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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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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陸沂川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時候起的那種心思。

姜珩由他養大,可性格卻和他完全相反。

十五六歲的少年,雖然還沒長開,可五官已經透著明媚張揚的漂亮。

漂亮,卻沒有攻擊性,誰看了都心生親近。

陸沂川總能在姜珩身邊看見許多人,男的、女的……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和任何人玩得很好。

陸沂川是特殊的,但沒那麽特殊。

陸家於陸沂川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在母親的高壓之下,他雖然看著與常人無異,可身體裏的那根弦已經崩到了極致,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只有在姜珩身邊,他才能獲得片刻的喘息。

陸沂川不明白世上為什麽會有那麽開朗明媚的人,他就像是一棵頑強的雜草,哪怕被父母忽略到如此地步,依然在茁壯生長。

到如今,雜草長成了明媚的鮮花,姣好的容顏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陸沂川以為自己會開心,然而事實是:看著姜珩一日比一日還受歡迎,他的心情變得越發的糟糕。

因為總有人在吸引他的目光,可他只想他看著他一個人。

這種情緒不是忽然就來的,而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日覆一日的積攢,到了現在,他幾乎快要壓制不住。

陸沂川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只能從常人的舉止裏察覺到自己的不正常。

在正常人的世界裏,沒有誰會對一個同性擁有那麽大的占有欲。陸沂川知道,姜珩的目光不會只停留在他身上,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壓制,一次又一次的沈默。

到最後,最先發現端倪的竟然是他母親。

他高一時,那群人罵得不錯,錢露的確是小三。

在錢露之前,陸城就娶過一任妻子。

但是那任妻子的身體不是很好,哪怕到後面生病住院,也沒留下一個孩子。

錢露就是看中這點,用了些手段,懷上了陸沂川的大哥。甚至陸城的第一任夫人還躺在病房裏,她就挺著肚子住進了陸家別墅。

她知道自己的手段並不光彩,同樣的,她也比所有人都清楚,她既然能靠這個方法上位,那別人也能。

所以,在嫁給陸城後,錢露看他看得很緊。她不敢惹惱陸城,只能通過一些細枝末節來觀察他的感情狀態。

總而言之,她對男人的情緒感知已經達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狀態。

陸沂川眼神的變化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錢露並不意外陸沂川會喜歡上別人,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他藏著隱忍愛意的眼神會落在姜珩身上。

一個……男人身上。

自從陸沂川長大後,錢露很少當著他的面發瘋。在她覺得她還不能完全拿捏陸沂川時,她會選擇在他面前適當偽裝一下,哪怕這偽裝很劣質。

陸沂川第一次在她眼底瞧見了赤裸裸的厭惡,和之前那種恨裏夾雜著的隱約母愛不一樣,這次,錢露看他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從未生過他。

錢露打他向來都是手邊有什麽就扔什麽,不管東西是否尖銳。

瓷盤重重落在陸沂川肩膀上,幾秒後,鮮艷的紅洇濕他潔白的襯衫。

“陸沂川,我讓你和姜珩玩,是讓你籠絡姜家。這十多年來,你對他這麽好,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忍了。”

“可你呢?你是怎麽報答我的?籠絡到最後,是讓你惦記他的屁股嗎?”

“我怎麽就生了個變態!”

陸沂川垂著眼,安靜地聽她說,等錢露發洩完,他的臉色終於變了下。

不是因為錢露罵他變態,而是他終於知道這種怪異情緒的由來。

原來是……喜歡。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更多,帶著尖銳棱角的茶盤頓時朝他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陸沂川偏了偏腦袋,沒躲過,茶盤砸在他額角,發出沈悶的聲響。

鮮血從他額角流下,那抹紅短暫地激起錢露為數不多的母愛。

她蹲在少年跟前,掏出手帕擦掉他流下來的血,神色哀戚,“你告訴媽媽,是他勾引你的對不對?”

陸沂川沈默不語。

錢露呼吸一重,隔著手帕摁住那道還在流血的傷口,“你說啊?說是他勾引的你?!”

他們隔得那般近,姿勢像全下母子那樣親密,可兩人的眼睛裏都沒了愛。

陸沂川像是感覺不到疼,良久,他低聲開口,“到底是誰在勾引誰,母親您不是很清楚嗎?”

“我清楚?”錢露盯著他,“我為什麽會清楚?我只知道我的兒子成了骯臟惡心的同性戀!”

錢露一用力,傷口的血流得更兇了,陸沂川的半張臉都被血紅覆蓋,密長的眼睫上墜著好幾滴血珠。

隔著那些血珠,錢露精致的臉越發猙獰。

“您不是一直都清楚嗎?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是您讓我偽裝,讓我變得純良無害,這樣才能取得姜珩的喜歡,好一直待在他身邊。”

“這些都是您教我的啊……”

他知道姜珩喜歡什麽樣的,於是他下意識就成為了那樣的。

面具戴久了,陸沂川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性是什麽樣的。

而在今天,這副面具被他親手摘了下來。

兩米高的圍墻下,他和姜珩之間的距離不超過半米,陸沂川死死捏著項圈才克制住心裏的戾氣。

他想,他不該給他那麽多自由的。別墅還是太大了,大到才沒幾天,有的貓心思就開始野了。

他就應該把他關在屋子裏,放在眼皮底下,哪裏都去不了,只能看著他。

這種情況在貓主動跳到了他懷裏時依舊沒有緩解。

陸沂川抱著貓轉身,沒管在圍墻另一邊還在試圖爬過來的白貓。

姜珩在他懷裏擡頭,剛剛陸沂川那副仿佛隨時能殺人的表情仿佛是錯覺,才不過一會的功夫,他又恢覆了以往溫和的表情。

只是嘴角上揚的弧度很僵硬,如同一張面具。

姜珩頓了頓,伸出爪子勾了勾他的手臂。

“咪嗚?”

陸沂川,你生氣了?

陸沂川沒反應。

他摟著貓回到屋子裏,餐廳的桌子上還放著他剛剛做的小貓飯,剛炸出來的小魚經過這麽一會已經有點冷了。

陽光隱退,陰影沿著樹梢漫延,回暖的屋子開始變得有些冷。

姜珩後知後覺,才察覺到陸沂川的情況不太對。他掙紮著想從他的懷裏跳出去,結果剛一動,男人的手指就捏住了他的後頸。

他擡頭,和男人垂下來的眼神對上。

那雙眼眸漆黑一片,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見姜珩看過來,陸沂川彎著眼睛露出一個笑,只是笑意半分不達眼底。

他一只手捏著姜珩的後頸,另一只手拿著項圈從銘牌上面的字撫過。聲音很輕,甚至算得上是溫柔,“我就做個飯的功夫,絨絨就不見了,是打算背著我去哪裏?”

姜珩弱弱地叫了一聲,表情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陸沂川就這麽看著他,既不生氣,也不質問,而是把手裏的項圈放下,伸過手去拿放一邊快要冷掉的小魚幹。

他當著姜珩的面吃了口,笑著評價,“雖有點冷了,但入口還是很酥脆,出去玩了這麽久,絨絨也該餓了。”

話音剛落,陸沂川又重新拿了條小魚幹遞到姜珩嘴邊,“現在該吃飯了。”

姜珩見他這樣,莫名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試著喊了聲陸沂川的名字,可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男人低了低眉眼,問他,“是不喜歡小魚幹嗎?沒事,我還做了小貓飯。”

姜珩剛張嘴,又聽見陸沂川開口,“怎麽,也不喜歡小貓飯嗎?”

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姜珩最終還是低頭咬住了小魚幹。

見他吃下,陸沂川緩緩笑了,那張蒼白的臉迸發出幾分驚心動魄的艷來,看得姜珩的心尖忍不住顫了顫。

場面一時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溫馨。

陸沂川挑了條賣相最好的魚拿在手裏,往後仰,整個人靠在沙發上,半張臉覆蓋著陰影。

“其實現在這樣就很好,只有我們倆,沒人可以打擾我們。”

姜珩急忙吞下魚幹,剛張開嘴,另一條魚就塞了進來。

陸沂川彎著眉梢,“絨絨知道我為什麽能理解你的意思嗎?”

他伸手勾起項圈,指尖撚著和他脖子上一樣的紅繩,“因為它,我聽懂了絨絨的話,可聽了這麽久,也沒聽見絨絨想告訴我真相。”

“你在擔心什麽呢?”

“還是說……”

他停頓了幾秒。

“你壓根就沒想告訴我?”

姜珩緩緩僵住。

看著他的表情,陸沂川臉上的笑容更深,“看來是我猜中了。”

他道:“絨絨真狠心,來到我身邊卻不願意告訴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痛苦。”

不……

不是的。

姜珩甚至來不及消化這麽多東西,急得跳到他懷裏,踩著肩膀喵喵嗚嗚的解釋。

不是這樣的。

沒有看著你痛苦,我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沒了紅繩,陸沂川聽不懂他說什麽。

他揉著小貓的腦袋,“很多時候,我甚至以為這只是一場夢。老天爺見我太想你,所以給了我一場美夢。”

“可你總想離開我。”

我沒有……

姜珩徒勞地叫了聲,餘光瞥見項圈,伸手去推陸沂川,示意他給他帶上。

陸沂川看見了,但沒理會。

他垂著眼,整個人很安靜,連呼吸都很輕。

“絨絨說的我不想聽了,我什麽都不要,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哪怕是他一廂情願的強求……

……

最後一點光褪下,男人整個人都被陰影覆蓋。

他想到在他情竇初開的十七歲,錢露用一種尖銳的方式撕開他的懵懂的暗戀。

他甚至都來不及品嘗戀果青澀的滋味,就被他的母親拽進深不見底的泥沼。

“你以為他會喜歡你嗎?姜珩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人?沒有心的怪物,也配得到愛?”

“哪怕他願意靠近你,可那是真正的你嗎?”

“陸沂川,皮披久了,你不會真的忘記你是什麽樣的人了吧?”

“自私,冷血,無情……”

“連你媽都不喜歡你,你還指望誰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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