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6章 永遠

關燈
第66章 永遠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

容藝有些不解。

橫豎不過就是一句無關痛癢的男朋友罷了, 犯得著這麽費盡心思討要?

怎麽搞得,她像是個玩完就跑的渣女,而游賜卻是纏著她、被拋棄以後苦苦討要名分的受害者呢?

她無奈地看向游賜。

少年個子比她高出好多, 垂眸望向她的眼神裏盛滿了病態的偏執。

就好像……如果她不願意承認的話,他會不擇手段地、永遠纏住她。

“好好好,我說就是了。”她舒了口氣,一字一頓, 清晰地咬字, “你好啊, 我的男朋友,游賜。”

夜色裏, 她眸子清亮如水,嘴角噙著笑,安靜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游賜。

你好啊, 我的男朋友, 游賜。

下一秒,她感覺到自己被輕輕一帶,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少年胸腔起伏, 俯身伏在她的肩頭。

像是特別害怕會失去她。

她心下莫名一酸, 有些慚愧, 總覺得不該這樣玩他的。

他真的會當真的。

她小心翼翼地擡手, 然後, 也擁住了他。

在她回擁住他的那一刻,她聽見他沙啞的聲音落在耳邊。

他說:“明天就死我也甘願。”

容藝“嗤”地一聲笑出來,笑著笑著, 眼睛就突然濕了。

“傻子吧,誰要你死啊。”

“沒騙你。”他伏在她肩頭, 低聲喃喃。

筋絡縱橫的大手緊緊交錯著擁抱住她,像是在盡可能地汲取她身上的體溫。

“沒說你騙我。”容藝嘆了口氣,她並不質疑游賜對她的愛,“我要你好好活著。”

游賜眼底陰深:“好。”

那就彼此糾纏,纏繞進對方血肉骨骼的每一寸肌理中,纏繞進對方生命脈絡的每一條紅線裏。

生生死死,永遠糾纏,至死不休。

-

“容藝,等會講座你幫我占個位置啊,我有點事,可能要晚點到。”

張詩涵火急火燎撂下一句話,就匆忙推門從寢室出去。

“行。”容藝只來得及看到她一個背影。

為了攢夠學分,他們今天得去一個講座。

她不緊不慢地把書收拾好,然後擡手拿起一條白色的線絨圍巾。

細細摩挲了好一會兒。上面的針腳完全錯漏百出,一點也不美觀,只能勉強湊合著看。

游賜很快就要生日了,為了送他一個合適的禮物,她想破了腦袋。為此,她還特意問了張詩涵。

張詩涵歪著腦袋細細琢磨了半天,告訴容藝說,像游賜這樣的人,什麽也不缺,所以,送他一份她親手做的東西,想必是最好的。

這一來二去的,她就想到了要送他一條親手做的圍巾。

畢竟冬天也快要到了,他時刻戴著她的圍巾的話,就能時刻掛記她。

當然,她知道,就算她不送他圍巾,依游賜的性格,也定會時刻掛念她的。

想法是好的,奈何她實在是一點也不心靈手巧。她從小就大大咧咧慣了,要做這種手工活,實在是太難為她了。

她鄙夷地看了眼自己做出來的圍巾,深深嘆了口氣。

反正她是肯定不會戴的。

不過沒關系,她是給游賜的。

想到這,她心情忽然好了點。

利落地把圍巾收好,一塊放進書包,打算等聽完講座以後,她就去隔壁北都大學找游賜。

雖然游賜的生日還沒到,但誰叫容藝是個捂不住事的急性子呢。

她已經迫不及待把生日禮物提前送給他了。

-

路上耽擱了會,等她到的時候,會議室後排的座位已經被占完了。只剩下第一排還有零星幾個位置。

沒辦法,容藝也只能硬著頭皮坐到第一排去。

好在那個來開講座的“專家”還沒到場,不然她絕對要尷尬死。

她百無聊賴地刷了會手機,給張詩涵發消息說“她們來晚了沒位置,只能勉強坐第一排”這個不幸的消息。

張詩涵發了個“捂臉哭”的表情包,然後說她快到了。

沒一會兒,張詩涵果然喘著氣到了,她拉開椅子在容藝身旁坐下。

“還沒開始嗎講座?”她看了眼時間,明明已經超過了預定的時間幾分鐘,但臺上所謂的“專家”卻連個影兒都沒有。

“估計遲到了吧。”容藝見怪不怪。

“耍大牌啊。”張詩涵“嘶”了一聲又問容藝,“這專家是誰啊?”

“不清楚啊,聽說有學分我就報名了。”

張詩涵本著好奇的態度去翻聊天消息,終於找到了今天講座的講解人。

她輕輕念出來:“溫、書、穎?誰啊?”

聽見這個名字,容藝停留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指忽然一滯。

“溫書穎?”她睜大眼睛,重覆了一遍。

“對啊,怎麽了?”張詩涵剛要繼續問,卻只見會議室前面的門開了,一個腳踩銀白鑲鉆高跟,一身素雅淡藍絹質長裙的美貌女人迎著眾人驚異的目光進來。

她化著濃妝,臉精致而小巧的過分,長發在腦後盤成一個中式的垂髻。

她頷首微笑,自若地向來聽講座的同學們打招呼。

容藝坐在第一排,幾乎是一眼就認出,這是溫書穎——游賜那個年輕又有能力的阿姨。

怎麽天底下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正當她以為她永遠不會再遇見她的時候,她卻再次出現了。

仿佛在時刻提醒她——她一直在盯著她。

她下意識偏移目光想逃。

但不湊巧,溫書穎已經把目光投射過來,輕輕在她身上落了一秒,而後很快轉開。

可就在這短暫的一秒裏,她已然認出了容藝。

原因無他——這個小姑娘長得實在太有辨識度了。

而且,她那個誰都不聽的叛逆外甥游賜,偏偏就對她愛的死去活來。

想不記住實在是太難了。

她仍然微笑,面色沒有絲毫波瀾。

自若地捏過話筒,自我介紹後,開啟今天的講座。

容藝全程如坐針氈,一個半小時的講座,她硬是聽出了度秒如年的感受。

臺上,女人在講話,音調透過麥克風全方位播報出來。

語調舒緩,卻有著穿透人心的巨大力量。

和當年如出一轍。

容藝額角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滴。

“容藝,你怎麽了,不舒服?”張詩涵察覺出容藝的不對勁,關切地問。

容藝咬唇,搖頭。

“我沒事。”

但她明顯是慌亂的。

她害怕溫書穎會成為她和游賜繼續下去的阻礙。

游賜是她姐姐唯一的孩子。她一定對他寄寓了莫大的厚望。

容藝能理解的。

她也知道溫書穎其實並不壞。

她害怕的是她自己,她會再次放開游賜的手。

可一想到游賜抱緊她的力度,她就覺得,自己這一次,不能再丟下他了。

她說過的,她會永遠、永遠和他在一起的。

此時此刻,盡管她刻意全程保持低頭的姿勢,但她知道,只要她擡頭,那麽,她就能對上溫書穎的目光。

……

講座很快到了尾聲,容藝拉住張詩涵的手,準備趁著淩亂離場的人潮,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偏偏溫書穎叫住了她。

“容藝,你等一下。”

聲音甚至是透過麥克風傳播出來的,回音一遍一遍放大、擴散。進入她的鼓膜。

像是被擊中一般,她瞬間楞在了原地。

“奇怪,你和專家認識啊?”張詩涵眨巴了下眼睛。

“不認識,我們走。”容藝很快又擡起腳步。

離出口還有幾米遠的時候,門口的保鏢突然攔住了她。

容藝瞳孔驟然縮緊。

身後,高跟鞋聲越來越近。

她下意識回轉過身子。

對上溫書穎柔和的笑。

她緩緩啟齒,看向容藝:“我們,談談?”

-

面前有一杯熱水,但容藝沒心情喝。

她兀自坐在座位上,把書包摘下來,以防備的姿態放在胸前。

“有什麽事?”

溫書穎不緊不慢地飲了口熱茶:“不喝麽?”

容藝不想和她繞關子:“這次,還是要我離開游賜麽?”

聞言,溫書穎笑出來。

她優雅地把手裏的茶盞放下。

才過去一年,但容藝卻感覺她似乎變得柔和了些。以前見到她的時候,她總覺得她笑起來很有攻擊性。

像是一朵長滿利刺的玫瑰。

“猜對了一半,”她微笑著,看向容藝,“是關於游賜的,但並不是讓你離開他。”

容藝皺了下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很聰明,我很喜歡你,”溫書穎慧眼微微擡起,“能看得出來,你也很喜歡游賜,對吧?”

容藝咬唇,沒說話。

“如果您是想讓我離開游賜的話,我想我做不到。”

她不卑不亢,說出自己的訴求。

窄小明艷的面龐顯出一種清冷倔強的氣質:“我確實喜歡游賜,非常喜歡。我不會離開他的。”

她語氣堅定,遠比一年前要成熟。

溫書穎啞聲失笑:“很好。”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是想說,如果喜歡游賜的話,我很支持。”

容藝皺著的眉舒展了些,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的,我姐遇人不淑,死的早,只留下這麽個孩子。”溫書穎道,“對於她留下的這個唯一的孩子,我自然是要上心些的,所以,也請你理解。”

“我知道。”容藝點頭。

“所以當時我費盡心思也要把他帶回平禮。”

“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我錯的徹底。”

溫書穎擡頭,意味深長地看向容藝,“你可能不知道,在你和他說了訣別的那一天,游賜選擇了自傷。”

容藝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是的,還好發現的及時。”溫書穎長舒一口氣,“但他也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

“你知道麽,他恢覆意識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來找你。”

容藝當然不知道。

她後來就跟著柳曼秀和魏山南一塊兒去了雲都。

她不知道游賜會回來找她。

她以為沒有她,他會在平禮過的好好的。

“可他沒找到你。”

“他沒日沒夜地想你,想盡辦法、付出一切,只為了能知道一點你的消息。”

溫書穎眼角有點濕了,但她還是繼續說下去。

“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瘦了很多,黑眼圈也很深,整個人郁郁寡歡,像是快要活不下去了。”

“他很聰明,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願意相信你會突然不要他,他想到了我。”

“他求著我,求我告訴他,你的下落。”

“我告訴他,他要找你可以,但他必須也要做的更好。”

“所以後來,他考上了北都大學。他放棄了出國留學,只為了留在國內,繼續等你,等一個沒有回答的回答。”

“我本來沒想告訴他的,可是後來,他私自調查。”

“終於找到了你。”

容藝眼睛紅紅的,出聲道:“可我不知道……”

溫書穎微笑:“你當然不知道。”

“那個時候你第一次高考失利,母親的病也沒好全。”

“他沒有出現在你的生活裏,但你的生活裏無時無刻都有他。”

“你在雲都高中被人欺負,是他找到那個人,警告。”

“你很喜歡吃校門口的一個小吃攤,他便找到攤主,給他錢,讓他別太著急收攤。”

“你走藝考的路子,你唱的每首歌他都保存下來反覆聽。”

“你考上北都藝,他便跨專業來北都的校區,只為了離你更近一點。”

……

“夠了……”容藝喃喃道。

這一切,她都不知道。

在她還在生氣重逢時游賜說的那一句“不認識”的時候,她不知道的是,他其實一直默默在她身後。

在她一遍一遍猜忌他的愛意的時候,他卻一直堅定在原處。

“為什麽……為什麽我都不知道……”

眼淚滑過臉頰,刺痛著她的眼眸。

“容藝,游賜,遠比你想象的,還要更加愛你。”

溫書穎實在沒忍住。

事到如今,連她這樣一個不支持他們在一起的人,都忍不住跳出來,替她那個悶到不行卻一直在默默付出的外甥正名。

“我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的。”

-

結束和溫書穎的談話後,容藝按照約定,準備去北都大找游賜。

沒成想,她才剛走到北都大的門口,游賜就已經等在那裏了。

她盡量平覆心情,問他:“等很久了麽?”

“哭過了?”游賜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先註意到她神色的異常。

仿佛和她比起來,他的所有都不重要了。

“沒什麽。”容藝平覆著語調,可奈何她剛剛哭的實在有點兇,現在語氣裏還有微弱的哭腔。

“你閉上眼睛,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她展顏,沖著游賜笑。

“什麽禮物?”游賜問。

“哎呀,你就不要問了。你先閉上眼睛嘛。”

“好。”游賜很順從地閉上眼睛。

容藝很快把書包順到胸前,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那條圍巾。

她踮起腳,將那條圍巾輕輕戴到他身上。

“提前祝我們阿賜生日快樂。”

游賜睜開眼睛,剛好對上她的笑。

秋日和煦陽光裏,落葉簌簌翩躚,而她唇紅齒白,正在對他笑,笑的燦盈盈的。

一如三年前,他第一次在伏海鎮破舊的車站見到她那般。

“怎麽樣?不許嫌我做的醜,我這是第一次……”

容藝心裏有些沒底氣,語氣不由自主地弱下去。

“不會。”游賜垂著眼睫,指掌細細摩挲著,“喜歡的。”

很喜歡。

一聽他說喜歡,容藝嗓子莫名酸酸的,嘟囔道:“怎麽這麽醜你也喜歡啊。”

游賜總是這樣,沒有任何理由地偏愛她。

游賜嘴角勾著,認真道:“嗯,喜歡。”

容藝莫名其妙被點了淚穴,游賜不過是說了句“喜歡”,她就好想哭。

她上前兩步,湊近他,然後一把將他抱住。

嗚嗚地哭起來,埋在他胸前,哭了好久。

“游賜,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游賜摩挲著她黑色的發絲,輕揉了下她的頭。

眼底浮現饜足意味,盡管不知道容藝已經對他說了幾遍喜歡,可是每次聽到,他都免不了暗爽一番。

“嗯,知道了。”

明明心裏已經暗潮洶湧,可他卻還是壓抑著。

“你手還疼不疼?”容藝抽泣著,掰開他的手去看。手腕處果然有很多道細小的疤痕。

溫書穎說,離開她之後,他就一直走不出來。

游賜以為她是在問他上次實驗室爆炸後的傷口,他搖頭,輕聲道:“不疼了。”

容藝眼淚止不住,慘兮兮地看著他:“游賜,我想回家了。”

她都好久沒有回過伏海鎮了。

當年她壯志滿懷,下了決心要拼命逃離的殘破小鎮,現在卻成了她最想要回去的故鄉。

那裏見證了她最青澀的歲月。

有著她最無法割舍的回憶,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那裏有她無法忘卻的親情,慶幸擁有的友情,當然,還有她第一段萌動的、少女時期的感情。

她抓著他的手:“陪我回伏海好不好?”

北都秋日的陽光沒有絲毫暖意,夾雜著秋風吹到臉上,生生的疼。

他們兩個面對面,站在淩亂的風裏。

落葉席地被卷動。

就像電影裏放慢了的慢動作。

他擡起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好。”

“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都會陪你去。”

-

幾場秋雨後,伏海鎮轉寒。

綠皮火車外是一個荒蕪的雨天,車窗外的風景飛速閃過,林野叢立,碧綠色的野草肆意生長,連綿不絕如同陰雨天。

容藝靠在游賜的肩頭,火車晃晃悠悠。

她覺得有點冷,游賜把他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她縮在他的外套裏,好奇道:“三年前,你也是這樣坐綠皮火車來的?”

游賜點頭:“嗯。”

“下車以後,就遇見了你。”

那天也是一個潮濕的雨天。

他眼角有傷,一臉冷喪。幾個混混擋住他的去路。

就在他耐心快被耗盡的時候,她就那樣沒有任何防備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黑色的發絲任由風吹拂,五官明媚又張揚,她趕走了他們,又把她手心裏唯一的那柄雨傘遞給他。

告訴他,叫他小心點。

真奇怪,那天明明是雨天,他卻好像抓住了陽光。

兩人下了車,游賜撐起傘。

容藝問他沒有外套冷不冷,他說不冷。

伏海鎮的一切都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到了雨季,仍舊終日浸在潺潺的雨聲裏。

他們十指緊扣,一一走過伏海鎮的每一條街道。

古街狹長的巷道裏,行人撐傘經過,搖晃不平的青石磚塊就會發出嘎吱的聲響,滋生出無數柔軟潮濕的青苔。

這是,從一條巷道裏突然疾馳出來一輛舊電瓶車。

“餵,前面的,讓讓。”

騎車的少女皺著眉,看上去有些不耐。

容藝晃了神,游賜卻已經護著她往旁邊空曠處躲開。

那少女的背影已經遠去了,容藝才回過神來。

“我記得,就在這裏,我好像也差點撞到了你。”

雨點簌簌拍打在傘背,游賜垂著眼睫,像在回憶:“嗯。”

“你那時候好能裝啊,”容藝搖了搖頭,“都流了那麽多血,你還一聲不吭。”

想到什麽,她忽而又湊近過來,問游賜:“老實交代,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就已經對我有非分之想了?”

她其實問的是,游賜那個時候是不是已經喜歡上她了。

游賜點頭,坦誠地應了個“嗯”。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容藝狡黠地笑起來,不無自戀道,“你對我有非分之想也是人之常情。”

小巷裏,墻面斑駁。潮濕的雨氣撲面而來。

她完全沒有留意到游賜眼底的欲色。

其實,他想告訴她的是,他一直都對她有非分之想。

不只是喜歡的那種。

還想更進一步的那種。

……

他們一路往前走,路過容藝以前住的那件小平房。

容藝本來沒報多大希望,她站在門口,嘆了口氣。

畢竟那次失火以後,她就沒再打理過這裏了。

“走吧。”她情緒有點低落,畢竟這裏也是她住了十幾年的地方。

人總是有感情的。

“等一下。”

游賜把鑰匙遞給她,“進去看看。”

容藝手心一涼,低頭去看的時候,裏面多出了一枚金屬質感的鑰匙。

“這是?”

“鑰匙。”

“你怎麽會有?”她不無吃驚道。

游賜沒回答。

但容藝已經猜出了個七七八八——她走以後,有人替她打理過這裏。

她很快擰開鑰匙。

生銹的鑰匙孔已經被換過了,現在開門輕而易舉。

她很快推門進去。

一瞬間,她目光一窒。

室內的陳設幾乎一比一覆刻了她之前生活過的場景,但是要更整潔了些。

她吃驚地看向游賜。

“你走以後,我替你管著它。”

“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少年擡眸,清雋的五官浸潤著潮濕的雨氣。

綠毛玻璃窗外,雨點敲打。

恍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年,她替他包紮受傷的手的畫面。

她定定地看著他。

明明時過境遷,什麽都變了。

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

既然回到伏海,那麽總要再去一趟篁蘊公館的。

總體布設依然沒什麽改變,只是經過年歲的累積,別墅區背後的山林似乎長得更濃密了些。

站在容藝住過的房間前,能看得見窗外蒼翠的綠意。

雨把天色下的有些黑。

監控已經停了,猩紅色的光線也就不覆存在,這倒讓容藝挺意外的。

“我想看看你的房間。”容藝說。

游賜卻擋了下:“不要看。”

“為什麽?”容藝不解。

“……被燒了。”

“啊?”

容藝不知道的是,在她跟游賜告別的那一天,游賜下定了決心,要把自己永遠留在這裏,帶著她給他的回憶,一同死去。

“怎麽會燒的?”

“……不小心。”

游賜垂著眼眸,安靜看向她。

似乎沒打算把真相告訴她。

他不想讓她替她擔心分毫。

“這樣啊,”容藝頓了頓,“那沒重新打理麽?”

畢竟他連那間小平房都打理了,難道還沒有時間去打理他自己住的房間麽?

游賜搖頭:“沒有。”

容藝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

游賜考慮事情,總是她先於自己。

“那你今晚豈不是不能睡自己房間了?”容藝雙手抱胸。

“嗯,”游賜點頭,目光慢條斯理從她說話的殷紅嘴唇上移,移到她似笑非笑看向他的眼睛,他故作委屈道,“所以,能麻煩你,收留一下我麽?”

明知故問。

容藝皺了下鼻子,惡作劇般轉圜:“如果我說不可以呢?”

“有點狠心。”游賜垂下眼睫。

“好了好了,騙你的。”

容藝不逗他了。她現在挺怕他難過的。

“我先去洗個澡,褲子下擺剛剛被雨水濺濕了,挺不舒服的。對了,我衣服你沒丟吧?”

“沒丟。”

“那就好。”

說完,她就走到衣櫃前,隨意翻出件睡衣。

衣櫃裏面除了她之前的那幾件衣服以外,還添了不少新的衣服。

拿完衣服,她擡腳就要往浴室走。

卻見游賜抵在門口。

緩慢擡眸,語調玩味:“可以一起麽?”

學壞了啊。

……

戚戚瀝瀝的雨聲終於停了。

容藝牽著游賜的手,在篁蘊公館的林蔭道上散步。

路面還有積水,被雲團照的亮晶晶的。

一塊明、一塊暗。

伏海秋夜的風有點涼,徐徐地往臉上吹。

她扣緊游賜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散著步。

註意到路面有兩個影子,一高一矮。

很明顯,高的那個是游賜的,另一個是她的。

他的影子要比她高出一大截。

她往前走了兩步,踩進他的影子裏。

回眸,惡劣地沖他笑:“你看,我在踩你。”

明擺著在欺負他。

秋夜潮濕的夜風吹過,少女笑的明媚恣意。

游賜唇角微勾,只輕易一勾手,就繞過少女纖細的腰肢,將她往面前帶。

隨後,他俯身,親了她一下。

他垂著眼睫,細細摩挲她柔軟的唇瓣,眼底好似綴滿星光。

“可我在親你。”

樹影搖晃,搖成一片深邃的綠影。

她走進他的影子裏,就像很多年前,他小心翼翼讓她走進他的影子裏那樣。

心臟變得潮濕起來。

所有心願都得償。

他終於抓住了他的潮濕蝴蝶。

——TheEnd

《潮濕蝴蝶》池盎 2024.11.11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