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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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張韞知心裏有一個會自動更新的排行榜，榜單上的位次經常隨他所遭遇的事情而發生變化:比如前幾天他跟李維漫吵架，李維漫就會從第一滑到第二；再比如五花肉答應他卻沒有陪他兜風，就會從第三降到第四。
不過也有例外。
這變化不定的排行榜裏，唯一不變的是沈徠。
沈徠永遠是張韞知心裏的第一名。
為什麽呢？張韞知不知道。
但是陳芳知道，陳芳說張韞知是唯沈徠馬首是瞻主義。
李維漫對此話表現出強烈的不讚同，“他就是蠢！蠢！被人給賣了還得反過來倒貼錢的蠢！”一連三個蠢字不足以化解李維漫的憤怒，他擡腳踢了小灰的飯碗，又仰頭對著天空大罵：“這該死的太陽，把老子曬化算了！”
陳芳看他抓耳撓腮的樣子，俯身摸了摸小灰的脖子，安慰它不要跟李維漫一般見識。
“你吃醋了。”陳芳一針見血，“張韞知明明和我最好，卻為另一個人忽略了我，那個人既沒陪伴他也沒保護他，憑什麽他一出現就取代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對吧”
“對你媽。”
李維漫氣急敗壞，臨走時狠狠瞪了陳芳一眼。
“他吃醋了。”陳芳撿來碗放小灰跟前，“對吧？”
小灰仰頭叫了一聲。
*
張韞知現在可沒心思想自己和李維漫的那點“恩怨情仇”，他正跟他爸兩人一人拿著一捆啤酒互灌呢，說是互灌不太準確，比試還差不多。
張韞知家住村子最北邊最後一巷的最後一戶，院子後面就是條人工河，河的四周栽滿了樹，楊樹居多，中間摻幾棵梧桐。這些樹大多有一人合抱那麽粗，樹枝也歪歪扭扭纏在一起，夏天一到，就成了附近熱門的乘涼地，周遭的鄰居們手搖蒲扇，或搬來躺椅，三五成群，聊聊誰誰誰家的媳婦生了孩子，誰誰家的母羊還沒配種，誰又無意中鬧了哪些笑話……
只是這閑聊聲越來越小，人也逐漸聚攏，裏三層外三層的像堵密不透風的墻，把張韞知還有他爸圍在了裏面。
要說父子倆在幹嘛？爭奪自行車的使用權罷了。
張韞知一開始是持反對意見的，他說，車子是媽媽送我的，你有車，還搶我的，最討厭了。
張絮反唇相譏，我不搶回來，這車子就成你朝那狐貍精送的嫁妝了！
張韞知羞紅了臉，捂著耳朵說才不是。張絮就學他的樣子，捂著耳朵說就是就是。一旁的沈夢受不了二人的聒噪，搬來壓在倉庫快過期的啤酒，叫他倆滾出去，說，誰先趴下誰認輸。
這張韞知可不能認輸，張韞知輸了，沈徠就沒有車子騎了，沒有車子騎，沈徠還會來找張韞知嗎？
氣勢洶洶捏了手裏的啤酒罐子，張韞知重重朝地上一扔，大著舌頭對張絮喊：“張韞知已經哈（喝）了十瓶，張絮再哈兩瓶就蘇（輸）啦！”
沈夢跟他說過，他爸酒量只能喝十二瓶啤的，多一口喝不了，必倒。
“……”張絮沒理他，他非得要小兔崽子瞧瞧，什麽叫姜是老的辣，什麽叫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還多。張絮咕嘟咕嘟灌下兩瓶，又瀟灑開了第三瓶，看向張韞知的眼神中帶著不屑，揚起的脖子，滾動的喉結，統統都在告訴他的兒子，老子的倔強，足以邁過十三瓶之門檻。
然而現實很骨感，張絮兩只眼珠子不聽使喚地亂轉，嘴裏嘰嘰咕咕喊著聽不懂的話，啪嗒一聲，倒在了他的倔強下。
“張韞知贏啦！”張韞知起身搶了他爸腰間的鑰匙串，那上面有鎖自行車的鑰匙，張韞知拿走了它，從此車子就只是張韞知自己的了，張韞知想把車子送給誰就送給誰。
張韞知的大腦是絕對清醒且精神的，不過身體就說不準了。他四肢綿軟，腳步虛浮，走起路來像個彈簧，一會躥高一會蹲低，嘴裏還嘟囔著含糊不清的話，在路過的鄰居眼中，顯得頗為怪異。
“瓜孫兒，你做啥子去嘛？”孫奶奶伸出拐棍攔了張韞知的去路。
張韞知的眼睛裏面有小星星，這些小星星對他施了奇怪的魔法，讓他看什麽都有很多個。
“為什麽有三個孫奶奶？”他不理會孫奶奶，反而自己玩起了自問自答，“因為張韞知有三只眼睛！”
說完，他忽然捂住嘴巴，好像是被自己的話給嚇到了。又過了幾秒，他開始用雙手不停拍打腦袋，試圖把眼睛裏的小星星給抖落出來。
“瓜孫兒，我要去給沈徠送鑰匙。”這是在回答孫奶奶幾分鐘前提出的問題。
“張韞知不能有三只眼睛，張韞知為什麽有三只眼睛呢，張韞知有三只眼睛沈徠就變成三個了，可是張韞知有兩只眼睛的時候為什麽只有一個沈徠呢……”
張韞知邊打腦袋邊往東邊走，留孫奶奶一個人在原地，她一個黃土埋到腦門上的老婆子，什麽風浪沒見過，現下卻被張韞知嚇得挪不動腳。
“造孽哦。”
搖搖晃晃走到果園，張韞知同平日一樣，在片場入口找了個小角落乖乖坐著。雙手抱著小腿，下巴墊在膝蓋骨上。不過這回他不敢再睜大眼睛等沈徠了，他怕一會沈徠出來也和孫奶奶一樣變成三個。於是他緊閉雙眼，支楞著耳朵，去聽沈徠的腳步聲。
沈徠的腳步聲和其他人的有區別，他邁的步子比其他人要小一點，還慢一點，走路也擡不起來腳的樣子，鞋底板磨蹭著地面發出“嚓嚓”的聲響，像村口背著手散閑步的老爺爺。
但是沈徠比老爺爺好看幾百倍！張韞知否定了自己給出的比喻，又開始張嘴啃咬膝蓋，沈徠不出現的時間裏，每一秒都讓他好無聊。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韞知終於停止了折騰膝蓋的嘴，忽地一下站起身，眼裏的小星星更多了，沈徠也從三個變成了四五六七八也有可能是九個。
“鑰匙…沈徠到底有幾個……”張韞知發出疑問，未等到沈徠的回答，就伸著一條胳膊，直直向後栽倒。
沈徠用手指勾了張韞知沒送出去的鑰匙，俯身在他鼻尖探了探，感受到有熱乎氣噴灑在指腹，緊繃的眉頭才不自覺放松。
喝多了也不忘來找我，這是有多想我。
沈徠戳了戳張韞知通紅的臉蛋。
沈徠看見他鼻頭冒出了細小的汗珠。
沈徠勾唇笑了笑，覺得小汗珠上寫滿了可愛。
於是沈徠湊近，用唇帶走了它。
等他咂咂嘴品味完汗珠的味道，才擡起頭來，質問與他同行的許傅:“你剛剛為什麽不接住他呢？”
“……”許傅無辜中槍，他為眼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而傻眼，他需要對自己的精神和靈魂進行洗滌，需要打破以前的沈徠，再重新塑造一個沈徠。
但在當下的幾秒內他沒有辦法快速的思考並給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回答。
看了眼不遠處正舔著雪糕走過來的小汪，許傅暗自道了聲抱歉，指著小汪大罵道：“你個操蛋的玩意兒，怎麽那麽不讓人省心呢，偷吃也得有個度吧，說說，偷了幾回冰櫃裏的雪糕了！你就是只扮了人的老鼠，鄭明揚個傻子還派你去守糧倉，一個兩個的簡直有病！”
邊罵邊逐漸消失在沈徠的視線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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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韞知心裏有一個會自動更新的排行榜，榜單上的位次經常隨他所遭遇的事情而發生變化:比如前幾天他跟李維漫吵架，李維漫就會從第一滑到第二；再比如五花肉答應他卻沒有陪他兜風，就會從第三降到第四。
不過也有例外。
這變化不定的排行榜裏，唯一不變的是沈徠。
沈徠永遠是張韞知心裏的第一名。
為什麽呢？張韞知不知道。
但是陳芳知道，陳芳說張韞知是唯沈徠馬首是瞻主義。
李維漫對此話表現出強烈的不讚同，“他就是蠢！蠢！被人給賣了還得反過來倒貼錢的蠢！”一連三個蠢字不足以化解李維漫的憤怒，他擡腳踢了小灰的飯碗，又仰頭對著天空大罵：“這該死的太陽，把老子曬化算了！”
陳芳看他抓耳撓腮的樣子，俯身摸了摸小灰的脖子，安慰它不要跟李維漫一般見識。
“你吃醋了。”陳芳一針見血，“張韞知明明和我最好，卻為另一個人忽略了我，那個人既沒陪伴他也沒保護他，憑什麽他一出現就取代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對吧”
“對你媽。”
李維漫氣急敗壞，臨走時狠狠瞪了陳芳一眼。
“他吃醋了。”陳芳撿來碗放小灰跟前，“對吧？”
小灰仰頭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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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韞知現在可沒心思想自己和李維漫的那點“恩怨情仇”，他正跟他爸兩人一人拿著一捆啤酒互灌呢，說是互灌不太準確，比試還差不多。
張韞知家住村子最北邊最後一巷的最後一戶，院子後面就是條人工河，河的四周栽滿了樹，楊樹居多，中間摻幾棵梧桐。這些樹大多有一人合抱那麽粗，樹枝也歪歪扭扭纏在一起，夏天一到，就成了附近熱門的乘涼地，周遭的鄰居們手搖蒲扇，或搬來躺椅，三五成群，聊聊誰誰誰家的媳婦生了孩子，誰誰家的母羊還沒配種，誰又無意中鬧了哪些笑話……
只是這閑聊聲越來越小，人也逐漸聚攏，裏三層外三層的像堵密不透風的墻，把張韞知還有他爸圍在了裏面。
要說父子倆在幹嘛？爭奪自行車的使用權罷了。
張韞知一開始是持反對意見的，他說，車子是媽媽送我的，你有車，還搶我的，最討厭了。
張絮反唇相譏，我不搶回來，這車子就成你朝那狐貍精送的嫁妝了！
張韞知羞紅了臉，捂著耳朵說才不是。張絮就學他的樣子，捂著耳朵說就是就是。一旁的沈夢受不了二人的聒噪，搬來壓在倉庫快過期的啤酒，叫他倆滾出去，說，誰先趴下誰認輸。
這張韞知可不能認輸，張韞知輸了，沈徠就沒有車子騎了，沒有車子騎，沈徠還會來找張韞知嗎？
氣勢洶洶捏了手裏的啤酒罐子，張韞知重重朝地上一扔，大著舌頭對張絮喊：“張韞知已經哈（喝）了十瓶，張絮再哈兩瓶就蘇（輸）啦！”
沈夢跟他說過，他爸酒量只能喝十二瓶啤的，多一口喝不了，必倒。
“……”張絮沒理他，他非得要小兔崽子瞧瞧，什麽叫姜是老的辣，什麽叫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還多。張絮咕嘟咕嘟灌下兩瓶，又瀟灑開了第三瓶，看向張韞知的眼神中帶著不屑，揚起的脖子，滾動的喉結，統統都在告訴他的兒子，老子的倔強，足以邁過十三瓶之門檻。
然而現實很骨感，張絮兩只眼珠子不聽使喚地亂轉，嘴裏嘰嘰咕咕喊著聽不懂的話，啪嗒一聲，倒在了他的倔強下。
“張韞知贏啦！”張韞知起身搶了他爸腰間的鑰匙串，那上面有鎖自行車的鑰匙，張韞知拿走了它，從此車子就只是張韞知自己的了，張韞知想把車子送給誰就送給誰。
張韞知的大腦是絕對清醒且精神的，不過身體就說不準了。他四肢綿軟，腳步虛浮，走起路來像個彈簧，一會躥高一會蹲低，嘴裏還嘟囔著含糊不清的話，在路過的鄰居眼中，顯得頗為怪異。
“瓜孫兒，你做啥子去嘛？”孫奶奶伸出拐棍攔了張韞知的去路。
張韞知的眼睛裏面有小星星，這些小星星對他施了奇怪的魔法，讓他看什麽都有很多個。
“為什麽有三個孫奶奶？”他不理會孫奶奶，反而自己玩起了自問自答，“因為張韞知有三只眼睛！”
說完，他忽然捂住嘴巴，好像是被自己的話給嚇到了。又過了幾秒，他開始用雙手不停拍打腦袋，試圖把眼睛裏的小星星給抖落出來。
“瓜孫兒，我要去給沈徠送鑰匙。”這是在回答孫奶奶幾分鐘前提出的問題。
“張韞知不能有三只眼睛，張韞知為什麽有三只眼睛呢，張韞知有三只眼睛沈徠就變成三個了，可是張韞知有兩只眼睛的時候為什麽只有一個沈徠呢……”
張韞知邊打腦袋邊往東邊走，留孫奶奶一個人在原地，她一個黃土埋到腦門上的老婆子，什麽風浪沒見過，現下卻被張韞知嚇得挪不動腳。
“造孽哦。”
搖搖晃晃走到果園，張韞知同平日一樣，在片場入口找了個小角落乖乖坐著。雙手抱著小腿，下巴墊在膝蓋骨上。不過這回他不敢再睜大眼睛等沈徠了，他怕一會沈徠出來也和孫奶奶一樣變成三個。於是他緊閉雙眼，支楞著耳朵，去聽沈徠的腳步聲。
沈徠的腳步聲和其他人的有區別，他邁的步子比其他人要小一點，還慢一點，走路也擡不起來腳的樣子，鞋底板磨蹭著地面發出“嚓嚓”的聲響，像村口背著手散閑步的老爺爺。
但是沈徠比老爺爺好看幾百倍！張韞知否定了自己給出的比喻，又開始張嘴啃咬膝蓋，沈徠不出現的時間裏，每一秒都讓他好無聊。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韞知終於停止了折騰膝蓋的嘴，忽地一下站起身，眼裏的小星星更多了，沈徠也從三個變成了四五六七八也有可能是九個。
“鑰匙…沈徠到底有幾個……”張韞知發出疑問，未等到沈徠的回答，就伸著一條胳膊，直直向後栽倒。
沈徠用手指勾了張韞知沒送出去的鑰匙，俯身在他鼻尖探了探，感受到有熱乎氣噴灑在指腹，緊繃的眉頭才不自覺放松。
喝多了也不忘來找我，這是有多想我。
沈徠戳了戳張韞知通紅的臉蛋。
沈徠看見他鼻頭冒出了細小的汗珠。
沈徠勾唇笑了笑，覺得小汗珠上寫滿了可愛。
於是沈徠湊近，用唇帶走了它。
等他咂咂嘴品味完汗珠的味道，才擡起頭來，質問與他同行的許傅:“你剛剛為什麽不接住他呢？”
“……”許傅無辜中槍，他為眼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而傻眼，他需要對自己的精神和靈魂進行洗滌，需要打破以前的沈徠，再重新塑造一個沈徠。
但在當下的幾秒內他沒有辦法快速的思考並給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回答。
看了眼不遠處正舔著雪糕走過來的小汪，許傅暗自道了聲抱歉，指著小汪大罵道：“你個操蛋的玩意兒，怎麽那麽不讓人省心呢，偷吃也得有個度吧，說說，偷了幾回冰櫃裏的雪糕了！你就是只扮了人的老鼠，鄭明揚個傻子還派你去守糧倉，一個兩個的簡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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