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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形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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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形畢露

白駒進來拍一下子羽,兩個都醒了坐起來。

白駒便指一下錢亮,對子羽笑道:“我跟他說件事。”

子羽微有點驚詫:“你是哪股風突然吹來的?神神秘秘!你跟錢亮說事情,行,我批準。”

門口還站著阿薰。錢亮因從未與白駒單獨打過交道,未免有點受寵若驚,一言不發就跟白駒走了出去。

錢亮對白駒的突然出現毫不驚訝,既稱獨行俠又是及時雨,這正常!

他的主動迎合之態被白駒看在眼裏,感到很滿意,對事成已有相當把握。

老者也起來了,與白駒招呼一句,然後就與阿薰一起站在門口目送著他們。

白駒帶錢亮來到二妹子未長草的墳前。錢亮聽完白駒所講的一切,說:“呃,我本以為,你比浪子、孫猴他們老辣。結果你還很幼稚。”

白駒愕然,頭回有人這樣評價他。那什麽叫不幼稚?

白駒與錢亮相識,就覺他面部的皮肉僵硬,通常面無表情,眼珠子看人就像釘子一樣,釘在臉上了就讓你拔不開。今晨相交,這種印象大為減輕,甚至還覺他對自己有種阿諛之態。

摸不清面前站的是哲人乎?精神病患者乎?白癡乎?丐幫乎?且不回答,也不好回答,想等他繼續說下去。

錢亮其實就是想起了自己在U市武鬥中經歷的那些大場面,覺白駒這點事兒,比小兒科還小兒科。為自己對白駒的俯首帖耳之態,稍稍作一點扭轉。再說下去就沒有必要了,問:“晚上?”

“你聽我的口哨。”

白駒說畢吹了聲口哨,如笛聲般悠揚遠去。白駒見他聽得用心,又故意來幾塊短促的,像鳥兒爭鳴。笑笑就分了手。

錢亮和子羽出去逛,說下午回來。阿薰便用芭蕉葉包了些帶肉末的米飯,及兩小串沾了鹽的紅辣椒,給他們餓了吃。

老人也遞給他們一個煙葉裹成的小包兒。二人翻過兩道山嶺,眼前是又一片花海。女人們在這裏忙忙碌碌。

一座座山頭沒有別的莊稼,只有盛開的花朵,深紅映著淺紅,天藍飄著雪白,淡紫間雜嫩黃。山谷無風,異香彌漫。他倆頭戴女人們拋來的花環,抽著老人給的煙,眼色迷離,咧嘴笑著,手舞足蹈。

餓了手抓著吃芭蕉葉裹著的肉末米飯,吃沾了鹽的紅辣椒。吃口渴了,四處找泉水喝。

最後來到一片開滿大朵深紅色花的山坡,這裏一團團蜂群只在花叢中旋轉飄動,卻不肯落下去采蜜,原來蜂群已經中魔了。

花間的蝴蝶舞姿翩躚,但是動作很慢,他倆隨便一伸手就捏住了,原來蝴蝶都快要被花香催眠。二人在花間追逐彩蝶,很快各自的手指間都挾滿了彩蝶。

這時他倆對望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驚訝與警覺,都在想昆蟲尚如此,人呆久了,吸了這濃烈的花香將會怎樣?

實際人也會昏昏睡去,且要是沒有一絲風兒來帶走這濃烈異香,又無人來喚醒他的話,他將一睡不醒!

二人幸好從蜜蜂與蝴蝶的姿態中得到警示,互相用眼神說我們要趕快離開呀!

是的用眼神,錢亮也許是生死交關木木的眼珠子也轉動了一下。

他倆終於跌跌撞撞走到這片櫻速花海的邊沿,神經已經麻痹了。

錢亮覺自己身輕如羽,身體透明,這也許不是身體而是靈魂?他看見了剛死又活過來的茂生。茂生背著槍消逝的背影很詭異,一半是人形一半是芭蕉葉。

機槍聲過後,再見面時他的臉已經是個死人。他臉很幹凈,眼珠炯炯有神,姿勢還在站著射擊。他胸口有數個泉眼在突突冒血,非常有力。

“我的血!我的血!”死了的茂生叫著,去捂他的泉眼,在泉眼中搓手,再把血淋淋的手塗抹在樹林上。

“漫江碧透,層林盡染”,血化成這兩句詩寫滿天空,血手印打滿天空。真怪,人死了又活,茂生像活人安靜倚著一棵小小的紅木樹,他的下半身被子彈撕碎了,是一汪血。

噢!一個人有這麽多血!像只紅公雞,它在啼唱:“紅公雞,咯咯咯,抓抓臉兒笑話我,笑我不學習,笑我不勞動,只會伸手要饃饃,羞呀羞死我!”

謊言就從你開始的,兒歌!錢亮恨恨地要去掐公雞的脖子,卻掐住了已死的茂生的脖子。原來這樣,他的夢已半醒,我心裏有這粒種子?他想擺平茂生的身體,但他自己是軟的,擡不動手足。

這次他變成罌粟花上的一只七星瓢蟲,俗名叫“花姑娘”。花朵長出了五官,明明是瑞雪的臉,眼睛水靈靈的,鼻翼亮瑩瑩的,皮膚光生生的,七星瓢蟲小心翼翼爬上她的臉,登上鼻尖。

七星瓢蟲內心很怪異,是介於男子漢和七星瓢蟲之間的感覺,或者說七星瓢蟲自以為是男子漢。

七星瓢蟲在瑞雪臉上爬搔對方卻沒有反應,它很沮喪,於是撐開硬殼伸出裏面的紗羽,“花兒”,它叫道,用這種方式來挑逗。七星瓢蟲收攏的硬殼又張開了。

瑞雪還穿著連衣裙。“這花真美!”七星瓢蟲引頸說這句話,但它根本沒有頸子。它喳喳的聲音不曉得瑞雪聽見沒有?失去知覺的七星瓢蟲掉在瑞雪的連衣裙上。

沒有臉和頸子的七星瓢蟲臉上癢酥酥的。它費力地想呼吸,鼻子不通覺得快要憋死了。突然它的鼻孔奇癢,打個大噴嚏,這下好了,會呼吸了,眼睛也一下子睜開。

嗨,面前有只野兔,野兔被他的噴嚏嚇得縮頭,仍用大大的灰眼睛和善望地著他,厚嘴唇不停蠕動著,胡須一晃一晃。

哈,原來是你,你把我的頭發還是鼻毛,當成了青草哇?

亮目光遲鈍,但鼻孔快速翕張,像嗅到了火藥和血腥味,他很快變清醒了,暗中在手臂聚集力量,猛揪住野兔耳朵,翻身坐起。

換手抓住一只後腿,跳起來把掙紮著的小動物重重摔在石頭上,摔得腦漿和鮮血四濺。他清醒後感到極度焦渴,故馬上就把嘴唇湊上去吮吸起來了。

啊呀,好一股鹹甜味、血腥味!而野兔的四枝還在掙紮,這更刺激他,帶給他莫名的快感。

他把野兔心臟塞進嘴裏,他的臉鼓鼓的,他的嘴、他的臉都跳動和抽搐起來了。

啊!我就是野兔?我就是野人?他心中一陣狂喜,脫得個j光,蹦蹦跳跳,揮舞著沒有心臟的野兔,跳起舞來了。

這時從旁邊樹林中走出一只小羊羔,淺黃的毛,還在吃奶呢。這小羊羔一邊玩耍著,啃著地上的嫩草,一邊向他走過來了。

他興奮地翻個跟鬥,將幹癟的野兔丟了,撲上去按住這小羊羔,將要張開血盆大口。

“哎呀!”他聽見一聲很難聽的尖叫。

擡頭看時,面前站著個醜極了的女孩。

陽光下,女孩金色的皮膚,散披著烏發,系著根精細編織的草繩。她剛從林中走出,被這恐怖血腥的一幕嚇呆了。

錢亮嘴上、下巴和胸膛糊滿血和毛,像有數個火球在體內沖突,渾身燥熱難耐,喉嚨渴得冒煙。

他赤身在撕咬羊羔,吮著羊血,女孩的出現使他一楞,並有了羞恥心,這真該死!

遂將上衣紮在腰間遮住□□,這才站起來,朝女孩獰笑著。

哈,你既然已經看見了原始的人,純粹的人,本真的人,他惡狠狠想,小丫頭,你也請上西天吧!

我要喝你的血!我在這裏快活,你在西天,據說西天是更快活的呀!四野無人,他把子羽忘記了,或下意識裏子羽也只有一死。

怎麽,山裏竟有醜到這種程度的女孩!

“哈哈,哈哈哈……”他狂笑起來了,你這個醜丫頭!

女孩不怕死走過來了,像那只小羊羔。他得決定如何下手,用石頭還是就用牙齒?區別是後者慢,可是更有趣。

哈我要喝人血了,這才真正回到原始之原始!他看了看自己膀子上的肌肉。

他正要解開紮在腰間的衣服,突然從她背後鉆出條齜牙咧嘴的狗,不,不是狗,是狼!狼和狗他分得很清楚!

他倒退兩步,火速從丟在地下的褲兜裏掏出手槍。

他從掏槍到射擊只須一秒鐘,這時他手忙腳亂,勾一下沒勾響。

姑娘對錢亮緊張的表情動作連看也不看,她走攏抱起可憐的羊羔,這才看錢亮一眼,扭了扭嘴角。她眼裏沒有恨,沒有兇光,只有悲傷的淚水。

錢亮驚訝於姑娘的鎮靜,覺得自己受到她的藐視,他胸中的萬丈兇焰頓時萎縮了。姑娘和她的狼離開後他頹然坐在地上,惱恨地把槍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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