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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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這裏！”
“路上有點堵, 所以耽誤了一會兒。等很久了吧？”桑瓷勾下口罩，將包裏背著的禮盒拿出來，“上次看你朋友圈說想要的隱藏款, 給你抽到了。”
“哇噻！一年不見，我們瓷寶還是這麽貼心。”李蕙蕙眼睛彎成月牙, “老樣子, 給你點了杯橙汁。對了, 一定要先嘗嘗這個栗子慕斯, 跟學校食堂三樓的那家味道特別像！”
李蕙蕙是桑瓷大學時期的室友，和桑瓷的表演系不同，她學的是編導，從大四開始就和朋友組建了一支團隊滿世界跑。
大家雖然畢業以後天各一方、沒再見過, 但時常線上聯系，本身關系就不錯，見了面也不會拘謹。
桑瓷低頭吃慕斯的同時還分心聽著李蕙蕙講述自己在無人區的探險，又說到另外兩個室友最近的趣事，最後話題一轉, 朝桑瓷暧昧地笑：“說起來我也算半個圈內人, 可惜工作大多涉及自然領域的拍攝，和你們娛樂圈也沒有太大的交集, 想知道事情也沒有了解的渠道。”
桑瓷頭也沒擡：“你是想問你愛豆酒駕的事是不是真的嗎？應該是的, 總之目前正在被雪藏，覆出的可能性不大。”
“誰關心法制咖呀。再說了，那都是我大學時候喜歡的了, 這賽博案底不提也罷。”李蕙蕙灑脫地擺擺手, 回歸正題，“我比較想知道你跟裴忱是不是真像網上說的那樣……？”
勺子劃過餐碟發出尖細的摩擦音, 桑瓷沈默了一下，然後問：“你不會也看了什麽不健康的帶顏色的剪輯吧？”
昨天在路上實在無聊，桑瓷就點開了視頻軟件，打算隨便看點什麽打發打發時間。
她發誓絕對沒私底下搜過這種東西，但App主頁界面一共就顯示十個視頻，居然有八條都是慷慨忱瓷的二創剪輯。她不信邪，又往下翻了好幾頁，內容也全是cp向。
當時裴忱正在打電話，餘光覺察到她楞在那，下意識地低頭詢問她怎麽了。
事實證明人在慌亂的時候只會雪上加霜，忙裏忙慌退出的動作在被裴忱的抓包後嚇得一抖，然後她就無比悲催地點開了那個封面標了大大的“澀”“18xxx”“強制愛”的視頻……
要素過多，桑瓷悲痛：“你知道那一瞬間我想了多少種死法嗎？”
“強制愛！竟然還有這種好東西？！”頂著桑瓷哀怨的目光，李蕙蕙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沒繼續逗她，“放心啦，我真沒看那種視頻。最近忙得暈頭轉向，別說澀氣向視頻了，就連你們那個綜藝我都是摸魚的時候刷微博、看到話題之後才點進去瞅了兩眼。”
她神秘兮兮地湊近：“說重點說重點，裴忱在直播裏說的那個他喜歡了很多年的女生，就是你吧？”
“怎麽可能，你肯定……”
“怎麽不可能，細節都對上了啊。”李蕙蕙回憶，“畢業典禮那天，我和粟粟她們不是臨時被老師叫走了嘛。你們在酒吧裏發生了什麽我不太清楚，但最後我被宿管阿姨喊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男生背著你。
“當時我急著下樓，手忙腳亂的連眼鏡都沒拿，看什麽都重影。但那個男的確實帥得驚為天人，所以我接過你的時候趁機多看了幾眼，只覺得在哪裏見過，也沒往深處想。直到前幾天點開視頻，聽裴忱說畢業典禮那晚去酒吧找了喜歡的女生，我就知道一定是他了！”
“你是不是記錯了？送我回來的明明是賀慎啊。”
“你是說那個缺了一根筋的紅毛少爺？”李蕙蕙翻了半天視頻，而後將手機遞到桑瓷跟前，“少爺可沒空送你，他那晚在市中心的露天噴泉裏跟雕像一起跳天鵝湖呢，他室友拍的，當時還說要用這個視頻威脅少爺管自己叫哥呢。”
一提起這事就來氣，李蕙蕙慪氣道：“要不是真有急事，我們才不會把你丟給他。臨走前還特意交代了讓他早點把你送回來，這人答應的倒是痛快，就是說話純屬放屁，我估計那晚醉得最很的就是他。”
“……”
桑瓷神情覆雜地看完視頻，上面還有拍攝時間，也就是說那晚確實不是賀慎送她回的宿舍。
“當時裴忱買了醒酒湯和小米粥，說麻煩我們照顧一下。你第二天中午醒了還問宿舍裏怎麽多了一大堆零食和水果來著，就是他買的。”李蕙蕙好整以暇地看她，“好家夥，我前幾天看到視頻的時候以為你們倆在搞純愛，現在看你的表情，原來還是在搞暗戀的程度啊！”
硬要說裴忱描述的那個故事裏的主人公就是蔣君儀的話，好像確實不大對勁：蔣君儀高了她和裴忱兩屆，還跟裴忱讀了同一所大學，並且畢業之後又沒有繼續讀研。這樣的前提下，裴忱怎麽都不會在他大四的時候坐飛機趕路去參加蔣君儀的畢業典禮。
可要是把主人公換成她，就真的對了嗎？
桑瓷蹙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總感覺還有哪裏的細節對不上，但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是我想為裴忱說好話，只是覺得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話可能會留下遺憾。後來聽宿管阿姨說，裴忱那晚在宿舍的院子外站了大半夜，估計是怕你半夜會不舒服，想著及時帶你去醫院……”
“有些男生做了三分，會廣而告之、吹噓自己做到了十分甚至更高。我以為裴忱會在你面前邀功呢，畢竟這麽能表現自己的加分機會，他居然沒敢讓你知道。”李蕙蕙時刻觀察著她的表情，笑道，“別總皺著眉頭，你是不是覺得如果跟他在一起承受的輿論壓力太大了？其實也還好，他給你造了那麽久的勢，你倆就算立馬去領證，粉絲應該都不會太驚訝，反而會一股腦地說他是戀愛腦吧。”
桑瓷被果汁嗆到：“領證？！”
“哎呀，就是隨口打個比方。我的意思是，其實人活在世，自己能夠開心快樂最重要。既然你也很喜歡他，可以試一試，不用瞻前顧後、太在意外界的聲音。”
桑瓷很清晰地感覺到臉頰不受控地燒起來，捧著玻璃杯的指節下意識蜷縮了一下：“我、我也沒有很喜歡他。”
怕她不信，桑瓷別開眼神，梗著脖子強調：“對，沒有喜歡他。”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這回輪到李蕙蕙楞住了：“不喜歡嗎？我以為你送了他定情手繩就是喜歡的意思。是我想岔了？”
雜亂無章的心跳猛地被澆了一盆冷水，忽地就沈寂了下去。
桑瓷終於想到被自己遺漏的那條細節了——
裴忱手上的那條戴了很久的出鏡率極高的棕色編繩，根本就不是她送的。
……
時間回溯到兩天前，裴忱在知道桑瓷要帶自己見“非常重要的人”之後，難得有些無所適從。
還沒正式地告白、在一起，就去見她的朋友，這樣的順序是可以的麽？他甚至在想難道桑瓷的戀愛順序和一般人不一樣？要再去她那兒確定一下麽？可要是把桑瓷問清醒了，她反悔了怎麽辦？
對裴忱來說，好像只要是桑瓷願意，什麽都可以，但心裏總隱隱冒出個不妙的聲音：要是她的朋友覺得他們不合適，當場勸分手又該如何處理？
裴忱拉了燈，自嘲地擡起胳膊覆在眼上。
如果真是那樣，桑瓷那個沒良心的肯定會說：啊其實我們還沒談戀愛呢，也不算是分手的。
不行，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的。
裴忱半闔著眼，打定主意裝純裝傻。可總不能空著腦子就瞪著一雙眼睛就去了，細節方面還是要提前準備準備。
沒有經驗，想去問人，但他身邊的朋友要麽就是兩人的共友、要麽就是沒什麽經驗的小白，思來想去，似乎只能借助瀏覽器組織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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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直接開了大燈。
一片刺眼的亮色中，裴忱斟酌半晌，在搜索引擎欄輸入：「還沒在一起，女生就要帶男方去見自己的好朋友，是什麽意思？」
熱門回答：「……哥們兒醒醒，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去見什麽“娘家人”，人家姑娘可能只是想給朋友看點樂子，而你，我的好兄弟，你就是那個樂子本樂~騙騙兄弟就算了，別到頭來把自己也給騙了。」
“……？”
詭辯論。
裴忱冷著臉點了個“踩”，然後重新搜索：「女朋友要帶我去見自己的朋友，需要註意什麽？」
一看熱門回答，沒有不吉利的潑涼水，裴忱很滿意，記錄下來並一一照做——
穿著正式，別油膩，可以低調但不失奢華地給女朋友撐撐場面。
有條件的話身上可以和女朋友戴一點小眾但一眼就能看出玄機的情侶配飾，讓女生的朋友對兩人的親昵關系心裏有數，不過這個沒做到，因為桑瓷不肯戴還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睖他，裴忱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別了鉆石胸針。
網友還貼心地打下了特別註意的標識：什麽黃毛藍毛紅毛大紋身，絕對降印象分，能洗就洗，洗不掉一定要遮一遮！還有什麽大金鏈子和耳釘唇釘的，也都摘幹凈了！
流程都對了，可惜場景不太對。
餐廳訂好了，提前買的禮物也都送到了，只是打扮得如教程裏說一樣的低調中帶著昂貴的亮閃閃的裴忱，還端坐在掉漆的紅木桌前沈默地由著老人把脈。
老人收回手：“可能火氣是有點大，脈象也不太穩，但沒有之前說的那麽嚇人，問題不大。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給你配點藥調理調理。”
裴忱禮貌地道謝。他火氣大，桑瓷絕對功不可沒。
反扣在桌面的手機還在鍥而不舍地振動。
『小三』：【語音條 58秒】
『小三』：【語音條 59秒】
『小三』：算了，發語音還是沒有辦法說清楚，裴忱，接電話吧，然後我們再繼續說。
『小三』：畢竟……你應該也不想讓桑瓷再次徹底地討厭你吧？
裴忱的眼底沒什麽溫度，掛斷後，回覆他：『她討厭我做什麽？最應該被討厭的對象不該是你麽？滿嘴謊話的小三。』
『小三』：你跟她說了什麽？
消息很快撤回，那邊又重新問：『你覺得她會信你？再說了，你怎麽知道我當年那麽做，會沒有她的授意？』
一抹冷光從眼中掠過，裴忱譏諷地扯了下嘴角：『哦，那我問問她。』
餘澤斐或許是被氣狠了，對話框上方“正在輸入中”的顯示字符反覆閃爍也沒能打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裴忱沒耐心陪他繼續耗，打字：『我們要去吃飯了。你少煩她，桑瓷估計也懶得應付你。』
老人收拾完，見他拿著手機默不作聲，以為是小情侶正處於熱戀期，一時半刻不見就想黏著對方，笑著打趣道：“走吧，我們腳程快一點，別讓你女朋友等著急。”
裴忱一楞。
老人提著一包中草藥走近：“一天一次，連續喝個一禮拜就行了。說到底也沒什麽嚴重的地方，唯一需要註意的就是，年輕人火氣再大也要節制，次數多了傷身。”
裴忱很快明白過來，老人應該是把脈的過程中不小心瞥到他手腕上的咬痕了，他無意識地抿了下嘴唇：“不是，我和她……”
“她那晚給我孫女打電話，急得都快哭了，說讓我有空的話一定要來救救你，說你對她很重要，千萬不能出事。”
裴忱接過中藥包裹的手顫了一下。
老人捋了捋胡須，笑瞇瞇地拍了拍裴忱的肩膀：“是個好姑娘，你小子有福氣。”
……
第二天清晨。
“花大價錢從代拍那裏買了張照片！因為距離有點遠，所以看起來比較模糊……但我只能說慷慨忱瓷絕對保真！毛球大作戰結束以後，兩人還湊在一起特別害羞地說悄悄話。為什麽說保真呢，因為聽工作人員爆料稱餘澤斐因此都被氣進醫院了。”
蘇芽繪聲繪色地讀著在微博榜首掛了一天一夜、引起網友廣泛熱議的博文，調侃道：“哎喲還真別說！你們這照片拍得確實像那麽一回事呢！”
目光移向臉上頂著劇本裝死的桑瓷，蘇芽清了清嗓子：“當事人，說說吧，到底是什麽情況？我記得某人第三期出發前還信誓旦旦地要跟裴忱隔八百道橫溝的來著。怎麽了，橫溝一下子就被你倆的愛河填滿了？”
桑瓷語氣懨懨：“愛河？你確定不是恨河嗎？”
蘇芽意有所指地哦了一下，將屏幕翻轉：“節目組剛剛放了花絮。我就納了悶了，告別儀式的桌子那麽長，你倆非得靠在一起坐，還貼那麽近，真沒瞞著我偷偷談戀愛？”
節目組的官方微博沒有厚此薄彼，除了身體不舒服的餘澤斐獨自躺在休息室、沒有和蔣君儀同框以外，其他每一對情侶都放了一張告別宴的午餐合照。
照片拍得很精髓，將每一組嘉賓的日常相處模式展現得淋漓盡致：
唐溪明抱著雙臂，一臉嚴肅地盯著準備悄悄用叉子去夠烤豬排的趙景益；陶淑和錢文的高腳杯相碰，淺金色的香檳將兩人雅致松弛的氛圍巧妙地勾勒出來；卞蘇瑩和顧野則是站在燒烤架旁，笑得恣意暢快。
輪到桑瓷和裴忱這邊……攝影師是從側面找的角度，看不清桑瓷的臉，倒是把裴忱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完全展露出來。
“我都不想說，還有這個全體合照，所有人都在看鏡頭，就裴忱在歪著頭看你。網友都在打趣，說裴忱在你面前就是永久版高低肩加歪脖子。你倆……”蘇芽臉上的狐疑更甚，“該不會是你不想公開，所以裴大影帝在用美色勾引你給他個名分吧？”
桑瓷之所以一直坐在裴忱旁邊，是因為在聽聞餘澤斐真的抱著瓶藿香正氣水可憐巴巴地倒在躺椅上的消息後，裴忱不動聲色地主動請化妝師補了妝，然後就說要去休息室裏看看風景。
桑瓷還能不知道他？只怕看風景是假，去看餘澤斐的笑話才是真。
為了不讓餘澤斐真的被裴忱氣地厥過去，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負面新聞，她只能寸步不離地看著裴忱。什麽感情好啊，剛談戀愛的小情侶就是這樣黏黏糊糊的，都是無稽之談。
桑瓷扒開臉上的劇本，三指並攏發誓：“沒有的事，別聽營銷號亂寫。小狗才跟他談戀愛。”
蘇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邊觀察路況調轉方向，一邊哄小孩似的回應：“行行行。”
“別敷衍我，我和他真的什麽也沒有。”反正現在還沒有，桑瓷默默在心裏又補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
蘇芽明顯敷衍的語氣讓桑瓷興致缺缺地看向窗外，她皺眉道：“芽姐，你是不是開錯了？這邊應該不是去試鏡的方向吧？”
“嗯，確實不是。今天是全封閉式的試鏡，我沒辦法跟著一起進去。昨天聽何總說這邊有家甜品店的貝果味道不錯，給桑小狗買幾個帶進去墊墊肚子。”
“誰是小狗？！”
蘇芽早上去接她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桑瓷的情緒不怎麽對勁，也不知道這丫頭發生了什麽，問了估計也白問，便幹脆用其他方式把她的狀態拉回來。
見桑瓷頓時有了精氣神，蘇芽也知道這方法管用，繼續故意開玩笑：“一會兒多買幾個，我們小狗可千萬不能被餓著了。”
“我才不是小狗，我真的沒……”
桑瓷的聲音戛然而止，蘇芽嘴角的笑還沒收回去，瞥了眼後視鏡：“怎麽了？”
玻璃窗內，一身白色長裙的蔣君儀對面坐著一個人。
那人戴了帽子，帽檐壓得低，看不清臉。但骨節分明的左手拿著叉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碾著面前的一顆馬卡龍。
裴忱在想問題時就會這樣，下意識地握個手邊的東西。以前讀高中的時候，每次他的筆尖長久地壓在紙面不說話，桑瓷就知道這是他心情不好、要懟人的前兆，該刺他兩句然後開溜了。
但……或許不是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心裏竟生出股沒來由的期望。直到桑瓷清楚地看見那人的腕骨上還橫著一條無比熟悉的棕色編繩。
桑瓷冷冷地笑出聲，虧她昨晚想了很久，說服自己把那什麽破繩子的事情揭過去算了，還有坐高鐵又坐大巴去問他聯姻的那件事也能翻篇了，桑瓷在心裏給自己找臺階下：裴忱畢竟也千裏迢迢來找過她，她一向不喜欠別人，就算兩清了。
雖然裴忱確實煩，但也沒有到很煩的地步，她也能接受。而且從他的心聲裏確實挑不出什麽毛病。
從小到大不管什麽都要最好的、有一點點不滿意就脫手不要的桑大小姐一整個晚上就這麽自己哄自己，最後真的跟自己商量妥了——確實，他們試試也行。
發現她的神色不對，蘇芽及時在路邊停了下來，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是看到熟人了嗎？”
桑瓷推車門的動作一滯，又收了回來。
差點就上當了，她覺得自己跟一年前去酒店找裴忱、只為問他一看法的桑瓷沒什麽區別。
狼狽又可笑。
“沒有，是一條忘恩負義的狗。”
她調整好呼吸，掏出手機給裴忱發消息，語氣如常：『你家密碼是多少？我有點想蒸糕了。』
……
蔣君儀在對面一臉憤慨，語調激昂的狀態反倒襯得裴忱沒什麽表情。
“……我說了那麽多，你聽進去了沒？”
一大早找他只為了告訴他，餘澤斐昨天被他氣得住院了，一晚上打了三個吊瓶燒才堪堪退下去。
要真那麽脆弱，一氣便倒就好了。
裴忱鼻腔中溢出一聲冷笑：“聽見了。”
蔣君儀深呼一口氣：“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怎麽，他的住院費還要我來掏？”裴忱撂下叉子，抽了張紙巾不緊不慢地擦著本就不臟的指節，“那你讓他幹脆點，直接閉眼，殯葬費我也一起出了。”
“裴忱，你現在跟我說話都要這麽夾槍帶棒了麽？”蔣君儀喝了一口紅茶，慢慢平靜下來，“我沒有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我真的很喜歡桑瓷，我也希望你能好。但你應該能看出來，桑瓷當初有多喜歡澤斐。你不知道每次午夜夢回，我有多後悔。如果當時……那桑瓷可能也不會用那麽偏激的方式反抗，還能繼續跳舞。”
裴忱垂眸，面上依舊是毫不在乎的模樣。
可若是走近了看，就能看出他眼底明顯強壓著的頹然和痛苦。
“如果澤斐家裏沒出事，他們也不至於分開這麽久。裴忱，明知道桑瓷的真心，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就這麽放手、像六年前的那樣，不好麽？”
桌面的手機震動。
眸底的暗色在屬於桑瓷的專屬提示音響起時消散殆盡。
裴忱的指尖抵著桌面，看完消息後起身，笑道：“若是我偏要呢？”
……
沒再管身後蔣君儀的表情，裴忱徑直去了店外，調整好情緒才給桑瓷打了通電話過去。
他報了串數字，然後語調微挑：“怎麽，試鏡的壓力很大？飛機上不是帶你重新梳理了一遍麽，哪裏沒有講清楚？”
語氣依舊很欠扁。
可這一次，桑瓷沒有反駁。
【桑瓷；喜歡桑瓷；好喜歡桑瓷】
【都怪他好端端生什麽病；非要我過來；不然今天還能陪她一起去】
【怎麽不說話；很緊張麽；我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桑瓷緊咬著下唇，和裴忱的心聲完全割裂開的事實刺得她胸口悶疼。
騙子，最會騙人了。
裴忱心聲飛快地跳動，人也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車場：“緊張得說不出話了？我剛好在附近，過去看看你，除了橙汁還要什麽，栗子酥要不要……”
桑瓷沒壓住哭腔，聲音哽咽：“裴忱，你怎麽這麽煩啊！”
我真的，討厭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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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
“路上有點堵, 所以耽誤了一會兒。等很久了吧？”桑瓷勾下口罩，將包裏背著的禮盒拿出來，“上次看你朋友圈說想要的隱藏款, 給你抽到了。”
“哇噻！一年不見，我們瓷寶還是這麽貼心。”李蕙蕙眼睛彎成月牙, “老樣子, 給你點了杯橙汁。對了, 一定要先嘗嘗這個栗子慕斯, 跟學校食堂三樓的那家味道特別像！”
李蕙蕙是桑瓷大學時期的室友，和桑瓷的表演系不同，她學的是編導，從大四開始就和朋友組建了一支團隊滿世界跑。
大家雖然畢業以後天各一方、沒再見過, 但時常線上聯系，本身關系就不錯，見了面也不會拘謹。
桑瓷低頭吃慕斯的同時還分心聽著李蕙蕙講述自己在無人區的探險，又說到另外兩個室友最近的趣事，最後話題一轉, 朝桑瓷暧昧地笑：“說起來我也算半個圈內人, 可惜工作大多涉及自然領域的拍攝，和你們娛樂圈也沒有太大的交集, 想知道事情也沒有了解的渠道。”
桑瓷頭也沒擡：“你是想問你愛豆酒駕的事是不是真的嗎？應該是的, 總之目前正在被雪藏，覆出的可能性不大。”
“誰關心法制咖呀。再說了，那都是我大學時候喜歡的了, 這賽博案底不提也罷。”李蕙蕙灑脫地擺擺手, 回歸正題，“我比較想知道你跟裴忱是不是真像網上說的那樣……？”
勺子劃過餐碟發出尖細的摩擦音, 桑瓷沈默了一下，然後問：“你不會也看了什麽不健康的帶顏色的剪輯吧？”
昨天在路上實在無聊，桑瓷就點開了視頻軟件，打算隨便看點什麽打發打發時間。
她發誓絕對沒私底下搜過這種東西，但App主頁界面一共就顯示十個視頻，居然有八條都是慷慨忱瓷的二創剪輯。她不信邪，又往下翻了好幾頁，內容也全是cp向。
當時裴忱正在打電話，餘光覺察到她楞在那，下意識地低頭詢問她怎麽了。
事實證明人在慌亂的時候只會雪上加霜，忙裏忙慌退出的動作在被裴忱的抓包後嚇得一抖，然後她就無比悲催地點開了那個封面標了大大的“澀”“18xxx”“強制愛”的視頻……
要素過多，桑瓷悲痛：“你知道那一瞬間我想了多少種死法嗎？”
“強制愛！竟然還有這種好東西？！”頂著桑瓷哀怨的目光，李蕙蕙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沒繼續逗她，“放心啦，我真沒看那種視頻。最近忙得暈頭轉向，別說澀氣向視頻了，就連你們那個綜藝我都是摸魚的時候刷微博、看到話題之後才點進去瞅了兩眼。”
她神秘兮兮地湊近：“說重點說重點，裴忱在直播裏說的那個他喜歡了很多年的女生，就是你吧？”
“怎麽可能，你肯定……”
“怎麽不可能，細節都對上了啊。”李蕙蕙回憶，“畢業典禮那天，我和粟粟她們不是臨時被老師叫走了嘛。你們在酒吧裏發生了什麽我不太清楚，但最後我被宿管阿姨喊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男生背著你。
“當時我急著下樓，手忙腳亂的連眼鏡都沒拿，看什麽都重影。但那個男的確實帥得驚為天人，所以我接過你的時候趁機多看了幾眼，只覺得在哪裏見過，也沒往深處想。直到前幾天點開視頻，聽裴忱說畢業典禮那晚去酒吧找了喜歡的女生，我就知道一定是他了！”
“你是不是記錯了？送我回來的明明是賀慎啊。”
“你是說那個缺了一根筋的紅毛少爺？”李蕙蕙翻了半天視頻，而後將手機遞到桑瓷跟前，“少爺可沒空送你，他那晚在市中心的露天噴泉裏跟雕像一起跳天鵝湖呢，他室友拍的，當時還說要用這個視頻威脅少爺管自己叫哥呢。”
一提起這事就來氣，李蕙蕙慪氣道：“要不是真有急事，我們才不會把你丟給他。臨走前還特意交代了讓他早點把你送回來，這人答應的倒是痛快，就是說話純屬放屁，我估計那晚醉得最很的就是他。”
“……”
桑瓷神情覆雜地看完視頻，上面還有拍攝時間，也就是說那晚確實不是賀慎送她回的宿舍。
“當時裴忱買了醒酒湯和小米粥，說麻煩我們照顧一下。你第二天中午醒了還問宿舍裏怎麽多了一大堆零食和水果來著，就是他買的。”李蕙蕙好整以暇地看她，“好家夥，我前幾天看到視頻的時候以為你們倆在搞純愛，現在看你的表情，原來還是在搞暗戀的程度啊！”
硬要說裴忱描述的那個故事裏的主人公就是蔣君儀的話，好像確實不大對勁：蔣君儀高了她和裴忱兩屆，還跟裴忱讀了同一所大學，並且畢業之後又沒有繼續讀研。這樣的前提下，裴忱怎麽都不會在他大四的時候坐飛機趕路去參加蔣君儀的畢業典禮。
可要是把主人公換成她，就真的對了嗎？
桑瓷蹙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總感覺還有哪裏的細節對不上，但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是我想為裴忱說好話，只是覺得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話可能會留下遺憾。後來聽宿管阿姨說，裴忱那晚在宿舍的院子外站了大半夜，估計是怕你半夜會不舒服，想著及時帶你去醫院……”
“有些男生做了三分，會廣而告之、吹噓自己做到了十分甚至更高。我以為裴忱會在你面前邀功呢，畢竟這麽能表現自己的加分機會，他居然沒敢讓你知道。”李蕙蕙時刻觀察著她的表情，笑道，“別總皺著眉頭，你是不是覺得如果跟他在一起承受的輿論壓力太大了？其實也還好，他給你造了那麽久的勢，你倆就算立馬去領證，粉絲應該都不會太驚訝，反而會一股腦地說他是戀愛腦吧。”
桑瓷被果汁嗆到：“領證？！”
“哎呀，就是隨口打個比方。我的意思是，其實人活在世，自己能夠開心快樂最重要。既然你也很喜歡他，可以試一試，不用瞻前顧後、太在意外界的聲音。”
桑瓷很清晰地感覺到臉頰不受控地燒起來，捧著玻璃杯的指節下意識蜷縮了一下：“我、我也沒有很喜歡他。”
怕她不信，桑瓷別開眼神，梗著脖子強調：“對，沒有喜歡他。”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這回輪到李蕙蕙楞住了：“不喜歡嗎？我以為你送了他定情手繩就是喜歡的意思。是我想岔了？”
雜亂無章的心跳猛地被澆了一盆冷水，忽地就沈寂了下去。
桑瓷終於想到被自己遺漏的那條細節了——
裴忱手上的那條戴了很久的出鏡率極高的棕色編繩，根本就不是她送的。
……
時間回溯到兩天前，裴忱在知道桑瓷要帶自己見“非常重要的人”之後，難得有些無所適從。
還沒正式地告白、在一起，就去見她的朋友，這樣的順序是可以的麽？他甚至在想難道桑瓷的戀愛順序和一般人不一樣？要再去她那兒確定一下麽？可要是把桑瓷問清醒了，她反悔了怎麽辦？
對裴忱來說，好像只要是桑瓷願意，什麽都可以，但心裏總隱隱冒出個不妙的聲音：要是她的朋友覺得他們不合適，當場勸分手又該如何處理？
裴忱拉了燈，自嘲地擡起胳膊覆在眼上。
如果真是那樣，桑瓷那個沒良心的肯定會說：啊其實我們還沒談戀愛呢，也不算是分手的。
不行，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的。
裴忱半闔著眼，打定主意裝純裝傻。可總不能空著腦子就瞪著一雙眼睛就去了，細節方面還是要提前準備準備。
沒有經驗，想去問人，但他身邊的朋友要麽就是兩人的共友、要麽就是沒什麽經驗的小白，思來想去，似乎只能借助瀏覽器組織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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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辯論。
裴忱冷著臉點了個“踩”，然後重新搜索：「女朋友要帶我去見自己的朋友，需要註意什麽？」
一看熱門回答，沒有不吉利的潑涼水，裴忱很滿意，記錄下來並一一照做——
穿著正式，別油膩，可以低調但不失奢華地給女朋友撐撐場面。
有條件的話身上可以和女朋友戴一點小眾但一眼就能看出玄機的情侶配飾，讓女生的朋友對兩人的親昵關系心裏有數，不過這個沒做到，因為桑瓷不肯戴還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睖他，裴忱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別了鉆石胸針。
網友還貼心地打下了特別註意的標識：什麽黃毛藍毛紅毛大紋身，絕對降印象分，能洗就洗，洗不掉一定要遮一遮！還有什麽大金鏈子和耳釘唇釘的，也都摘幹凈了！
流程都對了，可惜場景不太對。
餐廳訂好了，提前買的禮物也都送到了，只是打扮得如教程裏說一樣的低調中帶著昂貴的亮閃閃的裴忱，還端坐在掉漆的紅木桌前沈默地由著老人把脈。
老人收回手：“可能火氣是有點大，脈象也不太穩，但沒有之前說的那麽嚇人，問題不大。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給你配點藥調理調理。”
裴忱禮貌地道謝。他火氣大，桑瓷絕對功不可沒。
反扣在桌面的手機還在鍥而不舍地振動。
『小三』：【語音條 58秒】
『小三』：【語音條 59秒】
『小三』：算了，發語音還是沒有辦法說清楚，裴忱，接電話吧，然後我們再繼續說。
『小三』：畢竟……你應該也不想讓桑瓷再次徹底地討厭你吧？
裴忱的眼底沒什麽溫度，掛斷後，回覆他：『她討厭我做什麽？最應該被討厭的對象不該是你麽？滿嘴謊話的小三。』
『小三』：你跟她說了什麽？
消息很快撤回，那邊又重新問：『你覺得她會信你？再說了，你怎麽知道我當年那麽做，會沒有她的授意？』
一抹冷光從眼中掠過，裴忱譏諷地扯了下嘴角：『哦，那我問問她。』
餘澤斐或許是被氣狠了，對話框上方“正在輸入中”的顯示字符反覆閃爍也沒能打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裴忱沒耐心陪他繼續耗，打字：『我們要去吃飯了。你少煩她，桑瓷估計也懶得應付你。』
老人收拾完，見他拿著手機默不作聲，以為是小情侶正處於熱戀期，一時半刻不見就想黏著對方，笑著打趣道：“走吧，我們腳程快一點，別讓你女朋友等著急。”
裴忱一楞。
老人提著一包中草藥走近：“一天一次，連續喝個一禮拜就行了。說到底也沒什麽嚴重的地方，唯一需要註意的就是，年輕人火氣再大也要節制，次數多了傷身。”
裴忱很快明白過來，老人應該是把脈的過程中不小心瞥到他手腕上的咬痕了，他無意識地抿了下嘴唇：“不是，我和她……”
“她那晚給我孫女打電話，急得都快哭了，說讓我有空的話一定要來救救你，說你對她很重要，千萬不能出事。”
裴忱接過中藥包裹的手顫了一下。
老人捋了捋胡須，笑瞇瞇地拍了拍裴忱的肩膀：“是個好姑娘，你小子有福氣。”
……
第二天清晨。
“花大價錢從代拍那裏買了張照片！因為距離有點遠，所以看起來比較模糊……但我只能說慷慨忱瓷絕對保真！毛球大作戰結束以後，兩人還湊在一起特別害羞地說悄悄話。為什麽說保真呢，因為聽工作人員爆料稱餘澤斐因此都被氣進醫院了。”
蘇芽繪聲繪色地讀著在微博榜首掛了一天一夜、引起網友廣泛熱議的博文，調侃道：“哎喲還真別說！你們這照片拍得確實像那麽一回事呢！”
目光移向臉上頂著劇本裝死的桑瓷，蘇芽清了清嗓子：“當事人，說說吧，到底是什麽情況？我記得某人第三期出發前還信誓旦旦地要跟裴忱隔八百道橫溝的來著。怎麽了，橫溝一下子就被你倆的愛河填滿了？”
桑瓷語氣懨懨：“愛河？你確定不是恨河嗎？”
蘇芽意有所指地哦了一下，將屏幕翻轉：“節目組剛剛放了花絮。我就納了悶了，告別儀式的桌子那麽長，你倆非得靠在一起坐，還貼那麽近，真沒瞞著我偷偷談戀愛？”
節目組的官方微博沒有厚此薄彼，除了身體不舒服的餘澤斐獨自躺在休息室、沒有和蔣君儀同框以外，其他每一對情侶都放了一張告別宴的午餐合照。
照片拍得很精髓，將每一組嘉賓的日常相處模式展現得淋漓盡致：
唐溪明抱著雙臂，一臉嚴肅地盯著準備悄悄用叉子去夠烤豬排的趙景益；陶淑和錢文的高腳杯相碰，淺金色的香檳將兩人雅致松弛的氛圍巧妙地勾勒出來；卞蘇瑩和顧野則是站在燒烤架旁，笑得恣意暢快。
輪到桑瓷和裴忱這邊……攝影師是從側面找的角度，看不清桑瓷的臉，倒是把裴忱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完全展露出來。
“我都不想說，還有這個全體合照，所有人都在看鏡頭，就裴忱在歪著頭看你。網友都在打趣，說裴忱在你面前就是永久版高低肩加歪脖子。你倆……”蘇芽臉上的狐疑更甚，“該不會是你不想公開，所以裴大影帝在用美色勾引你給他個名分吧？”
桑瓷之所以一直坐在裴忱旁邊，是因為在聽聞餘澤斐真的抱著瓶藿香正氣水可憐巴巴地倒在躺椅上的消息後，裴忱不動聲色地主動請化妝師補了妝，然後就說要去休息室裏看看風景。
桑瓷還能不知道他？只怕看風景是假，去看餘澤斐的笑話才是真。
為了不讓餘澤斐真的被裴忱氣地厥過去，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負面新聞，她只能寸步不離地看著裴忱。什麽感情好啊，剛談戀愛的小情侶就是這樣黏黏糊糊的，都是無稽之談。
桑瓷扒開臉上的劇本，三指並攏發誓：“沒有的事，別聽營銷號亂寫。小狗才跟他談戀愛。”
蘇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邊觀察路況調轉方向，一邊哄小孩似的回應：“行行行。”
“別敷衍我，我和他真的什麽也沒有。”反正現在還沒有，桑瓷默默在心裏又補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
蘇芽明顯敷衍的語氣讓桑瓷興致缺缺地看向窗外，她皺眉道：“芽姐，你是不是開錯了？這邊應該不是去試鏡的方向吧？”
“嗯，確實不是。今天是全封閉式的試鏡，我沒辦法跟著一起進去。昨天聽何總說這邊有家甜品店的貝果味道不錯，給桑小狗買幾個帶進去墊墊肚子。”
“誰是小狗？！”
蘇芽早上去接她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桑瓷的情緒不怎麽對勁，也不知道這丫頭發生了什麽，問了估計也白問，便幹脆用其他方式把她的狀態拉回來。
見桑瓷頓時有了精氣神，蘇芽也知道這方法管用，繼續故意開玩笑：“一會兒多買幾個，我們小狗可千萬不能被餓著了。”
“我才不是小狗，我真的沒……”
桑瓷的聲音戛然而止，蘇芽嘴角的笑還沒收回去，瞥了眼後視鏡：“怎麽了？”
玻璃窗內，一身白色長裙的蔣君儀對面坐著一個人。
那人戴了帽子，帽檐壓得低，看不清臉。但骨節分明的左手拿著叉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碾著面前的一顆馬卡龍。
裴忱在想問題時就會這樣，下意識地握個手邊的東西。以前讀高中的時候，每次他的筆尖長久地壓在紙面不說話，桑瓷就知道這是他心情不好、要懟人的前兆，該刺他兩句然後開溜了。
但……或許不是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心裏竟生出股沒來由的期望。直到桑瓷清楚地看見那人的腕骨上還橫著一條無比熟悉的棕色編繩。
桑瓷冷冷地笑出聲，虧她昨晚想了很久，說服自己把那什麽破繩子的事情揭過去算了，還有坐高鐵又坐大巴去問他聯姻的那件事也能翻篇了，桑瓷在心裏給自己找臺階下：裴忱畢竟也千裏迢迢來找過她，她一向不喜欠別人，就算兩清了。
雖然裴忱確實煩，但也沒有到很煩的地步，她也能接受。而且從他的心聲裏確實挑不出什麽毛病。
從小到大不管什麽都要最好的、有一點點不滿意就脫手不要的桑大小姐一整個晚上就這麽自己哄自己，最後真的跟自己商量妥了——確實，他們試試也行。
發現她的神色不對，蘇芽及時在路邊停了下來，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是看到熟人了嗎？”
桑瓷推車門的動作一滯，又收了回來。
差點就上當了，她覺得自己跟一年前去酒店找裴忱、只為問他一看法的桑瓷沒什麽區別。
狼狽又可笑。
“沒有，是一條忘恩負義的狗。”
她調整好呼吸，掏出手機給裴忱發消息，語氣如常：『你家密碼是多少？我有點想蒸糕了。』
……
蔣君儀在對面一臉憤慨，語調激昂的狀態反倒襯得裴忱沒什麽表情。
“……我說了那麽多，你聽進去了沒？”
一大早找他只為了告訴他，餘澤斐昨天被他氣得住院了，一晚上打了三個吊瓶燒才堪堪退下去。
要真那麽脆弱，一氣便倒就好了。
裴忱鼻腔中溢出一聲冷笑：“聽見了。”
蔣君儀深呼一口氣：“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怎麽，他的住院費還要我來掏？”裴忱撂下叉子，抽了張紙巾不緊不慢地擦著本就不臟的指節，“那你讓他幹脆點，直接閉眼，殯葬費我也一起出了。”
“裴忱，你現在跟我說話都要這麽夾槍帶棒了麽？”蔣君儀喝了一口紅茶，慢慢平靜下來，“我沒有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我真的很喜歡桑瓷，我也希望你能好。但你應該能看出來，桑瓷當初有多喜歡澤斐。你不知道每次午夜夢回，我有多後悔。如果當時……那桑瓷可能也不會用那麽偏激的方式反抗，還能繼續跳舞。”
裴忱垂眸，面上依舊是毫不在乎的模樣。
可若是走近了看，就能看出他眼底明顯強壓著的頹然和痛苦。
“如果澤斐家裏沒出事，他們也不至於分開這麽久。裴忱，明知道桑瓷的真心，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就這麽放手、像六年前的那樣，不好麽？”
桌面的手機震動。
眸底的暗色在屬於桑瓷的專屬提示音響起時消散殆盡。
裴忱的指尖抵著桌面，看完消息後起身，笑道：“若是我偏要呢？”
……
沒再管身後蔣君儀的表情，裴忱徑直去了店外，調整好情緒才給桑瓷打了通電話過去。
他報了串數字，然後語調微挑：“怎麽，試鏡的壓力很大？飛機上不是帶你重新梳理了一遍麽，哪裏沒有講清楚？”
語氣依舊很欠扁。
可這一次，桑瓷沒有反駁。
【桑瓷；喜歡桑瓷；好喜歡桑瓷】
【都怪他好端端生什麽病；非要我過來；不然今天還能陪她一起去】
【怎麽不說話；很緊張麽；我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桑瓷緊咬著下唇，和裴忱的心聲完全割裂開的事實刺得她胸口悶疼。
騙子，最會騙人了。
裴忱心聲飛快地跳動，人也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車場：“緊張得說不出話了？我剛好在附近，過去看看你，除了橙汁還要什麽，栗子酥要不要……”
桑瓷沒壓住哭腔，聲音哽咽：“裴忱，你怎麽這麽煩啊！”
我真的，討厭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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