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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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回家途中, 程展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他思索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賀擎雲。
“為什麽你跟郁爺爺的關系怪怪的？”程展覺得還是直接問比較好。
“哪裏怪？”賀擎雲說。
“就是一種感覺。”程展道：“按理說你們都是對方人生中很重要的人，不該是這麽疏離的樣子。”
賀擎雲聞言看了眼程展, “你是第一個說我們疏離的。”
“別人就算是這麽想, 也不敢說啊。”程展道。
賀擎雲笑了下, “你想知道原因是嗎？”
“當然想啊, 因為與你有關。”
“好。”
到了家, 程展窩在沙發裏, 賀擎雲抱住他, 聞他身上的味道。
“你很好聞。”賀擎雲說。
“這是什麽評價？”，程展笑看他，然後扯開睡衣聞了聞自己，“我身上什麽味道也沒有啊。”
“有的, 獨屬於你的氣味。”賀擎雲吻了一下程展的側頸。
程展反手捂住賀擎雲的嘴巴, “說好了要聊天的, 你這是做什麽？”
“親一下都不行？”
程展怕他一親又要走火，便道：“不行。”
主要是他們之前相思之苦太甚, 所以待在一起的這幾天，賀擎雲沒少折騰他，有時候程展什麽都沒做，對上視線就跑不了了。
說完, 程展還往旁邊挪了挪。
賀擎雲追過去抱緊他, “好了，我保證不亂來。”
程展這才把頭靠在賀擎雲的胸膛上, 開口道：“賀擎雲，白天上課的時候, 郁爺爺講了你的故事。”
“我能感覺到他特別為你驕傲。”程展說：“你為什麽不喜歡他？”
賀擎雲對郁明啟，做到了有分寸和禮貌，也有尊敬，再多的就沒有了。
但在許多人眼中，郁明啟之於賀擎雲，應當是亦師亦父的角色。
程展用了“不喜歡”三個字，賀擎雲心裏是有被驚了一下的，程展是真的了解他。
“我小的時候，獸化能力出現得比別人晚，新久城那時候崇尚武力，以武力值為尊，所以沒什麽人願意和我交朋友。”
“我和其他的孤兒一同住在一個大院子裏，有專門的人照顧我們，說是照顧，其實那裏的人都很不喜歡小孩子，我們動輒就會被打罵。”
賀擎雲陷入久遠的回憶裏。
那時候人人自危，養一個孩子太費心力，所以院子裏的人一直很多，不過也有人被領養走，只是從沒輪到過賀擎雲。
賀擎雲堅定地認為就是因為他不會獸化，所以才沒有人要他。他不停地試，直到九歲那年的一個深夜，賀擎雲成功了。
當時院子裏每個月都會走過場似的來個老師，給他們講一些東西。郁明啟那時候在領地裏並不怎麽受待見，還常被欺負，靠著給幾個家庭的孩子講課勉強生存，所以他被打發來大院很多次。
有一天夜晚，郁明啟看到了賀擎雲獸化。
賀擎雲沒預想過自己獸化後會是一個如此駭人的懷胎。他驚慌失措，卻沒想到奔跑出來時撞見了郁明啟。
那一刻賀擎雲想了很多，也很害怕。不過郁明啟卻什麽都沒說，轉身就走了。
再後來，郁明啟說要收養賀擎雲，帶他離開了那個院子，並告訴賀擎雲在他十分強大之前，一定要隱藏好自己的秘密。
郁明啟家裏有個郁思樂，郁明啟對他十分寵愛，卻對賀擎雲嚴苛不已。
賀擎雲樣樣都要是第一，郁明啟的眼神裏才會短暫地顯露出滿意。
年幼的時候賀擎雲不懂，為什麽明明郁思樂也是郁明啟收養的孩子，自己卻和他差那麽多。
再後來，賀擎雲長大了，比郁明啟想象中最好的樣子還要好上太多，郁明啟對賀擎雲的態度開始發生改變。
賀擎雲常能從他那裏察覺出討好。
“小展，你說他收養我，是因為我獸化後是只猛獸嗎？”賀擎雲問，他至今仍覺得郁明啟當時帶他走，是因為看到了他獸化之後的樣子。
程展擡手摸了摸賀擎雲的臉，隨後把他抱在懷裏。
程展抱得很緊，賀擎雲覺得好受多了。
“那個世道，很多人已經喪失了基本的人性了，有人學會利己也正常。”程展試圖安慰他，“我小時候被另一個領地的壞蛋欺負，他讓我叫他爺爺，我都叫了。”
賀擎雲聞言笑了聲，“這麽慘啊？”
“是啊，一直記到現在。”程展說。
程展摸著賀擎雲的頭，繼續道：“但你還是感激他，對不對？因為他養育了你，還教給了你知識。”
“你因此有了眼界和見解，才成為了如今這麽好的賀擎雲。”
“嗯。”賀擎雲在程展懷裏蹭了蹭。
“癢。”程展笑著去推他。
他不說還好，一說賀擎雲就繼續蹭，兩人嬉鬧著，程展被賀擎雲壓在了身下。
“你不必非要做到什麽才能得到愛，你怎麽樣我都會愛你，毫無保留。”
---
魏哲忙完今天的公事，剛想回家睡覺就接到了郁思樂的電話。
“出來喝一杯嗎？”郁明啟說。
“現在？”
“嗯。”郁思樂道：“老地方見。”
魏哲與郁思樂相識已久，郁思樂又是老師的孫子，所以魏哲對他雖稱不上十分親近，但也是有事一定會管的程度。
魏哲看到郁思樂一個人坐在那裏喝酒，他眉頭不由得蹙起。
“感謝我們抓了那麽多壞蛋吧。”魏哲坐下道：“否則這種地方，很難說你不會出事。”
“出事就出吧，反正活著也是痛苦。”郁思樂仰頭又是一飲而盡，“想要的人要不到，每天看著他對別人千般萬般好，我真的受不了了。”
這就是魏哲跟郁思樂這種人的分歧，魏哲覺得郁思樂想的事情太過漂浮，整日陷在情緒的泥潭中。
相比之下，魏哲就很喜歡跟譚琛相處，因為譚琛簡單、直接，不讓人猜。
“或者你找個事情做呢？”魏哲道。
魏哲本質也是個粗人，他總覺得現在這個生存環境，人舒舒服服地活著，已經十分幸運了。
郁思樂的想法太多，每天想做的事情都不一樣，他想幹什麽就去幹了，沒個定性。
“你什麽意思？”聞言郁思樂看向魏哲，“你覺得我沒有為領地做事是嗎？”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每天充實著過，負面的情緒應該會少很多。”
“那程展每天做事了嗎？”郁思樂聲音大了些，“我看他每天都開心得很呢。”
“每個人都不一樣，你何苦要跟他比，他有他的價值，而且我覺得他正在為他將來想做的事而努力。”魏哲道。
“有意思，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野人，大字都不識幾個，大哥喜歡他，連你也向著他！”
“你喝醉了，這些話你清醒後想起來，難受的是你自己。”
“大哥跟他結婚了！你知道結婚意味著什麽嗎？”郁思樂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流出眼淚，“爺爺也不喜歡我，我知道他一直覺得我辜負了他對我的期望，沒人喜歡我。”
魏哲起身扶他，“我送你回去，你醉了。”
“我沒醉！”郁思樂抓住魏哲，“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魏哲臉色已經不好看了，“我喜歡你也是把你當弟弟，我對男人不感興趣。”
郁思樂太壓抑了，他迫切需要得到別人的肯定。
魏哲看他這個發了瘋的樣子，便決定不再跟他溝通，他直接半拖半抱，把郁思樂放進了車裏。
“樂樂，我作為哥哥勸你一句，”魏哲看著他，正色道：“每個人心裏都有苦，但你不能因此詆毀別人，也不能作賤你自己。”
---
程展每天多了很多時間和賀擎雲在一起，他正為此感到開心呢，賀擎雲卻告訴程展，野外有其他領地求救，他需要出去一陣子。
“要多久啊？”程展滿臉不舍。
“十天。”賀擎雲說。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這次是幾個領地混戰，太危險了。”
他不說還好，程展一聽到這個，心立刻高高懸起，程展說不出話了。
“譚琛和王也都跟著我，領地會出動很多人，裝備也齊全，能確保萬無一失。”賀擎雲道。
“對我就是危險，對你就是萬無一失，你說謊。”程展不聽，“我不是累贅，我能派上用場，帶上我吧。”
“小展，我索性直接告訴你，自你被我帶到新久城後，我就已經決定絕不讓你再做打打殺殺的事。”賀擎雲抱住程展，“你滿足我這個心願，好嗎？”
“我討厭你總是這樣。”程展說。
努力平靜後，程展問，“是不是情況很緊急，大家已經在等著你了？”
“嗯。”
“那你走吧。”程展退開，推了賀擎雲一把。
“我盡快回來。”賀擎雲摸了摸程展的臉。
---
賀擎雲就這麽走了，程展上課都沒什麽精神了，總是跑神。
“程展，你這兩天怎麽了？”李新問。
程展正懊悔自己當時不該只顧著生氣，他為什麽不給賀擎雲一個吻，或者抱緊他，跟他說：“你一定要註意安全，我會在家裏等你回來。”
“程展？”連喊了幾聲，程展都沒回應，李新加大了音量。
“嗯？”程展終於回過神來，“怎麽了？”
“我倒是沒怎麽，我是擔心你的魂已經被勾走了。”
程展連忙坐好，下意識看了眼講臺上的梁青月。
梁青月也看了他一眼，不過沒說什麽，就繼續講課了。
課後，梁青月把程展叫過去，第一次被老師喊到辦公室，程展手足無措，他開口就是道歉，“我下次不會了。”
“學業上你一直做得很好，”梁青月說：“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啊，沒有，”程展連忙擺手，“我就是跑神了。”
“是擔心賀擎雲？”他不說，梁青月便直接問道。
野外不比城內，出去了就徹底無法聯系了。
程展擡頭看了梁青月一眼，回道：“嗯。”
“你其實不用擔心，新久城對外，沒有輸的道理。”
“老師，我以前就是在野外生活的，根本沒有絕對安全這個選項。”程展說。
“那要不要給你放兩天假？”梁青月道：“別的同學有事都會請假，你還從來沒請過呢。”
程展也清楚自己上課的狀態，這樣下去既影響同學，也影響老師。
“……那好吧。”程展點頭，“我會盡快調整好的。”
“嗯，跟朋友聊聊天，再去吃點好吃的，別太憂慮。”梁青月安慰道。
“謝謝老師。”
---
程展心情好了些，他準備先去李雨店裏幫忙，然後等李雨下班了，他們再一起去吃飯。
程展出了校門，在路邊走著。
一輛行駛的車停在他旁邊，程展轉頭看過去。
車裏是郁思樂。
“上車吧。”郁思樂打開車門。
程展不太想上去，他有限的和郁思樂相處的經歷，都不怎麽好。
“去哪？”程展問。
“帶你去喝酒，去嗎？”
程展看他，搖頭道：“我答應過賀擎雲，他不在場的時候都不喝酒。”
郁思樂聞言冷笑了一聲，“那還是帶你到常去的那家家常菜館，這樣可以嗎？”
程展想拒絕，但思考過後還是決定上了車。
等菜的時候，程展在想怎麽把話說清楚。
賀擎雲永遠都不會關註這樣的事，程展覺得郁思樂不會在他那裏等到結果。
“樂樂，我能這麽叫你嗎？”程展先開了口，問道。
郁思樂看向他，“隨你。”
“你想從我這知道些什麽？”程展道：“今天索性都問了吧。”
“你還挺坦率。”郁思樂晃著杯中的開水，“你和大哥……是誰提出的要結婚？”
盡管程展覺得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因為結婚是雙方你情我願的事，但他還是回答了，“賀擎雲。”
郁思樂捏緊杯子，“哦”了一聲。
“從夏溪地開始，到賀擎雲帶我來到這裏，到我們同居，到他和我結婚，我們一直都是相愛的。”程展說。
“你找我，試探我，就是想從我這裏得出賀擎雲並不愛我的結論，你也是這麽告訴自己的，是嗎？”
郁思樂不自覺地躲了下程展的視線，程展太直接，顯得自己心裏的這些彎彎繞格外可笑。
原來程展不是不懂，他只是比自己體面。
“你說得對。”郁思樂忽然自嘲一笑，“我就是這麽想的。”
“你不敢直接去問賀擎雲，你怕他厭惡你，怕以後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所以你才找的我。”程展說：“更因為你自己心裏清楚，他不喜歡你，你不敢聽他的答案。”
完全被戳中後，郁思樂反而輕松了不少，他迎上程展的目光，“沒想到你還挺聰明。”
“我是想大哥愛的人是我，可即使不是我，也不能是你。”郁思樂道：“大哥是什麽人，竟然被你這種人困住了，你配嗎？”
“你能給他帶來什麽？只在床上讓他開心嗎？”郁思樂口不擇言。
郁思樂能說出這種話，程展是沒想到的，自己還是太高看他了。
“你覺得賀擎雲應該跟什麽樣的人在一起？”程展問：“你覺得他怎麽活才是正確的？”
“在你心裏，賀擎雲是什麽？沒有感情，不能做選擇，只能按照別人的期望和要求活著。”程展目光堅定，“賀擎雲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現在是他要待在我身邊，你能明白嗎？”
郁思樂不說話了。
“賀擎雲是自由的。”程展道：“而且我也很好，賀擎雲跟我在一起，我沒什麽配不上的。”
---
深夜，郁明啟還沒睡，他走到一處暗室，轉動機關，房內便出現了一個可以過人的小口。
郁明啟走進去，一點點往下，來到了位於地底的研究實驗室。
實驗室很大，但卻十分擁擠，各類儀器擺得滿滿的。
中間一處操作臺上，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正躺在上面，他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
見郁明啟過來，正在觀察男人的研究員走到他身邊。
“有進展嗎？”郁明啟問。
“試過很多次了，還是不行。即使他們能完成獸化，最長的存活時間也不會超過三個小時，短的一分鐘內就會死去。”
郁明啟說：“多做實驗，我怕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
一次放學，郁明啟叫住了程展。
“有興趣跟我這個老人聊聊天嗎？”郁明啟說。
“可以啊。”程展回道。
除了上課，程展見郁明啟的時候賀擎雲基本都在場，他們沒有深聊過。
郁明啟帶程展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後，把門關上了。
程展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坐吧。”郁明啟一臉和藹，“今天可能會多和你說些話。”
“郁爺爺客氣了。”
“孩子，我聽擎雲說，你是程蹊的孫子是嗎？”郁明啟問。
“對。”程展說。
“那你對她年輕時候的事知道多少？”
“奶奶很少會提到從前的事，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不明白郁明啟為什麽突然要跟他聊這個，程展只簡單回道。
似乎料到了他會這麽說，郁明啟笑了笑，“既然你不想說，那不妨聽聽我講的故事吧，我和你奶奶，年輕的時候認識。”
程展猛一擡頭，不可置信道：“真的嗎？”
“千真萬確，我們學的是同樣的專業，畢業後進了同一所研究院，我還是她的師哥。”郁明啟說。
程展驚訝不已。
“起初，人類基因研究的實驗一直是我帶隊在做。”郁明啟道：“不過後來她說她有了重大發現，當時的政府十分重視，幾乎把所有相關方面的頂尖人才都指派給了她。”
“大災難發生的時候，她的實驗已經接近尾聲，但一直沒有在人體上做過測試，一切都是未知數，但人類已經等不及了，每天都在死人，研究院的同伴也不斷在死去。”
“後來就那麽用了，結果你也知道了，盡管付出了極大代價，但人類還在，雖然不知道還能不能被稱之為人類了。”
程蹊從來沒有跟程展說過這些細節，他一直都只是模糊地知道奶奶是在大災難中挽救了全人類的英雄。
“我曾經因為好奇，也問過奶奶，但奶奶讓我不要關註過去。”
“你還太小，那段經歷太沈重了，她不想你知道是怕你會難過。”
“嗯。”程展點點頭。
“爺爺想問你，你知道她，你奶奶她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郁明啟斟酌著用詞，“爺爺對這方面很感興趣，或許將來的人類會更進步，能把人類基因這道難題給解開。”
程展看著郁明啟，直覺告訴他，現在不是說的時候。
“沒……沒有。”
“真的沒有嗎？你奶奶留下的遺物裏，有沒有筆記之類的東西？”
程展捏緊自己的衣服下擺，他說：“真的沒有。”
“別緊張，爺爺就是隨便問問。”郁明啟緊盯著程展，之後他露出笑容，“現在除了你，沒人知道我和程蹊曾經相識，這是你和爺爺之間的秘密，我們都不要跟別人說好嗎？”
“賀擎雲也不能說嗎？”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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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途中, 程展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他思索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賀擎雲。
“為什麽你跟郁爺爺的關系怪怪的？”程展覺得還是直接問比較好。
“哪裏怪？”賀擎雲說。
“就是一種感覺。”程展道：“按理說你們都是對方人生中很重要的人，不該是這麽疏離的樣子。”
賀擎雲聞言看了眼程展, “你是第一個說我們疏離的。”
“別人就算是這麽想, 也不敢說啊。”程展道。
賀擎雲笑了下, “你想知道原因是嗎？”
“當然想啊, 因為與你有關。”
“好。”
到了家, 程展窩在沙發裏, 賀擎雲抱住他, 聞他身上的味道。
“你很好聞。”賀擎雲說。
“這是什麽評價？”，程展笑看他，然後扯開睡衣聞了聞自己，“我身上什麽味道也沒有啊。”
“有的, 獨屬於你的氣味。”賀擎雲吻了一下程展的側頸。
程展反手捂住賀擎雲的嘴巴, “說好了要聊天的, 你這是做什麽？”
“親一下都不行？”
程展怕他一親又要走火，便道：“不行。”
主要是他們之前相思之苦太甚, 所以待在一起的這幾天，賀擎雲沒少折騰他，有時候程展什麽都沒做，對上視線就跑不了了。
說完, 程展還往旁邊挪了挪。
賀擎雲追過去抱緊他, “好了，我保證不亂來。”
程展這才把頭靠在賀擎雲的胸膛上, 開口道：“賀擎雲，白天上課的時候, 郁爺爺講了你的故事。”
“我能感覺到他特別為你驕傲。”程展說：“你為什麽不喜歡他？”
賀擎雲對郁明啟，做到了有分寸和禮貌，也有尊敬，再多的就沒有了。
但在許多人眼中，郁明啟之於賀擎雲，應當是亦師亦父的角色。
程展用了“不喜歡”三個字，賀擎雲心裏是有被驚了一下的，程展是真的了解他。
“我小的時候，獸化能力出現得比別人晚，新久城那時候崇尚武力，以武力值為尊，所以沒什麽人願意和我交朋友。”
“我和其他的孤兒一同住在一個大院子裏，有專門的人照顧我們，說是照顧，其實那裏的人都很不喜歡小孩子，我們動輒就會被打罵。”
賀擎雲陷入久遠的回憶裏。
那時候人人自危，養一個孩子太費心力，所以院子裏的人一直很多，不過也有人被領養走，只是從沒輪到過賀擎雲。
賀擎雲堅定地認為就是因為他不會獸化，所以才沒有人要他。他不停地試，直到九歲那年的一個深夜，賀擎雲成功了。
當時院子裏每個月都會走過場似的來個老師，給他們講一些東西。郁明啟那時候在領地裏並不怎麽受待見，還常被欺負，靠著給幾個家庭的孩子講課勉強生存，所以他被打發來大院很多次。
有一天夜晚，郁明啟看到了賀擎雲獸化。
賀擎雲沒預想過自己獸化後會是一個如此駭人的懷胎。他驚慌失措，卻沒想到奔跑出來時撞見了郁明啟。
那一刻賀擎雲想了很多，也很害怕。不過郁明啟卻什麽都沒說，轉身就走了。
再後來，郁明啟說要收養賀擎雲，帶他離開了那個院子，並告訴賀擎雲在他十分強大之前，一定要隱藏好自己的秘密。
郁明啟家裏有個郁思樂，郁明啟對他十分寵愛，卻對賀擎雲嚴苛不已。
賀擎雲樣樣都要是第一，郁明啟的眼神裏才會短暫地顯露出滿意。
年幼的時候賀擎雲不懂，為什麽明明郁思樂也是郁明啟收養的孩子，自己卻和他差那麽多。
再後來，賀擎雲長大了，比郁明啟想象中最好的樣子還要好上太多，郁明啟對賀擎雲的態度開始發生改變。
賀擎雲常能從他那裏察覺出討好。
“小展，你說他收養我，是因為我獸化後是只猛獸嗎？”賀擎雲問，他至今仍覺得郁明啟當時帶他走，是因為看到了他獸化之後的樣子。
程展擡手摸了摸賀擎雲的臉，隨後把他抱在懷裏。
程展抱得很緊，賀擎雲覺得好受多了。
“那個世道，很多人已經喪失了基本的人性了，有人學會利己也正常。”程展試圖安慰他，“我小時候被另一個領地的壞蛋欺負，他讓我叫他爺爺，我都叫了。”
賀擎雲聞言笑了聲，“這麽慘啊？”
“是啊，一直記到現在。”程展說。
程展摸著賀擎雲的頭，繼續道：“但你還是感激他，對不對？因為他養育了你，還教給了你知識。”
“你因此有了眼界和見解，才成為了如今這麽好的賀擎雲。”
“嗯。”賀擎雲在程展懷裏蹭了蹭。
“癢。”程展笑著去推他。
他不說還好，一說賀擎雲就繼續蹭，兩人嬉鬧著，程展被賀擎雲壓在了身下。
“你不必非要做到什麽才能得到愛，你怎麽樣我都會愛你，毫無保留。”
---
魏哲忙完今天的公事，剛想回家睡覺就接到了郁思樂的電話。
“出來喝一杯嗎？”郁明啟說。
“現在？”
“嗯。”郁思樂道：“老地方見。”
魏哲與郁思樂相識已久，郁思樂又是老師的孫子，所以魏哲對他雖稱不上十分親近，但也是有事一定會管的程度。
魏哲看到郁思樂一個人坐在那裏喝酒，他眉頭不由得蹙起。
“感謝我們抓了那麽多壞蛋吧。”魏哲坐下道：“否則這種地方，很難說你不會出事。”
“出事就出吧，反正活著也是痛苦。”郁思樂仰頭又是一飲而盡，“想要的人要不到，每天看著他對別人千般萬般好，我真的受不了了。”
這就是魏哲跟郁思樂這種人的分歧，魏哲覺得郁思樂想的事情太過漂浮，整日陷在情緒的泥潭中。
相比之下，魏哲就很喜歡跟譚琛相處，因為譚琛簡單、直接，不讓人猜。
“或者你找個事情做呢？”魏哲道。
魏哲本質也是個粗人，他總覺得現在這個生存環境，人舒舒服服地活著，已經十分幸運了。
郁思樂的想法太多，每天想做的事情都不一樣，他想幹什麽就去幹了，沒個定性。
“你什麽意思？”聞言郁思樂看向魏哲，“你覺得我沒有為領地做事是嗎？”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每天充實著過，負面的情緒應該會少很多。”
“那程展每天做事了嗎？”郁思樂聲音大了些，“我看他每天都開心得很呢。”
“每個人都不一樣，你何苦要跟他比，他有他的價值，而且我覺得他正在為他將來想做的事而努力。”魏哲道。
“有意思，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野人，大字都不識幾個，大哥喜歡他，連你也向著他！”
“你喝醉了，這些話你清醒後想起來，難受的是你自己。”
“大哥跟他結婚了！你知道結婚意味著什麽嗎？”郁思樂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流出眼淚，“爺爺也不喜歡我，我知道他一直覺得我辜負了他對我的期望，沒人喜歡我。”
魏哲起身扶他，“我送你回去，你醉了。”
“我沒醉！”郁思樂抓住魏哲，“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魏哲臉色已經不好看了，“我喜歡你也是把你當弟弟，我對男人不感興趣。”
郁思樂太壓抑了，他迫切需要得到別人的肯定。
魏哲看他這個發了瘋的樣子，便決定不再跟他溝通，他直接半拖半抱，把郁思樂放進了車裏。
“樂樂，我作為哥哥勸你一句，”魏哲看著他，正色道：“每個人心裏都有苦，但你不能因此詆毀別人，也不能作賤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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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展每天多了很多時間和賀擎雲在一起，他正為此感到開心呢，賀擎雲卻告訴程展，野外有其他領地求救，他需要出去一陣子。
“要多久啊？”程展滿臉不舍。
“十天。”賀擎雲說。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這次是幾個領地混戰，太危險了。”
他不說還好，程展一聽到這個，心立刻高高懸起，程展說不出話了。
“譚琛和王也都跟著我，領地會出動很多人，裝備也齊全，能確保萬無一失。”賀擎雲道。
“對我就是危險，對你就是萬無一失，你說謊。”程展不聽，“我不是累贅，我能派上用場，帶上我吧。”
“小展，我索性直接告訴你，自你被我帶到新久城後，我就已經決定絕不讓你再做打打殺殺的事。”賀擎雲抱住程展，“你滿足我這個心願，好嗎？”
“我討厭你總是這樣。”程展說。
努力平靜後，程展問，“是不是情況很緊急，大家已經在等著你了？”
“嗯。”
“那你走吧。”程展退開，推了賀擎雲一把。
“我盡快回來。”賀擎雲摸了摸程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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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擎雲就這麽走了，程展上課都沒什麽精神了，總是跑神。
“程展，你這兩天怎麽了？”李新問。
程展正懊悔自己當時不該只顧著生氣，他為什麽不給賀擎雲一個吻，或者抱緊他，跟他說：“你一定要註意安全，我會在家裏等你回來。”
“程展？”連喊了幾聲，程展都沒回應，李新加大了音量。
“嗯？”程展終於回過神來，“怎麽了？”
“我倒是沒怎麽，我是擔心你的魂已經被勾走了。”
程展連忙坐好，下意識看了眼講臺上的梁青月。
梁青月也看了他一眼，不過沒說什麽，就繼續講課了。
課後，梁青月把程展叫過去，第一次被老師喊到辦公室，程展手足無措，他開口就是道歉，“我下次不會了。”
“學業上你一直做得很好，”梁青月說：“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啊，沒有，”程展連忙擺手，“我就是跑神了。”
“是擔心賀擎雲？”他不說，梁青月便直接問道。
野外不比城內，出去了就徹底無法聯系了。
程展擡頭看了梁青月一眼，回道：“嗯。”
“你其實不用擔心，新久城對外，沒有輸的道理。”
“老師，我以前就是在野外生活的，根本沒有絕對安全這個選項。”程展說。
“那要不要給你放兩天假？”梁青月道：“別的同學有事都會請假，你還從來沒請過呢。”
程展也清楚自己上課的狀態，這樣下去既影響同學，也影響老師。
“……那好吧。”程展點頭，“我會盡快調整好的。”
“嗯，跟朋友聊聊天，再去吃點好吃的，別太憂慮。”梁青月安慰道。
“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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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展心情好了些，他準備先去李雨店裏幫忙，然後等李雨下班了，他們再一起去吃飯。
程展出了校門，在路邊走著。
一輛行駛的車停在他旁邊，程展轉頭看過去。
車裏是郁思樂。
“上車吧。”郁思樂打開車門。
程展不太想上去，他有限的和郁思樂相處的經歷，都不怎麽好。
“去哪？”程展問。
“帶你去喝酒，去嗎？”
程展看他，搖頭道：“我答應過賀擎雲，他不在場的時候都不喝酒。”
郁思樂聞言冷笑了一聲，“那還是帶你到常去的那家家常菜館，這樣可以嗎？”
程展想拒絕，但思考過後還是決定上了車。
等菜的時候，程展在想怎麽把話說清楚。
賀擎雲永遠都不會關註這樣的事，程展覺得郁思樂不會在他那裏等到結果。
“樂樂，我能這麽叫你嗎？”程展先開了口，問道。
郁思樂看向他，“隨你。”
“你想從我這知道些什麽？”程展道：“今天索性都問了吧。”
“你還挺坦率。”郁思樂晃著杯中的開水，“你和大哥……是誰提出的要結婚？”
盡管程展覺得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因為結婚是雙方你情我願的事，但他還是回答了，“賀擎雲。”
郁思樂捏緊杯子，“哦”了一聲。
“從夏溪地開始，到賀擎雲帶我來到這裏，到我們同居，到他和我結婚，我們一直都是相愛的。”程展說。
“你找我，試探我，就是想從我這裏得出賀擎雲並不愛我的結論，你也是這麽告訴自己的，是嗎？”
郁思樂不自覺地躲了下程展的視線，程展太直接，顯得自己心裏的這些彎彎繞格外可笑。
原來程展不是不懂，他只是比自己體面。
“你說得對。”郁思樂忽然自嘲一笑，“我就是這麽想的。”
“你不敢直接去問賀擎雲，你怕他厭惡你，怕以後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所以你才找的我。”程展說：“更因為你自己心裏清楚，他不喜歡你，你不敢聽他的答案。”
完全被戳中後，郁思樂反而輕松了不少，他迎上程展的目光，“沒想到你還挺聰明。”
“我是想大哥愛的人是我，可即使不是我，也不能是你。”郁思樂道：“大哥是什麽人，竟然被你這種人困住了，你配嗎？”
“你能給他帶來什麽？只在床上讓他開心嗎？”郁思樂口不擇言。
郁思樂能說出這種話，程展是沒想到的，自己還是太高看他了。
“你覺得賀擎雲應該跟什麽樣的人在一起？”程展問：“你覺得他怎麽活才是正確的？”
“在你心裏，賀擎雲是什麽？沒有感情，不能做選擇，只能按照別人的期望和要求活著。”程展目光堅定，“賀擎雲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現在是他要待在我身邊，你能明白嗎？”
郁思樂不說話了。
“賀擎雲是自由的。”程展道：“而且我也很好，賀擎雲跟我在一起，我沒什麽配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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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郁明啟還沒睡，他走到一處暗室，轉動機關，房內便出現了一個可以過人的小口。
郁明啟走進去，一點點往下，來到了位於地底的研究實驗室。
實驗室很大，但卻十分擁擠，各類儀器擺得滿滿的。
中間一處操作臺上，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正躺在上面，他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
見郁明啟過來，正在觀察男人的研究員走到他身邊。
“有進展嗎？”郁明啟問。
“試過很多次了，還是不行。即使他們能完成獸化，最長的存活時間也不會超過三個小時，短的一分鐘內就會死去。”
郁明啟說：“多做實驗，我怕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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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放學，郁明啟叫住了程展。
“有興趣跟我這個老人聊聊天嗎？”郁明啟說。
“可以啊。”程展回道。
除了上課，程展見郁明啟的時候賀擎雲基本都在場，他們沒有深聊過。
郁明啟帶程展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後，把門關上了。
程展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坐吧。”郁明啟一臉和藹，“今天可能會多和你說些話。”
“郁爺爺客氣了。”
“孩子，我聽擎雲說，你是程蹊的孫子是嗎？”郁明啟問。
“對。”程展說。
“那你對她年輕時候的事知道多少？”
“奶奶很少會提到從前的事，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不明白郁明啟為什麽突然要跟他聊這個，程展只簡單回道。
似乎料到了他會這麽說，郁明啟笑了笑，“既然你不想說，那不妨聽聽我講的故事吧，我和你奶奶，年輕的時候認識。”
程展猛一擡頭，不可置信道：“真的嗎？”
“千真萬確，我們學的是同樣的專業，畢業後進了同一所研究院，我還是她的師哥。”郁明啟說。
程展驚訝不已。
“起初，人類基因研究的實驗一直是我帶隊在做。”郁明啟道：“不過後來她說她有了重大發現，當時的政府十分重視，幾乎把所有相關方面的頂尖人才都指派給了她。”
“大災難發生的時候，她的實驗已經接近尾聲，但一直沒有在人體上做過測試，一切都是未知數，但人類已經等不及了，每天都在死人，研究院的同伴也不斷在死去。”
“後來就那麽用了，結果你也知道了，盡管付出了極大代價，但人類還在，雖然不知道還能不能被稱之為人類了。”
程蹊從來沒有跟程展說過這些細節，他一直都只是模糊地知道奶奶是在大災難中挽救了全人類的英雄。
“我曾經因為好奇，也問過奶奶，但奶奶讓我不要關註過去。”
“你還太小，那段經歷太沈重了，她不想你知道是怕你會難過。”
“嗯。”程展點點頭。
“爺爺想問你，你知道她，你奶奶她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郁明啟斟酌著用詞，“爺爺對這方面很感興趣，或許將來的人類會更進步，能把人類基因這道難題給解開。”
程展看著郁明啟，直覺告訴他，現在不是說的時候。
“沒……沒有。”
“真的沒有嗎？你奶奶留下的遺物裏，有沒有筆記之類的東西？”
程展捏緊自己的衣服下擺，他說：“真的沒有。”
“別緊張，爺爺就是隨便問問。”郁明啟緊盯著程展，之後他露出笑容，“現在除了你，沒人知道我和程蹊曾經相識，這是你和爺爺之間的秘密，我們都不要跟別人說好嗎？”
“賀擎雲也不能說嗎？”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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