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甥舅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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甥舅敘話

謝雲昭站在殿外,慢慢踱步。

宮殿外站著守衛的禁軍和親衛,保準讓殿內的人逃不出來。

她步子停下來,斜靠在窗欞外,靜靜的,等著裏面的人出來。

“你倒是個好的。”

殿內,蘭卿蘅擡頭,瞇著眼睛看了看蕭悅平,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小外甥女一般。

“我向來不壞——總不能等著你把蘭家都拖下水了我再動手,外祖父他們都是無辜的,我和娘親也是無辜的。舅舅——”

蕭悅平突然俯身,動手抹去他唇角的血痕,那是他剛剛在反抗時被禁衛軍一拳打在臉上留下的痕跡,這已經是手下留情的結果了。

“您別怪我。”

“我不怪你,人各有志,就算是你踩著我上去,我也不會怪你。”蘭卿蘅笑容怪異,語氣頹唐中又帶著些扭曲。

蕭悅平撚去手指間的血痕,將他的亂發整理了一下,順到肩膀後面去,聲音平靜溫和:“踩著你,你能帶給我什麽呢?”

這話就是在說他自視甚高了。

蘭卿蘅靜靜地看著她,眼中有些許紅血絲,似乎要在寂靜中毀滅。

“連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的人……還想出這種爛招,造反?你怎麽敢的啊……”蕭悅平輕聲道,將之間血痕抹在他衣襟上,直起身子俯視他。

蘭卿蘅整個人軟下來,像是洩了一口氣,面上的神情仍然凝滯:“安平,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是男兒身,這大陳的皇位就是你來坐……只可以啊,你是個女娘。”

當年昭太子仙逝,太子妃還懷著孩子,蕭翊和的太子之位提到泰安殿上非常尷尬,後來蕭悅平出生,被賜下郡主之位,隨之而來的是蕭翊和被立為太子的旨意。

若是太子妃誕下的是男嬰,說不準宮中又有怎樣的風雲變換。

“我對那個位置沒興趣,就算我是男子又如何呢,我志不在此。”蕭悅平輕笑,唇角抿起,與昭太子有幾分神似。

孤舟難掌,在皇權傾軋下一個人踽踽獨行是何其困難的一件事。現在的這一切她已經很滿意了,何必奢求太多。

“嘎吱——”窗欞被壓出聲響。

蕭悅平回頭看了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舅舅啊,安平只有這點能耐,保得住蘭家保不下您,您可千萬別見怪……”

她又再次靠近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蘭卿蘅的眼睛瞬間睜大,看著她的眼神也在差剎那間改變,卻只獲得她一個嫻靜的笑容。

謝雲昭進門將蘭卿蘅帶走。

“大人,人押到哪裏去?”親衛上前問。

謝雲昭看過去,有些無奈:“除了天牢還有哪裏,總不能現在就拖出去斬了吧,你來?”

親衛熟悉她說話的方式,忍不住松了口氣,眉間的緊張散開:“大人要是說斬了他,屬下一定義不容辭。”

她知道謝雲昭放過了蘭卿蘅,至少目前蘭卿蘅沒有任何性命之憂。

謝雲昭看見她面上的笑意,也勉強笑了下:“別貧,去吧。”

親衛帶著人下去,謝雲昭看著宮殿內站著的蕭悅平,她正在將手中的長劍插回身旁侍衛的劍鞘,擡手的動作雖然隨意但是也能看出她的武功底子。

謝雲昭內心非常覆雜,在蕭悅平回頭之前跟著親衛望出宮的地方去了。

“蘭卿蘅安插在城內的人控制住了嗎?”

一到宮門口,她就看見青鳶騎著馬奔來。

青鳶急切地下馬行禮:“大人,都已經控制住了,接應的人數很多,咱們燕營的姐妹都過去了,目前沒有任何問題。就是——蘭卿蘅在城外也有接應的人,人數也不少,不過已經被控制住了,是冬釀山莊的那位出的手。”

“崔雲也?”

謝雲昭怔楞住,崔雲也在她的印象中就是個溫柔文靜的女娘,只是喜歡吃甜,擅長釀蜜,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到她插手京中這些彎彎繞繞事情的摸樣。

“是崔家?”如果是崔家幫忙倒也能夠說的過去,雖然說崔家一直是清名世家,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出手,也能夠在她這裏掛上名。

青鳶搖頭:“不是崔家,就是崔小姐,她帶著山莊裏的人過來幫忙,似乎還碰上了……一群江湖義士。”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重充滿猶疑,甚至有點兒想笑。

“江湖義士?”

“可能是清影閣的殺手。”青鳶通過他們的武功招式看出了些門道,但還是不知道他們具體的來處。

謝雲昭腦海裏閃過關於清影閣的一些事:清影閣的殺手和臨川寒澗的不大一樣。

如果說臨川寒澗是來者不拒、拿錢就幹的那一類,清影閣就屬於與朝廷關系密切的的那一類,清影閣和清遠閣有些相似,絕對不會對皇室不利,其他的營生也能夠賺很多。

崔雲也不是清影閣的掌事人,那只能說明她花了大筆的銀子來做這件事情。

——而且她還提前知道城外的動靜。

“殺手做起了安定天下的行當,有點意思。”想了想宮裏那個今日突然動手的小郡主,又想想今日出手相助的崔雲也,謝雲昭輕輕搖了搖頭。

還是這兩個女娘更有意思。

……

祈福大典結束之後是宮宴,謝雲昭一直等到這個磨磨蹭蹭的宮宴結束了,才去乾安宮裏見蕭翊和。

把今日的事情林林總總加在一起稟報,當然,沒有必要說的事情她就簡單帶過。

蕭翊和站在殿中,他已經換了一身墨藍色的常服,比起祈福大典上現在更像是是一個翩翩的世家貴公子。

聽謝雲昭說完,他微微低頭:“令暉辛苦了。”

“為陛下分憂是臣子的職責。”謝雲昭唇角抿起,掛上素日裏仿佛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笑容。

蕭翊和停頓片刻,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他突然擡手,謝雲昭下意識側開俯身。

他的手頓住,最後落在她盔甲上,輕聲道:“令暉有煩心事?是因為蘇卿嗎?”

提起蘇續時,蕭翊和眼神有一瞬間的幽深。

謝雲昭直起身子:“延之是我友人,他遇刺我自然心中是急切的,但今日庶務繁多,軍中京中的事情忙碌起來,氣色難免差一些,叫陛下為我擔憂倒是我的不是了。”

說到最後,她眉宇間帶著幾分自然的笑意,眉目瞬間生動起來,眼睛像是盛滿了光一般。

蕭翊和點頭:“祈福大典之後,令暉就能好好歇息一段時日了,按道理來說,蘇家人也該從江南回來了,希望蘇卿人沒什麽大礙。”

謝雲昭展顏:“我也作此想。”

……

從宮中出來,謝雲昭徑直回了她的府邸,連親衛跟她說蘭卿蘅在天牢中不吃晚膳枯坐半日她都不想去理。

“我今日實在太累,蘭卿蘅要是以絕食明志,你就讓他去吧,每日飯菜照常送去,過兩日我再去看看。今夜蘭家人怕是睡不著了,你差人去蘭家報個信,就說今日之事陛下不會問責蘭家,請宣德侯府放心。長歲你過來,叫人送封信去冬釀山莊,說明日我登門拜訪親自道謝。”

親衛領了任務下去,謝雲昭朝身邊的白雀看去,眉頭微皺:“今日事今日畢——現在算是結束了吧。”

她感覺身心俱疲,仿佛下一瞬間就要在原地睡過去一般,白雀趕緊過來扶住她。

白雀今日整日都在府上,不知道自家大人忙碌了些什麽事情,但是也知道每逢宮中各種宴會活動,總是少不得大人去撐場子。

“大人今日肯定累壞了,我出門時考慮這個,叫人驅車過來,大人乘馬車過去吧。”

白雀帶著謝雲昭就上了回府的馬車,結束今日的一切庶務。

舊宅。

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燈火通明了,自打昭太子逝世後,府上一切都低調下來。即使這裏曾經被稱作陳京最美的花園府邸,當掌握著這裏的人離開後,最美的地方也逐漸黯淡下來。

像這樣燈火通明的時候,上一次還是在過年的時候。

“娘親可是覺得我做得不好?”蕭悅平也換下在宮中那一身隆重的宮裝,換了煙紫色的常服,依然是溫婉的模樣。

她身前坐著的蘭妙可神色有些許落寞,但說話時臉上又帶了些憐愛:“怎麽會呢,卿蘅是我弟弟,但是你是我女兒,宣德侯府都是我的親人。他被你捉去,總好過別人,總歸是保住咱們這一脈。”

蕭悅平握住母親的手,神色肅穆莊重:“就算不是女兒,陛下也不會對蘭家動手的。”

蘭妙可輕輕笑了笑,還沒說自己信不信,蕭悅平再次開口:“謝將軍也不會的。”

聽到這句話,蘭妙可琢磨她的意思,知道她說的謝將軍是謝雲昭而不是謝沐承:“何以見得呢,宣德侯府畢竟是你舅舅出生長大的地方,他被捉去,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又是否安全……”

對於這一點,蕭悅平很自信,她對於蘭卿蘅說不上多在意,卻清楚她自己的推算:“他很安全。”

甚至比——假設他今日做成功了事情的結果要更加安全。

“宣德侯府也很安全。”

正在這時,管家來報。

是謝雲昭托人傳的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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