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藥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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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藥粉
莊樁看著郁懷枳, 等待他發話。
只是他眉頭越擡越高，郁懷枳卻遲遲沒有說話。
“……郁總？”莊樁不得不出聲提醒。
郁懷枳目中透露出些許掙紮。
就好像在沙漠遠行的旅人，乍然看到綠洲，卻徘徊著不敢接近, 因為怕他所見的只是海市蜃樓, 是他的妄想。
良久, 郁懷枳喉結微動，他擡眼，眸中只剩決然。
“你和江時野，是什麽關系？”
他終於敢將這個問題問出口。
郁懷枳緊盯著莊樁的臉, 不放過他神情中任何細微的變化。
眼見莊樁先是錯愕, 而後略有心虛地垂下眼, 眼珠子四處轉動, 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不許有半點隱瞞。”
郁懷枳沈下聲，低聲恐嚇：“你知道我的身份。”
“如果事後被我知道, 你欺騙我, 你知道，我有能力讓你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他語氣陰狠，全然不覆之前的親和。
有錢人的心果然如海底針, 莊樁捉摸不透。
也不敢捉摸。
雖然前一秒還在猶豫要不要幫江時野打掩護，但人家小情侶的事，他一個外人瞎摻和什麽。
於是他只將真相說出口。
“我們……當然是純潔的室友關系啊。”
他看向郁懷枳，瘋狂展現自己的誠意：“之前他很缺錢嘛, 我看他處境可憐，就提議不如一起合租。”
“之後一起工作生活, 就成了朋友。”
“我是直男，真的。”莊樁撫心發言, 沒有半點虛假內容。
莊樁在說話的時候，郁懷枳薄唇緊閉，他不敢大聲呼吸，生怕錯過莊樁話語中重要的信息。
而他也確實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竟然是真的……
郁懷枳心尖先是湧上喜悅，而後又是茫然。
喜的是，江時野現在不屬於任何其他人，他還有名正言順走到他身邊的機會。
茫然的是，既然江時野沒有在戀愛中，那麽，為什麽要拒絕他？
曾經的不告而別，是江時野對他的第一次拒絕，這次的欺騙，是第二次。
而無論是哪一次，他都不知道江時野如此抉擇的原因。
明明……他能感覺到，每次他靠近的時候，江時野也並沒有那麽排斥。
但是為什麽呢？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在給他希望後，又狠狠把他推開？
沈郁在心頭許久的黑霧終於散開，郁懷枳如釋重負，他有些站不穩，扶著身邊座椅的扶手緩緩坐下。
莊樁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連忙上前攙他一把。
“你沒事吧？”他可真怕自己這房子變危房啊。
“沒事。”郁懷枳搖頭。
“謝謝你。”他認真道。
無論之前如何，莊樁告知了他真相，他便心懷感激。
“嘶……”莊樁吃軟也吃硬，冷不丁被感謝了，反而為自己之前的隱瞞羞愧起來。
“我、我去叫江時野過來吧。”他準備以助攻行為回報一下。
“不！”郁懷枳及時拉住他。
郁懷枳搖頭：“不要叫他。”
他緩慢起身，面色依然蒼白：“這些日子，打擾你了。”
“我今天先走了。”
“啊？”莊樁沒料到是這個發展。
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沒對象，不該直接猛攻嗎？怎麽就走了？
難道是生氣了？
啊這——他不會又好心辦壞事吧？！
眼睜睜看著郁懷枳離開，大門被關上，莊樁的心和落鎖聲同步地咯噔了一下。
“完蛋！闖禍了！”莊樁來回在客廳踱步，幾次走到江時野門前，又硬生生剎住腳步。
還、還是等他醞釀一下……再說吧。
一天面臨兩場暴風雨，他雖然身板結實，但內心脆弱啊！
咬了咬牙，莊樁快步走回房間，去cos鴕鳥了。
-
一個月的活動時間截止，主播扶持1v1活動在一片嘈雜輿論中結束。
熾野雖然現在名聲貶大於褒，但視頻播放量卻是穩穩地壓倒了所有參與活動的主播。
當然，針對他的質疑聲也從未停止過，直到現在，江時野登錄賬號，都還能看到上百封咒罵他的私信。
被他一鍵清空，眼不見為凈。
終於，A站官方也宣告了這次活動的正式終止，並發布了這次活動的戰報。
江時野的視頻赫然在首位。
A站這篇動態下，不少人在咒罵官方歪屁股，說這又是江時野靠走後門得來的戰果。
甚至有人懷疑，這個活動舉辦的初衷就是郁懷枳想要推江時野上位，並質疑起江時野視頻的真實數據，懷疑裏面發了大水。
這完全是無稽之談，畢竟哪怕時隔一個月，江時野的視頻依然有上萬的同時在線觀看人數，足以證明他視頻播放量的真實性。
事實上，江時野倒寧願這數據是假的。
畢竟他做視頻的根本目的，是想要讓觀眾獲得快樂，獲得在觀看視頻時的愉悅情緒，而現在本末倒置，視頻下滿是掐架爭吵，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他對於這個數據，沒有任何滿足的感受，只覺得厭惡、不想再去關註。
主辦方的工作人員知道發生的一切，但還是秉持敬業的態度，聯系上江時野。
【熾野您好，恭喜獲得此次活動的第一名~具體領獎步驟會有專門的同事之後聯系您，我是想來告訴您，本次活動的前十名主播在三日後有一個官方組織的聚會哦~大家可以一起吃吃玩玩~並且會有同步直播~這是一個漲粉好機會，希望不要拒絕~】
大概是統一的模板，這位工作人員只是改了名字和名次，就將對話發了過來。
畢竟以熾野現在的風評，直播出鏡後，怎麽也不會得到漲粉的結果。
江時野手指輕敲，回覆對方。
【熾野：我不去了，不好意思。】
對方也很快回了過來。
【好的，非常遺憾，希望有機會能下次合作。】
【祝您前程似錦。】
十足客套。
江時野視線掃過這兩行字，眸色漠然地退出聊天界面。
雖然之前在網上有不少的關註度，江時野其實從沒想過將直播當作自己的事業。
所以現在一切毀於一旦，他也不算惋惜。
相比起他，莊樁對於主播身份當然是重視多了。
“哇！我得了第十五名！”莊樁在沙發上激動地拍大腿。
“流月是第九名！！”他由衷地為對方高興，興奮地和流月發短信，恭喜她獲得名次。
在他和流月發消息有來有往的時候，江時野則是在和秦宇對話。
【秦宇：都休息大半個月了，還不來上班？】
秦宇文字裏都透露出著急，生怕江時野直接回一句“之後不來了”。
【熾野：想再休息幾天。】
【秦宇：給我個準數。】
江時野放下手機，想了想。
他的存款足夠他逍遙幾年，實在沒必要這麽急著上班。
不過念及秦宇這麽久以來對他的照顧，他還是打字道：【下周吧。】
【秦宇：今天是周一……】
【熾野：微笑.jpg。】
【秦宇：行吧。】
【秦宇：下周一你再不來，我去你家親自接你。】
江時野失笑：【知道了。】
在他旁邊，莊樁被他的笑聲勾回註意力。
他突然身體冷顫一下，想起被他刻意忘記的一件事。
“呃……”莊樁咬了咬唇，眼睛看著手機，假裝無意地提起：“說起來，郁總最近怎麽不來了？”
他想克制住自己，但還是試探性地向旁邊人瞟去幾眼。
然而江時野又恢覆成了無悲無喜的表情，實在看不出什麽。
江時野滑動著手機屏幕，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清屏幕上的東西。
“大概在忙工作吧。”他隨口道。
莊樁輕吸一口氣，繼續問：“他沒聯系你？”
莊樁反常的執著讓江時野側頭看他一眼，帶著幾分探尋。
莊樁被他看得心慌，立刻就像托盤而出。
“之前他問我——”
“叮咚——”
門鈴聲恰逢其時地響起，打斷了莊樁的話。
莊樁怕現在不說，之後又沒勇氣了，他繼續道：“他說——”
“叮咚——”
又是一聲門鈴。
江時野擡手止住還想說話的莊樁：“我先開門。”
他站起身，邁步向門口走去。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莊樁厚實的背塌下來，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不過，等他再擡起頭，又覺得他剛才的擔憂已經不算事兒了。
因為跟在江時野身後進來的，是郁懷枳。
莊樁匆忙站起身，語氣含著驚訝：“郁總！”
“嗯。”郁總唇角輕揚，又恢覆成前期與他們相處時的樣子。
“之前積壓的工作太多，一直在處理，所以這幾天都沒過來。”
郁懷枳向莊樁解釋。
其實莊樁哪裏需要他解釋，顯然一直這是在向江時野解釋自己近期沒來的原因。
但剛才還心裏有鬼的莊樁哪裏會計較這些小事，他連忙招呼道：“郁總要喝水嗎？我去倒。”
“你們坐著聊吧。”他往旁邊走了兩步，給他們讓位置。
明明是這間屋子的主人，生生扮演了個連廚房和臥室都分不清的傻子。
郁懷枳看他說著要倒水，實則卻是往臥室方向走。
如果是之前，他必定不會揭穿，而是接受對方給他制造的，和江時野獨處的機會。
然而今天，他卻出聲了。
“不用，我不喝。”郁懷枳笑著叫住他。
莊樁只能停下步伐，一臉懵地停在原地。
郁懷枳看向江時野：“聽說你拒絕了A站的聚會邀請？”
江時野倒是沒想到郁懷枳是為這件事來的。
他點點頭：“不想去。”
“嗯，我理解。”郁懷枳自然也不想他去直面他人的眼光和閑言碎語。
他走到莊樁身邊，隔著衣服拉住莊樁的小臂。
莊樁滿眼震驚地看向他，不懂他在打什麽算盤。
郁懷枳拉著他，走到江時野身邊，直接勾住對方的手，帶人往前走。
“既然你們都在活動力取得了好名次，怎麽也要慶祝一下。”
他將兩人帶到玄關處，催他們換鞋，還道：“這次我請客，我們不醉不歸。”
“我、我不去了吧……”莊樁想要推辭，“我不怎麽會喝酒……”
他喝酒上頭，抽煙會被嗆得咳嗽，活生生一個新時代好男人·肥胖版。
郁懷枳眉眼含笑，全無莊樁記憶中陰鷙沈郁的樣子，他淺笑道：“怕什麽，喝醉了就直接開房休息。”
“保你安全。”他緩慢吐出這四個字。
江時野一直觀察著郁懷枳的表情，顯然對方又有了新的盤算。
他安靜地換好鞋，跟在兩人的身後，緩步行走。
他倒是好奇，郁懷枳又想出了什麽新招數。
-
郁懷枳定的是一間豪華餐廳裏的包房。
他看起來並不心急，坐在江時野身邊的時候，只會在服務員上菜時為江時野夾菜，其他時候更多是在和莊樁聊天。
莊樁本就是話癆，最害怕的事就是有他的場子竟然會有話題冷下來。
所以無論郁懷枳提及什麽話題，他都會認真參與進來。
“聽說你和流月約好了繼續合拍視頻？”郁懷枳為莊樁新添了一杯酒。
莊樁一邊說著“夠了夠了”，一邊忍不住又眼裏冒小星星。
因為這是酒店大廚自己研發的品類，莊樁之前從未喝過這種口味的酒，既有花的清甜、又有酒的甘冽，回味還會有花香在舌尖纏繞，實在是很迷人的味道！
“你喜歡？”郁懷枳察言觀色的能力向來卓越，他笑道：“等下給你帶幾瓶回去。”
“真的可以嗎！”莊樁滿眼驚喜。
“當然。”郁懷枳仍是笑。
說話間，他忽地看了眼江時野，而後又站起身，說要去下廁所。
莊樁正在用手機拍食物，覺得這也是不錯的素材，畢竟他能進豪華餐廳的機會可是少之又少。
——雖然他現在視線不清，拍的東西也因為有他的倒影，而有著大塊的黑斑。
聽到郁懷枳的話，他頭也沒擡，大著舌頭應聲：“你、你去吧！”
郁懷枳便邁步離開了房間。
隨著關門聲響起，江時野站了起來。
未加思索，他便也向門口邁去。
專心攝影的莊樁對此毫無所覺。
江時野回頭看了他一眼，打開門後，見到站在門旁隨候的侍應生，低聲道：“麻煩你照看一下屋裏的人，他喝醉了。”
侍應生點頭道：“好的，請放心。”
江時野輕聲道謝，而後左右看了一眼，跟著郁懷枳的背影走過去。
郁懷枳走到大廳裏開放的吧臺旁，點了三杯不一樣的酒。
調酒師衣著體面，收到點單後，便熟練地開始操作起來，沒一會兒，托盤被擺上了三杯酒，又被郁懷枳拿起。
他托著托盤，緩步行走，繞過一個拐角，來到一個可以置物的平臺。
他左右看了一眼，確認沒人。
於是從自己的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包藥粉。
袋子傾倒，白色的藥粉流瀉而出，落在酒面上，像是用於調味的細鹽，並不突兀。
藥粉全然倒完，郁懷枳收回袋子，重新放回口袋。
恰在此時，一個黑影逐漸落在酒杯上。
有人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郁懷枳身邊。
不用回頭，光是來人靠近時的氣味，他都知道對方是誰。
“你在做什麽？”江時野是真的好奇了。
他實在是不懂郁懷枳的腦回路。
難道下藥就能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一夜過去，他們的關系就能有進一步的發展？
江時野認為，答案都是否定的，且會將此時穩定的關系都徹底毀滅。
郁懷枳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他想過江時野會發現，卻沒料到對方會直接將他抓個現行。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想狡辯什麽。
轉過身，郁懷枳擡起眼，眸中竟仍是笑意。
“你既然猜到了，還問我？”
他聲音低磁，卻是柔和地，毫無被抓的狼狽。
郁懷枳伸出手，指尖在江時野領口劃過：“都是成年人，我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分吧？”
江時野擡手捏住他亂蹭的手指，隨手丟到一邊：“不過分。”
“但不該以這樣的方式。”
他的態度表達得足夠鮮明，沒了其他的話想說，江時野沒看郁懷枳一眼，轉身便離開。
直到他走開五米遠。
“等等。”郁懷枳揚聲叫住他。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郁懷枳聲音裏仍然帶笑。
江時野皺起眉，他轉過身，想讓郁懷枳適可而止。
卻見郁懷枳手裏正拿著下了料的那杯酒。
江時野眉頭輕皺，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郁懷枳一擡手，便將那杯酒喝了下去。
江時野快步走到他身邊，腳步聲在大理石地板上塔塔作響。
可惜，郁懷枳的動作太快，在他走回的半程中，就已將杯中酒全部下肚。
江時野面上已顯慍怒，他擡手，想幫郁懷枳催吐，郁懷枳卻躲過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還沒說，你指的是什麽方式？”
郁懷枳還在糾結剛才的問題，他的聲音從手掌後傳出來，有些含混，卻仍然堅持發言。
“我只是想自己喝而已。”
郁懷枳眉眼彎起：“自娛自樂，也有錯嗎？”
江時野不想和他討論這些借口，他手上施力，想要強硬掰開郁懷枳的手。
“服務員！”郁懷枳突然大聲呼叫。
有臨近的服務生聽到召喚，小跑著向這邊走來。
江時野不準備就這麽輕易放開他，手上還在和郁懷枳角力。
“先生！請放開這位先生！”服務員很快看到了兩人拉扯的畫面，立時加入了混戰。
郁懷枳可以盡情掙紮，江時野卻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最終還是被服務生拉了開來。
也許是因為剛才的掙紮，也許是因為藥效開始起作用，郁懷枳脖頸、面頰，甚至是捂嘴的手都開始泛起一片紅色。
他呼吸微喘，似是剛才的掙紮讓他廢了不少力氣。
“你也可以不管我。”他看向江時野，情緒依然十分愉悅。
“你可以轉身就走。”郁懷枳慢慢放下手。
他面上有因為手上過於用力而留下的印子，唇瓣也被壓得發白。
眼睛卻是水潤的。
過道裏的冷氣很足，他的額上卻沁出了細汗。
他看著江時野，絲毫不在意自己此時的狼狽。
甚至願意在自己的心上再補一刀。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嗎？”
郁懷枳的聲音沙啞，眼尾微紅。
江時野眉間皺起，不知道他是在為曾經的自己申訴委屈，還是單純地藥效發散。
服務生站在一邊，左看右看，終於意識到這大概是情侶吵架了。
他選擇向更冷靜的江時野詢問：“請問需要給你們提供幫助嗎？”
江時野卻始終沈默。
他的視線緊盯著郁懷枳。
眼看郁懷枳頻繁閉目，身體細微搖晃，最後甚至腿軟得要原地摔倒。
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向前一步，伸手將人扶住。
郁懷枳在他邁步的時候，眼中便煥發出光采，江時野來到他身邊後，他便直接伸手攬上了江時野的脖頸。
直到此時兩人身體相貼，江時野才知道郁懷枳身上的熱度有多嚇人。
灰藍色的眼眸難得陰沈下來，他側過眼，看向郁懷枳因為呼吸不穩而顫動的後背。
“我就知道，你不會忍心……”
郁懷枳埋頭在他懷裏，聲音如同此時的呼吸一樣悶熱潮濕。
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戰栗，急劇上升的體溫讓他眼前都像是燃著一把火。
他幾乎忘了這事所有人都可以經過的走廊，如果不是手緊緊攥著江時野的衣服，他恐怕會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好熱……”意識逐漸消失，只有懷抱是他大腦認定的溫度。
“江時野……”郁懷枳開始反覆念及這個填滿他內心的名字。
無法再進行清晰的對話，江時野索性放棄。
他蹲下.身，攔腰抱起雙腿已經無法支撐自己的郁懷枳。
他看向仍在一旁等候的服務生，淡聲道：“麻煩幫我們開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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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樁看著郁懷枳, 等待他發話。
只是他眉頭越擡越高，郁懷枳卻遲遲沒有說話。
“……郁總？”莊樁不得不出聲提醒。
郁懷枳目中透露出些許掙紮。
就好像在沙漠遠行的旅人，乍然看到綠洲，卻徘徊著不敢接近, 因為怕他所見的只是海市蜃樓, 是他的妄想。
良久, 郁懷枳喉結微動，他擡眼，眸中只剩決然。
“你和江時野，是什麽關系？”
他終於敢將這個問題問出口。
郁懷枳緊盯著莊樁的臉, 不放過他神情中任何細微的變化。
眼見莊樁先是錯愕, 而後略有心虛地垂下眼, 眼珠子四處轉動, 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不許有半點隱瞞。”
郁懷枳沈下聲，低聲恐嚇：“你知道我的身份。”
“如果事後被我知道, 你欺騙我, 你知道，我有能力讓你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他語氣陰狠，全然不覆之前的親和。
有錢人的心果然如海底針, 莊樁捉摸不透。
也不敢捉摸。
雖然前一秒還在猶豫要不要幫江時野打掩護，但人家小情侶的事，他一個外人瞎摻和什麽。
於是他只將真相說出口。
“我們……當然是純潔的室友關系啊。”
他看向郁懷枳，瘋狂展現自己的誠意：“之前他很缺錢嘛, 我看他處境可憐，就提議不如一起合租。”
“之後一起工作生活, 就成了朋友。”
“我是直男，真的。”莊樁撫心發言, 沒有半點虛假內容。
莊樁在說話的時候，郁懷枳薄唇緊閉，他不敢大聲呼吸，生怕錯過莊樁話語中重要的信息。
而他也確實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竟然是真的……
郁懷枳心尖先是湧上喜悅，而後又是茫然。
喜的是，江時野現在不屬於任何其他人，他還有名正言順走到他身邊的機會。
茫然的是，既然江時野沒有在戀愛中，那麽，為什麽要拒絕他？
曾經的不告而別，是江時野對他的第一次拒絕，這次的欺騙，是第二次。
而無論是哪一次，他都不知道江時野如此抉擇的原因。
明明……他能感覺到，每次他靠近的時候，江時野也並沒有那麽排斥。
但是為什麽呢？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在給他希望後，又狠狠把他推開？
沈郁在心頭許久的黑霧終於散開，郁懷枳如釋重負，他有些站不穩，扶著身邊座椅的扶手緩緩坐下。
莊樁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連忙上前攙他一把。
“你沒事吧？”他可真怕自己這房子變危房啊。
“沒事。”郁懷枳搖頭。
“謝謝你。”他認真道。
無論之前如何，莊樁告知了他真相，他便心懷感激。
“嘶……”莊樁吃軟也吃硬，冷不丁被感謝了，反而為自己之前的隱瞞羞愧起來。
“我、我去叫江時野過來吧。”他準備以助攻行為回報一下。
“不！”郁懷枳及時拉住他。
郁懷枳搖頭：“不要叫他。”
他緩慢起身，面色依然蒼白：“這些日子，打擾你了。”
“我今天先走了。”
“啊？”莊樁沒料到是這個發展。
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沒對象，不該直接猛攻嗎？怎麽就走了？
難道是生氣了？
啊這——他不會又好心辦壞事吧？！
眼睜睜看著郁懷枳離開，大門被關上，莊樁的心和落鎖聲同步地咯噔了一下。
“完蛋！闖禍了！”莊樁來回在客廳踱步，幾次走到江時野門前，又硬生生剎住腳步。
還、還是等他醞釀一下……再說吧。
一天面臨兩場暴風雨，他雖然身板結實，但內心脆弱啊！
咬了咬牙，莊樁快步走回房間，去cos鴕鳥了。
-
一個月的活動時間截止，主播扶持1v1活動在一片嘈雜輿論中結束。
熾野雖然現在名聲貶大於褒，但視頻播放量卻是穩穩地壓倒了所有參與活動的主播。
當然，針對他的質疑聲也從未停止過，直到現在，江時野登錄賬號，都還能看到上百封咒罵他的私信。
被他一鍵清空，眼不見為凈。
終於，A站官方也宣告了這次活動的正式終止，並發布了這次活動的戰報。
江時野的視頻赫然在首位。
A站這篇動態下，不少人在咒罵官方歪屁股，說這又是江時野靠走後門得來的戰果。
甚至有人懷疑，這個活動舉辦的初衷就是郁懷枳想要推江時野上位，並質疑起江時野視頻的真實數據，懷疑裏面發了大水。
這完全是無稽之談，畢竟哪怕時隔一個月，江時野的視頻依然有上萬的同時在線觀看人數，足以證明他視頻播放量的真實性。
事實上，江時野倒寧願這數據是假的。
畢竟他做視頻的根本目的，是想要讓觀眾獲得快樂，獲得在觀看視頻時的愉悅情緒，而現在本末倒置，視頻下滿是掐架爭吵，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他對於這個數據，沒有任何滿足的感受，只覺得厭惡、不想再去關註。
主辦方的工作人員知道發生的一切，但還是秉持敬業的態度，聯系上江時野。
【熾野您好，恭喜獲得此次活動的第一名~具體領獎步驟會有專門的同事之後聯系您，我是想來告訴您，本次活動的前十名主播在三日後有一個官方組織的聚會哦~大家可以一起吃吃玩玩~並且會有同步直播~這是一個漲粉好機會，希望不要拒絕~】
大概是統一的模板，這位工作人員只是改了名字和名次，就將對話發了過來。
畢竟以熾野現在的風評，直播出鏡後，怎麽也不會得到漲粉的結果。
江時野手指輕敲，回覆對方。
【熾野：我不去了，不好意思。】
對方也很快回了過來。
【好的，非常遺憾，希望有機會能下次合作。】
【祝您前程似錦。】
十足客套。
江時野視線掃過這兩行字，眸色漠然地退出聊天界面。
雖然之前在網上有不少的關註度，江時野其實從沒想過將直播當作自己的事業。
所以現在一切毀於一旦，他也不算惋惜。
相比起他，莊樁對於主播身份當然是重視多了。
“哇！我得了第十五名！”莊樁在沙發上激動地拍大腿。
“流月是第九名！！”他由衷地為對方高興，興奮地和流月發短信，恭喜她獲得名次。
在他和流月發消息有來有往的時候，江時野則是在和秦宇對話。
【秦宇：都休息大半個月了，還不來上班？】
秦宇文字裏都透露出著急，生怕江時野直接回一句“之後不來了”。
【熾野：想再休息幾天。】
【秦宇：給我個準數。】
江時野放下手機，想了想。
他的存款足夠他逍遙幾年，實在沒必要這麽急著上班。
不過念及秦宇這麽久以來對他的照顧，他還是打字道：【下周吧。】
【秦宇：今天是周一……】
【熾野：微笑.jpg。】
【秦宇：行吧。】
【秦宇：下周一你再不來，我去你家親自接你。】
江時野失笑：【知道了。】
在他旁邊，莊樁被他的笑聲勾回註意力。
他突然身體冷顫一下，想起被他刻意忘記的一件事。
“呃……”莊樁咬了咬唇，眼睛看著手機，假裝無意地提起：“說起來，郁總最近怎麽不來了？”
他想克制住自己，但還是試探性地向旁邊人瞟去幾眼。
然而江時野又恢覆成了無悲無喜的表情，實在看不出什麽。
江時野滑動著手機屏幕，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清屏幕上的東西。
“大概在忙工作吧。”他隨口道。
莊樁輕吸一口氣，繼續問：“他沒聯系你？”
莊樁反常的執著讓江時野側頭看他一眼，帶著幾分探尋。
莊樁被他看得心慌，立刻就像托盤而出。
“之前他問我——”
“叮咚——”
門鈴聲恰逢其時地響起，打斷了莊樁的話。
莊樁怕現在不說，之後又沒勇氣了，他繼續道：“他說——”
“叮咚——”
又是一聲門鈴。
江時野擡手止住還想說話的莊樁：“我先開門。”
他站起身，邁步向門口走去。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莊樁厚實的背塌下來，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不過，等他再擡起頭，又覺得他剛才的擔憂已經不算事兒了。
因為跟在江時野身後進來的，是郁懷枳。
莊樁匆忙站起身，語氣含著驚訝：“郁總！”
“嗯。”郁總唇角輕揚，又恢覆成前期與他們相處時的樣子。
“之前積壓的工作太多，一直在處理，所以這幾天都沒過來。”
郁懷枳向莊樁解釋。
其實莊樁哪裏需要他解釋，顯然一直這是在向江時野解釋自己近期沒來的原因。
但剛才還心裏有鬼的莊樁哪裏會計較這些小事，他連忙招呼道：“郁總要喝水嗎？我去倒。”
“你們坐著聊吧。”他往旁邊走了兩步，給他們讓位置。
明明是這間屋子的主人，生生扮演了個連廚房和臥室都分不清的傻子。
郁懷枳看他說著要倒水，實則卻是往臥室方向走。
如果是之前，他必定不會揭穿，而是接受對方給他制造的，和江時野獨處的機會。
然而今天，他卻出聲了。
“不用，我不喝。”郁懷枳笑著叫住他。
莊樁只能停下步伐，一臉懵地停在原地。
郁懷枳看向江時野：“聽說你拒絕了A站的聚會邀請？”
江時野倒是沒想到郁懷枳是為這件事來的。
他點點頭：“不想去。”
“嗯，我理解。”郁懷枳自然也不想他去直面他人的眼光和閑言碎語。
他走到莊樁身邊，隔著衣服拉住莊樁的小臂。
莊樁滿眼震驚地看向他，不懂他在打什麽算盤。
郁懷枳拉著他，走到江時野身邊，直接勾住對方的手，帶人往前走。
“既然你們都在活動力取得了好名次，怎麽也要慶祝一下。”
他將兩人帶到玄關處，催他們換鞋，還道：“這次我請客，我們不醉不歸。”
“我、我不去了吧……”莊樁想要推辭，“我不怎麽會喝酒……”
他喝酒上頭，抽煙會被嗆得咳嗽，活生生一個新時代好男人·肥胖版。
郁懷枳眉眼含笑，全無莊樁記憶中陰鷙沈郁的樣子，他淺笑道：“怕什麽，喝醉了就直接開房休息。”
“保你安全。”他緩慢吐出這四個字。
江時野一直觀察著郁懷枳的表情，顯然對方又有了新的盤算。
他安靜地換好鞋，跟在兩人的身後，緩步行走。
他倒是好奇，郁懷枳又想出了什麽新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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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懷枳定的是一間豪華餐廳裏的包房。
他看起來並不心急，坐在江時野身邊的時候，只會在服務員上菜時為江時野夾菜，其他時候更多是在和莊樁聊天。
莊樁本就是話癆，最害怕的事就是有他的場子竟然會有話題冷下來。
所以無論郁懷枳提及什麽話題，他都會認真參與進來。
“聽說你和流月約好了繼續合拍視頻？”郁懷枳為莊樁新添了一杯酒。
莊樁一邊說著“夠了夠了”，一邊忍不住又眼裏冒小星星。
因為這是酒店大廚自己研發的品類，莊樁之前從未喝過這種口味的酒，既有花的清甜、又有酒的甘冽，回味還會有花香在舌尖纏繞，實在是很迷人的味道！
“你喜歡？”郁懷枳察言觀色的能力向來卓越，他笑道：“等下給你帶幾瓶回去。”
“真的可以嗎！”莊樁滿眼驚喜。
“當然。”郁懷枳仍是笑。
說話間，他忽地看了眼江時野，而後又站起身，說要去下廁所。
莊樁正在用手機拍食物，覺得這也是不錯的素材，畢竟他能進豪華餐廳的機會可是少之又少。
——雖然他現在視線不清，拍的東西也因為有他的倒影，而有著大塊的黑斑。
聽到郁懷枳的話，他頭也沒擡，大著舌頭應聲：“你、你去吧！”
郁懷枳便邁步離開了房間。
隨著關門聲響起，江時野站了起來。
未加思索，他便也向門口邁去。
專心攝影的莊樁對此毫無所覺。
江時野回頭看了他一眼，打開門後，見到站在門旁隨候的侍應生，低聲道：“麻煩你照看一下屋裏的人，他喝醉了。”
侍應生點頭道：“好的，請放心。”
江時野輕聲道謝，而後左右看了一眼，跟著郁懷枳的背影走過去。
郁懷枳走到大廳裏開放的吧臺旁，點了三杯不一樣的酒。
調酒師衣著體面，收到點單後，便熟練地開始操作起來，沒一會兒，托盤被擺上了三杯酒，又被郁懷枳拿起。
他托著托盤，緩步行走，繞過一個拐角，來到一個可以置物的平臺。
他左右看了一眼，確認沒人。
於是從自己的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包藥粉。
袋子傾倒，白色的藥粉流瀉而出，落在酒面上，像是用於調味的細鹽，並不突兀。
藥粉全然倒完，郁懷枳收回袋子，重新放回口袋。
恰在此時，一個黑影逐漸落在酒杯上。
有人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郁懷枳身邊。
不用回頭，光是來人靠近時的氣味，他都知道對方是誰。
“你在做什麽？”江時野是真的好奇了。
他實在是不懂郁懷枳的腦回路。
難道下藥就能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一夜過去，他們的關系就能有進一步的發展？
江時野認為，答案都是否定的，且會將此時穩定的關系都徹底毀滅。
郁懷枳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他想過江時野會發現，卻沒料到對方會直接將他抓個現行。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想狡辯什麽。
轉過身，郁懷枳擡起眼，眸中竟仍是笑意。
“你既然猜到了，還問我？”
他聲音低磁，卻是柔和地，毫無被抓的狼狽。
郁懷枳伸出手，指尖在江時野領口劃過：“都是成年人，我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分吧？”
江時野擡手捏住他亂蹭的手指，隨手丟到一邊：“不過分。”
“但不該以這樣的方式。”
他的態度表達得足夠鮮明，沒了其他的話想說，江時野沒看郁懷枳一眼，轉身便離開。
直到他走開五米遠。
“等等。”郁懷枳揚聲叫住他。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郁懷枳聲音裏仍然帶笑。
江時野皺起眉，他轉過身，想讓郁懷枳適可而止。
卻見郁懷枳手裏正拿著下了料的那杯酒。
江時野眉頭輕皺，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郁懷枳一擡手，便將那杯酒喝了下去。
江時野快步走到他身邊，腳步聲在大理石地板上塔塔作響。
可惜，郁懷枳的動作太快，在他走回的半程中，就已將杯中酒全部下肚。
江時野面上已顯慍怒，他擡手，想幫郁懷枳催吐，郁懷枳卻躲過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還沒說，你指的是什麽方式？”
郁懷枳還在糾結剛才的問題，他的聲音從手掌後傳出來，有些含混，卻仍然堅持發言。
“我只是想自己喝而已。”
郁懷枳眉眼彎起：“自娛自樂，也有錯嗎？”
江時野不想和他討論這些借口，他手上施力，想要強硬掰開郁懷枳的手。
“服務員！”郁懷枳突然大聲呼叫。
有臨近的服務生聽到召喚，小跑著向這邊走來。
江時野不準備就這麽輕易放開他，手上還在和郁懷枳角力。
“先生！請放開這位先生！”服務員很快看到了兩人拉扯的畫面，立時加入了混戰。
郁懷枳可以盡情掙紮，江時野卻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最終還是被服務生拉了開來。
也許是因為剛才的掙紮，也許是因為藥效開始起作用，郁懷枳脖頸、面頰，甚至是捂嘴的手都開始泛起一片紅色。
他呼吸微喘，似是剛才的掙紮讓他廢了不少力氣。
“你也可以不管我。”他看向江時野，情緒依然十分愉悅。
“你可以轉身就走。”郁懷枳慢慢放下手。
他面上有因為手上過於用力而留下的印子，唇瓣也被壓得發白。
眼睛卻是水潤的。
過道裏的冷氣很足，他的額上卻沁出了細汗。
他看著江時野，絲毫不在意自己此時的狼狽。
甚至願意在自己的心上再補一刀。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嗎？”
郁懷枳的聲音沙啞，眼尾微紅。
江時野眉間皺起，不知道他是在為曾經的自己申訴委屈，還是單純地藥效發散。
服務生站在一邊，左看右看，終於意識到這大概是情侶吵架了。
他選擇向更冷靜的江時野詢問：“請問需要給你們提供幫助嗎？”
江時野卻始終沈默。
他的視線緊盯著郁懷枳。
眼看郁懷枳頻繁閉目，身體細微搖晃，最後甚至腿軟得要原地摔倒。
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向前一步，伸手將人扶住。
郁懷枳在他邁步的時候，眼中便煥發出光采，江時野來到他身邊後，他便直接伸手攬上了江時野的脖頸。
直到此時兩人身體相貼，江時野才知道郁懷枳身上的熱度有多嚇人。
灰藍色的眼眸難得陰沈下來，他側過眼，看向郁懷枳因為呼吸不穩而顫動的後背。
“我就知道，你不會忍心……”
郁懷枳埋頭在他懷裏，聲音如同此時的呼吸一樣悶熱潮濕。
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戰栗，急劇上升的體溫讓他眼前都像是燃著一把火。
他幾乎忘了這事所有人都可以經過的走廊，如果不是手緊緊攥著江時野的衣服，他恐怕會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好熱……”意識逐漸消失，只有懷抱是他大腦認定的溫度。
“江時野……”郁懷枳開始反覆念及這個填滿他內心的名字。
無法再進行清晰的對話，江時野索性放棄。
他蹲下.身，攔腰抱起雙腿已經無法支撐自己的郁懷枳。
他看向仍在一旁等候的服務生，淡聲道：“麻煩幫我們開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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