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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198(修)(新修)(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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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198(修)(新修)(再修)

白衡的墓地選在陽波山。

還沒到下葬的時候, 天清門多人早已嚴陣以待。

直到這天,他們還是不敢相信。一直被宗門視為驕傲的白衡怎麽就成了惡貫滿盈的金玉開,而那縱橫無敵手的金玉開又怎麽就這麽輕易的束手就擒,然後死去了?

人們眾說紛談。

有人說是白衡滅白家滿門後就後悔了, 他問心有愧, 所以甘願束手就擒。也有一種說法, 是說太墟天宮手眼通天, 這次抓捕白衡出動了天宮的底蘊, 一個小小魔頭當然無可奈何只好伏法。

不過白衡已死, 誰也不會知道答案了。

洪同光確實是怕極了白衡, 人死了六天,見他確實是真真切切的死了,這輩子再翻身不能,無法從陰曹地府裏爬上來推翻他的掌門之位, 這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拍手稱快, 擺了五百桌大宴。

前些日子的審判大會開完,尚有許多人沒有離開。天清門額外大方, 宴請遍中域附近的大小宗門,觥籌交錯,賓客往來,先前萬宗大會的裝潢和貼紙還沒卸幹凈, 中川殿又是一場大熱鬧。

洪同光打算吃了這餐飯, 等到天黑再天亮,就立即叫人歡歡喜喜地吹鑼打鼓送白衡下葬。

吃到一半時, 天上飄起大雪。不消片刻,天地浮白一片, 積雪竟就有了半尺深。

洪同光嘖嘖稱奇:“怎麽會下雪?”

十二月飄雪雖然少見,但並非沒有,一行人繼續吃喝。

江研不在席上,他再去了一趟靈堂,跪在棺材前,他垂著淚,實在百感交集。

這時,外頭一陣喧嘩的亂響從堂前一直傳到這偏殿,江研忍不住出去看了看。

謝璟和明鴻打鬥的餘波,如大海潮生般一圈圈的擴開。

不遠處天空裂開,扭曲虛幻的別影層層疊疊,刀光劍影與漫天飛雪皆是亮眼的白,一晃神,天崩地裂,遠處山脈坍塌,河流橫斷。

這樣慘烈的對決,整個修仙界足有千年沒有過了。

以防打鬥的餘波波及南陵城,天清門啟動了護山大陣。

見識了化神尊者的強大,外頭幾個長老圍著洪同光大罵:“叫你殺了白衡?有朝一日太墟天宮打進來,我看你怎麽辦?”

“目光短淺!目觀短淺吶!”

“就算他是金玉開又怎麽樣?孺子可教!”

“我們天清門的尊者,就這樣被你的私心一舉斷送了啊。”

這其中最後悔的還有聽信了沈晏清和洪同光的江研,他恨恨地瞪了一眼中川殿的方向,轉身回了靈堂。

那靈堂與第一日並無區別。

碩大的黑字“祭”匾掛在堂中央,四處束白綢,兩旁擺滿花圈和紙人、紙錢。繞到半人高的石碑後面去,就擺著一口死氣沈沈的棺材。

堂內格外淒冷,穿堂風夾雜著未化的冰雪,燒香的香爐裏寥寥無幾地插著三兩支沒有燒完就已經熄滅的紅香。

以白衡天驕之名,若非“他”屠戮白家、殺害王重岳,再有從前“金玉開”在五域犯下的殺孽,以致人人避而遠之,他的靈堂怎麽會這麽冷清。

一想到這,江研潸然淚下,偏殿內唯有他一人獨自默默哭泣著,流淚到情動不能自己時,他好想再見白衡最後一面。當日中川殿對峙是他見到活著的白衡的最後一面,他還想再看一眼死了的白衡。

對於自己會看到怎樣的場景,江研早已有心理準備,他起身,準備去推開那副巨大的黑木棺材。

他怕打擾了白衡的安寧,一開始是緩慢地掀了一角——

空的。

棺材是空的。

江研驚懼之下,猛地一推到底,棺材蓋飛了出去,摔到地面轟然一聲巨響。

本該好好放在裏面的白衡屍體不翼而飛。

比起死而覆生這樣前所未有的奇跡,他更憤怒地懷疑是有人偷走了白衡的屍體。

倘若白衡的本體真是嗜靈獸胎金蓮,那麽無論是金玉開的龍體、還是白衡的人身,都不過是靈物的擬態。白衡的屍體本質上是一株上好的靈藥。

江研勃然大怒,沖出偏殿,去質問守衛:“這些日子有誰來過靈堂,你們怎麽做事的,空的、棺材裏是空的,白衡去哪兒了?”

這些日子人來人往,守衛哪裏記得清,被江研這麽一說,一隊隊守衛魚貫而入,瞧見那口空空如也的棺材,人人大駭。

天清門上下戒嚴,幾位長老湊在一塊商量,覺得此事背後必有蹊蹺。

洪同光卻揚揚手,當場叫停了去搜索的守衛,他樂得白衡死無葬身之地,對此毫無惻隱之心,呷一口茶道:“偷去就偷去算了,多少同道都還在山上,真封鎖了一個個查過去,他們怎麽看我們天清門?人死不能覆生,難不成他還能活過來不成。”

“白衡作惡多端,是他活該,這種殺父弒母喪心病狂的惡徒,丟了屍體又怎麽樣?沒瞧見明鴻和謝璟打起來了嗎,馬上五域大亂,現在哪裏管的了這種小事?”

“好,好,好!好一個管不了!”江研怒火攻心,以他的身份和修為,白家沒了後,他在天清門是說不上話的,他一怒之下,拂袖道:“你不管,我自己管!”

但六日過去,江研連白衡的屍體是哪一日失蹤的都不知道。

他線索全無,繞著偏殿行走一圈,崩潰的坐在殿後的長階上。雪停了一會兒,空中一輪橙黃的月亮。雪地裏滿是亂糟糟的腳印。

江研雙手撐頭,低聲問自己:“為什麽!”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一道身影出現在江研的餘光中。他的心臟狂跳。

擡起頭時,白衡已經走下階梯,他的腳印蓋在那些被踩得變黑的雪上。

江研結結巴巴地有些說不出話來:“你、你——”

白衡兩聲低笑:“你不用找我了,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江研趕緊去追。

“從哪來回哪去。”

白衡說:“不要跟著我,我聽見了,我原諒你。”

江研停住腳步,他打了個激靈,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沒有哭,也沒有笑。

沈晏清向著銷魂燈許願後,那盞黯淡的燈忽然迸發出強烈的光,火光從他蓋在燈上的雙手開始,緩慢地、漸漸地將他完全地吞沒。

王月卿想救,卻來不及。

火焰燃燒著沈晏清的肌膚,也只燃燒著他。

先燒掉他如黑綢般柔順靚麗的頭發,再毀滅他引以為傲的美貌,焚燒他這百年來不懈修行的苦功。

時間似乎是瞬息那麽的短暫,又好像有永遠那麽漫長。他的肉|體毀滅再重生。

無盡的痛苦中,沈晏清始終不曾松開手,直到他被這場大火重傷,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以命換命的道理他懂。

銷魂燈在地上滾了一滾,重新變回原來的樣子,燈芯比以往更亮。

王月卿忙撲上去:“快找人來看看啊!”

她回頭,見到碧霄異常冷漠的臉:“這就是你的計劃對不對,你算好了,你都算好了!你這個前所未有、開天辟地,最最冷酷冷血的壞女人!我要帶他走!”

碧霄微笑著先說:“冤枉。”接著,她說,“隨便你怎樣想我。不過你不能帶走他,否則我來到這裏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誰管你的目的是什麽?”王月卿撐起重傷的沈晏清,她知道自己已成強弩之末,但她做不到不試一試就跪地求饒。

方嵐猶豫片刻,彈劍出鞘:“回天宮吧,你逃不過的。”

王月卿慣用的武器是雙手使的軟劍,此時帶了個拖累,行走已是勉強,沒幾下就節節敗退,寸步難移。

不等碧霄發號施令,方嵐的劍架在王月卿的脖間,幾個婢從從王月卿的手上扶下沈晏清。王月卿朝著碧霄怒目圓瞪。

碧霄覺得好笑:“你以為現在的局面是我造成的嗎,不,就算我不在這兒,也會有新的紅霄、玄霄替我站在這裏。”

“虧得天心擇一落到你的手上,你竟然還看不透?命運為什麽無法反抗,因為它無法改變。這是一個永遠螺旋上升的圓圈,時間是它的尺度,但它不斷地重覆,將我們兜在這個可怕的圈裏。”

“我原以為你該是最能體會這點的人。可你總是做最壞的選擇題。”

王月卿冷笑:“錯了就改,有什麽不能改變的,今天我確實不如你,你用不著在這裏說風涼話。”

“是不是風涼話,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碧霄說,“好了,我們回琴川去。”

後院停著幾輛馬車,他們將沈晏清放在車上,趁著夜色啟程。

碧霄和沈晏清待在一處車廂內,碧霄握著這柄曾叫無數人瘋狂,使無數人毀滅的銷魂燈,萬年的歷史沒有使它改變分毫。

她輕聲嘆氣:“銷魂、銷魂……極樂和極悲啊。”

行路到中途,連山都還沒下。

被山雪覆蓋得雪白的道路,一排漸漸延伸的腳印。

一位不速之客緩緩地抽出了他的劍,他可以原諒江研,但他無法原諒沈晏清。他要做他那天給沈晏清做出的承諾——此次不死,有朝一日,你會落到我的手上。

在刀劍爭鳴聲中,碧霄似早有預料,馬車不停,與白衡纏劍而鬥。

·

在顛倒的天地和傾翻的馬車裏,沈晏清兀自昏睡著,他做了一個夢。

又一年梨花盛開的春天。

沈晏清趴在桌上睡著了,當他睜開眼睛,李煦站在他三步之外,和曾經無數次的一樣,那雙眼睛正在靜靜地看著他。

一息,兩息,三息。

數到三,李煦移開眼。

沈晏清卻正好與之相反,他一瞬不瞬的凝望著,喃喃自語道:“我從前怎麽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李煦問。

沈晏清說:“我不知道你愛我。”

李煦霍然起身,又驚又怒地看向沈晏清,他結巴了:“你說、你說什麽,我怎麽、我怎麽愛你了——”

沈晏清輕輕地笑著:“原來你也不知道。”

眼淚一瞬蓄滿他的眼眶,他哭起來:“你也不知道,我愛你。我愛你。”

·

夢境外,沈晏清躺在客棧的床上,眉頭緊蹙,蒼白的臉上病容憔悴得使人心碎。

白衡握住他的手,忽然,他聽見沈晏清似乎在說什麽話,將耳朵湊過去。

他聽見沈晏清痛苦地低吟:“我愛你,我愛你。”

白衡沈默了很久,他當然知道沈晏清的這句“我愛你”不是對他說的。

月光從窗戶裏照進來,這是他帶走沈晏清的第五天,他的影子因為月亮的偏移而變長,手邊的桌上有一瓶藥。

正是江研原先想要讓他吃下的那瓶元一重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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