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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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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嫁

慶歷六年,五月十二日。

北城關。

距離飛燕軍招軍結束已經過去好幾日,軍中的一切事宜都已經大致安置好。

飛燕軍原先的一萬來人被分為右軍,居於飛燕軍整個場地之右,飛燕軍的新軍一萬來人被分為左軍,居於飛燕軍之左。

楚禾擢升副將軍,統領左軍。

另外,還選調了一部分右軍入左軍作為領軍,訓練新軍。

還有其餘的一切事宜都準備好了,只幾日的時間就能夠將一萬來人的新兵安置妥當,一切都步入正軌。

左軍的練武場內,左軍中的士兵均在操練。

這幾日的訓練中,已經漸漸分出了練武天賦的高低,一些武藝和毅力突出的女娘被選拔為伍長,也就是說她們已經是幾個人的小隊長了。

成為小隊長的女娘也分外自豪。

能夠入軍營成為士卒,本就是難得的事,雖說戰場上兇險萬分,但是女娘上戰場確實也是頭一回,而且軍中種種待遇不輸於男子軍。

女娘更是能夠以此入軍籍、立女戶,甚至立功升官,名正言順地手握兵刃保家衛國,而不是只能手無縛雞之力,在兵臨城下時沒有任何反擊的力量。

手中有了力量,才不會淪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不管是初來時的新鮮感,還是心中有萬千豪情壯志。總之,左軍中的口號響徹雲霄,比起隔著些距離的右軍更響。

而右側的右軍也不甘於聲音和氣勢被左軍壓倒,手中兵刃舞得虎虎生威,更有幾分威猛。

謝雲昭站在高臺上,看著臺下練武場一張張生澀的面孔,只在這北城關曬了幾日的太陽,這皮膚就比初來乍到時要粗糙上幾分。

這些女娘都已經成年,大多數都是將滿二十的姑娘。

來的時候,臉蛋說不上是膚若凝脂,但是也是水靈的。

只是這北城關的風沙太大,水源不缺但也不豐,加上風吹日曬了幾日,女娘的臉上自然也顯現了一些變化。

原本垂落在薄背上的青絲被高高束起,各式各樣的裙裝衣裳也終究被軍衣盔甲所代替,來自陳國各地或溫潤或秀氣或淩厲的面龐在訓練之中漸漸帶上幾分硬朗英氣。

飛燕軍中是女兵聚集的地方,是陳國在北城關布置下來的一道防線。

這不是臆想中胭脂和華裳堆砌的地方,而是真正的戰場,是刀光劍影之地,是真正危險的地方。

也許今日與你訓練說笑的友人,明日就犧牲在戎軍的鐵騎之下。

因此,訓練和提升是必要的,決不能松懈。

謝雲昭站在臺上,手扶在腰間的破關劍柄之上,手掌一點點地將劍柄握緊,心中思忖著要事,卻突然瞥見軍師何為的身影。

何為在軍中訓練時的事務較為簡單,更多時候會在營帳中,或者到處走走思考應敵的對策和軍隊中軍陣的變化。

她今日也是如此,慢慢踱步過來觀察左軍。

眼神與謝雲昭對視之後,隨即快步上臺:“將軍。”

謝雲昭點點頭,看了下面正在訓練的左軍一眼,轉身朝著後面走去,示意何為跟在她身後。

“阿為,前幾日你說要打造一支精兵,這件事情可有眉目了?”

打造精兵可不是易事,更何況這不是按照自己的要求養出一堆私兵,這些人都是要上戰場殺敵的。

何為點頭:“想得倒是差不多了。這支特殊的軍隊,必須要不同於咱們的左軍和右軍,大概得獨立於兩支軍隊之外……但是又不能完全脫離於左右兩軍,否則沒有不像是軍中隊伍,更像是江湖組織了。”

謝雲昭看著何為“不能……也不能”地準備著措辭,臉上笑開:“怎麽,就是得取這兩軍之長,組成這一支特殊的隊伍唄。”

不是她對此執念太深,實在是她自己風格向來如此。

若是在戰場上面對的是普通的士兵,她就跟著飛燕軍共進退,若是遇見敵軍首領,難得的“擒賊先擒王”的好機會,她也不能放過。

只是一個人單槍匹馬追殺,寡不敵眾,自然是風險太大。要是有一支特殊的小隊,平日裏能夠隱藏在軍隊之中,關鍵時刻能配合著突起擒王,那肯定是不錯的。

“這怎麽取兩軍之長也是個講究,這左軍最長是楚將軍,右軍最長是顧將軍,將軍您總不能將她們二人安排進去吧?倒時候誰給你管著這軍中兩萬人啊。”何為說著話調侃起來,跟著謝雲昭一步步邁下臺階。

不遠處有可以供領軍休息的營帳,倆人朝著那地方去,身後的號子聲依然響亮,震在兩人的後背上。

“這件事情辦起來確實是有些困難,右軍中一個小隊的人早已配合默契,許多武藝和領軍能力出眾的人早已被選拔成為百將千侯,若是貿然抽離,肯定不合適。”謝雲昭也有自己的考量,無論是左軍還是右軍,都不能隨意調動。

若是像飛雲軍那般的境況,隨意一些倒是無妨,只是這飛燕軍有一半都是剛剛入軍的新人。

況且,飛燕軍作戰講究的是靈活的團隊作戰,是戰友之間的陣型配合——戰場上良好配合的默契都是訓練場上一次次的訓練磨礪出來的。

這樣的默契來之不易,也不能輕易拋開。

“那就慢慢來,現在這支小隊規劃的人數也不多,還不到十人呢。等以後咱們再細細挖掘,畢竟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飛燕軍也不是一日就建成的啊。”

何為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一雙眼睛亮得嚇人,眼神熠熠發光。

兩人掀開休息區的營帳進去,裏面空無一人。

營帳布置得非常簡陋,只有兩張桌子並著椅子擺放,桌上有茶水,茶水大致也已經冷了。

“之前在招軍時使用流星錘的那個女娘叫什麽來著——任羨?我記得她人不錯,應該能夠好好培養一番,不過她也應該不是普通的女娘,還是得多多註意。”謝雲昭隨意尋了一處地方坐下,將扣在茶盤裏的杯子拿起來兩個,倒了兩杯茶。

何為點頭:“尋常的女娘,也沒有能夠與秦家家主、少家主相識,還能夠讓秦少主親自上門囑咐的。”

何為和傳說中的秦家主不熟,甚至可以說是一面也沒有見過,唯一能夠說得上聯系的,不過是上一次在司兵府內見過秦焰一面。

但是秦少主竟然親自上了司兵府與謝雲昭說起此人,只能說這任羨與秦家關系匪淺。

謝雲昭喝了一口冷茶:“正是,這任羨肯定不是經商的,我看過她的信息——她呀,大概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的,尋常的衙役也管不了,更何況還和秦家關系匪淺。”

“我看不像,鮮衣怒馬女兒郎,我倒是想著她像是名將家的女兒。即使她是江湖人士,也肯定是個獨樹一幟的江湖人士。”何為也將冷茶飲下,因著茶水的刺冷皺起眉頭。

“焰娘在生意場上遇見的人自然不少,與商隊鏢師結識更多,若是因此認識幾個江湖人士那更是正常不過。不過一個在江湖上自由慣了的人,怎麽會跑到軍營中來呢?”謝雲昭將茶杯放下,手指指尖不自覺地敲擊這杯壁,發出沈悶的“嗒嗒”聲。

何為也放下杯子:“您在京中也甚是自由,又怎麽跑到這麽遠的地方做了將軍呢?”

這是問起自己來了。

謝雲昭神情正經起來:“我在京中行事雖然自由,但是那只能是我在當年的身份範圍內的自由。做一個女將軍,建立一支女娘軍,這件事情可不是當年我可行的自由。”

她也是突破了許多,才能有今日站在北城關的自由的。

“那就像我,若是想要吃哪家的點心、穿哪一家的衣裳,那大概是自由的。當年我最大的自由,那就是也許能夠在他們安排的男子中選擇一個做我的夫婿。但是若我違背父母之言,想要在軍隊之中做一個軍師,到底是困難的。處處都是桎梏,尋不到自由的所在。”

何為看了她一眼,眸中倒是平靜,只是說起京中舊事,難免多了幾分嘆息感慨。

謝雲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經不是當年的何二小姐了。”

現在的她,是飛燕軍的五品軍師,是朝廷的命官,是與她父親能夠同朝商議國事的官員,而不是那個只能在庭院中與父親因著安排的婚事而大吵一架的女娘了。

“不過,你今日說的這句話,又提醒了我。”謝雲昭站起來,在營帳中踱步。

她身上的金甲本來沈重,但是隨著她的動作,似乎是已經融入她的身體,就像是一件普通的衣裳一般。

“入軍營中的女娘中,有許多人也許都曾被配與盲婚啞嫁,我覺得這方面倒是可以改進。”

謝雲昭想起事情也是一陣一陣的,她受娘親和父親的疼愛,家中長輩也都開明,自然不會被隨意就婚配出去,想不周全也是正常的。

但是別人可不一樣,京城中即使是像何為一樣的世家小姐,也多的是被隨意婚配的,更別提民間貧苦之地的女娘。

何為站起身來,拍手叫好:“這倒是不錯的主意,我朝律法本就言明允許適齡女娘、兒郎自由婚配,但是對於盲婚啞嫁卻不曾言明,若是入軍的待遇之中言明相關……”

謝雲昭投給她一個認可的眼神:“對……若是軍中女娘有願意婚配的,也可自由婚配,不必受盲婚啞嫁拘束。”

何為也肯定地點點頭,展露笑顏。

她曾經嘗過這般的苦,希望其她女娘不要再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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