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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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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手背

子羽,宋二娃說,我說時機之巧,正是說尤物和子羽,你二位都在這裏。你來評我一下?

子羽驚訝而又不驚訝,對於宋二娃初見就說得出自己名字。

對他所謂時機之巧雲雲也來不及去想,就針對面前之人——或該叫鬼——和事,激昂道:“宋二娃,我覺得久違的義勇二字,被你喚回了!或者說,是被整個知青喚回了!

“知青中雖有怯懦者如我,但整個知青當得起這榮譽!你雖是在為自己,也是在為整個知青爭榮譽!

“對你而言,我還要專門加兩個字,感恩。剛才一路上我聽了自珍、世淵講你是如何闔目的,你對你取名叫尤物的女生……”

“叢菲”,宋二娃說。

“你對叢菲推崇備至,便是一種感恩,人有了這三條……”

“我已經是鬼。”

“無論人和鬼,有了這三條就足夠,因此毫無疑問你經得起審判!”

他話音剛落,宋二娃就不見了,只見一道涼爽的旋風在他們中間打著轉兒,幾片樹葉將其軌跡清晰勾畫出來,上升嵌進那道淺藍色的天宇。

這道宋二娃遇刺後縱過的大溝很寬,聽說連白駒都只能沿著溝跑,後來嘗試者借助竹竿才跳過去了。

此時子羽看著白駒:“你真的跳不過去?”

白駒壓低聲音:“當時,我腳是軟的。”

“我聽說你當時從窄處過溝後,立刻就跑到宋二娃身邊去了,並沒有逃之夭夭。我剛才說的義勇二字,你也足以當之。”

“我和他們並無嫌隙,我開始跑是怕挨誤傷。”

“你現在腳不軟了吧?你跳看!”

白駒似不經意地瞄了溝對面的女生們一眼,笑了笑,沒跳。

對面這群知妹和村姑是看見他們這群人到農場舊址去了,也跟著來的。從她們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們根本沒看見什麽宋二娃。

此前一個月章眼鏡就對阿七溝知青文學圈子吹風說子羽要來,並沒有提到白駒。

白駒有武松的身手和潘安的貌,對女生的吸引根本不需要事先鳴鑼,從渡口一路走上來就行。

白駒後來被說成是采花賊真是活天冤枉,這群女生中除叢菲外還有個叫胡夢茵的也很漂亮,此時他擡腳便可當她們的面飛越這道天塹卻並不賣弄,真是說不盡的白駒。

宋二娃魂魄說的尤物手裏正拿著竹簽子鉤鉤針在鉤花。鉤鉤針是用棉線鉤東西,棉線多的話可以用毛線簽子織衣服,棉線少她就想到用來鉤窗簾桌帕之類。

在她之後,到處知妹都在打鉤鉤針根本不知濫觴於誰,民間很多事物都是這樣,立此存檔。

她年齡在知妹中算小的,出來湊熱鬧也難免。這群姑娘主要是被白駒吸引,奇怪她跟大家出來就為子羽。

此番她沒看見什麽宋二娃,自然也沒聽見宋二娃誇自己是尤物之類的話,只看見子羽一反常態幾番慷慨陳詞的樣子。

心想哈,還真像個才子!說子羽一反常態是他生性怯懦,鬼面前卻神態自若。

宋二娃魂魄說把叢菲比成黛玉貶低她了,貶低改小看比較恰當。

叢菲姿容與弱柳扶風的黛玉大異其趣,她窈窕而健康,算棵小白楊吧,尤其她的雙眼清澈如雨後的藍天,偶爾一閃,會透露出一種銳利眼神,如一朵寒雲,或如一把銀針,猝然之中會令人發抖。

這小時不是長大了才有的,是媽媽首先發現之後告訴她。令她生活中雖不必過多介意,但有時也需留神。

她對於自己的這種眼神並無預感也沒法操縱。她有時瞟一眼想嚇唬對方,結果拋出去的是個媚眼,好尷尬呀!

宋二娃的魂魄說叢菲是尤物,得從他剛死的時候說起。

當時她們幾個女生為躺在涼板上的宋二娃清洗身上的血汙。宋二娃失神的、像對毛玻璃球的眼珠一直睜著,說明他心事未了,得讓他放心地走。女生們相繼壯著膽子去抹他的眼皮,抹不下來。

叢菲然後上去。她沒有先去是想等待一下,讓目光“令人發抖”。會不會這樣她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她也不知道。

大家都看著她,包括場長——一個五十多歲的本地人。

她雖也有些害怕,卻並不避開宋二娃除嚇人之外已無他用的眼珠,與相對視。

她同時在心裏說你眼睛閉上吧,你心裏有不平,你可以投夢給我說。隨後輕輕抹兩下,兩只眼睛就都閉上了。更神奇的是連面孔都覆了原,像入睡的樣子。

場長甚至覺得宋二娃在微笑。下來問叢菲,看見你在跟他說話,你怎麽安慰他的呀?叢菲神情亦帶詫異說,我就說等他給我投夢,說了之後,他眼睛好像動了一下,我當時都不想抹他的眼皮了。

場長對她伸大拇指說,你這句話一句頂一萬句!

說了又吐吐舌頭,四顧有其他人聽見沒有,因為“一句頂一萬句”豈可隨便用,公開場合被捆起來都說不一定。

便又道,還有件事,我叫黃治趕快去縣上軍管會自首,他聽了。有幾個男生送他去,還有幾個女生,有胡夢茵,也自願送他去,都已經上船了,我叫他們等你一下。

大熱天,要步行六七十裏路,並可能走夜路,這差事不輕松。之所以要女生去,因知青當時聲名狼藉,又是在出了人命的情況下,去了連送的人在內都可能挨頓暴打!女生一般就不在挨打之列了。

叢菲面露難色,對場長道,我剛才對宋二娃許了願的,我現在又若是去送黃治,這樣你說好嗎?場長聽了也為難起來,將兩只大手搓得喀嚓嚓響。

遠處有女生在喊:“場長,你還去叫哪個?離了紅蘿蔔不成席呀!”

哼,就是離了紅蘿蔔不成席!叢菲鼻孔哼了哼,擠了下嘴角兒,將垂在胸前的辮子撩起向後一甩:“我去!”

他們渡河後沿公路走了一兩個小時,便迎頭遇上來抓黃治的軍管會汽車。幾個軍人跳下車來,照說黃治先就要挨頓好的,可叢菲與叫胡夢茵的漂亮女生一同走到軍官面前去,快嘴胡夢茵不停對著軍官解釋,說情況。

叢菲就一直盯著軍官,也不知為何這樣,有沒有用,反正就一直盯著他。軍官被鎮住似的,先還試圖抗禦,左顧右盼想招集部下,不料密集放射的針束沒把他射憋氣,士兵等不到命令,只好把黃治捆起了事。

她倆並跟著黃治一起上車,胡夢茵對軍官說要去向軍管會介紹情況。軍官讓她倆坐前面。叢菲坐下後回頭瞟後面一眼,不許打人啊!剛恢覆過來的軍官頓時又打個抖,口裏喃喃不打不打!

卻不料車開到途中,中了對方知青挖的坑拋錨,一群知青圍著下車的軍官,要求讓他們先批鬥,保證“不動手”,還說負責修車。

軍官同意了,車不然開不動。

批鬥就在附近一個小村子。她倆跟去,叢菲並將黃冶的行李卷兒緊抱著。有人來拖,拖不動罵句臟話,被她狠狠推了一掌。

批鬥時太疲倦了胡夢茵頭靠在她身上打起瞌睡,她一直看著,還一直對那邊頭兒念念有詞,說好的不動手哈,不動手哈。

頭兒被她雙目閃射著就像中了魔法,口裏也跟著她說道不動手哈,精心策劃的伏擊結果搞成一場鬧劇,不痛不癢收場。

這樣直到關押黃治都沒有挨打。加上死者宋二娃父母寬大為懷的因素,最終黃治被從輕發落。

她後來一直等宋二娃來投夢,把要說的話都想好了。難題是怎麽解釋又去護送黃治,很棘手。但是宋二娃並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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