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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即便做了許多努力,最後的結果有時候也不盡如人意,這不是最常見的事情?

婁啟躺在阿四的懷中,而阿四坐在樹杈上,兩人身邊圍繞了不少小動物,最多的還是小松鼠與野猴,他們睜大了好奇的眼睛看著兩人,只有樂樂一個好像是怕自己的東西被覬覦一般,緊緊地摟住阿四的腦袋,抱著便不願松手,甚至還警惕地看著四周的同類或非同類,生怕下一秒有那只小動物開始發起攻擊。

但一切都很安寧,那山壁也很安寧。

“我再下去一趟。”阿四實在有點等不及,只想著要盡快將這事情做完做好,他又擔心婁啟:“你還是不要去了。”

“不行!”婁啟登時一個鯉魚打挺,從阿四懷中掙脫開來:“我怎麽能不去呢?要去一起去!阿四你可不能扔下我一個人在這裏!”

阿四淡然一笑,看向了婁啟身後探出一個頭來的各種小動物們,他們已經疊成了一堆,而後說道:“不是你一個人啊,這不是還有他們陪著你?”

婁啟朝著阿四目光的方向扭頭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些小動物的好奇的小腦袋,見到他回頭,那些小動物們又緊忙逃走,躲到了樹葉後面。

“不行!阿四你就別逗我了!”婁啟又握住了阿四手掌來,一副再也不想松手的模樣:“不管你怎樣——”

他的話還沒有完全出口,卻被轟然而至的響聲打斷。

緊接著婁啟的眼前一白,只看得見從剛才他們所攻擊的石壁處,飛湧出了滔天巨浪,他們雖然不在最緊靠出口處的正前方,卻也相差不遠。

婁啟只來得及一把將阿四護住,再無暇做出其他動作。即便想要逃離此地,哪怕只是片刻而已,卻也不得,那巨浪來得實在是太多迅速,不知道積壓了多長時間的洪水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爆發點,便急切地沖著那出口而來。

其他小動物們也躲得躲、藏得藏,有些躲進了樹洞內,沒有進入樹洞的便藏到了粗壯的樹枝後面——在巨浪所來的反方向。

可是留給婁啟與阿四的活動範圍實在是狹小,他們根本來不及同那些小動物一般,以小巧敏捷的姿態躲到比現在更為安全的地方。

這些時間只留給了婁啟將阿四抱住,阿四下意識地摟住婁啟,樂樂也以極快的速度躲到了兩人身後。

而後,那巨浪便到來了,瞬間撲過巨樹,將樹上的一切生物吞滅,包括婁啟與阿四。

水流的沖擊力要遠過在水底之時,所有的事情不過發生在轉瞬之間,連一眨眼都來不及,白色的巨浪便將兩人徹底吞噬。

婁啟與阿四被巨浪撲打,被水流沖擊,兩人始終未曾松手,而水中的樂樂也未曾松開阿四的衣角。

可是他們不知道被沖擊到了哪裏,看不清楚方向,也感知不到身體處在什麽狀態,婁啟只是覺得身體有時候不時地發疼,應當是撞上了在水流之中旋轉急速運動的一些雜物,可是無論身體上受了什麽樣的疼痛,婁啟始終不會將手中的阿四松開。

在水中的時間愈發長了起來,他牽著阿四的手拼命地想往上掙紮,可是卻一直行不通,水流的沖擊力一直延續著,在經歷過了一場巨浪之後,那源源不斷地水流便沖著婁啟向出口的反方向運動。

每一次他想要探出頭來,或者想要牽著阿四將他送上去的時候——即便看不清楚阿四,婁啟也能摸索著知道阿四在什麽地方,而後將他送出水面,可是每一次動作都被水流不合時宜地打斷,那水流將好像成心與他作對一般。

外面的雨仍舊在瘋狂地下著,婁啟的眼前一片模糊,除了手中阿四的手掌,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憑借,他摸索著想要靠近阿四,將手中的阿四牽引過來,可是眼前仍舊是模糊一片,剛剛緊緊握住阿四的手掌卻空無一物。

他的阿四不見了。

婁啟急了,剛才的情形太過激烈,他分明記得兩人在水中牽著手不斷地盤旋、任憑水流將他們甩到任意一個地方,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讓他們停下來的憑借點,哪怕是一段漂浮的斷木,或者任何其他能夠漂浮的東西都可以。

可是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東西,他們只是在像是無窮無盡深邃的洪水之中掙紮,曾經的家園變成了濁水的天地,這濁水將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摧毀殆盡。

現在還將婁啟的阿四奪去。

“阿四!”婁啟看不清楚眼前到底有什麽東西,只能憑借感覺了解了仍舊是連綿無盡的滂沱大雨搖搖晃晃地無窮無盡的洪水。

這世界上他茫然無助,曾經還有個阿四,可是現在卻連阿四也丟了。

“阿四!”

婁啟慌張地叫道,在水中不停地朝著也不知道是什麽方向撲打著,在茫然地慌張之中,他渴望奇跡能夠降臨,能夠在下一刻便找到阿四,下一刻便能牽到阿四熟悉的手掌——溫暖的、略微有些薄繭卻不紮人,偶爾也會陷入冰涼的境地需要自己去溫暖的手掌。

可是婁啟在飄蕩不定的洪水之中四處流浪,他奮力地游去每一個地方,卻終歸是一個地方也不能到達。他渴望能與阿四重逢,可是每一個地方都沒有阿四的身影。

“阿四......”婁啟口中喃喃道,不知道有多少聲‘阿四’已經如同微弱的火光一般,撲滅在這磅礴大雨之中,被摁進了水底,徹底掐滅了最後一絲覆燃的希望。

“阿四——”話音未落,停止一會兒的巨浪再次有規律地撲來,一個浪頭走過,便將婁啟也卷入了洪水之下。

水面搖搖晃晃,飄來了兩只被幾乎破敗不堪的芭蕉葉,在風雨之中緊緊相貼,幾乎已經融為了一體,可是又是一陣輕浪打來,那芭蕉葉只是在轉瞬之間,便顫顫巍巍地分離開來,而後朝著相反的方向不斷地艱難前行,再也沒有停下。

等到婁啟醒來的時候,雨早已經停止了,天空一片晴朗。他迷迷糊糊地感覺到頭頂上好像濕漉漉的,第一個念頭是雨水,可是又覺得好像有點黏糊糊地,觸感上還有些溫暖,不像是雨水的樣子。

溫暖?

阿四!

婁啟登時清醒過來,伸手一抓便抓到了頭頂上的生物,只是摸起來卻感覺好像是有些不是衣服的觸感,倒像是——

他忍受著強烈光照的刺激,瞇著眼睛看去。

是睜著一雙好奇大眼睛的樂樂,此刻正一手梳理著自己的毛發,一邊盯著婁啟。

“樂樂啊。”婁啟的聲音明顯地聽出來有些失落,只是那樣不知道望著那個方向,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又將樂樂拉了過來,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接著說道:“你還活著,真好。”

四周的水並沒有完全退下,但是明顯已經消退了不少,婁啟不知道自己再次昏迷了多長時間,只知道醒來的時候自己便在石壁的角落處,在花草的掩蓋之下,從外面看不到任何異狀。也得益於這裏的地勢稍微高上一些,所以在他昏迷期間,並沒有被洪水窒息。

婁啟稍微一轉身便能掉落下去,下面便是不知道有多深的河水。

或許並不深,婁啟義無反顧地踏了下去,結果那水只到自己的小腿處。他的肩膀上站著毛發濕漉漉的樂樂,一人一猴都看起來蔫巴巴地,像是經受了多少磨難的旅客一般。

實際上他們確實經歷了不少磨難,只是卻不是旅客,這裏便是他們的家園。

“帶我去找阿四好不好?”婁啟已經開始行動,四處張望,四處奔跑,這句話不知道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樂樂。

好像將這句話說出來之後,阿四便能直接走到他眼前一般,於是他不停地念叨著:“去找阿四。”

只是樂樂卻好像知道些什麽似的,沒有行動,低著頭抱住抱住婁啟的腦袋便陷入了沈默之中。

他不想動,並不代表婁啟不想動。

婁啟心想,阿四還在等著他呢,就在這裏的某個地方,說不定是和自己剛剛醒來的時候所待的差不多的地方——在石壁角落處,或許被花草掩蓋,要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上許多,這樣才能保證最基本的安全。

可是婁啟尋遍了崖底每一個角落,尋遍了他與所描述的相似的所有地方,甚至其他隱秘地方也未曾放過,都沒有阿四的身影。

他朝著四方茫然向前,探索過每一個可能的地方,在晴空下踩著汙濁的泥水四顧,懷中還抱著一個樂樂,可是哪裏都沒有阿四的身影。

他回到了敗落不堪,所有的東西都被沖毀、雜亂地充斥在洞內的他們的家園,地上的幹草已經被沖刷幹凈,不知道都被洪水沖到了哪裏。說實在的,這地面缺少了幹草堆之後,婁啟倒真是有些不認識了。

所幸那石床還認識,坐在最為熟悉的石床邊上,撫摸著曾經阿四躺過的地方,婁啟癡癡地問懷中的樂樂:“這是不是沒有道理?一個好好地大活人怎麽會憑空消失呢?”

被婁啟抱著的樂樂搖頭,皺巴巴的臉上與平時看不出什麽差別來,只是他的眼神卻告訴了婁啟答案:“別找了,沒有希望的。”

“怎麽會沒有希望呢?”婁啟不斷地反問,問樂樂,也是問自己:“如果不找的話,又怎麽會知道呢?”

那時候的他已經尋遍了崖底的每一個角落,崖底的水流也日覆一日地消退下去,出口在那一天他與阿四被迫分離的時候便已經大開,每天都向他招手,呼喚他盡快離開。

可是婁啟找不到阿四又怎會甘願離開?

他不是沒有想過,阿四會不會在水流的沖擊之下被沖出了崖底,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只是卻不能不說,沒有這種可能。因為崖底實在是找不到阿四的任何蹤跡,所以終於在洪水之後的第六天,婁啟終於決定走出去,在出口周圍尋覓阿四的蹤跡。

在與樂樂一起,彎腰通過了那算不上狹小、宛如一道橋洞似的出口之後,在三年多的崖底經歷之後,婁啟第一次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氣。

外面的這空氣卻不如婁啟所期待、所幻想的那般幹凈純粹又富有生機,反而充斥著汙濁與亂七八糟的氣味、牛糞與臭水溝的味道並存,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酸腐味,那氣味沖著婁啟的鼻孔,讓他只想犯惡心。

在這惡心氣味的籠罩下,他仍舊要繼續找下去,在沿著山壁外側細細尋找的時候,他看到了各種人工鑿打的痕跡,而在一處石壁上一道深深疤痕的下方,他看到了那把和宜劍鋒——與自己的斷劍完美契合,掩蓋在一片汙泥與雜草的之下,在溫暖晴朗的陽光之下,閃爍著悲傷的冷光。

風飄飄然地吹過,山壁周圍的雜草輕輕向一側歪斜,沒有露出或許應該出現的人來。

婁啟覺得自己應該感到高興,他卻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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