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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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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上鉤

bestow?

容藝英語不好, 只能勉強將這幾個字母拼讀了一遍。

黑夜裏,窗外雨聲連綿,靠近窗戶的床邊被照進一絲微弱的亮光。

屏幕上的字母一點一點變得清晰, 在靜謐的黑夜中安靜排列。

什麽意思呢?

她咬著手指下意識疑問,但很快她就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後去。

她現在沒興趣知道。

比起知道這個單詞的內涵,她更想知道這個號碼是不是真的,以及招租的信息是不是真的。

暗夜裏, 她躺在床上, 猶豫了很久。

她整張明凈的面孔都被屏幕熒光照亮。輕輕嘆了口氣, 又怕吵醒一旁的沈欣茹。

她翻了個身,特意把手機亮度調到最低。

她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字眼。

最終, 手指點了下“添加”鍵。

-

狹深的浮花巷口。

少年高瘦蒼頎的身影與黑夜融為一體。

雨點淅淅瀝瀝地下,落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聚集成一個又一個的小水坑。

少年手執一柄透明雨傘, 傘背上潮濕剔透的雨珠破碎成清淩淩的花, 一串一串的,像細碎的煙花。

他骨節很明顯,握著傘柄的時候青筋會突起, 顯出一種清透幹凈的少年氣來。

轉過路燈時, 他微微側了下臉, 眉骨英挺, 下頜線條幹凈利落。

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長T, 領口有點大,往外翻著。順著少年突起的喉結往下看去,可以看見他露出來的鎖骨, 皮膚冷感蒼白,宛若一張紙。

前額黑色的碎發被潮濕的梅雨氣打濕, 垂落下一片陰翳,往下刺著他雋邃的眼睛,帶著幾分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沿著這條浮花小巷走進去,一直走到最尾端,就是容藝的家。

他知道。知道的不能再知道。

一路走過去,沿街兩旁都是沒人居住的殘破小平房,斑駁陸離的墻面有些脫落,有一塊沒一塊地粘連著,上面貼滿各式各樣的招租廣告。

游賜面無表情往前走,一直走到巷尾。

視野裏逐漸出現容藝的家。

燈沒開。

看樣子應該還沒回來。

她每天都回來的很晚。

他默不作聲地想。

他其實還不知道容藝家發生了什麽,他今天來這目的很明確,是為了找她包紮——畢竟他的手又“不小心”開裂了。

“不得已”才來求助她的。

走近了,他才發現她家矮窗前的梔子花上都被一層厚厚的塵泥覆蓋著,白色的花瓣枯黃得快要落光。

他瞬間頓住腳步,錯愕至極,擡眼往窗戶裏面看去。

綠色的玻璃窗裂了一個大洞,玻璃碎片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

心臟猛然被揪住,緊張的不行。

從破碎的玻璃窗裏看進去,能看見被燒焦的床、被燒斷的椅子,以及滿地的淩亂。

失火後慘不忍睹的畫面就這麽赤裸裸地映入他的眼簾。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著火的?

他抓著傘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

她去哪兒了?

她還有地方去麽?

雨點一顆一顆打在傘背上,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枯黃焦瘦的梔子花軟趴趴地伏倒,堆在一起,顯得有氣無力的。

他眼睫下面垂落一片極深的陰翳。

第一次在伏海鎮見到容藝以後,其實他找了她很久。

但一直沒有機會再遇到她。

直到第二次,他看見她在給一個女孩子出頭。

她膽子不小,說話十分有條理性,據理力爭的時候很有邏輯,個子雖然沒高到哪裏去,但卻始終把那個女孩護在身後。

就像當時給他撐腰一樣。

第三次再見到她,發現她穿了一件不怎麽合身的校服,黑白色系的校服素的要命,但她卻還是那麽綺麗動人。

她和那個女孩子成了朋友,兩個人邊說變笑著路過他要去買一杯奶茶。

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特意擡頭,只看了一眼,就記住了校徽上面的字眼。

伏海三中。

慢慢地,留心跟她有關的一切仿佛成了他的習慣。

他知道的越來越多,在乎的也越來越多。

這時,外褲口袋裏,手機震動了下。

他一個人站在殘破小平房的屋檐下,雨點劈裏啪啦地打,感受到手機的震動,許久,他才掏出手機。

看了眼屏幕,是溫書穎打過來的。

他皺眉,沒什麽情緒地把電話掛斷。

不想接。煩。

掛斷以後,那電話很快又撥打過來,游賜繼續掛斷。

不想接就是不想接。誰來都滾。

任由電話背後的溫書穎如何歇斯底裏地咒罵他的少爺脾氣。

退出撥號界面的時候,他才發現有串未接來電。

號碼是陌生的,他以前沒見過。

保不齊是游銘找人打過來的,上趕著催他回家。

正準備將那號碼拖入黑名單,屏幕上又閃過一道訊息。

他手指輕碰了下。

跳出一條好友申請。

“藝”申請添加你為好友——

【您好,方便的話,我想問問篁蘊公館租房的事情。】

雨點刷的一聲下大了,跳動成嘈雜的背景音樂。

傘下,手機屏幕上的亮光映出少年幽邃的眸光。

沒事就好。

他嘴角勾起,截屏下這條訊息,放進收藏欄裏看了好一會兒。

之後才擡起手指,點了下通過。

吶,上鉤了。

-

容藝看著那道發送成功的添加申請,心臟莫名跳的很快。

不安和疑慮占據著她的內心。

今晚註定要失眠了。

她嘆了口氣,按滅手機屏幕,不願再多想。

失去光線的房間登時黑下來,她看向窗外,能聽得見雨落下的聲音,轉念又想到家裏門前的那幾棵梔子花。

失眠,認床,睡不著。

有點想家了。

盡管那裏殘破、潮濕,破舊的簡直不像樣,幾乎不能住人。

但生活的久了,難免會產生感情。

容藝骨子裏,其實是一個很念舊的人。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起來。

她捏過一看。

——對方已經通過了你的好友申請。

看著這一行字,她心臟跳的飛快。

還沒有睡覺麽?

她好奇至極,點了一下他的頭像,想順著進去看看他的朋友圈。

但界面上卻沒有跳出朋友圈這一選項。

什麽鬼?沒有朋友圈啊?

這年頭居然有人能忍住不發朋友圈?

她手指按在打字框裏,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麽。

總覺得哪裏奇奇怪怪的。

她咬著指甲,思考了好一會兒,一行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最後勉勉強強才擠出一句:“您好,方便麽?”

-

游賜站在她家的屋檐下,盯著“對方正在輸入中”這行字約莫有兩分鐘。

他忍不住擡手,輕輕在屏幕上摸了一下她的頭像。

就像近距離觸碰到她一樣。

她的頭像是一個背對著舞臺的小愛豆。

看不清楚臉。

畫面布局裏,鎂光燈下,閃閃發光的女歌手穿著打歌服,戴著耳返,舉著話筒背對觀眾,鐳射的絲帶落滿整個舞臺。

腦海中一閃而過少女戴著耳機的樣子。

她似乎很喜歡聽歌。

想到這裏,忍不住點進她的朋友圈。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機會去看她的朋友圈。

她表達欲很旺盛,幾乎一天一條,多的時候會兩三條。大多都是些瑣碎的文字。

比如:怎麽天天下雨,煩死。

又比如:轉發一條尋狗啟示並配文:朋友家狗丟了,幫忙找找。

大多都是當前心境的簡單記錄。沒有什麽圖片。

這時,容藝的消息剛好彈出來。

藝:【您好,方便麽?】

游賜幾乎是下意識地在聊天框輸入“方便”二字。

但還沒來得及發出去,他轉念就又覺得不妥。

沈著眸子把那剛剛打好的兩個字刪去。

最後回了個“嗯”。

-

容藝盯著對方發過來的這個“嗯”字發了會兒呆。

方便就方便,不方便就不方便,“嗯”是什麽意思?

她輸入,又問:“您是中介麽”

游賜回了個“不是”。

容藝心裏明白了些。

她追問:“我想問問,就是您的招租信息是真的麽?”

bestow:【嗯。】

容藝糾結了一會兒,把自己想說的話發出去。

藝:【可能我的問題會有些冒昧。】

對方簡單明快。

bestow:【問。】

容藝感覺自己的手心在出汗,對方的語氣看起來好冷淡。

藝:【我想知道,為什麽您的價格會這麽的……實惠?】

容藝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勉強才想出“實惠”一詞來。

盡管不太合適,但眼下她實在是想不出更貼切的詞語來。

游賜頓了下,在想答案。

容藝卻心直口快,趁著他沒回覆的當兒,直接把自己的疑慮發了出來。

藝:【該不會,您這裏……】

游賜回的很幹脆,直接斷絕了她的顧慮。

bestow:【沒有。】

bestow:【是我一個人住有點害怕。】

bestow:【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你不用顧慮。】

容藝看著這段文字心裏稍微安定了些。

她很快恢覆了一個“好”。

然後又打字問。

藝:【那麽請問,什麽時候方便看房呢?】

現在。

游賜在聊天框裏輸入這兩個字。

但沒有發出去。

最後又刪改了一遍,改成了“明天”。

容藝回了個“好”。

之後她就按滅手機,沒有再看了。似乎每看一次都是對她的淩遲。

她受不了。

決定和麻煩事就留到明天想吧。

-

漆黑的夜色裏,只有巷口那盞接觸不良的燈光在跳動著。

忽明忽暗的,將少年的影子時而拉的很長,時而又瞬間吞噬。

游賜站在屋檐下沒走,他還想在這多停留一會兒。

每天放學,他都會有意無意繞過這片區域。

盡管這並不順路,但他卻汲汲於此。

此刻,他低垂眼眸,專註地看著屏幕最底下的那個“好”字。

心頭浮過一陣莫名的暢快——

嘖。有點期待明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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