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86章 186(修)(新修)

關燈
第186章 186(修)(新修)

殷長春心念一動。

水月洞的子嗣血脈, 論輩分是按當代中出生順序排位的。這殷臨的三伯父殷水虎,乃是殷長春親父二弟的第一個兒子。

殷水虎向來膽大心細,殷長春想過片刻,覺得他說得不錯。

若太墟天宮真有要聯姻的打算, 才特地要在比武招親這日趕來, 他們說殷臨和一個下人私奔逃走了, 沈晏清怎麽會信?他一定會覺得是水月洞故意找了借口, 藏起了殷臨。

殷水虎見殷長春不說話, 知道是他不方便說, 於是繼續捂著嘴傳音道:“我已經讓小榮在外候著了。”

殷榮是殷水虎的兒子。

殷水虎說:“他年紀和臨兒相差不大, 又是堂兄弟,長得也有幾分相似。用他頂上,剛剛好。”

殷長春心想,往常太墟天宮的使者在水月洞住上十天半月已是極限, 此次他們雖然是來清剿叛逆的, 但太墟天宮的手下能人輩有, 人人胸有成竹,想來這叛逆極好對付。

只是讓殷榮假扮臨兒幾月, 比武招親也可以是招個假夫婿,涉及不到什麽危險的事情。

他點點頭,應下此事。將殷水虎輕輕推至一旁,對沈晏清說:“既然使者大人想見見犬子, 見見是應當的。”他側過臉說, “讓臨兒進來吧。”

不消半柱香的時間,外頭領來了一個二十多歲模樣的年輕男人。

白衡一眼認出此人並不是水月洞一開始在捉拿的殷臨, 略帶古怪地看了對面的殷長春一眼。

沈晏清先瞧殷榮的臉,殷榮被他一瞧, 臉登時紅了個透頂。

白衡看在眼裏,咬著牙在心裏罵:你算什麽東西,臉紅個什麽?!青天白日的竟也能和我白衡一塊兒做上白日夢了!

沈晏清道:“原來你就是殷臨。你既然要成婚,我來喝你的喜酒,兩手空空總不好。”他對王月卿說:“上回芙蓉城拿來給我的玉如意,給這位殷少爺吧。”

這禮原是早就備好的。

他一說,兩個丫鬟端了一個盒子走上前來,裏面正是一尊足有成人小臂長的玉如意,玉色剔透。

殷長春連忙道謝,殷榮隨聲附和,一雙眼睛仍忍不住偷偷地瞧沈晏清。

當晚,水月洞的比武招親沒出結果。

聞名而遠道趕來的人,反而越來越多。這件事一拖三日,眼看沒法交代,最後竟真給水月洞選了個人出來。

王月卿來請示,沈晏清說:“那就去瞧瞧。”

殷家榮盛尤勝往昔,新郎官騎一匹高頭白馬,一身紅衣。紅綢沿途紮遍,到處都是禮炮和鞭炮的聲音。

一路上,白衡沈著一張俊臉,不知道正在想什麽。

到了殷府,殷長春忙裏仍記得不能怠慢沈晏清,抽空出來相迎。

只不過這場比武招親,要“嫁”的不是他的親子,要“娶”的名義上已是他實打實的女婿。

這樣的結果,與他最初的設想相差甚遠。殷長春的臉色很難看。

沈晏清見他臉色發白,連笑容都很勉強,交談幾句,得知這次比武招親的勝者是五行門的首徒,稱讚一番,放了殷長春出去招呼別的客人。

殷長春走後,太墟天宮的人獨坐首桌,來往觥籌交錯,燈火燭影隨人行走的風聲忽明忽暗地閃動,沈晏清安靜地閉目凝思著,良久,忽然睜開雙目。

殷水虎端了個酒杯,走到他們這桌來向沈晏清敬酒:“使者大人遠道而來,為成這一樁好事,可真是辛苦了。在下敬您一杯酒。”他將姿態放得格外低,酒杯舉得很高,人好似要跪倒下去。

沈晏清不接酒,用冷冰冰地眼神瞧他。

直瞧得殷水虎心裏打鼓,一身的雞皮疙瘩都發毛得立起。他又覆諂媚的說道:“這些年來水月洞蒸蒸日上,可離不開天宮的支持。想幾百年前,哪裏有什麽水月洞,還不是都靠了天宮的鼎力相助。可以說,沒有太墟天宮,就沒有水月洞的今時今日。”

沈晏清忽而一笑,如沐春風般地將手裏的酒杯,與殷水虎的酒杯一碰:“哪裏的話。”他僅小酌一口,酒杯擱在桌上,說道:“殷大人真是謙遜,你看這日月潭的山、水,靠得難道僅僅是太墟天宮嗎,我看不是,水月洞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靠得是你們自己人。”

殷水虎當沈晏清話裏有話,要來敲打他,心驚肉跳之餘,態度愈發恭敬:“若無天宮庇佑,早些年,水月洞守著一棵挪不動的樹,早就成了動彈不得的肉靶子,哪裏還有翻身的餘地。大人您這樣說,豈不是要說我們忘恩負義麽。”

“別——”沈晏清打斷他:“這話我可一個字都沒說。”他微笑道:“怎麽我眼睛都沒眨一下,你憑空就變出了個帽子要我戴。今天你們殷家這麽大喜的日子,和我說這些沒七沒八的東西做什麽。”

沈晏清屈指彈了彈酒杯:“敬酒我喝了,殷大人的心意我也心領了,你忙你的去了再來吧。”

殷水虎杯裏的酒剛才就已經一飲而盡,他恭恭敬敬地給沈晏清行了個禮,退下去招呼了別的客人。

酒宴上一桌子的菜,說是山珍海味倒也算不上,香氣撲鼻是有的。沈晏清沒有一點的食欲,他去看一旁的白衡。見到白衡的邊上倒了兩個酒壇子,依舊是一眼也不瞧他。

沈晏清心想,有什麽了不起的了,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你有本事一輩子都不要用正眼瞧我好了。

再坐了一個鐘頭,吹鑼打鼓的從裏屋引出來前幾日見過的殷榮,同樣穿著新郎官的服飾,與那位在比武招親中拔得頭籌的男子,一同拜過天地父母,再一桌桌地來敬酒了。

晚上回到岸邊的院子裏,沈晏清睡在裏屋,白衡散掉身上的酒氣,坐在外屋的堂下,數墻上掛畫裏的桃花。

打更的時間過了午時,白衡一驚醒,聽見後門有人敲門。悄悄過去,正是晚上見過的殷水虎,還有今晚上本該和比武招親的勝者共入洞房的殷榮二人。這兩人穿了便裝,外面披了黑袍,打眼一瞧,誰也認不出這兩人會是誰。

白衡皺眉,他早知道沈晏清會來到日月潭是遵了太墟天宮的號令,有他要做的事情。

這三天來,白衡時常覺得煎熬,一面是覺得自己不該貿然頂替金玉開的身份,一面是覺得怪異。

他根本不認識金玉開,一點裝不出金玉開的模樣,當時一念之差,這三天裏漏洞百出,早該被掃地出門。

但沈晏清和一眾太墟天宮的人,都好像各個都成了睜眼瞎。

多體一魂共用一張臉聽上去驚悚離奇,可沈晏清又不是沒見過他,白衡如何猜不到,沈晏清早就知道他是誰了。

他不知道沈晏清這麽將錯就錯到底是要做什麽,也樂得看這場戲要演到什麽時候去。可今晚半夜來人,真叫他疑心乍起了:“你們兩個今晚上來這裏做什麽?”

殷水虎道:“大人不是叫我忙好了再來嗎,白日裏人多眼雜的,說什麽都不方便。小兒成婚確實騰不出空來,晚上榮兒灌醉了人,現在正是能再見的機會。”

這話好像是沒錯的,白衡想了想:“他確實說過,我進去問問,你們在外面等著吧。”

殷水虎和殷榮跪在屋外。

白衡走進裏屋,屋子裏的四面窗緊閉著,床頭有一盞幽幽的燈。

沈晏清趴在床頭,蒼白的一張臉,半點沒有睡過的痕跡,一雙點漆般的眼睛望過來:“有人來了?”

白衡頓時明白,今晚的一切盡在沈晏清的掌握中。啞然失笑道:“你都知道了,還有什麽好問的。”

沈晏清白他一眼:“你叫他們進來。”

殷水虎和殷榮兩人很快地進來了,白衡猜測沈晏清早就知道他是誰了,不願意摻合太墟天宮的事情裏,本想退到屋外去,沈晏清叫住他:“不準走。”甩手一個扇子砸到白衡的身上去,這檔子耍賴賣嬌的橋段,他做得渾然天成。

沒有點明,但白衡想到沈晏清要他留下來做什麽。

他拿著扇子,站到床沿,給沈晏清扇風。想他一個名震五域的天之驕子,在這兒做奴婢幹的活,真是會叫人大跌眼鏡的,偏偏這幾天他已經熟手至極,好在殷水虎和殷榮兩人也沒認出他來。

殷水虎跪在地上道:“多謝主子指點,我和小兒思前想後,總是擔心打擾了主子休息,挨到這點兒,生怕再耽誤下去,壞了您的大事,這才趕緊過來了。”

沈晏清撥弄棋簍裏的白子,道:“怎麽,他知道你要改玉牒的事情了?”

殷水虎說:“這次榮兒和五行門的弟子成婚,榮兒用的玉牒是殷臨的,但那五行門弟子用的卻是宗族裏的新牒。刻上去後,就難改了。殷長春當然不高興,可他後悔已經晚了。”

“老七和我說他下午去見了老五一面,像是起了疑心,要打個主意,弄死這比武招親來的賢婿。名義也是響當當的,這是榮兒的新郎,和他一塊兒入洞房的也是殷榮而不是他兒子殷臨,到時候殷臨要真回來,那一切豈不是亂套到了極點。老五勸他等大人們走了再動手,殷長春卻說他等不住,等到真的大局已定,殷榮就真的成了殷臨,他就要追悔莫及了。您看看——”

沈晏清冷笑:“讓他弄死好了,你去幫他,要越快越好。”

殷水虎道:“我和榮兒也是這麽個主意,怕殷長春真的起了疑心。這也真是奇怪,前幾天他還誇我主意不錯,用榮兒瞞下了殷臨離家出走的事情。恐怕是今天他瞧見玉牒刻盤,生怕一切將成定局,才慌了神。等這人死後,他的疑心就能打消大半了。不過此人——馮經武是五行門掌門的首徒,他要真死了,五行門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這些年來,水月洞和五行門的交易往來也有不少,此事難以善了……”他絮絮叨叨,有些啰嗦又極其詳盡的說了許多。

白衡隱隱聽出些門道來。恍然明悟,沈晏清早就知道真正的殷臨已經和人離家出走私奔了,面前的“殷臨”是假扮的殷榮。

殷水虎這些年來和太墟天宮勾結,眼下正是發揮他這枚棋子的時候。

殷榮用殷臨的身份和馮經武成婚,那麽不論和馮經武成婚的“殷臨”是真是假,馮經武已是水月洞族長的乘龍快婿。

馮經武在五行門的地位不低,只要他認“殷臨”是真的殷臨,那麽五行門也會認“殷臨”,當日比武招親所有親眼見到的人,也都會認這個假殷臨。

如此一來,殷榮就真的成了殷臨。

再過個幾十年,水月洞就到了殷榮這個少族長的手裏。

殷長春無法再撥亂反正,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殺了馮經武,將這樁婚事一拖再拖下去。

殷水虎猶豫道:“只是我們千挑萬選,才選出來馮經武這個身份地位都恰當的人選,平白殺了,要是選不出第二個怎麽辦……殷長春正在懷疑我們,他有了戒備,縱然我們這次幫他殺了馮經武,他暫時不懷疑我們了,可他若是借著這個由頭,叫停了‘殷臨’的婚事,我們豈不是錯失了良機?就怕耽誤了大人的事情。”

“不。”沈晏清說:“殷長春的疑心沒有打消的一天。等馮經武死後,我會代表太墟天宮賜婚,不過我想,等不到那一天,水月洞已經大亂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殷水虎和殷榮頭壓得更低,不敢直視沈晏清。

這父子倆退下後,白衡要隨他倆一塊兒出去。沈晏清又叫住他,嗔道:“我讓你出去了嗎?”聲音冷冰冰的。

結合著夜談時沈晏清明擺著一副要害人害己的陣仗,白衡很難不懷疑他深更半夜地叫住自己是不是要拿他開刀發難,他左右四顧一陣,最後目光落到半坐在床上的沈晏清身上,笑起來:“你要我做什麽?”

沈晏清原本想好了順善如流的對話腹稿,但見到白衡這副油鹽不進的冷淡姿態,氣不打一處來。語氣上不見得多好了,陰陽怪氣地說:“我讓你做什麽,你就會去做嗎?說得我好像怎麽使喚你了一樣。”

白衡手上的扇子剛放回床頭的櫥櫃,他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在心底用沈晏清的聲音回答自己:‘大丈夫做點小事情怎麽了!很要緊嗎!’想是這樣的。於是不去說這個話,自討苦吃了。

此舉瞞不過沈晏清的眼睛,這下他更要大發雷霆了:“好啊,我沒話要說了你走吧!”

沈晏清迅速吹熄了燭火,翻身滾進床裏,就當這世上沒有白衡這個人。畢竟今夜他敗局已定,再說下去,不管什麽話,總之他的臉是大大的丟完了。

只能寄希望於白衡快快的把這個狼狽的片段忘記掉,就算他忘不掉也沒關系,等到明天太陽升起,睡過一覺的沈晏清就能胡攪蠻纏的假裝這段對話沒有發生過。

他裹著被子,時間變得很難挨,不一會兒昏昏沈沈的困意就湧上來。

忽然一只手貼到他的臉上,白衡這時笑著問:“你讓我守在這兒不準我走,怎麽要自己睡去了,你還沒說要我做什麽事呢?”

沈晏清被白衡的突如其來嚇了個激靈。

良久的沈默,百轉千回的念頭閃過,沈晏清忽然發覺自己幾乎沒有和白衡正正經經的說過什麽話。

就像白衡很不解沈晏清都在想什麽,沈晏清同樣不解白衡都在想些什麽。白衡來水月洞做什麽,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麽,他會像金玉開一樣愛自己嗎。這些問題的答案都好難想。

沈晏清問:“白衡,你怎麽不問我要做什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