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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吱呀”一聲開了,陳離柔走了進來。

她一眼就看到雙眼通紅的唐曉蝶,不由得心中一緊,快步上前,關切地問道:“姐姐,出什麽事了?”

唐曉蝶的情緒漸漸平覆下來,斷斷續續地說:“阿柔,我決定,我決定嫁給柳先生……”

陳離柔見姐姐如此傷心,又是心疼,又是不忍。

她輕輕嘆了口氣,柔聲說道:“姐姐,我明白你的苦衷。可是,如果你真的下定決心要推開陳公子,又何必非要選擇柳先生呢?姐姐你這般美貌才情,何愁嫁不出去?再說,你對柳先生,也並無什麽感情吧?何必為了擺脫陳公子,就匆忙嫁作他人婦呢?”

唐曉蝶聞言,陷入了沈思。妹妹說得極是,她對柳廷遠,確實談不上有什麽感情。她之所以選擇嫁他,不過是想要一個體面的身份,一個安身立命的歸宿罷了。如今她已與陳燦耀切割,又何必急於嫁人?莫非,她真的要勉強自己,委身於一個並不相愛的男人?

陳離柔見唐曉蝶躊躇不決,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她神秘兮兮地湊到唐曉蝶耳邊,低聲說道:“姐姐,不如這樣。我知道柳先生經常去的一家酒樓,不如我們也去那裏瞧瞧,打聽打聽他的為人品性如何。若是他果真如傳聞中那般正直仁厚,姐姐再嫁他不遲。若是他另有所圖,姐姐也好及早退出,免得終身後悔。反正現在還沒有定下婚期,一切都還來得及。姐姐你說呢?”

唐曉蝶覺得妹妹說得有理,便點頭應允。

她對著銅鏡整理儀容,換了一身素凈衣裳。陳離柔則飛快地梳妝打扮,一副瀟灑利落的模樣。

陳離柔帶著唐曉蝶來到醉仙樓,一間在長安城頗有名氣的酒肆。她們今日前來,是為打聽唐曉蝶未婚夫柳廷遠的為人。唐曉蝶雖已打算應允柳廷遠的求親,可對這個男人,她卻是半點都不了解。陳離柔曾聽聞柳廷遠常在醉仙樓設宴,便提議同唐曉蝶前來碰碰運氣,看能否打聽到一二。

天色漸暗,華燈初上。醉仙樓燈火通明,笙歌處處,一派歌舞升平的氣象。唐曉蝶和陳離柔在小二的引領下,來到二樓雅間。她們特意挑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既不惹人註目,又能將柳廷遠那桌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陳離柔要了一壺清酒,兩碟小菜,便同唐曉蝶低聲交談起來。眼睛卻一刻不停地瞟向柳廷遠那桌,生怕錯過什麽重要信息。唐曉蝶則端坐不動,神色淡然,仿佛對周遭的喧囂視而不見。只是她微蹙的眉頭,洩露了她內心的忐忑。

不多時,柳廷遠攜友而來。穿一件黛色長袍,面容紅潤,須發花白,看上去頗具威儀。與他同來的,有當朝重臣之子蕭玉嶺,都督大人的公子周珩,還有一個著錦袍的中年人,不知是何來頭。柳廷遠一行人,在小二的引領下,徑直走進了唐曉蝶隔壁的雅間。

唐曉蝶心頭一緊,連忙側耳傾聽。只聽隔壁議論紛紛,言笑晏晏,似在談什麽有趣的話題。柳廷遠洪亮的嗓音不時響起,引得一片附和。唐曉蝶豎起耳朵,想要聽得更真切些。

只聽柳廷遠正在談論自己的婚事。語氣洋洋得意,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

他大笑道:“諸位,我告訴你們,我馬上就要續弦了。這可不是一般的姑娘,而是當今美人。那女子啊,不僅容貌絕色,而且才學過人,簡直就是鳳毛麟角。我柳廷遠能得此佳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陣起哄聲傳來,蕭玉嶺笑道:“柳兄真是好福氣。不過,你上次不是說,要娶一個命硬的離異女子,為你抵擋災禍嗎?怎麽轉眼就變卦了?”

“就是就是。”周珩也笑著附和,“柳兄不是信了某位大師的話,說要找一個克夫的女人沖喜嗎?怎麽忽然又要娶美人了?該不會是哪家姑娘勾了你的魂,讓你神魂顛倒吧?”

柳廷遠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說道:“幾位兄臺有所不知。我說的這個美人,就是那位克夫的女子。她不僅美貌驚人,而且還真是個克夫命。我打聽清楚了,她是離畔女。我這不是一箭雙雕嗎?既能娶個美人,又能借她的運,保我平安。我柳廷遠,真是老天垂憐啊。”

話音未落,隔壁桌已是一片嘩然。

眾人紛紛稱奇,讚嘆柳廷遠算無遺策,實在高明。

那個穿錦袍的中年人笑道:“柳兄好手段!娶一個美人來沖喜,這等美事,天下恐怕也只有你想得出來。只是不知這位美人芳名,可否賜教?”

“這位美人啊,就是唐曉蝶唐姑娘。”柳廷遠洋洋得意,大笑道,“我早就看出來,她就是個克夫命。但我柳某人通曉易理,又善察言觀色,早早就瞧出她的命格。我不僅不忌諱,反而巴不得娶她,沖沖我的晦氣。”

“妙啊!實在是妙啊!”蕭玉嶺拍案叫絕,“柳兄神機妙算。我等甘拜下風,佩服佩服。”

周珩也笑道:“柳兄真是好運氣。娶個絕色美人,還能保你長命百歲。這等美事,真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眾人又是一陣起哄,笑語不斷。絲竹聲起,觥籌交錯,一派歌舞升平,醉生夢死的景象。那些輕薄的調笑,那些粗鄙的談資,無一不刺痛著唐曉蝶的耳朵。

原來,她在柳廷遠眼裏,不過就是個用來沖喜的工具,是個被當作晦氣的衰女。她的美貌,她的才情,統統都是他用來自我標榜的資本。他根本不在乎她這個人,不在乎她的感受。他要的,不過是找個倒黴蛋來幫他扛災,來保他一世榮華富貴。

殘酷的真相,猶如一記重錘,砸得唐曉蝶頭暈目眩。只覺得天旋地轉,耳中嗡嗡作響,她頹然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

她又想起了那個在巷中向她求婚的柳廷遠,想起了他當時的滿臉堆笑,想起了他信誓旦旦的承諾。

她天真地以為,柳廷遠是真心待她,是真的愛慕她的才情和美貌。她心動過,甚至願意將終身托付於他。

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泡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的真心,在柳廷遠眼裏,不過就是個籌碼,是個可以利用的工具。他從未愛過她,從未在乎過她的感受。他要的,只是她的美色,她的離畔,她的不幸。

一想到這裏,唐曉蝶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恨自己太過單純,太過天真,竟會輕易相信一個男人的甜言蜜語。她恨自己太過軟弱,太過懦弱,明明心有不甘,卻還是向現實低了頭。

可她更恨這個世道,恨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們一面標榜自己的高風亮節,一面卻在暗地裏算計女人的不幸。他們一面口口聲聲說愛她敬她,一面卻把她當作交易的籌碼,當作通往榮華富貴的墊腳石。

想到此處,唐曉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懣,淚如雨下。她緊緊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嗚咽。她不能失態,不能讓柳廷遠那夥人發現。

她還有尊嚴,還有骨氣,絕不能讓他們看了笑話。

一旁的陳離柔見狀,心疼不已,悄然走到唐曉蝶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語氣憐惜:“姐姐,別傷心了。那個老賊,不過是個卑鄙小人,不配你為他流淚。他配不上你,你千萬別為他寒了心。”

唐曉蝶顫聲說道:“阿柔,我真是瞎了眼。我怎麽就信了柳廷遠那些花言巧語,怎麽就稀裏糊塗地應承了他?我如今名譽掃地,聲名狼藉,若是再嫁與他,還不知要受多少白眼和欺淩。”

陳離柔聞言,也是悲從中來,緊緊抱住唐曉蝶,與她一同流淚。是啊,她的姐姐,本該是一枝芬芳傲雪的梅,本該在萬人仰慕中幸福地生活。可偏偏落到如此田地。

“姐姐,別說了……”陳離柔哽咽著安慰道,“你自認倒黴吧。從今往後,你就忘了柳廷遠那個老賊,忘了這些不堪的往事。你還有我,還有一片明媚的未來。姐姐你放心,阿柔永遠都在,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走,我們走。”唐曉蝶猛地站起身,拉著陳離柔就要離開。

她實在無法再待在這裏,無法再聽柳廷遠的一言一語。每一個字,都像利刃一般,刺在她心上。

陳離柔會意,連忙與唐曉蝶一同離開雅間。t兩人快步走下樓,誰知迎面竟撞上柳廷遠一行人。

柳廷遠看到唐曉蝶,眼前一亮,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殷勤地說:“唐姑娘,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你今日怎有興至在醉仙樓小酌?”

唐曉蝶只覺得反胃惡心,勉強擠出一絲冷笑:“柳先生,曉蝶不過陪妹妹來這裏游玩。倒是大人,竟在這裏高談闊論,談些旁人難以啟齒的齷齪事。真不愧是醉仙樓的座上賓啊。”

柳廷遠聽出唐曉蝶話中有話,眉頭微微一皺:“唐姑娘這話,似乎別有深意啊。莫非,你都聽見了?”

“你說呢?”唐曉蝶冷冷一笑,直視著柳廷遠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我唐曉蝶,雖是離畔女子,卻也是個要強的女子。豈是任人擺布的玩物?柳先生既然只想娶我避災,那就恩斷義絕吧。只是,曉蝶就算死,也不會嫁與你!”

說罷,唐曉蝶挽起陳離柔就要離去。可柳廷遠豈肯善罷甘休?

他一把拽住唐曉蝶的手臂,陰森森地說:“唐姑娘,你未免太武斷了。適才不過是男人間的玩笑話,你怎能當真?你我之間的婚約,可不是兒戲。若你悔婚,只怕會有很不好的後果。”

唐曉蝶聞言,只覺得怒火中燒,甩開柳廷遠的手,倔強地擡起下巴:“談不上悔婚?我只是考慮同意,但是還未正式同意。我唐曉蝶做事,向來問心無愧。豈會怕你?你要如何,盡管來吧。我就算死,也不會屈服!”

唐曉蝶的淚珠兒在眼眶裏直打轉,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一旁的陳離柔再也按捺不住,沖上前去,對著柳廷遠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柳廷遠,你這個卑鄙小人!竟敢戲耍我姐姐的感情,真夠無恥!”

柳廷遠沒想到陳離柔如此潑辣,一時間竟被罵得面紅耳赤,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身後的朋友們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指指點點,看好戲不嫌事大。

“走,阿柔,我們走。”唐曉蝶拉住陳離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醉仙樓。經此一事,她算是徹底看清了柳廷遠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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