時晏之動武。

鮫人身強力壯,受再嚴重的傷都能愈合,人類就不一樣了,比起鮫人而言,壽命短還脆皮易死,阿諾斯寶貝時晏之寶貝得跟寶貝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哪裏舍得時晏之受傷呢?

鮫人別的習俗先不談,只談這個一生只能愛一人、愛人死後會殉情的傳統,阿諾斯就挺讚同的,甚至覺得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慶幸自己出身鮫人一族。

阿諾斯遵照時晏之的話乖乖起身移到木架前面的空地跪下,頭埋得很低,如同失去生機的枯槁一樣,眼神空洞而失落,等待著時晏之的審判。

時晏之看著這個樣子的阿諾斯,心裏好不容易壓下的摧殘欲再次萌生出來,就像綿綿不絕的原上草,得到一點火星自己就點燃起來。

這麽快就恢覆的皎潔如玉而強大的身體,不正是施展他的暴虐欲的最好承載物嗎?

可是——在對阿諾斯這麽久的折磨中,時晏之怎麽會不清楚任何不致死的施暴都是一種對鮫人的催情劑,會讓鮫人欲生欲死,也難怪阿諾斯被折磨幾個月後纏在他身邊不走。

作為一個極盡享樂的以摧殘愛慕者為樂趣的“惡魔”,時晏之怎麽可能會給阿諾斯享受的機會?

拜托,他又不是憐憫眾生的慈善家,他的憐憫只會給真正悲慘的人,阿諾斯……呵呵,不就是沒得到愛情嗎?有啥值得可憐的?該可憐的是他的族人吧,一連幾個月族長都沒回去,甚至還有永遠不打算回去的念頭。

算了,這些也不是時晏之該擔心的,反正又不是他的子民,他操心什麽?

這麽想著,時晏之手執一條紅紫色的深沈到接近黑色的細長軟鞭子,步伐緩慢地走到阿諾斯的面前,那條鞭子被他束在身後,隨著走路的步伐一搖一晃,蕩起不小幅度。

如果阿諾斯擡頭的話,他一定會再次陷入被時晏之美貌震驚的境地,因為從阿諾斯那個角度看過去,就像是一只乖張狡黠的擁有一條鮮艷的紅色尾巴的漂亮狐貍朝他走過來。

當然,即使阿諾斯沒有擡起頭,也因為被投射下來的屬於時晏之的影子鬼迷心竅。

那張充滿戾氣的昳麗面孔在如此陰暗逼仄的光線下明明應該讓他覺得害怕的,但可能是因為阿諾斯心中對時晏之自帶濾鏡,所以並不覺得很嚇人,反而覺得時晏之這般模樣有著不一般的活潑。

“你心裏應該很期待孤拿這條鞭子抽你吧?明明這些疼痛對你來說都是皮毛而已,卻要為孤裝出一副不情不願卻被迫挨打的模樣,真是難為你為了呆在孤的身邊苦心經營,阿諾斯。”時晏之語調輕快,但臉上絲毫沒有笑意,吐氣呼吸冰冷黏膩得如蛇一樣。

阿諾斯彎曲的脊背在時晏之話語落下的時候逐漸僵硬,一股寒氣湧上心頭來。

“或者,孤應該叫你一聲,海皇大人?”

此言一出,阿諾斯的脊背徹底僵住,猛地擡頭,雙眼充滿驚訝地看向時晏之,本來想問“您怎麽知道我的身份”,話到嘴邊卻變成:“您一早就知道了?”

“不然呢?知道你的身份本來就很簡單,鮫人的身份、來孤的宮殿裏尋找的那串項鏈、鮫人淚的珍惜程度、失控時候暴露的特征……如果孤這樣都猜不到,那孤就太蠢了,你露出的馬腳太多,沒辦法不想出。”

“既然是鮫人海皇,你的免疫力、承受力肯定是最頂尖的,這種疼痛壓根傷不到你,甚至成為調動你情緒的調味劑。”時晏之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臉上扯出一個略顯戲謔、嘲諷的笑容,“難不成在你眼裏,孤就是這樣的廢物嗎?”

“我……從沒有這樣揣測過陛下,只是陛下身體金貴,不想陛下為此勞神傷身。”阿諾斯連忙解釋,顯得頗為難過地垂下眼眸。

“孤會因為你而勞神傷身?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時晏之冷冷剜了阿諾斯一眼,直接讓阿諾斯噤聲。

空氣中凝固一瞬,阿諾斯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樣,對上時晏之的目光。

“陛下既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那您想好怎麽處置我嗎?是把我殺掉示眾還是逼我回到大海?”阿諾斯完全就是在賭,賭時晏之對他還有點仁慈或他對時晏之來說還有利益,裝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以自嘲的口吻詢問他。

其實阿諾斯的心裏也沒有多少底氣,看時晏之過往對他的態度,大概時晏之也確實對他沒什麽情分。

突然就感覺自己更悲催了。阿諾斯口腔中充斥著一股哽咽的酸澀感,如鯁在喉,難以下咽。

他以為時晏之怎麽著也會在“是”或“不是”中選擇一個回答,卻沒有料到時晏之的嘴角勾起一個略顯嗜血又陰暗的弧度,緩慢彎下腰像是看見什麽稀奇玩意兒一樣看著阿諾斯:“孤怎麽會讓你這麽輕易就死呢?而且普通的武器也不能徹底殺死你,你的族人會循著血液、氣息把你的‘屍體’帶回去,再過一百年你又是一條好漢。”

“聽聞鮫人身糙肉厚,無論是多麽猙獰的傷口,過一段時間就會全部恢覆,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不過再頑強的物種也有致死的東西,而能夠讓你們鮫人死亡的東西,孤已經找到了……”

阿諾斯聽到前面的時候,心中就隱隱覺得不對勁,聽到後面的時候終於知道自己剛才覺得的不對勁是怎麽一回事。

那是埋藏於內心深處對未知的恐懼。

鮫人與世隔絕許久,又在自己那方天地稱王做霸,已經忘記了要對未知事物保持警惕。

當阿諾斯聽到時晏之所說的“致死的東西”時,尚未開發心眼的平滑完整的大腦裏一種名叫“恐懼”的情緒竟然油然而生。

“別……別說了,您要我的命大可直說,不必如此折磨我的精神。”阿諾斯看向時晏之的眼神終於含了一層冰霜,只是那冰霜脆弱無比,與其說是失望,不如說是無助、沮喪,肩膀停不住地顫抖。

“都還沒說呢,這就受不住?你們鮫人身體強壯的同時內心也挺脆弱的啊。”時晏之顯然還沒玩夠,興致盎然地捏住阿諾斯的下巴,逼迫阿諾斯不得低頭,笑吟吟地往下說,眼底卻絲毫不見笑意,“你們鮫人雖然身強力壯,但心性比較溫和單調,想要殺死你們鮫人的關鍵就在於你們‘一生只能愛一人’的傳統。”

“因為你們自大又天真,以為你們未來的伴侶不會是異族,即使是異族,也會是善良的,又因為與世隔絕,從來都沒有過和人類通婚的情況,自然會把自身的性命與伴侶聯系一起。”

“所以你的母親父親、長輩們都沒有教過你不要面對人類該如何,你們太過自大,反而有了弱點。人類向來都是狡猾殘忍的,你又憑什麽認為孤和那些人不一樣?”

時晏之說著,一點點松開桎梏阿諾斯的手,沒有管阿諾斯的求情,姿態輕佻地緩緩站起來,高高擡起下巴,從衣服裏拿出之前阿諾斯契約用的項鏈,目光中透著傲慢和陰冷:“能夠殺死你們鮫人的只有達成配偶契約的信物,這串項鏈……自然就是殺死你的關鍵。”

“您……是要用這串項鏈殺死我嗎?”阿諾斯不可置信地開口。

他仰慕並認定的未來伴侶居然要用他們契約的信物殺死他?阿諾斯的心臟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住了,憋屈又難受,但是他現在根本無力反駁。

時晏之要他死,他會心甘情願赴死。

“怎麽會?孤不是說過嗎?不會讓你輕易死的,孤只不過是想用這串項鏈小小地懲罰一下你。”時晏之聞言狀似俏皮地歪頭眨了一下眼,用兩指比了“小”的量度,可就是這樣看上去無辜天真的人殺人於無形,拖人出去砍頭都是一眨眼功夫而已,輕笑了一聲,“放心,孤不會殺你的。”

“——只是會讓你損失一點點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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