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暢飲愛情

關燈
暢飲愛情

穿藍花衣裳的知妹:“說得我都想去申請病殘了,就是不曉得該登記哪種病。”

疤豆兒吃吃笑:“你就登記腎盂腎炎嘛,用白如冰才說的那種辦法。”

藍花衣裳知妹就笑著去撕她的嘴。大家全都樂呵呵的,笑得淌眼淚水。

笑畢,幾個知妹又焦眉愁眼地念起苦經來,說申請病殘吧,覺得難堪,還怕回城不好找工作。等招工吧,又不知拖到哪年哪月。於是眼裏剛才笑出的淚水還沒幹,鼻子一酸,又有股淚泉開啟了。

韓敏力對楊靈笑道:“你說了要改造果樹呀,我帶你去看我們隊的果樹吧!”

兩個便出了白莊,去看坡上的柑桔林,邊走楊靈邊講些跟著陳聞道搞科學實驗的情況,以及果樹種植方面的一些問題。

然後來到了泣紅亭,坐下來小憩。

韓敏力說:“噢,我很想見媛媛,謝謝她上回送我的禮物,我還沒還禮呢!我爸爸在大荒溝幹校,我去看爸爸,順便也可以到大明去看她。”

楊靈借機試探著問:“我認得你爸爸。他最近來看過你沒有?”

“咦,你到幹校去耍認識他的?”

“嗯。”

“爸爸最近沒來過,只有信。”

吃飯時,葷菜主要是白如冰現拿錢到農民家買來的鵝,此外還有一小碟臘肉。

林之強指著說是從泉水街守廟的張道士那裏買來的隔年的陳臘肉,顏色鮮紅,瘦而噴香,肥而不膩,帶回家裏去了,只留下這一小塊,舍不得吃,今日拿出來招待楊靈。

他先拈一片在楊靈碗裏,果然鮮紅晶亮,切得只比紙厚一點,於是一人一片,很快就光了。

剩最後一片,魚麗笑吟吟挾給楊靈:“這是中隊長留給你的,她沒有吃,又不好意思挾給你。”

韓敏力看她一眼,沒吱聲。楊靈笑著吃了。

大家喝著酒。說到蔣猴子和阿果的事,白如冰笑道:“他下面那間屋,怎麽當新房?可以讓他搬上來住。”

魚麗:“你莫亂開黃腔,他搬上來住哪裏?”

“我們病殘回去了,房屋不就空了?”

魚麗:“你呀,說得輕巧像根燈草,你曉得哪陣辦完手續?說不定招工的還先走呢!”

魚麗和幾個知妹耳語了一陣,姑娘們遂一齊站起來舉杯,笑吟吟地說:“中隊長,楊哥,為你們的幸福舉杯!嘻嘻,歡迎楊哥嫁到泉水來!”白如冰和林之強都笑著鼓掌。

韓敏力紅著臉要離開桌子,被大家拉住了。魚麗拍手兒笑道:“看喲,中隊長笑得好乖!”

韓敏力真的被逗笑了,仍死活不肯拿酒杯,魚麗去兌了半杯糖水,加點兒酒,硬逼她和楊靈一起幹了。

魚麗又拍手笑:“呵呵,暢飲幸福,暢飲美酒,暢飲愛情!”

於是大家都樂呵呵地舉杯,知妹都是糖水加的酒,一起暢飲。

飲畢,藍花衣裳道:“中隊長,魚麗,今天謝謝你們,大家在一起好高興。可是我等會回去了,又不曉得過怎樣的日子,出工沒力氣,不出工社員又要戳背脊骨……”

白如冰:“你呀,我和魚麗,見你一回勸你一回,要想開些,在苦中尋找樂子。”

向著大家:“外省有些地方的知青,用瘋狂來調劑……”

魚麗瞪他一眼:“餵,別說漏嘴了,酒沒喝二兩!”

他便緘口。旋又問林之強:“有個十八世紀外國學者的一句話,被現在許多知青奉為至理名言,你曉得不?我給你那本油印的《外國文學史》上就有。”

魚麗:“光曉得十八世紀,文藝覆興時期,意大利的彼特拉克!”

白如冰:“彼特拉克說,我自己是凡人,我只要求凡人的幸福。”

林之強微笑點頭。

白如冰:“啊,有味道吧?知青中現在尋求刺激,窮歡樂,結婚呀,辦病殘呀,就是這樣來的……”

魚麗微笑著插一句:“十年一覺揚州夢。”

白如冰:“什麽理想呀,抱負呀,都……”

林之強笑:“你說話太偏激了!楊哥和韓姐就有理想,不同於凡人。”

楊靈:“不對,我也只是凡人中間一個凡人而已。”

林之強問:“你要來改造山裏的果樹?”

楊靈點頭:“我有個叫陳聞道的朋友,他正在省果樹研究所搞這方面的研究,我一直跟他當助手。我想先整治白莊周圍這些桃樹,使它們返老還童。”

大家都道:“真的呀?有這樣神?”

“這些桃樹本來就神。桃樹的壽命不過一二十年吧,據說高原上的桃樹有活到五十年的,但白莊這些桃樹,我看樹齡超過五十年以上了,這是罕見的特例,在果樹研究和生物遺傳學方面,都很有研究頭!”

大家邊說邊吃,菜冷了,韓敏力和魚麗把冷菜端去熱。疤豆兒對白如冰說:“你拉二胡來聽嘛!”

白如冰就進屋裏拿了二胡出來,拉了支《病中吟》,說道:“你們唱歌吧,我伴奏。”

幾個知妹就唱《扇盒盒》,“扇盒盒”是追女朋友的意思,用的是《班長拉琴我唱歌》的曲子。

林之強:“太俗了,唱個雅的吧!”

知妹們又唱《甩秋波》:

月牙嶺上藤纏樹,金河河裏波連波。

知哥趕場船頭坐,妹在船尾望哥哥。

長長的辮兒紅紅的臉,小妹的秋波甩過來。

可惜哥哥是近視眼,小妹的秋波看不見。”

白如冰笑道:“這個也俗,唱《知青之歌》!”

知妹們又唱:“告別了媽媽,再見了故鄉,腳下的道路多麽艱苦漫長……啊,用我們的雙手修補地球,用我們的雙手繡紅宇宙,赤遍全球!”

林之強:“這首歌的曲調雖然淒涼,但是歌詞裏又雜了些豪言壯語,顯得怪裏怪氣。”

紅衣知妹:“真正雅的只有《秋水伊人》,叫魚麗來領唱,只有她唱得好。”

白如冰就拉起《秋水伊人》的過門,魚麗過來唱:“望斷秋水,不見伊人的倩影。更殘漏盡,孤雁兩三聲。往日的歡樂,方映出眼前的孤單。夢魂無處依,空有淚滿襟。”

眾人合:“幾時才能回來喲?伊人呀!幾時才能穿過那邊的叢林?”

魚麗接著唱:“望斷秋水,不見媽媽的慈顏。東方未明,隊長哨聲起。往日的歡樂,方映出眼前的淒涼。苦痛向誰訴?空有人獨立。”

眾人又合:“幾時才能回來喲?媽媽呀!幾時才能回到故鄉的家園?”

音符哀婉動人,在白莊低回蕩漾。連幾個沙啞的男聲也混合進去,更使旋律增加了悲涼的色彩。

姑娘們繼續合唱:“那依稀的城影,那點點的燈光,依舊是當年的情景。只有你的女兒喲,媽媽呀!已墜入那絕望的深淵。

“只有你遠方的女兒喲,媽媽呀,正忍受著無情的摧殘……”

曲猶未盡,藍花衣裳知妹就嗚嗚地先哭了,其他知妹也抽抽噎噎的哭。幾個知哥有的楞著,有的苦笑,都想找個話題岔開,一時又想不出什麽話題來,大家心裏都酸溜溜的。

湯菜熱了一遍,重又上桌。疤豆眼和藍花衣裳知妹眼圈紅紅的,要走,說吃不下飯了,林之強和白如冰只得送她倆上了大路,才又回來吃。

楊靈只有二、三兩酒量,偏生白如冰、林之強和蔣猴子的酒量都了得。

酒喝光了,白如冰對林之強叫:“還有,拿出來!”

林之強便拎出半瓶酒精,當眾人的面舀一盅井水兌入:“六十度!”

又一人斟一滿杯。楊靈有了醉意,韓敏力對林之強:“你扶他到你床上去躺一下吧!”林之強點點頭。

魚麗道:“不行嘛,他屋裏平時沒住人,臟兮兮的。”

韓敏力笑道:“我已經收拾了。”

“鋪的蓋的呢?”

“都換過了。”

“也不行呀!你叫他兩個大漢擠一張床?而且你們不好說話。不如就讓他睡你的床,我和你在外間睡。”

白如冰道:“這是白天,暫時睡一下。”

魚麗道:“暫時也到韓姐屋裏去暫時嘛。”攙著楊靈往北屋走。

楊靈掙脫:“我出去一下。”

白如冰:“廁所在後邊,你從後門出去。”楊靈搖了搖頭,努努嘴,意思是要嘔吐。

楊靈走出院子,在石橋上站著。他並不是要嘔吐,只是想出來清靜一會兒。看見清淩淩的小溪裏新映出一道水紅色,像溪邊開了一株桃花。

一轉臉,見韓敏力站在旁邊,穿著紅色毛衣,身段如柳,顏似玫瑰,正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因問:“吐過了?漱漱口吧。”把手中瓷盅兒遞給他。

他遲遲不接,眼中的火苗子灼得她雙頰發燙。她甜甜地笑著,也熱切地回望他,又把瓷盅舉高一點兒。

他遂將她的手帶瓷盅兒握住,噙兩口熱水漱了吐了,又湊到嘴邊喝起來,一手攏住她的腰,使她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她不得已只好握著他的肩。當他移開瓷盅,他嘴唇濕漉漉的,卻顯得比剛才更焦渴。姑娘禁不住他毛茸茸的嘴在臉上搓來搓去,索性便將嘴唇給他了。

於是互相間口鼻的熱氣不但把臉兒籠罩,把全身都籠罩著了,都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在此飄飄欲仙之際,魚麗在院門口拍著手喊:“中隊長,當心他喝醉了酒的,莫被風吹涼了!”

兩個身體墜落凡塵。

剛走到門邊,卻見黑鼻兒站在前面一株桃樹下,吠了兩聲。韓敏力就看見墻上有殷紅的字跡“丫丫”,她呼吸變急促了,問:“是血,你寫的?”

“是。”

“你寫來……”

她拉過他的右手,看見中指上咬的傷口,她的手抖起來了,熱淚滾出,真想又撲進他懷裏去。

好容易克制住了,仰頭變個話題兒問:“哎,這些桃樹都要枯了,你真能結果?”

“能!”

“我不信。”

“那就打賭!”

“賭啥呀?”

“若是不能,我今後就不來看你了,不好意思來了。”

“不哇,何必嘛,不賭。”

“若是能,那就……”他狡黠地笑了。

姑娘對他的意思,雖只能說是一知半解,還是飛紅了臉。

楊靈偏還進一步說:“給我,把你。”

他目光火辣辣的,把意思全都表達出來了。

韓敏力頭偏開,害羞地扭了扭嘴角兒,心裏在想從你上次來,從第一眼,我就是你的人了呀,而且我還看得出來,在當時你想的也一樣!

她遂轉過臉來頂大方地回答:“行呀——隨便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