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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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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他這個情況自出事後就一直維持到了現在, 有時吐得狠了,不僅折磨著肉/體,連精神都難逃其難, 生出要將命一塊搭在這上面的恐懼來。

幸運的是, 這種痛苦的風暴並非頻繁發作,哪怕算上今天, 總共也不超過十次。

發覺自己的異常, 他找過心理醫生, 當時給出的意見是口服藥物搭配系統脫敏療法。

是藥三分毒,方霽服用了半年左右的藥物, 有段時間導致身體激素水平失衡,白天時常困倦不堪, 一個月內體重急劇上升, 長胖了近二十斤。

直到覺得情緒趨於穩定, 便在咨詢過當時負責的心理醫生後停了藥, 接著報了個專業健身教練的課, 將身材漸漸恢覆原樣。

至於脫敏療法,他沒試過, 倒不是不願配合治療, 而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產生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根本就是與人相關,而非自然災害或意外事故。

表面上, 他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能夠維持基本的社交活動,如禮節性的握手和共餐等, 但剖開內心深處, 創傷留下的疤痕依舊清晰可見。

一旦遭遇特定情境,強烈的應激反應便會猛烈而至, 像只掙脫桎梏反撲的兇獸,令他這個手無寸刃的普通人毫無招架之力。

惡心與嘔吐是最多的。

對於他而言,能夠保持當前的狀態已是莫大的安慰,很滿意了,畢竟那段記憶永遠不可能剜除幹凈。這麽多年除了嘔吐時帶來的灼燒感不是滋味,實際上對他的日常生活沒有太多影響。

他能夠適應。

“……因為出現由心理引起的嘔吐不算頻繁,所以後面我就結束了和心理醫生的聯系,覺得平時多註意一點,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這也是你這些年不願意找伴侶的原因嗎?”賀知行問。他還記得上大學那會,方霽其實是有過找人談一場戀愛的沖動的,盡管最後沒有成功。

一次性紙杯在手中擠壓得變了形,裏邊的水被喝了個幹凈,只有零星幾滴,方霽便放開了去蹂/躪。

“……是。”

賀知行大致猜到了誘導方霽產生應激反應的因素。

“我沒法接受和人長時間的親密接觸,無論是異性還是同性。”

好在他沒有關系特別親密的朋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接觸的產生。就算是關系較好的甄均,雖然不知道他的情況,也始終在提醒後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沒有追問緣由。

沈默裹挾著的每一分一秒總顯得如有冰封,流逝地格外漫長。

“……你不問我當年發生了什麽嗎?”方霽放過了那只不成樣的紙杯,雙手自然交握放在腿上。

病房的窗戶敞著,微風絲絲縷縷地吹入,帶著思緒飄向不久前。

賀知行的身影闖入視野,眼中滿溢著擔憂與緊張,卻在一聲近乎咆哮般的怒吼後,所有動作伐戛然而止,猶如一盞熾熱的燭火猝不及防地被水澆滅,光芒瞬息黯淡,取而代之的是錯愕、迷惘。

他其實不想抱有那麽大的敵意,但在那一刻,身體仿佛啟動了自我保護機制,對外界的一切接近表現出抗拒,包括最開始想要幫他的劉叉也不例外,最終只能無奈地選擇守在衛生間門外,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如果賀知行問他當年發生了什麽的話,他會……

方霽望著病床上雪白的被面,陡然有些不敢確定了。

他真的能做到坦蕩地說出口嗎?

那段埋藏已久的往事,恍若一只潘多拉魔盒,裝滿了痛苦與狼狽。他曾費盡心思才勉強將其封閉,不讓過去的陰霾再次侵襲。

賀知行給出超乎意料的回答,“我希望能夠解決你的問題,而不是讓你再經歷一遍當初的痛苦。”

“說與不說的權利在於你,如果你做不到說出口,或者有任何猶豫,都可以向我結束這個話題。”

揭開傷疤並非一件容易的事,他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既然能夠令方霽陷入長達數年心理障礙之中,可見事件的惡劣性和對他的影響性。

“等你真正願意說出來時,我會再聽。”

方霽覺得今天的賀知行很怪,現在的氣氛更怪。是因為對方今天沒有穿裁剪得體的西裝,而是一套不合身的休閑裝嗎?

他看出賀知行現在身上這套和沖進衛生間找他時穿的那套不同,盡管前者顯然試圖貼近後者慣常的穿衣風格,細心挑選的衣物看似與他往日常見的形象相差無幾,但方霽就是篤定,這不是賀知行原本的衣服。

賀知行向來偏好簡潔不張揚的服飾,就連微不足道的圖案點綴都會被他排除在外。

他的性格就跟他熨燙平整的衣裳一樣,無瑕且精致,每一個細節都被精心雕琢,呈現出一種難以捉摸的完美,讓人看不透他心底究竟想的什麽。

“賀知行,你今天有點不一樣。”方霽晃了晃神。

“哪裏不一樣?”賀知行不帶任何感情地問,語速卻放慢了些許,像是在認真聽他說話。

“有點溫柔。”方霽脫口而出。

賀知行過了片刻,才問:“那你喜歡我嗎?”

方霽當然沒上當,堅決而無情:“喜歡溫柔,但不喜歡你。”

賀知行也不惱,事實上方霽會給出這樣的回答他絲毫不意外。

“所以你是希望我對你兇一些?比如把你綁在床頭,將所有瞞著我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方霽扯了扯唇角,不確定是氣笑還是無語,又或者兩者兼有。

“算了,你面無表情的臉看著已經夠兇了。”

-

方霽最後答應去一趟精神科,不過絕對不是出於賀知行的擔心,他就是發現那碗紅豆蓮子粥挺好喝的。

和賀知行確定下來後,他還又要了一碗。

藍書柳的廚藝屬實很好,方霽感覺自己和她比起來都是小巫見大巫。

他們所在的醫院內就設有精神科,過去很方便。輸完液,喊護士拔了針,簡單收拾一番病房,拐轉出門掛了精神科的號。

不知道今天是在搞什麽促銷活動,還是有哪位醫學泰鬥在此坐鎮,精神科門前排隊的人很多,男女老少皆有,以青少年數量居多。

就算減去陪同人員,排在方霽前面的也還有十幾個,沒幾個小時到不了他。

方霽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不是法定節假日,但是周末。學生平常在校忙於學業,選擇周末再來醫院看病似乎情有可原。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這等就行。”方霽道,“阿姨不是後天就要回去了,你趁著這兩天再好好陪陪她。”

藍書柳專程為了兒子飛回來一趟不容易,停留的時間不到一個星期,要是全被他將賀知行獨占了去,他也挺不好意思的。

“不用,我會和她解釋。”賀知行卻堅持留下來。

他做了計劃,會去國外看望賀鴻志,屆時一塊彌補藍書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定在一個月後。

方霽聽完他的計劃沒再說什麽。

科室門前有一個小型休息廳,成排的□□鐵質椅子占據中央,他走過去,在人少的區域挑了個位置坐下。

還有空位,賀知行在他旁邊坐下。

方霽本打算刷會視頻打發時間,但看了沒五分鐘,眼皮幹澀得厲害,開始上下打架。

他撐不住,熄滅手機放進口袋,向後靠在椅背上,脖子枕著邊緣,調整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準備小瞇一會。

一個不留神,真給睡沈了過去。再睜眼,卻變成了靠在某人肩上。

“我睡到一半靠過來的?”方霽一擡眼,就見近在咫尺坐得板正的賀知行,保持著一慣的端莊與自律。仔細聞的話,一股清新而又略帶冷冽的氣息悄然湧入鼻腔,使人安心。

他剛才睡得舒服,要不是脖子酸了或許還能再睡上一個小時,就是不知道賀知行保持了多久這個姿勢,看著就挺難受的。

賀知行看了一眼從自己肩上離開的人,有些可惜,少頃才擠出一個不那麽堅定的“嗯”。

方霽沒心思懷疑,直起身的同時伸手捏揉晴明穴,道:“怎麽今天會這麽困,明明輸液的時候已經睡了很久。”

賀知行回憶起方霽中午吃的東西,猜測:“應該是止吐藥的副作用。”

“頭暈或者頭疼嗎?”

方霽感受了一下,“還好。”

“前面還有幾個?”

賀知行替他看了一眼顯示屏,“兩個。”

方霽估計了一下時間,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他。為了舒緩長時間靜坐造成的肌肉酸痛,他從冰冷的金屬椅上緩緩起身,伸展四肢,輕輕扭動早已僵硬的脖頸。

“我去一趟洗手間。”

話音未落,仿若綠茵地上驟然生長出藤蔓,迅捷而有力。賀知行的心頭被牽扯得一顫,幾乎是本能使然擡起手臂,緊緊攥住了方霽的手。

這一下的力道很大,即使賀知行反應過來,立即松開手,方霽還是指尖發麻,殘留下壓迫感。

對上賀知行那張眉頭緊鎖的臉,縱使內心略有詫異,他卻沒什麽脾氣,“放心,我不是要去吐,更不會突然暈倒,就是水喝多了想去解決一下。”

賀知行跟著站了起來,“我陪你一起去。”

方霽挑了挑眉:“你去了能幹嘛,幫我排水不成?”之前腿傷住院那次,賀知行駕輕就熟地扯下他內褲,毫無膈應的模樣像個慣犯。

說實話,要是旁邊真有人盯著他看,他反倒更加尿不出了。

“你要不怕我扒你褲子就盡管跟上來。”

方霽喜歡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每晚貼著賀知行那玩意,他想過如果將賀知行家裏的內褲全部燒毀,能不能阻止俯身的情況。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

且不說他能不能潛入賀知行家成功偷出內褲,光是這個行為就挺變態弱智。

賀大總裁不差錢,失去一條內褲,還能買千千萬萬條內褲繼續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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