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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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淩晉將趙十五背進洞內，將他倚著洞壁放到地上，問道:“軍營是不是出事了？”
趙十五一把抓住淩晉的臂膀，“我們……遭遇敵襲，大夥……正在吃飯，內城的叛軍突然……沖了出來。張璐將軍帶著我們……迅速防禦，原本……原本已經抵住攻擊，誰知——”
趙十五的聲音變得嗚咽，“誰知我們背後突然殺出一批敵軍！他們攀上城墻，射下火箭，我們、我們——”
趙十五呼吸陡然急促，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淩晉單膝跪地，一把扶住趙十五。
其實剩下的不必講了，圍困城中，前後夾擊，兵敗，甚至全軍覆沒，只是時間問題。
淩晉面色泛白，一雙深眸燃起幽幽冷焰，他捏緊趙十五的手臂，道:“除了你，還有誰逃出來？”
趙十五滿面涕淚，痛苦地搖頭，“五萬將士——無人逃出——殿下，若非周公子沖進火海，我也不可能生還——”
淩晉深吸一口氣，將微顫的手緊握成拳，聲音冷靜有力，“你先休息。”
他起身，看向淩昶王尋，“梁蔚至今未歸，我擔心他們發現軍營有異自投羅網，我去接應他們，二哥，小尋，十五托付給你們。”他轉身看向周溪淺，唇角微動，片刻後才道：“在洞口望哨，好嗎？”
黑暗中，周溪淺的圓眸淚光點點，“你會有危險嗎？”
“不會。”
“我不能跟著你嗎？”
“不能。”
周溪淺輕聲道：“好。”
周溪淺與淩晉來到洞外，淩晉為他在洞口附近找了一處可供探看的隱蔽青石，而後清除從此地回洞口的枯枝殘葉，以防周溪淺回洞時發出響動驚擾敵軍。
忙完這一切，他回到周溪淺身邊，看了他片刻，忽而擡手拭去他眼角淚痕。
“別怕。”
淩晉走入黑暗之中。
周溪淺望著淩晉遠去的身影，視線逐漸朦朧。他抹了一把眼睛，凝神看向漆黑的遠方。
半個時辰後，淩晉與眾人齊聚洞穴之中。
事到如今，事情終於清晰起來。原來李月端攜十二萬之眾起兵造反，以致哀鴻遍野，屍殍滿地，竟是為了一場彌天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以十二萬叛軍，將淩晉引出建京，困在徐州，助王淵發動宮變。再趁淩晉兵困馬乏之際，與王淵合兵一處前後夾擊，將淩晉軍全殲於白梨塢內。
若非周溪淺與趙十五把消息遞出，淩晉很有可能葬身白梨塢。皇帝被殺，宗室被屠，若連帶兵在外的太子也死在沙場，王淵則再無威脅。
因此，接下來，王淵會不惜一切代價殺死淩晉。
淩晉面色沈凝，“軍隊中有專門尋跡搜捕的隊伍，天亮之後，我們的蹤跡將無處遁形。"
他看向淩昶，“錢蒙之的樓船有幾艘？”
淩昶道:“十艘，且載的不是你們的補給，而是叛軍。”
“揚州樓船一艘可容五千人，如此算來，此地叛軍已逾七萬，一旦寸土搜尋，我們插翅難逃。”
淩昶道：“我們是否要先回荊州？我替你算過，你在荊州都督六州軍事，而此次你只帶了兩州兵馬，餘下四州，兵力應在二十萬左右，若他們能聽你號令，殺回建京足矣。”
“不用回荊州，”淩晉道，“出征前，我給四州下過密令，若京中有異，屯兵江北光州，等我來召。”
淩昶聲音訝然，“沒有兵符，你確定能調動他們？”
淩晉聲音冷寒，“兵符，不過是糊弄文臣和父皇的。王淵能起兵造反，我的將士，自然也聽我的。”
淩昶微微變了下面色，卻沒再說什麽，只道：“我們當如何去光州？”
淩晉道：“光州毗鄰淮水，若想不被追蹤，只能走水道。”他看了一眼濃黑夜色，“我們要趁夜色掩映，趕到下一個渡口。”
淩昶看向他，“四弟，若我們被圍呢？”
淩晉轉過身，眸底晦暗黑沈，“看命。”
臨行前，淩晉命趙十五留在原地。
趙十五苦澀道:“謝殿下。”
淩晉按了一下他的肩，“你強跟著我們，若遇危險，你必不能活。我們走後，你自己尋個隱蔽之所躲好，我在建京等你傷愈歸來。”
五十餘人趁夜上了路。
淩昶看著月光照不進的黝暗山林，問道:“你知道下一個渡口在哪嗎？”
淩晉拉著周溪淺走在前面，“東南方。”
“然後呢？我們具體怎麽走？”
周溪淺扭過頭來，對淩昶輕聲道:“沿著這座山往東南方向走，下山後再走十裏，就到下一個渡口了。”
淩晉捏了一下周溪淺的手心。
淩昶很訝然，“小公子好記性。”
周溪淺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回頭去，淩晉替他接了話：“他背了許久的地圖。”
他們在漆黑一片的山林間不知走了多久，忽而聽到遠處傳來篤篤的馬蹄聲。
聲音伶仃，似是獨行，眾人在淩晉的示意下隱進樹後。
不一會兒，一個士兵出現在不遠處的山道上。那士兵打馬馳過山道，馳到一處林木稀疏處，叫山間冷月照亮了一瞬面容。
王尋突然壓低聲音道:“我認識他，他是錢蒙之身邊的斥候。”
淩晉一轉佩劍，走出樹外。
王尋一把拉住他，低聲道:“你幹什麽？”
“他行色匆匆，必有軍情要報，我去盤問。”
王尋連忙將他拖了回來，“我來，我有辦法。”
說罷，他沖出樹林，喊道:“站住！”
已經騎出一段的斥候駐馬回身。
王尋咽了一口唾沫，跑到山道上，色厲內荏道:“怎麽才回來！探到什麽消息了嗎！”
斥候策馬向王尋行來。
及至王尋面前，看清了王尋的容貌，斥候連忙翻身下馬，拱手道:“原來是王公子，是錢將軍派您來的？”
“我正隨將軍搜尋淩晉的蹤跡，你怎樣，探到什麽消息了？”
斥候知道王尋是王淵親子，自然不願憑白開罪他，於是恭敬道:“回公子，我在泗汴兩河交接東二十裏發現了一支荊州軍，人數約一萬，正向這邊行來。”
“帶兵的是誰？”這下王尋的驚訝不是裝的了。
“是淩晉麾下右將軍鄭越。”
密林中，淩晉與梁蔚對視一眼，梁蔚用口型道:“鄭將軍從海上趕來了？”
淩晉微微頷首。
梁蔚神情微松，無聲道:“好消息。”
那頭，王尋已對斥候道:“這樣重要的消息，你要親自跟將軍講，走，隨我來。”
斥候牽著馬，跟著王尋向密林深處行去。
及至淩晉藏身處，王尋突然被石頭絆了一跤，哎呦呦向前栽去。斥候連忙上前將王尋拉住，此時，一把寒刃已抵到頸前。
下一刻，斥候被五花大綁丟在一旁。
淩晉牽過斥候的戰馬，道了聲謝，而後一個手刃劈在了他的頸後。
淩晉轉身對身後的親衛道:“將他丟回山洞裏，以免洩露行蹤。”
親衛應了一聲，抗起昏迷的斥候，向著來時路走去。
淩晉將馬牽到淩昶面前，語調微諷，“還成嗎？”
淩昶不跟他客氣，翻身上了馬。
淩晉將韁繩甩到淩昶手中，淩昶一把握住，問道：“你們為何在東面還有一支軍隊？”
淩晉轉身看向周溪淺，向他招了招手。
梁蔚見沒人理淩昶，只得上前解釋道：“回二殿下，發兵時，殿下曾分兵三路，第三路受殿下之命從海上迂回到徐州後方，因路程遙遠，至今尚未歸隊。我們要尋的，就是那支隊伍。”
周溪淺已小跑到淩晉面前。
淩晉抱臂看向他，“考考你，泗水與汴水交界處怎麽走，你知道嗎？”
“知道，”周溪淺露出今夜第一個清淺的笑容，“你在地圖上教過我。”
淩晉伸手揉了一下他的頭，“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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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晉將趙十五背進洞內，將他倚著洞壁放到地上，問道:“軍營是不是出事了？”
趙十五一把抓住淩晉的臂膀，“我們……遭遇敵襲，大夥……正在吃飯，內城的叛軍突然……沖了出來。張璐將軍帶著我們……迅速防禦，原本……原本已經抵住攻擊，誰知——”
趙十五的聲音變得嗚咽，“誰知我們背後突然殺出一批敵軍！他們攀上城墻，射下火箭，我們、我們——”
趙十五呼吸陡然急促，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淩晉單膝跪地，一把扶住趙十五。
其實剩下的不必講了，圍困城中，前後夾擊，兵敗，甚至全軍覆沒，只是時間問題。
淩晉面色泛白，一雙深眸燃起幽幽冷焰，他捏緊趙十五的手臂，道:“除了你，還有誰逃出來？”
趙十五滿面涕淚，痛苦地搖頭，“五萬將士——無人逃出——殿下，若非周公子沖進火海，我也不可能生還——”
淩晉深吸一口氣，將微顫的手緊握成拳，聲音冷靜有力，“你先休息。”
他起身，看向淩昶王尋，“梁蔚至今未歸，我擔心他們發現軍營有異自投羅網，我去接應他們，二哥，小尋，十五托付給你們。”他轉身看向周溪淺，唇角微動，片刻後才道：“在洞口望哨，好嗎？”
黑暗中，周溪淺的圓眸淚光點點，“你會有危險嗎？”
“不會。”
“我不能跟著你嗎？”
“不能。”
周溪淺輕聲道：“好。”
周溪淺與淩晉來到洞外，淩晉為他在洞口附近找了一處可供探看的隱蔽青石，而後清除從此地回洞口的枯枝殘葉，以防周溪淺回洞時發出響動驚擾敵軍。
忙完這一切，他回到周溪淺身邊，看了他片刻，忽而擡手拭去他眼角淚痕。
“別怕。”
淩晉走入黑暗之中。
周溪淺望著淩晉遠去的身影，視線逐漸朦朧。他抹了一把眼睛，凝神看向漆黑的遠方。
半個時辰後，淩晉與眾人齊聚洞穴之中。
事到如今，事情終於清晰起來。原來李月端攜十二萬之眾起兵造反，以致哀鴻遍野，屍殍滿地，竟是為了一場彌天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以十二萬叛軍，將淩晉引出建京，困在徐州，助王淵發動宮變。再趁淩晉兵困馬乏之際，與王淵合兵一處前後夾擊，將淩晉軍全殲於白梨塢內。
若非周溪淺與趙十五把消息遞出，淩晉很有可能葬身白梨塢。皇帝被殺，宗室被屠，若連帶兵在外的太子也死在沙場，王淵則再無威脅。
因此，接下來，王淵會不惜一切代價殺死淩晉。
淩晉面色沈凝，“軍隊中有專門尋跡搜捕的隊伍，天亮之後，我們的蹤跡將無處遁形。"
他看向淩昶，“錢蒙之的樓船有幾艘？”
淩昶道:“十艘，且載的不是你們的補給，而是叛軍。”
“揚州樓船一艘可容五千人，如此算來，此地叛軍已逾七萬，一旦寸土搜尋，我們插翅難逃。”
淩昶道：“我們是否要先回荊州？我替你算過，你在荊州都督六州軍事，而此次你只帶了兩州兵馬，餘下四州，兵力應在二十萬左右，若他們能聽你號令，殺回建京足矣。”
“不用回荊州，”淩晉道，“出征前，我給四州下過密令，若京中有異，屯兵江北光州，等我來召。”
淩昶聲音訝然，“沒有兵符，你確定能調動他們？”
淩晉聲音冷寒，“兵符，不過是糊弄文臣和父皇的。王淵能起兵造反，我的將士，自然也聽我的。”
淩昶微微變了下面色，卻沒再說什麽，只道：“我們當如何去光州？”
淩晉道：“光州毗鄰淮水，若想不被追蹤，只能走水道。”他看了一眼濃黑夜色，“我們要趁夜色掩映，趕到下一個渡口。”
淩昶看向他，“四弟，若我們被圍呢？”
淩晉轉過身，眸底晦暗黑沈，“看命。”
臨行前，淩晉命趙十五留在原地。
趙十五苦澀道:“謝殿下。”
淩晉按了一下他的肩，“你強跟著我們，若遇危險，你必不能活。我們走後，你自己尋個隱蔽之所躲好，我在建京等你傷愈歸來。”
五十餘人趁夜上了路。
淩昶看著月光照不進的黝暗山林，問道:“你知道下一個渡口在哪嗎？”
淩晉拉著周溪淺走在前面，“東南方。”
“然後呢？我們具體怎麽走？”
周溪淺扭過頭來，對淩昶輕聲道:“沿著這座山往東南方向走，下山後再走十裏，就到下一個渡口了。”
淩晉捏了一下周溪淺的手心。
淩昶很訝然，“小公子好記性。”
周溪淺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回頭去，淩晉替他接了話：“他背了許久的地圖。”
他們在漆黑一片的山林間不知走了多久，忽而聽到遠處傳來篤篤的馬蹄聲。
聲音伶仃，似是獨行，眾人在淩晉的示意下隱進樹後。
不一會兒，一個士兵出現在不遠處的山道上。那士兵打馬馳過山道，馳到一處林木稀疏處，叫山間冷月照亮了一瞬面容。
王尋突然壓低聲音道:“我認識他，他是錢蒙之身邊的斥候。”
淩晉一轉佩劍，走出樹外。
王尋一把拉住他，低聲道:“你幹什麽？”
“他行色匆匆，必有軍情要報，我去盤問。”
王尋連忙將他拖了回來，“我來，我有辦法。”
說罷，他沖出樹林，喊道:“站住！”
已經騎出一段的斥候駐馬回身。
王尋咽了一口唾沫，跑到山道上，色厲內荏道:“怎麽才回來！探到什麽消息了嗎！”
斥候策馬向王尋行來。
及至王尋面前，看清了王尋的容貌，斥候連忙翻身下馬，拱手道:“原來是王公子，是錢將軍派您來的？”
“我正隨將軍搜尋淩晉的蹤跡，你怎樣，探到什麽消息了？”
斥候知道王尋是王淵親子，自然不願憑白開罪他，於是恭敬道:“回公子，我在泗汴兩河交接東二十裏發現了一支荊州軍，人數約一萬，正向這邊行來。”
“帶兵的是誰？”這下王尋的驚訝不是裝的了。
“是淩晉麾下右將軍鄭越。”
密林中，淩晉與梁蔚對視一眼，梁蔚用口型道:“鄭將軍從海上趕來了？”
淩晉微微頷首。
梁蔚神情微松，無聲道:“好消息。”
那頭，王尋已對斥候道:“這樣重要的消息，你要親自跟將軍講，走，隨我來。”
斥候牽著馬，跟著王尋向密林深處行去。
及至淩晉藏身處，王尋突然被石頭絆了一跤，哎呦呦向前栽去。斥候連忙上前將王尋拉住，此時，一把寒刃已抵到頸前。
下一刻，斥候被五花大綁丟在一旁。
淩晉牽過斥候的戰馬，道了聲謝，而後一個手刃劈在了他的頸後。
淩晉轉身對身後的親衛道:“將他丟回山洞裏，以免洩露行蹤。”
親衛應了一聲，抗起昏迷的斥候，向著來時路走去。
淩晉將馬牽到淩昶面前，語調微諷，“還成嗎？”
淩昶不跟他客氣，翻身上了馬。
淩晉將韁繩甩到淩昶手中，淩昶一把握住，問道：“你們為何在東面還有一支軍隊？”
淩晉轉身看向周溪淺，向他招了招手。
梁蔚見沒人理淩昶，只得上前解釋道：“回二殿下，發兵時，殿下曾分兵三路，第三路受殿下之命從海上迂回到徐州後方，因路程遙遠，至今尚未歸隊。我們要尋的，就是那支隊伍。”
周溪淺已小跑到淩晉面前。
淩晉抱臂看向他，“考考你，泗水與汴水交界處怎麽走，你知道嗎？”
“知道，”周溪淺露出今夜第一個清淺的笑容，“你在地圖上教過我。”
淩晉伸手揉了一下他的頭，“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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