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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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兩人來到一戶正冒炊煙的人家，淩晉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婦人。
婦人神情警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二人。但當淩晉說出自己是徐州刺史遠親時，婦人立馬換了個臉色，她連忙打開大門，笑道：“原來兩位公子是刺史遠親，快請進。”
周溪淺在淩晉的攙扶下滑下馬來，與淩晉一道走進院中。茅檐低小，院也不大，兩個小兒正蹲在地上捉弄雞雛。
男主人聞聲從屋內迎出，緊跟著還有一個十二三的少年。
淩晉打量著這家人，人丁興旺，家禽十數，這是這片貧瘠土地少見的安寧之家。
事出反常必有異，淩晉看向周溪淺，欲示意他情況有異，周溪淺卻已然湊到兩個兒童身後，與他們一道看起了滾圓的雞雛。
淩晉收回視線，對男主人道：“我們是投奔刺史大人而來，路過此地，叨擾了。”
男主人一疊聲道：“應該的，應該的。”他扭頭囑咐稚童殺雞，把淩晉迎進屋內。
淩晉將周溪淺招呼進屋，與淩晉一並道謝，男主人渾不在意，只叫他們倆別嫌粗鄙。
不多時，肉糜、雞湯被端上案，男主人甚至開了一壇濁酒，給淩晉與周溪淺滿滿倒了兩碗。
酒乃餘糧所制，對江南百姓尚且珍貴，何況此地。淩晉擋住男主人倒酒的手，沈聲道：“無功不受祿。”
男主人放下酒壇，嘆了口氣，“大人莫怪，小人確實有事相求。”
淩晉收回手，“兄臺請講。”
男主人跟婦人對視一眼，嘆道：“兩人大人既是李大人的親眷，可否為我家大兒捎句話？”
“您家大兒？”
婦人搶先道：“正是正是！我家老大在白梨塢李大人麾下，他左額有一個巴掌大的楓葉胎記，很好認，兩人大人要是見到他，替他給我們帶個平安，跟他說，你幺弟業已四歲，一切都好。”
淩晉眉目一動，問道：“令郎四年未歸家？”
婦人方要說話，被男主人瞪了一眼，婦人道：“他二人是刺史大人親眷，有什麽說不得的！”她看向淩晉，“進了白梨塢，慢說四年，此生都不能再見了。”
淩晉攢起眉，“我瞧兄臺家境殷實，為何要讓令郎充軍？”
言罷，不僅婦人，連男主人也重重嘆了口氣，他道：“我們之所以能吃口飽飯，全賴大兒，李大人宅心仁厚，凡主動充軍者，可免五成課稅，且白梨塢城高壁厚，若胡人來犯，也能保他性命，縱終生不見，又有何妨？”
“五成課稅？”淩晉淡淡一笑，“刺史大人好慷慨。我與表弟一路行來，唯見你們村有炊煙，可是你們村家家充了軍？”
男主人點頭道：“四年前刺史大人前來征兵，我們村凡能出男丁者，盡出了，李大人為我們免去五成課稅，又為我們把胡人抵擋在外，我們才終於能過上安穩日子。”
淩晉點頭道：“好，若遇令郎，自當帶信。”
婦人眼中含淚，與男主人一起起身作揖，“有勞公子了！”
淩晉起身相扶，“理應如此。”
是夜，主家夫婦為淩晉二人勻出一間房，周溪淺爬上榻，嘶嘶地小聲抽氣。
淩晉在收拾兩人的行禮，聽見抽氣聲，回頭看了周溪淺一眼。
周溪淺倒在榻上，喃喃道：“淩……晉哥，白梨塢離這裏這麽近，為什麽充了軍，就一生不能回來呢？”
“因為他們充的不是刺史官兵，而是李廷自己的私軍。”
“私軍？”
“嗯，私軍比賣身的奴仆更甚，乃戶籍上的死人，凡進去，便是李廷私產，終生不能歸家了。”
周溪淺悵然道:“所以消失的一萬人，是去當李大人的私軍了？”
“若戶戶如此，便可定論。”
周溪淺盯著屋頂，“如果我娘當年沒有辭別李大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對，但應會被厚待。”
周溪淺輕輕嘆了口氣。
淩晉將燈芯挑亮，“往內挪些，我覺輕，不喜人擾。”
周溪淺眼咕嚕一轉，“要不……”他想問淩晉能不能打地鋪，但想了想，還是改成“我打地鋪？”
淩晉瞥他一眼，“隨你。”
周溪淺撇撇嘴，躺在榻上一動未動，他道：“李大人招募私兵被你發現，你們會怎麽處罰他？”
“未必會重罰。”
周溪淺驚訝地看過來。
淩晉薄唇微抿，“像他這樣的北方降將，建築塢堡私藏私戶比比皆是，法不責眾，朝廷要麽大刀闊斧，要麽只能輕輕放下。”
周溪淺道：“那為什麽還叫我們來調查？”
“因為要弄清意圖，自保可寬宥，但若謀逆呢？”
周溪淺感到脊背一陣涼意，淩晉已托著燈盞來到榻邊，皺眉道：“不是叫你往內挪嗎？”
周溪淺看著他，往裏挪了一下，然後抽了一口氣。
“怎麽？”
“我……”周溪淺的臉熱了熱。
“磨著腿了？”
周溪淺紅著臉點了點頭。
“要上藥嗎？”
“不用不用！”周溪淺一個勁兒搖頭，"我睡一覺就好了。"
淩晉將燭臺放到一側，“別動了。”
不及周溪淺反應，淩晉已屈膝上榻。村戶床榻低矮窄短，淩晉一條腿屈在周溪淺腿邊，俯下身，雙手撐在周溪淺身側，另一條長腿移榻上，低頭看了周溪淺一眼。
周溪淺整個人貼在榻上，雙目瞪得渾圓。
火光半明半暗渡在淩晉冷玉般的面上，周溪淺心跳加速，渾身僵直。
下一瞬，淩晉翻了過去。
周溪淺頭腦懵然，思緒仍被禁錮在淩晉映著火光的漆黑雙眸中，直至窸窸窣窣的衣料聲在身側響起，周溪淺才猛然回過神來。
他感到一股燥意從兩頰蒸騰開來，直至淩晉挪至十寸開外，裹上布衾，將身子背了過去，周溪淺才覺身體陡然解了封。
周溪淺勒令自己呼吸變得自然些，拉緊布衾，使勁閉上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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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一戶正冒炊煙的人家，淩晉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婦人。
婦人神情警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二人。但當淩晉說出自己是徐州刺史遠親時，婦人立馬換了個臉色，她連忙打開大門，笑道：“原來兩位公子是刺史遠親，快請進。”
周溪淺在淩晉的攙扶下滑下馬來，與淩晉一道走進院中。茅檐低小，院也不大，兩個小兒正蹲在地上捉弄雞雛。
男主人聞聲從屋內迎出，緊跟著還有一個十二三的少年。
淩晉打量著這家人，人丁興旺，家禽十數，這是這片貧瘠土地少見的安寧之家。
事出反常必有異，淩晉看向周溪淺，欲示意他情況有異，周溪淺卻已然湊到兩個兒童身後，與他們一道看起了滾圓的雞雛。
淩晉收回視線，對男主人道：“我們是投奔刺史大人而來，路過此地，叨擾了。”
男主人一疊聲道：“應該的，應該的。”他扭頭囑咐稚童殺雞，把淩晉迎進屋內。
淩晉將周溪淺招呼進屋，與淩晉一並道謝，男主人渾不在意，只叫他們倆別嫌粗鄙。
不多時，肉糜、雞湯被端上案，男主人甚至開了一壇濁酒，給淩晉與周溪淺滿滿倒了兩碗。
酒乃餘糧所制，對江南百姓尚且珍貴，何況此地。淩晉擋住男主人倒酒的手，沈聲道：“無功不受祿。”
男主人放下酒壇，嘆了口氣，“大人莫怪，小人確實有事相求。”
淩晉收回手，“兄臺請講。”
男主人跟婦人對視一眼，嘆道：“兩人大人既是李大人的親眷，可否為我家大兒捎句話？”
“您家大兒？”
婦人搶先道：“正是正是！我家老大在白梨塢李大人麾下，他左額有一個巴掌大的楓葉胎記，很好認，兩人大人要是見到他，替他給我們帶個平安，跟他說，你幺弟業已四歲，一切都好。”
淩晉眉目一動，問道：“令郎四年未歸家？”
婦人方要說話，被男主人瞪了一眼，婦人道：“他二人是刺史大人親眷，有什麽說不得的！”她看向淩晉，“進了白梨塢，慢說四年，此生都不能再見了。”
淩晉攢起眉，“我瞧兄臺家境殷實，為何要讓令郎充軍？”
言罷，不僅婦人，連男主人也重重嘆了口氣，他道：“我們之所以能吃口飽飯，全賴大兒，李大人宅心仁厚，凡主動充軍者，可免五成課稅，且白梨塢城高壁厚，若胡人來犯，也能保他性命，縱終生不見，又有何妨？”
“五成課稅？”淩晉淡淡一笑，“刺史大人好慷慨。我與表弟一路行來，唯見你們村有炊煙，可是你們村家家充了軍？”
男主人點頭道：“四年前刺史大人前來征兵，我們村凡能出男丁者，盡出了，李大人為我們免去五成課稅，又為我們把胡人抵擋在外，我們才終於能過上安穩日子。”
淩晉點頭道：“好，若遇令郎，自當帶信。”
婦人眼中含淚，與男主人一起起身作揖，“有勞公子了！”
淩晉起身相扶，“理應如此。”
是夜，主家夫婦為淩晉二人勻出一間房，周溪淺爬上榻，嘶嘶地小聲抽氣。
淩晉在收拾兩人的行禮，聽見抽氣聲，回頭看了周溪淺一眼。
周溪淺倒在榻上，喃喃道：“淩……晉哥，白梨塢離這裏這麽近，為什麽充了軍，就一生不能回來呢？”
“因為他們充的不是刺史官兵，而是李廷自己的私軍。”
“私軍？”
“嗯，私軍比賣身的奴仆更甚，乃戶籍上的死人，凡進去，便是李廷私產，終生不能歸家了。”
周溪淺悵然道:“所以消失的一萬人，是去當李大人的私軍了？”
“若戶戶如此，便可定論。”
周溪淺盯著屋頂，“如果我娘當年沒有辭別李大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對，但應會被厚待。”
周溪淺輕輕嘆了口氣。
淩晉將燈芯挑亮，“往內挪些，我覺輕，不喜人擾。”
周溪淺眼咕嚕一轉，“要不……”他想問淩晉能不能打地鋪，但想了想，還是改成“我打地鋪？”
淩晉瞥他一眼，“隨你。”
周溪淺撇撇嘴，躺在榻上一動未動，他道：“李大人招募私兵被你發現，你們會怎麽處罰他？”
“未必會重罰。”
周溪淺驚訝地看過來。
淩晉薄唇微抿，“像他這樣的北方降將，建築塢堡私藏私戶比比皆是，法不責眾，朝廷要麽大刀闊斧，要麽只能輕輕放下。”
周溪淺道：“那為什麽還叫我們來調查？”
“因為要弄清意圖，自保可寬宥，但若謀逆呢？”
周溪淺感到脊背一陣涼意，淩晉已托著燈盞來到榻邊，皺眉道：“不是叫你往內挪嗎？”
周溪淺看著他，往裏挪了一下，然後抽了一口氣。
“怎麽？”
“我……”周溪淺的臉熱了熱。
“磨著腿了？”
周溪淺紅著臉點了點頭。
“要上藥嗎？”
“不用不用！”周溪淺一個勁兒搖頭，"我睡一覺就好了。"
淩晉將燭臺放到一側，“別動了。”
不及周溪淺反應，淩晉已屈膝上榻。村戶床榻低矮窄短，淩晉一條腿屈在周溪淺腿邊，俯下身，雙手撐在周溪淺身側，另一條長腿移榻上，低頭看了周溪淺一眼。
周溪淺整個人貼在榻上，雙目瞪得渾圓。
火光半明半暗渡在淩晉冷玉般的面上，周溪淺心跳加速，渾身僵直。
下一瞬，淩晉翻了過去。
周溪淺頭腦懵然，思緒仍被禁錮在淩晉映著火光的漆黑雙眸中，直至窸窸窣窣的衣料聲在身側響起，周溪淺才猛然回過神來。
他感到一股燥意從兩頰蒸騰開來，直至淩晉挪至十寸開外，裹上布衾，將身子背了過去，周溪淺才覺身體陡然解了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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