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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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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餘孽

祝饒此時還沒意識到他已經被認定為了急不可耐的誘拐犯, 他重新去看窗紙上的人像,發現了一絲端倪。

他初至六樓時便將十扇窗戶粗略看了一遍。窗紙中的人影雖然模糊不清,但輪廓相互有著差別, 祝饒一共從中數出了二十三人,它們排出固定順序, 在十扇窗間循環往覆地出現。

弦斷聲音響起的同時, 密不透風的樓層內忽然竄過了一道極細微的邪風。

窗中的走馬燈緩慢又走了一個來回。

祝饒神情漸漸凝重,他的感覺沒有錯, 人影確實少了一個!

原來窗中的二十三個人影,現在只剩下二十二個了!

祝饒當機立斷離開六樓往樓上走去,於是就和正要下樓找他算賬的蝶姑在樓梯上堵了個正著。

蝶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蘇月娘和靈也趴在欄桿上看熱鬧,左時寒見他們面面相覷許久, 從蝶姑身後探出來:“怎麽了?”

蝶姑還沒來得及發難, 祝饒先道:“封在窗戶裏的魂魄少了一個。”

他覺得不太正常。

蝶姑聞言臉色微變, 松開牽著左時寒的手, 身影一晃, 直接就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然越過祝饒來到了六樓的門口。

她推開門,只看了一眼, 便冷聲道:“又跑了兩個。”

蝶姑話音剛落下, 靈也便懂事道:“我這就去把它們抓回來。”

“先跑掉的是最強的那三個,時寒,月娘你們也過去, 月娘幫襯著靈也些。”蝶姑臉色差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大開殺戒, “沒有外力相助他們破不了封印,有人混進這裏了。”

她雖然沒明說, 但是祝饒很上道:“我去找。”

如果有人這個時候來到六樓,就會發現十扇窗內的鬼影此刻群魔亂舞。他們知道封印被破已經被蝶姑發現後,爭先恐後地想要從缺口處逃出來。

蝶姑此刻也顧不上找祝饒麻煩,簡單交代完後揮袖便進入了窗中,窗紙上立刻出現了威嚴可怖,幾近看不出人形的身影,一下便扭斷了離她最近一只魂魄的脖子。

遮天蔽日的墨蝶蝶群四散開來,所經之處燈火黯淡。

“跟著墨蝶,去找它們最密集的地方。”左時寒簡單說罷,提著劍便從窗戶跳出六樓,他踩著肉眼不可見的偶線前進,幾下就沒了身影。

蘇月娘和靈也更是早就沒影了。

逃出去三只鬼魂,還有一個幫助他們外逃的不知什麽東西現在也躲在某個地方,他們三鬼一人倒是剛好兵分四路。

祝饒立時也離開了小樓,他對此事極其重視,沒有半分懈怠。

畢竟是少有能在左時寒“娘家人”面前表現的機會了。

時間像是徹底停留在了記憶中的某一刻。

水下的古鎮被按下了暫停鍵,無面的人維持著暫停時的姿勢,燈籠裏的燭火不再跳動,穿街而過的風也停止了吹拂。

只有墨色的蝴蝶在它們之間穿梭,左時寒跟在墨蝶的身後,在擁擠的人群中好似一條靈巧的游魚,衣袂不曾沾到任何一具軀殼。

蝶姑的墨蝶可以引路,可以追蹤,也可以傳訊,很快其他人的消息就通過散布在紅燈鎮各處的墨蝶傳來,逃出去的惡鬼已經陸續被找到了,就連祝饒也遇上了其中一只。

反而是那個破壞封印的人已經不見蹤影。

那是個生人。

左時寒無比篤定這一點,他在樓道感受到了與祝饒截然不同的生人的氣息。

從記事起左時寒就在和魂魄打交道,死後對此更為敏感,每一個魂魄的氣息對他來說都是不一樣。

祝饒的魂魄像是黃昏時分的太陽,與清晨的熹光一樣溫暖又不會將人灼傷,相比早晨的太陽,好像又多了一絲讓人依附的沈穩。而另一個生人的氣息卻是隱晦腐朽的,就像是在汙泥裏慢慢腐爛的木頭。

這不是很陌生的氣息。

左時寒來到石橋,坐在欄桿上,抱劍看著不會流淌的河水,上面沒有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無論是就在上方的石橋還是河畔的街景,它們的影子都不會出現在水面。

水面上只有一個粗布衣裳的女人,與一盞紅色的燈。

“你是跟著我來到這裏的。”左時寒輕聲道,“左家自古以來的術法,你已經融會貫通了。”

鬼仙蹤跡不可妄尋,此等追魂之術,在左時寒覆滅左氏一族幾百年前便已失傳。

可它卻在一個不應該重現的時代出現了。

左時寒問:“你現在是誰?”

有人笑了一聲,從抱燈女子的身後轉出來。

他從頭到腳穿了一身黑,露在衣服外的皮膚卻是不見一絲血色的蒼白。進入鬼墟的魂魄會完全呈現出生人軀體的模樣,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竟然還活著。

衛衣的兜帽被扣上,帽檐壓得很低,投下的陰影將這人的大半張臉都遮住了。

左時寒像是透過這副外殼,看到了被縫縫補補的魂魄。

男人大大方方地展開手臂,像是要讓左時寒將他身上的殘缺看得更清楚一些:“我已經站在你面前了,你難道看不出我是誰嗎?”

“一個獨立的人才能說是‘誰’。”左時寒淡淡道,“你將左家歷代家主的殘魂縫補在自己身上,已經誰也不是了。”

男人含笑道:“我如今這樣正是拜你所賜啊,人傀。”

人傀。

左時寒已經幾百年沒有從別人口中聽說這個稱呼了。

在左家人眼裏,他這個自出生起就被用來煉化成操控鬼偶的工具的人,並不是與他們血脈相連的族人,只是一個比那些鬼偶珍貴一些的傀儡。

左時寒定定地看著對面與他隔著一截河水的男人,聽到這個稱呼他不感到生氣,只是覺得有點可悲。人是無法在正常情況下容納這麽多魂魄的,這個男人分明也是從出生起就作為容納左氏家主殘魂的傀儡。

“你們想要殺了我,為什麽要來到這裏?”左時寒松開劍平放在自己的膝上,手已經握上了劍柄。

蝶姑的實力要比他強上許多,來蝶姑的鬼墟搗亂,他們簡直是自尋死路。

就是要殺他也太過異想天開,他已經成為鬼仙太多年,除非自己不想再活下去,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殺死他的了。

男人沒有給出答案,而是將手放在了他身邊女子的身上。

坐在岸邊懷抱燈籠的女子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她本就對一切無知無覺。

可外人的觸碰卻惹怒了鬼墟的主人,她感覺有人正在威脅她最珍貴的寶物。一瞬之間,主人的怒火就席卷了整個屬於她的鬼墟。

距離只有十步之遙的左時寒直接被波及。

他沒有頭頂碎裂的屏障,與開始湧動的湖水,一道偶線卷上了男人的脖子,但很快就被另一截黑色的偶線當下。

男人咧了咧嘴,得意洋洋地向左時寒展示纏繞兩指之間屬於偶師的偶線。

鬼仙在自己的鬼墟裏就是絕對的主宰,就是另一個鬼仙這個時候也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然後就會被卷入由於鬼墟主人震怒導致的驟變中。

屏障出現了無數裂痕,湖水下滲,落到紅燈鎮變成了一場瓢潑大雨。

左時寒幾下便被淋得濕透,額發粘在眼睛上擋住了視線,他面無表情地擡手拂到一邊。

就在他思考是先找蝶姑讓她冷靜下來,還是找那個黑衣男人把他宰了的時候,頭頂突然出現一把傘。

傘面有著很多修補的痕跡,它已經很舊了,舊到出現許多缺口,但又被主人拿同色的紙補好繼續使用。

雨點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很響,左時寒不由得擔心起來,怕在雨中再待一會兒這把傘又要壞了。

持傘的女子穿著一身邊角洗得毛糙,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粗布衣服,有著一張平凡但給人感覺很舒服的臉,眉眼間是沒脾氣似的溫溫柔柔。

油紙傘本來就不大,她還分去了一半,自己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打濕了。

“雨下得太大了,”她說話時總是溫聲細語的,“小公子,我送你先去找一處地方避避雨吧。”

左時寒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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