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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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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恩師

六月裏甘霖滋潤大地,雨已經下了幾日,朦朦朧朧一片照在京畿一帶,大街上人煙稀少,有馬車和行人走過也俱是行色匆匆。

大街上柄柄撐花張開,雨珠順著傘骨落下,墜成雨串跌落地上,濺起一小片水花。濕潤漸漸蔓延上鞋面裙擺,顏色慢慢變深。

謝雲昭從某家府邸出來,白雀在身後撐傘,門口等著的車夫駕著馬車又拐入另一處巷子,在長安大街百坊地界穿梭。

雖是雨天,但卻是個拜訪親朋師長的好時候,馬車內裝載的都是上門需要帶的拜訪禮。

她拜的老師眾多,也不能厚此薄彼,選擇的禮物相差不大,也按照近遠的距離一家家拜訪,可以說是平心持正,沒有一點偏頗。

現在是拜訪的最後一家——顧家府邸。

這顧家與顧安之幹系不大,顧家掌家的是在朝廷做官的顧老太爺。今日她去拜訪的事顧老太爺最小的兒子,她之前的琴藝師父——顧蘊之。

當年她與顧蘊之可以說是不歡而散,多年久未通信,只知道他成了親,嬌妻幼子美滿快活。

那樣冰清玉潤、驚才絕艷的人物,合該擁有幸福。

謝雲昭今日前來,不稱他為師,但也是恭敬地道了“顧先生”的。

這許多年過去,她從沙場歸來,曾經有過的細小隔閡也已經融化,顧蘊之沒有多少猶豫就接了她的拜帖。

兩人相對而坐,丫鬟小廝在身側伺候酒水。

“你我相識多年,今日才有機會坐下暢飲,倒是不易。”顧蘊之作為主人,自然是備上酒水點心招待。

他在家時穿一身及地的月白衣衫,罩著霧藍色的紗衣,紗衣上繡著的玉蘭花繡工精湛,精致又不失靈動,可以看出繡花人精巧的心思。

謝雲昭多看了幾眼,擡頭笑道:“回京後難免忙碌了些,今日才來拜訪,還望先生勿怪。”

顧蘊之俊秀斯文的面上浮現一絲淺笑,他倒好佳釀將玉杯推過去,語氣中倒是釋然:“我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將軍是大忙人。”

他說這話,比起九年前是不同的心境。當年他惋惜謝雲昭的天賦,現在她建功立業,拯救北地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他也釋然。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謝雲昭卻是從未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總歸是她二人沒有師徒緣分。

看著顧蘊之身上的玉蘭紗衣,她開口問:“先生身上的衣衫在何處定制的?”

“是我夫人縫制的,她愛繡花……”

顧蘊之話未說完,就見長廊處有人帶著丫鬟前來。

來人一身煙羅紫裙裳,綠鬢朱顏,眉目端莊秀麗,步伐輕盈,說不出的典雅好看。

顧蘊之迎上去,謝雲昭猜到她的身份,也同她招呼。

“謝某見過夫人。”

“見阿洛過將軍,久聞將軍大名,仰慕將軍風姿。阿洛身無長技,唯有一手繡工,特獻上浮光紗衣和織金錦衣。這紗衣做的是寬松的樣式,應該是合適的。這織金錦衣也是做好的,若是不合身,讓繡娘改一改就是。不過將軍回京時阿洛有幸遠遠見過一次,這尺碼大概是錯不了的……若是錯了,還望將軍勿怪。”阿洛面上帶笑,將丫鬟手中帶過來裝衣裳的盒子打開。

確實是兩件用料繡工上好的衣裳,可以看出阿洛用在上面的心思,但她前兩日才下的拜帖,阿洛今日就做好了衣裳,好快的速度!

“多謝夫人,夫人費心了,雲昭很喜歡,這衣裳想必夫人也廢了不少心思。”謝雲昭伸手撫摸著最上面的織金錦衣,這赤紅的衣裳料子順滑,又以金絲做線,繡出朝廷大員服制麒麟的樣式,威風凜凜,很合她的心意。

阿洛擡頭,溫潤的雙眸泛著光亮,自帶三分笑意:“這衣裳是做了許久,本來還想著若是改日能登門拜訪,必是要將它帶上的。既然今日有緣,就提前贈給將軍吧。”

原來是這樣。

謝雲昭恍然大悟,吩咐白雀將這盒子收好。

身側顧蘊之靜靜看著,竟然品出些醋味來。他心疼夫人眼睛,每日不讓阿洛多縫,沒曾想阿洛日覆一日還是將這衣裳縫好。謝雲昭沒看見,他可是見了夫人選布裁剪、打樣描花、縫制繡花的全過程,府上的繡娘幫忙也不讓,真真是讓他心疼。

走出顧府,謝雲昭緩緩出了口氣。

“顧先生今日態度倒是不錯。”

雨還未停,白雀將東西放到馬車裏去,兩人就這樣貓進馬車裏。

顧家的府邸離府上最遠,到府裏還有一段距離。

謝雲昭想起顧蘊之的妻子阿洛,一位溫柔嫻靜又有一手好繡工的女娘,側頭道:“從前他言語生硬,現在許是多了妻子,心中也漸漸軟和,你方才瞧見他看他夫人的眼神沒有?”

“當然,沒曾想當年清冷的大琴師也會為一人折腰。”白雀嘖嘖稱奇。

謝雲昭見她眸光亮亮,手指撫去她發絲上一滴雨珠:“若是你有心悅之人,我也出份嫁妝,保你風風光光成親。”

白雀搖頭:“我就想著自梳,在大人身邊一輩子,永遠不變。”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跟著大人進宮還會心驚膽戰的小丫鬟,但是當年想要永遠陪在大人身邊的心始終不變。

謝雲昭握住她的手:“我的承諾也永遠不變。”

回到府上,兩人恰好遇見溫明玉來遞拜帖。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謝雲昭直接讓白雀替她收了拜帖,幾人就朝著花廳前去。

“許久不見將軍,今日上門拜訪可會叨擾?”溫明玉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帶著眾人印象中文人該有的文弱氣質,衣裳色澤淺淡但極為整潔,俊雅斯文。

謝雲昭連道兩聲“不會”,與他進入花廳坐下,花廳的丫鬟沏好茶端來,又上了果餅點心。

溫明玉動作自然大方,對待丫鬟也是溫和有禮。

他出身普通官吏之家,家族淵源不厚,家中子嗣更是不豐,到他這一代,只有他與妹妹兩人。他父親本是修訂史書的小吏,得罪了當時的某位禦史,也連帶著他的前程受到影響。

後來父親逝世,他丁憂守孝三年,當今陛下起用他做了個修史的小官,雖然沒有人刁難,但家中沒落仕途也難以再進。

“你母親妹妹可還好?幾年前見著你妹妹瑾琳時,她還是個孩子,想來也已經及笄了,在哪裏讀書?”謝雲昭還記得瑾琳,她比溫明玉要更加堅忍理性,小小年紀就已經很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若說溫明玉是一塊溫潤剔透的玉,溫瑾琳就是一柄待鍛造刀劍。

聞言,溫明玉眼睛亮堂起來:“妹妹今年十六了,在德昌書院上學,夫子說她課業都做得不錯,若是得貴人青眼,也許能有一官半職為民效力。”

他話裏話外皆是對溫瑾琳的認可,但也說不上誇誇自得,畢竟謝雲昭也是見過她的。

“若瑾琳是有才之人,我也願送她一場機緣,只是這偌大的官場,清泉渾水,都得她自己去蹚。若是你們兄妹相互扶持定然也不會太差。”謝雲昭對長大後的溫瑾琳也有一絲好奇,但也言明前提。

若是溫瑾琳無才,她不舉薦就是,也不虧什麽,若是有才,那便是她大賺。

溫明玉有些惶恐地起身行禮:“下官今日來此,只是為拜訪大人,不是為妹妹求官……”

“我知道,我知道。”謝雲昭擡手讓他坐下。

他是出身史官家的小吏,說話沒有什麽分量,加之遭遇坎坷,她心中難免多關註些。

況且她與他算是舊友,也見識過他的才能,只是陳國上下,世家何其雜多龐大,有才能又有權勢的公子兒孫數不勝數,溫明玉在其中也不過是昆山片玉,像一葉在狂浪風波中孤身只影的扁舟。

“我幾年前見過瑾琳,對她印象不錯,若是有機會,就帶過來見一見吧。”謝雲昭眉眼溫和,語氣誠懇。

溫明玉怔然,隨後輕輕點頭應了。

……

晚間時分,雨已經漸漸停了,飯香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庭院裏雨水浸潤泥土的氣息,花草皆帶露。青墻上垂下的綠藤綴著鮮紅帶橙的淩霄花,池塘裏菡萏已經悄然綻放,雨珠長久地留在荷葉上,不住地微微滾動。

謝雲昭站在庭院裏,取了新鮮的魚食餵魚。她對於餵養這件事情樂此不疲,府上侍弄花草清理池塘的丫鬟都沒有搶她這項難得的愛好,若是她不回府,才有人接替她去餵養。

金紅白三色的鯉魚在池塘中暢游,偶爾浮出水面爭搶魚食。

還沒等她餵完魚食,寧千侯登門而來。

“大人,不日我們便要上德昌書院,相關事宜已經安置妥當,後日天色應該不錯,我們那時出發可好?”

“自然是好的,德昌書院現在是非去不可。今日我去拜訪諸位恩師,他們推薦了不少人,這次去德昌書院也一並看看。”

“他……們?”寧千侯疑問。

謝雲昭正好餵完魚,將盛放魚食的白瓷碗遞給身邊的丫鬟。

“是啊,我的十三位恩師。”加一位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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