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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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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沈星淮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有時候不能理解自己的情緒,更做不到和別人分享這樣消極的自己。

於是用了非常明顯且低級的手段岔開話題,問游弋,“晚上的聚餐你去嗎?”

由於宋識的婚禮讓很多已經好多年沒怎麽聯系的高中同學都聚在了一起,時機尤其難得,因此有人當即拉群組織了一場婚禮結束後的聚會。

其實這個場合,除了沈星淮和宋識,游弋再沒什麽其他熟識的人。但他很輕松且沒有什麽猶豫地對沈星淮說,“你去我就去。”

游弋確實擁有能夠在任何社交場合都游刃有餘的能力,沈星淮也不擔心他去了那裏沒有熟悉的人會拘謹。

心裏對他要跟自己一起去感到淡淡的安心和歡喜,但沒有表現出來,嘴上調侃,“這麽黏我啊?”

游弋也不否認,鼻腔裏很輕地“哼”了一聲,而後用氣勢洶洶又斬釘截鐵的聲音回答,“就黏著你。”

游弋一邊說這話,一邊用胳膊貼著沈星淮的胳膊。沈星淮挪動一步,游弋就跟著挪動一步貼緊。沈星淮挪動兩步,游弋就噌噌地緊跟著挪動兩步,繼續用手臂貼住沈星淮的手臂。

樂此不疲地玩了一會兒,沈星淮被游弋幼稚、像小狗一樣的行為逗笑,心裏之前那點莫名其妙的情緒消散了個幹凈。

這次游弋貼上來後,沈星淮沒有移動,而是直接蹲了下去。游弋目光瞥見他的動作,也立即蹲了下去。

手臂剛貼到沈星淮的,就被猝不及防推了一下。好在游弋核心很穩,和沈星淮隔開了距離卻沒有摔到。

偏頭想看看沈星淮到底想做什麽,耳邊立馬又落下一聲短促又愉悅的“嘩”,隨後還沒反應過來,一團彩帶朝著游弋襲擊過來。

迷亂的彩色遮擋住視線,羽毛般微癢的觸感劃過臉頰和脖頸,游弋聽見沈星淮的笑聲,倉促的抓掉一些掛在頭發上的彩帶,一擡眼就看見沈星淮壞事得逞後想要跑掉的身影。

幾乎是出於本能反應,游弋很快地朝著沈星淮的方向追了上去,身上的彩帶邊跑邊迎風掉下,讓他像一個朝著沈星淮追擊而去的禮花筒。沈星淮邊跑邊回頭看,被游弋的模樣逗笑,最後實在笑得沒什麽力氣,便只能雙手叉腰、氣喘籲籲地停下。

游弋的西裝外套和頭發被奔跑帶起來的風吹得向後飛揚,他追得很快,看到沈星淮停下時,身體也來不及剎車,整個人直直地朝著沈星淮撲了過去。

沈星淮本就沒站直,被游弋從後面一撞,猝不及防地向前栽倒。失重感讓人有種本能的驚懼,但那種不安的感覺很快就結束了。腰間隔著衣料傳來有力的束縛感,身體傾斜的方向發生改變,隨後柔軟地落地。

沈星淮幾乎是倒在游弋的身上,聽見身後游弋發出了吃痛的悶哼聲,他趕緊坐起來,檢查游弋的狀況,“你沒事吧。”

“有事。”看著沈星淮眼睛裏的緊張和擔心,游弋抓住他的手,繼續面露痛色道,“可能需要人工呼吸。”

知道他在嘴貧,沈星淮有些氣惱地給了他的手背一巴掌。游弋笑著受了這一下,隨後坐起了身。

看著游弋此刻因為在草地上滾了一圈而皺巴巴、沾了些泥漬的襯衣,沈星淮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白襯衣同樣皺巴巴,西褲上沾了泥土。

兩人坐在草地上對視了幾眼,隨後環顧了一下四周,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穿著這麽端莊正式的衣服,現在卻一副非常不正經的狼狽淩亂模樣。

所幸是跑到了一個沒什麽人的地方,要不然也許會被誤以為精神病之類的。

游弋的衣服裏還有幾根彩帶,他費勁地把他從衣服裏拿出來,送到沈星淮眼前,“哥,你好幼稚。”

年齡四舍五入快三十、一貫以穩重冷靜形象立足的人,居然被說幼稚,沈星淮一邊有些汗顏,一邊又忍不住反駁游弋,“明明是你幼稚。”

剛說出口,他意識到自己確實好幼稚。但幼稚又不是件壞事。

晚上的同學聚會裏,沈星淮見到了許多能說得出名字但對不上臉的同學,匆匆十年,大家的變化都很大,套上了一個成熟含蓄的大人殼子,看不出從前的影子。

唯有一起回憶高中班級趣事的時候,才能從那些歡脫生動的情節裏將這群衣著正式的人和當初那群冒失青澀的半大少年聯系在一起。

宋識極力鼓勵沈星淮多來參加這種聚會。他一直認為即便祁慎已經淡出沈星淮的生活許久,但他對沈星淮的負面影響並未消失。

從前祁慎將沈星淮的社交圈子限制得很嚴格,不許沈星淮見這個不許見那個,沈星淮所有其他社交都被祁慎批評為是浪費時間且毫無價值的。漸漸地,沈星淮退出了很多朋友圈子,沒有什麽社交,整個人都圍著祁慎轉。

讓宋識這個旁觀者以非常充滿個人主觀色彩的話語來總結的話,和祁慎的這段戀愛,把沈星淮變成了一個安靜封閉又謹慎小心的人。他不清楚時間是怎樣把人改造成這樣的,卻一直很懷念最最開始那個天真開朗、無所顧慮的沈星淮。

而鼓動沈星回多參加這種喜歡“憶往昔”的同學聚會,有助於讓他找回從前的自己,擺脫上段戀愛帶來的不良影響。於是宋識以正當理由表示無法參加,讓沈星淮務必代自己出席,好好幫忙招待為了自己婚禮遠道而來的老同學們。

此外,宋識還拜托了聚會的組織者——曾經高中班裏的體育課代表石川,希望他多多在沈星淮面前講述他高中時期優秀且風光的過去。

石川還是一副當年為兄弟兩肋插刀在所不辭的模樣,聽宋識的話只覺得沈星淮這幾年應當是受了什麽大挫折,於是拍著胸脯向宋識保證,一定幫沈星淮找回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

然而聚會一開始,石川就被許久不見的老同學們熱情地圍攻,接連被敬了好幾杯白酒,人喝得有點懵。好不容易在角落一堆人人裏抓到沈星淮,還沒開始聊些什麽,又是一陣推杯換盞。

消停下來終於能和沈星淮聊天的時候,兩人都喝了不少。沈星淮同樣招架不住老同學的熱情,幾杯下肚,喉間辛辣,胃裏也灼燒起來,看著一直對著自己說話的石川,覺得整個人越來越熱,腦袋越來越暈。

石川講他們高中運動會沈星淮靠田徑直接讓班級積分從倒數逆襲到第二的故事,講他們班籃球比賽如何在對手陰招頻出的狀況下負傷險勝,講比賽結束後,自己被對面某個孫子絆了一下,沈星淮唰得一下就沖了上去要給自己出氣,被一邊的裁判和宋識死死攔住。

石川講這些時,一邊還有兩個從沒聽過這事兒的女生,臉上露出有些詫異的表情。

“沒想到吧,實高最有名的三好學生,也會有那麽兇猛的時候。”石川就知道他們會不信,但是這事在他看來沒什麽奇怪的,沈星淮本來就是個對朋友很講義氣的人,“其實大家都想沖上去掄對方那幾個嘴臭打球還臟的,就沈星淮腿長沖得快。”

有石川在的地方,一般都不會冷場,他把那些陳年舊事講得繪聲繪色,周圍笑鬧聲不絕。

沈星淮睜著眼睛聽石川講話時,耳朵邊嗡嗡的,並不知道石川在講什麽。他只覺得周圍全是發出奇怪聲音的羊駝,空氣裏飄著泡泡,自己的身體輕飄飄像是要飛起來。

游弋坐在沈星淮邊上,聽石川講高中沈星淮的故事聽得入迷,那些自己沒有親眼見過的、鮮活生動的沈星淮,他全都很好奇,很想了解。

一部分註意力集中在石川口中過去的沈星淮,一部分註意力則留在自己身邊的沈星淮身上。關註到沈星淮一直呆呆的沒有任何反應和表情時,游弋懷疑沈星淮可能已經喝醉了。

桌子下的手忽然被沈星淮像玩具一樣抓過去擺弄玩賞時,游弋確定,沈星淮不僅醉了,還醉得不輕。

想到上次沈星淮大醉時的場景,游弋舔了舔嘴唇,有些許心虛,也擔心沈星淮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做出什麽意料之外的舉動。

於是提前去結了帳,又悄悄跟石川打了聲招呼告別。

盡管沈星淮這次喝醉不像上一次那樣胡亂親人,但把已經完全被酒精控制的沈星淮帶回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和清醒時的狀態完全不一樣,喝醉時的沈星淮很不安分,手總是想要抓住點什麽似的,所以一會兒抓游弋的手,一會兒又抓他的頭發,一會兒又扯下他本就松垮的領帶,試圖將他捆綁起來。

回到家時,大概是因為太難受,沈星淮安靜了一會兒。在游弋走開去給他倒水的時候,游弋沖到廁所吐了起來。

聽到外面的動靜,游弋趕緊從廚房跑出來。同沈星淮一起跪在廁所時,看著他吐的樣子,游弋一邊幫他拍背,一邊感到十分懊悔,今天沒有在他喝的時候攔住點。

__

窗簾拉得很緊,房間裏沒有太多光透進來,沈星淮頭痛得很,一邊不太舒服地翻身,一邊緩慢地睜開眼睛。

意識尚未回籠,靜謐的房間裏,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心下一驚,探頭去找那聲音的源頭時,嘴唇一不小心碰到什麽軟軟的東西。

臉部皮膚感觸到噴灑的熱氣,映入眼簾的是高挺的鼻側輪廓和緊閉著的垂著長而濃密睫毛的眼睛。

沈星淮早晨恍惚的精神一下子集中,看清眼前的人,先是下意識送了一口氣。家裏沒進賊。

隨後陷入了更加慌亂的情緒,身體也激烈地反應過來,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發了會兒呆,低頭看清自己身上換好的家居服和床頭櫃上的毛巾,沈星淮猜測應該是游弋在自己醉酒後照顧了自己很久,隨後太過困倦不小心睡在了自己的房間。

嘴唇上似乎還殘留著那種軟軟的觸感,沈星淮心裏亂糟糟的,除了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之外,好像還有一些其他的怪異情緒侵入內心。

游弋接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子,此時正蜷縮在沈星淮床邊小小的一塊兒空間,像是有隨時掉落下去的風險。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沈星淮把幾乎全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往游弋那邊拉了拉。

在靠近游弋臉的時候,沈星淮腦海裏突然冒出許多奇怪的畫面,剛剛嘴唇不小心觸碰到的溫熱觸感變得異常強烈,刺激著大腦,回想起另外一個激烈纏綿的吻。

像是不小心觸碰並點燃了大腦某處一根隱蔽的引線,火花迅速攀爬吞噬著,鞭炮劈裏啪啦在腦海裏炸開,許多亂七八糟,斷斷續續的畫面湧入腦海。

呆楞良久,沈星淮意識到腦海裏的那些畫面似乎不是夢境,而是幾個月前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時,整個人在一瞬間幾乎手腳發涼。

沈星淮被自己的荒唐震驚,整個人僵住在游弋身體上方時,沒能註意到身下的人早就睜開了眼睛,在昏暗的環境裏安靜又專註地看著他。

他想先起床洗漱並獨自冷靜一下,剛挪動一下身體,垂下的目光正對上一雙潤亮的眼睛。

一時間既因為羞愧而感到手足無措,又有一種想要趕快逃離的沖動。視線在空中糾纏了幾秒,沈星淮心虛地閃避開,隨後很快地移開自己身上的被子,想要離開這張床。

只是還沒能達成逃跑的目的,就被人緊緊拽住了手腕。沈星淮心臟跳得有些快,回過頭,看見游弋已經坐起身,沒什麽光線的房間裏,那雙眼睛裏的情緒很難被看個真切。游弋剛睡醒的聲音有些低啞,握住手腕的那只手大拇指在皮膚上輕輕摩挲著,問沈星淮,“哥,要跑去哪兒?”

聲調很平,聽不出什麽情緒,沈星淮卻好像感受到游弋隱秘的、有些強勢的一面,有些許緊張地回答,“我只是想起床。”

“是嗎?”游弋的手仍然圈著沈星淮的手腕,聲音很輕緩的問。

沈星淮的聲音很平靜,房間沒開燈,也沒辦法透過面部的細微表情來觀察他的情緒。但游弋能從沈星淮的動作中感受到異常,沈星淮今天面對自己時有些奇怪的倉皇和不安。

他不喜歡這樣。不喜歡沈星淮那些似乎想要遠離自己的小動作,所以希望明白原因。

時間在沈默中變得十分漫長,但游弋很耐心也很安靜地等待著沈星淮的回答。沈星淮內心不斷糾結和斟酌,游弋就一直圈著他的手腕,在離他很近的位置垂眸看他。

沈星淮本能是想要逃避的,但冷靜下來後的理智告訴他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犯下了錯誤就應該承擔後果。

於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之後,沈星淮非常鄭重地對游弋說,“對不起,上次喝醉的時候我是不是強吻了你?”

那時候是為了引起祁慎的註意,想讓祁慎明白自己也不是非他不可,於是他做出了一個十分出格的賭氣行為,事後卻忘得一幹二凈。

沈星淮覺得自己非常過分,對游弋的抱歉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下意識地繼續,“真的很抱歉,我做了那麽糟糕的事情還忘記了。”

游弋能夠聽見沈星淮聲音裏濃郁的懊惱,他直直盯著沈星淮的眼睛,不斷朝他湊近,停留在一個能讓對方的眼睛全部裝滿自己的危險又暧昧的距離,向他澄清,“哥,你沒有強吻我。”

沈星淮擡頭,眼睛裏有些疑惑,又仍不住僥幸地想,也許自己的記憶出現了什麽差錯。

“我一點兒也沒有被強迫。”喉結上下滾動,游弋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十分坦然地對沈星淮說,“我很樂意。”

“甚至可以說,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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