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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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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晚上七點半, 鐘棲月獨自坐在咖啡廳裏沈思。

就在十五分鐘前,段硯川因有急事先離開了,但不久前的談話內容卻仍留在她的腦海中, 掀起了不小的漣漪。

她垂眸望著手中照片裏的中年女人。

照片中的人即使是一張極其陌生的面孔, 但初見的那一刻,在她心裏的那種震蕩是難以用言語來描述的。

原來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啊。

原來她在這個世上還是有親人的。

原來, 她的母親有一雙這麽慈愛溫柔的眼神,這種由內散發的溫柔與鐘蕊刻意偽裝出來的, 全然不同。

照片中的女人,見到的第一眼,的確讓鐘棲月有一種心臟被一絲絲拉扯的酸脹感。

這就是血緣嗎?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很神奇的是,光是看著這樣一張陌生的照片, 她都會很想流淚。

她在這個世上還有家人。

她不再是孤獨一人了。

或許, 以後再提起母親, 對她來說,也不是猶如噩夢那般的存在了。

-

鐘棲月站在路邊等了五分鐘,一輛法拉利在她面前停下。

這應該是紀冽危新換的跑車。

她上了副駕駛落坐, 紀冽危見她眼眶有點紅腫,眸色微變:“哭了?”

她搖頭說:“大概今天風太大, 吹得有點冷。”

眼下都已經十二月快過半了, 今年冬天的確格外的寒冷,不僅氣溫低,就連風也是凜冽的。

紀冽危伸手摩挲她的眼尾,低聲說:“怕冷, 下次不要在路邊等我,不是說在咖啡廳喝咖啡, 怎麽提前出來了。”

鐘棲月是自己想吹風冷靜一下,但身上發生的這件事,她暫時沒想好要不要告訴紀冽危,便搪塞道:“咖啡廳人太多了,我一個人霸占著位置多不好意思。”

他聲音微冷:“那也比吹冷風好。”

沒辦法,鐘棲月放軟了聲調撒嬌:“好,哥哥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這樣。”

紀冽危笑意勾起,情緒輕易被她安撫好:“現在還早,我們出去吃飯?”

“嗯。”

“想吃什麽?”

“我都可以。”

“確定都可以?”

鐘棲月一怔,聽出他話語的不對勁,“你要帶我去哪兒?”

“周餘寒那有個聚會,那邊美食挺多的,你應該會喜歡。”

鐘棲月連忙握住他的手,“你答應我了,不會公開我們之間的關系。”

紀冽危看她:“你就這麽怕我們的事被人知道了?”

鐘棲月動了動唇,還沒說話,他便道:“周餘寒不用擔心,那次發布會他帶你來休息室,我倆那情況他多少猜到了,他即使知道了也不會亂說。”

鐘棲月又說:“他的聚會肯定會有其他人啊。”

紀冽危:“我都趕走了。”

“……”

他緩緩發動車子,淡笑:“這下,你能放心了?”

鐘棲月心裏默默嘆氣,“能。”

“我只是想帶你放松放松,吃點你喜歡吃的,你不必想那麽多。”

“哥,對不起。”

車子緩慢在道路中行駛,紀冽危盯著前方的路,語氣平淡:“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可以理解你的擔憂。”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對於你的要求,我都會履行。”

除了明廷笙那個意外。

他沒辦法忍受,明廷笙還像個害蟲似的圍在她左右。

晚上周餘寒辦的聚會的確很冷清,或許他這個電燈泡應該也離場,但他實在太好奇紀冽危是怎麽跟自己口中的“妹妹”勾搭在一起的。

況且,從沒人見過紀冽危談戀愛中的樣子,也不能怪他這麽多事。

趁著紀冽危去洗手間的空擋,周餘寒鉚足了勁要跟鐘棲月套近乎,他托著下巴朝鐘棲月笑;“鐘妹妹,這些美食符合你胃口?”

鐘棲月點頭:“很美味。”

“這可都是國外的頂級料理大師,要不是冽危開口,估計我都請不來。”

鐘棲月面露詫異。

周餘寒臉上堆著笑容:“你不用這麽驚訝,該驚訝的是我才對。”

“我說為什麽每次看到你跟冽危的時候,總覺得你倆之間怪怪的,好像有一種任何人都無法融入進去的磁場,我還尋思是我多疑了呢。”

他好奇問:“你們倆什麽時候好上的?是你主動的,還是冽危主動的?”

鐘棲月說:“我主動的。”

周餘寒呆住,難以置信道:“真的假的?!我靠,這真是看不出來啊,你這點芝麻大的膽子,怎麽敢染指紀冽危?”

他這誇張的語氣惹得鐘棲月都笑出聲,“其實,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怎麽那麽大的膽子了。”

大概她活到這麽大,做過最瘋狂的事,就是那次醉酒跟他表白吧。

只是她做夢都沒想到,她的表白會得到回應。

周餘寒又追問:“那你主動的,冽危就這樣被迫接受了?”

鐘棲月回想,訥訥道:“好像也沒有被迫吧……”

印象裏,紀冽危也很享受啊,她主動吻上去後他就有了回應。

周餘寒坐直了身軀,一臉求知欲爆發的模樣:“你這說的我更好奇了,方便展開講講你們之間的事嗎?”

鐘棲月歉然道:“不好意思,不方便。”

周餘寒滿臉失望,好奇心使然,尤其是對紀冽危的事更讓他好奇到心癢癢的,他急得不行,只恨不得立刻套出點自己想知道的事,於是眼珠子一轉,這時忽然掃到一瓶酒精含量不低的飲品。

“鐘妹妹,你嘗嘗這個。”周餘寒親自倒入她的水杯裏。

鐘棲月接過,道謝。

與此同時,包廂外面,陳仲華把查到的消息告訴了紀冽危。

“鐘蕊現正在紀宗州名下的一所高檔公寓居住,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跟外人有過來往。”

紀冽危薄唇輕啟,緩緩吐出一圈煙霧:“隨南那邊的消息都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街坊鄰居對鐘蕊的為人都抱有鄙夷的態度,大多數都不太想談起鐘蕊。關於紀總猜測的事,我們線人後來也打探到了具體情況。”

“鐘小姐幼時被鐘蕊施虐過的事,應該是事實,不過現在也沒有人證物證,僅僅只是幾個鄰居回憶裏的話,恐怕……”

月色透過窗臺落在紀冽危的眉眼處,他的眼角眉梢在清冷月色的融合下,暈著陰沈噬骨般的冷意。

黑暗中沈默了須臾,他說:“過去的事暫且不提了,跟墨爾本那邊的人聯系,弄一段紀初冬的音頻,我抽個空去見鐘蕊。”

“好的,紀總。”

等抽完一整支煙,站在暗處碾碎了煙頭,紀冽危才推開包廂的門。

此時鐘棲月半邊身子依偎在沙發那,烏黑的長發披散四周,身子癱軟成一團,那身平時白得能晃眼的肌膚此刻如染了一層薄紅。

紀冽危走過來,拿起她用過的水杯輕嗅,側眸看向周餘寒:“你讓她喝酒了?”

周餘寒訕訕道:“我沒強迫,我就跟她說這好喝讓她嘗嘗,我哪裏知道能有人一杯就醉了。”

這酒量差的,還害得他什麽八卦都沒套出來。

紀冽危冷冷掃了他一眼。

周餘寒舉雙手投降:“行了,我知道錯了,下次我一定會想辦法拿最好的美食再招待招待你的心肝寶貝。”

紀冽危坐下來,把鐘棲月抱過來坐自己腿上,無比憐惜地把她摟進懷裏,撩開她頸邊長發,淡聲說:“讓她睡了也好。”

這幾天本來就沒休息好。

這話落在周餘寒的耳朵裏瞬間黃了,他挑眉笑罵:“怎麽,每天偷偷折騰你妹妹,夜裏不讓人家睡覺啊?紀冽危,你他媽就是個禽獸!人小姑娘什麽都不懂,就被你這樣吃幹抹凈,還沒個名分!”

紀冽危哂笑,“建議你換一個措辭,那叫夫妻性生活。”

“夫妻?”周餘寒驚訝不已:“等會,你們結婚了?什麽時候的事啊?紀家的人知道嗎?不對啊,如果你家裏人知道,是不可能沒有消息傳出來的。而且,你爺爺怎麽會讓你娶鐘妹妹?”

“我娶誰,還輪不到其他人能插手的份。”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你就完全沒有考慮自己家裏人的反應嗎?就算你不考慮家人的反應,你應該也為鐘妹妹想一想啊,她應該顧慮的害怕的比較多吧。”

瞧紀冽危從容淡然的樣子,周餘寒幾乎一下就猜到了,“結婚的事沒公開,是鐘妹妹的要求,對嗎?”

“我一看就知道她會考慮的比較多,跟你這目中無人的東西哪裏能比。”

紀冽危不置可否,手輕輕環著鐘棲月的腰。

見他這個舉動,跟紀冽危相識二十多年的周餘寒都覺得有些驚奇,何曾見過他會這樣把另一個人當做至寶般呵護的時候,就連抱在懷裏,都舍不得用勁,生怕弄疼了她。

就在這一瞬間,周餘寒心裏的諸多疑惑也忽地散開。

這下對於紀冽危的行為,他還有什麽不明白了呢?

“冽危啊,你現在很幸福。”

周餘寒頗有感觸說:“你自己選擇的,覺得幸福就好了。”

至於其他的問題,也不是他能夠操心的,紀冽危自然有辦法解決,或許即使沒辦法讓紀家,讓他外祖吳家都接受鐘棲月,紀冽危這人也無所畏懼。

他從來就不需要任何人認可他的選擇,這一點周餘寒還是了解的。

紀冽危淡笑,“多謝。”

“你把她放下來吧,喝醉了一會吐你一身。”

“不了。”

周餘寒怔住,打趣他:“至於嗎?”

紀冽危沒理他。

這下又惹得周餘寒笑出聲,說:“真想讓紀依雪也來看看你這幅樣子,讓她知道,她眼裏那個無所不能的冽危哥陷入愛情裏的模樣,讓她親眼看見,她準會覺得天都塌了。”

“是嗎?”紀冽危唇邊泛開笑意。

他沒反駁,他這個態度,周餘寒忽然很想說。

完了,紀冽危徹底完了。

“行了,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我先回去了。”

隨著包廂們關上的聲響,暖黃的燈光落至紀冽危清冷的側臉,只見他低垂的臉龐,唇角微微上翹,那雙深邃的桃花眼此時無比柔情地望著懷裏的人。

她臉頰酡紅,闔眼甜睡,氣息平穩,這樣乖得不行的依偎在他懷裏,比任何時候還要讓他心之所動。

這般凝望了許久,像是想將她的面容永遠刻入心裏般,紀冽危最終在她唇角輕輕落下了一吻。

雙唇輕貼的觸感,也讓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月園的爭執。

那天她說,十六歲那年進他房間,被他險些掐死的那次,她其實就希望他能掐死她。

鐘棲月卻不知道,其實那晚,他想跟她一起死。

夢魘那晚,他夢見了母親和兄長,兩人躺在血泊中,無論怎麽喚都醒不過來。

他喊了無數聲媽媽,哥哥,而他最重要的兩個親人只躺在那,渾身是血,他看得見,摸不著。

當時他只覺得渾身冰冷,已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對他來說如同噩夢般的夜晚。內心與夢境的雙重痛苦不斷在折磨他,就在他的世界黑暗到沒有一絲光亮時,恰是這時候,他隱約聽到一道細軟的聲音恍若從雲間傳來。

“冽危哥……”

他獨自站在黑暗中,渾身的汗液淋漓,如血液般粘稠。

等睜開眼,床旁邊蹲著個白凈的小姑娘,一臉關切看著他。

當睜開眼看到鐘棲月的那一眼,他想到了鐘蕊,想到了紀東原。

想到了紀東原的無情無義,想到了鐘蕊的面目可憎,更想到了當初鐘蕊是怎麽當著他母親的面,說她已經懷上了紀初冬的情景,想到了他母親因為鐘蕊和紀東原遭受的痛苦折磨。

紀家已經沒多少人記得吳書晚了。

大年三十全家團圓的日子,他卻沒有哥哥和媽媽了。

只有那個害死了他哥哥和媽媽的紀東原和鐘蕊每日在他面前亂晃,還有眼前這個被鐘蕊帶回來的拖油瓶。

那時候紀冽危神志是不清的,當看到鐘棲月的第一秒,眼裏的狠戾不可控制地迸發出來,他翻身將鐘棲月拉上榻,死死掐住她的脖頸。

他當時只有一個念頭。

恨不得掐死她。

恨不得跟她一起死。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勁,但絕對是不輕的,懷裏的小姑娘卻沒有任何掙紮,沒有任何反抗。

她就這樣帶著恐懼,又有一種解脫的眼神這樣靜靜地望著他,默默流下一行淚。

那一刻,他忽然就讀懂了鐘棲月的眼神。

她想死。

跟他一樣,想就這樣死了就好。

有那麽一瞬間,他多想滿足她的心願,但那滴淚,卻讓他想起去年某一日在後院看到的那一幕。

紀家所有人都覺得鐘蕊端莊優雅善良,都忘了她是以不正規的身份進入的紀家,所有人都被鐘蕊偽裝出來的假面具欺騙了。

那天他卻親眼看到,在後院裏,那位在傭人口中善良的鐘夫人是如何刻薄對待她的養女。

鐘蕊用最狠戾的眼神,最惡毒的語言在打壓那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

紀冽危親眼看到那小姑娘面對這樣的養母,也只很乖巧地說自己知道錯了,會改的,會努力討喜起來讓所有人喜歡她。

等鐘蕊離去,紀冽危又看到鐘棲月摘下眼鏡,倔強地抹起了尚未落下的眼淚,那雙眼睛不如剛才那般乖巧溫順,暗含恨意與不甘。

自從那以後,他就控制不住開始觀察鐘棲月。

他總是會看到她在沒人的地方落寞苦笑,會看到她在角落裏看向紀依雪和紀靜寧時流露出艷羨的神情,也會看到前一秒還很自在的她,在面對他後,那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反應。

他有那麽可怕嗎?

她連鐘蕊這種人都能忍受,為什麽這麽怕他?

鐘棲月的這滴淚,讓他想起那天她被鐘蕊斥責後強忍在眼眶裏,沒有流下的淚水。

好像是那時候忍下來的淚,今天在他面前,再也無法抑制的流下。

也流進了他的心裏。

也是從那一刻起,他忽然不想死了。

他也不想要她死。

他想保護她。

不願再讓她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流出眼淚。

鐘棲月的一聲低吟讓紀冽危抽回了思緒。

“哥……”

她細白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領口。

“嗯?”紀冽危聲音很低柔地問。

“冽危哥、、”

鐘棲月閉著眼,輕聲呢喃。

紀冽危心口滾燙,輕聲說:“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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