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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回頭看著室內空蕩蕩的廳堂,烏木案幾上還留著幾杯剩下的茶。

她輕輕嘆了口氣,眼神裏透出一絲憂郁。王太太的話猶在耳畔回響,蝶兒的婚事刻不容緩,否則真要被人恥笑為“剩女”。

唐夫人緩步回到臥房,心事重重地在窗邊坐下。窗外皎潔的月光如水般瀉入室內,映襯著素凈雅致的陳設,平添了幾分淒清寂寥。手中捧著一方繡帕,心不在焉地落針,頻率卻漸漸慢了下來,終至凝滯。遙遙望著窗外婆娑樹影,夜闌人靜,深知再不能優柔寡斷,坐視不理了。蝶兒的親事已然成了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無時無刻不在牽動著她的神經。

她幽幽地輕嘆一聲,起身來到唐老爺跟前,語氣決絕道:“老爺,妾身以為蝶兒的婚事實在不能再拖延了。不如就讓王太太替咱們張羅張羅,為蝶兒尋個如意郎君吧。”

唐老爺聞言,眉頭微蹙,面露難色,緩緩開口道:“夫人,你也知道,我向來是最疼蝶兒的。這婚事自然也是我時刻掛念的。只是蝶兒的性子,剛烈豪爽,不肯輕易屈就。咱們若是強行為她指婚,只怕會適得其反,引得她心生反感。”

唐夫人聽罷,苦笑著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勸慰道:“老爺,你對蝶兒的疼愛,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女兒家大了,總歸是要出嫁的。如今蝶兒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咱們再不為她打算,只怕錯過了良機,日後再想尋個門當戶對的如意郎君,恐怕就難如登天了。我意已決,明日就去拜托王太太,務必要為蝶兒尋個良配。這事兒若是再拖延下去,我實在是不放心啊。”

唐老爺見唐夫人執意如此,知道再勸也是無用,只得無奈地輕嘆一聲,默然點頭道:“罷了,夫人就去張羅吧。只是切記婚事須得從長計議,萬萬不可操之過急才是。”

次日清晨,唐府內外一片喜氣洋洋,鑼鼓喧天,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唐夫人一早就吩咐下人備好各色禮品,親自登門拜訪王太太,邀她前來唐府商議蝶兒的婚事。

王太太更是隨後早早來到唐府,一進門,便滿臉堆笑地向唐夫人行禮道:“唐夫人,您可真是有福氣啊!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如今又要為她尋覓佳婿,可真是讓人羨慕不已啊!”

王太太和唐夫人在廳內落座,開始商議蝶兒的婚事。王太太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各路名門子弟的生辰八字、家世背景,逐一向唐夫人介紹。唐夫人仔細翻閱,不時點頭稱是。

在之後的日子裏,王太太頻繁出入唐府,與唐夫人商議婚事的每一個細節。她們時常獨自在閨房中低語,討論著各個候選人的優劣。

唐老爺則在書房中反覆考量著每一份提親文書,深知女兒的志向非同一般女子,不能草t率許配。他暗自發誓,即使遍尋天下,也要找到一個既能包容蝶兒個性,又能共同承擔家族事業的佳婿。

接下來的日子裏,唐府變得更熱鬧起來。媒婆帶著一個個年輕公子前來相親,唐夫人和唐老爺也忙著接待應酬。然而,唐曉蝶卻對這一切毫不關心,整日躲在茶莊裏,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已經到了適婚之齡。

隨著一撥又一撥的青年才俊前來相親,唐曉蝶的名字在揚州城內迅速傳開。盡管她艷麗出眾、才情橫溢,但許多人對她的年齡及獨立性格頗有微詞。不少來提親的人家聽說唐大小姐虛歲已十九歲,在當時社會環境下,這確是被視為大齡閨秀,難以接受;加之對於她婚後仍想繼續從商的意願更是忌憚,認為她應遵循傳統婦道,回歸家庭,相夫教子,而非拋頭露面地經營茶莊,志在四方的奇女子。

他們中的許多人,觀念一致,認為一個女子如果過了十六歲還沒嫁出去,就該被視為“大齡剩女”,再要找到一個體面的夫家,是難上加難。

即便有幾人對蝶兒的容顏和才華頗為讚賞,也都對她的年齡和追求感到無法接受。

街坊鄰居們聚在一起,總能找些話題來消磨時光,而唐家小姐的婚事,似乎成了他們最近最熱衷的談資。

“哎喲,你聽說了嗎?唐家那位十九歲的小姐還沒出嫁呢!”一位胖乎乎的婦人神秘兮兮地說道,仿佛她手裏掌握著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十九歲?天哪,這不是成了老姑娘了嗎?”另一位身材瘦削的婦人瞪大了眼睛,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可不是嘛!你說這唐家也真是的,怎麽就這麽溺愛女兒呢?任由她胡鬧,到了這個年紀還不趕緊找個人家嫁了。”胖婦人撇了撇嘴,似乎對唐家的做法很是不滿。

“我聽說啊,這唐家小姐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整日裏不是讀書習字,就是跑去經商。你說說看,這哪裏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瘦婦人搖頭嘆息,仿佛唐家小姐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就是啊!這唐家教女無方啊!好好的一個姑娘家,被他們寵得無法無天了。現在可好,這麽大年紀了還沒人要,可真是丟了我們揚州城的臉面了。”胖婦人越說越激動,仿佛唐家小姐的婚事已經成了關系到整個揚州城榮譽的大事。

李老漢聽罷,輕磕手中的煙鬥,心中也泛起波瀾:“話雖如此,但也不能全怪唐家啊。我聽說那丫頭不僅生得花容月貌,更是聰明伶俐,對那商賈之道、茶藝之道竟有著獨特見解。每日早出晚歸,親自打理唐氏茶莊,楞是經營得有聲有色。這等才情,尋常男子怕是難以匹敵。”

鄰座的王掌櫃也是點頭附和,眉宇間卻流露出一絲敬佩與不解:“確實如此,咱們鎮上誰人不知唐家小姐的事跡?說唐家教女無方,我看未必。不過,這世間有多少父母能忍心看著女兒拋頭露面,日日在商海浮沈?若非過分溺愛,便是對她抱有過人的期待吧。”

“唉,我原以為唐家女兒定是個溫婉知書達理的才女,哪知她這樣不守規矩,真是令人扼腕。唐老爺也該好好管教管教,別再讓她這樣任性下去了。這樣的女子,只怕一輩子也嫁不出去啊。”

“就是啊,唐家小姐這樣不知廉恥,還整日出現在茶莊裏,和男人打交道做買賣,簡直有傷風化。唐老爺怎麽能允許這樣的事?他這樣溺愛女兒,真是教女無方啊。我看唐家的名聲只怕也要受損了。”

諸如此類的議論不絕於耳。每每聽到這些話,唐夫人和唐老爺都面露難色,卻也無從辯駁,只能訕訕地向媒婆詢問其他相親人選。

唐夫人嘆了口氣,臉上難掩憂色,輕聲對唐老爺說:“您聽見外間人如何議論我們蝶兒了嗎?年過十八卻仍未嫁,被人說成是大齡剩女。還說我們溺愛她,不教女紅內務,任由她整日跑去茶莊經商。聽了這些話,我心裏難受極了。”

唐老爺呷了一口茶,對著唐夫人感慨道:“哎呀,面那些鄰裏碎嘴子說的話,只會讓人哭笑不得。咱們蝶兒這還沒過二十呢,就被他們說得跟嫁不出去似的。其實,咱們都知道她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那些只盯著她年齡和喜好說三道四的,哪裏懂得欣賞她的價值。”

唐夫人嘆道:“話雖如此,可您也明白,我們必須為蝶兒早日說親了。只是相親一場接一場,許多看似不錯的人選,最後都因蝶兒的年齡或性格而作罷。聽他們這樣議論我們唐家教女無方,心裏難受極了。我們明明一心想給蝶兒選擇最好的人家,可外人偏偏要這樣揣測我們。”

唐老爺見妻子神色愁苦,心中不忍,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柔聲寬慰道:“夫人,你又何必如此憂慮?咱們蝶兒生得花容月貌,又穎慧過人,就算晚些出閣也無妨。說到底咱們是商賈人家,最看重的就是真才實學。若是尋著一個既欣賞蝶兒,又能與她琴瑟和鳴、攜手並進的如意郎君,縱使年歲大些又有何妨?倒不如說,找個賢良淑德、通情達理的,才配得上咱們的好女兒呢。”

說著,唐老爺不禁沈吟起來,似是在腦海中勾勒出那位理想女婿的模樣。

他輕撫著下巴上的胡須,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尋思啊,咱們的乘龍快婿一來要家世清白,品性高潔,能與蝶兒比翼齊飛;二來還得通商善賈,在茶葉生意上有獨到見解,這樣才能助蝶兒將唐氏茶莊發揚光大。若能尋著這般機緣,那可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了。”

唐夫人聽了丈夫的話,忍不住嗤笑一聲,語氣裏滿是不以為然,端起手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道:“老爺啊,你未免太天真了。哪有那麽多又才貌雙全,又能體貼照顧妻子的如意郎君?再說了,咱們如今生活的年代,重男輕女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旁人提起咱們蝶兒,盡是二十未嫁、剩女的閑話。你倒好,還一個勁地惦記著什麽如意郎君。就算有些男子願意讓妻子出來做事,那也是想讓女人賺錢貼補家用,哪裏是真心支持她們啊?老爺你別異想天開了。”

唐老爺聞言,卻是不以為意,反倒笑瞇瞇地說:“不怕,不怕。咱們自有打算。”探身向前,壓低了嗓音,一臉神秘兮兮的表情,對唐夫人說:“要不這樣,咱們就招個上門女婿如何?讓他入贅唐家,專門負責打理茶莊的對外事宜,在外人面前掛個名頭。這樣一來,不僅蝶兒有了名正言順的丈夫,還能繼續經營茶葉生意,豈不是兩全其美?”

“老爺,你怕是糊塗了!”唐夫人一聽這話,霎時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夫君。

她“唰”地一下站起身,雙手叉腰,氣鼓鼓地說:“招上門女婿?叫一個來路不明的男子入贅唐家?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再說了,肯幹這差事的,不都是些不學無術、想要攀高枝的嗎?這樣的人,又哪裏配得上咱們蝶兒?我看啊,這主意還是免了吧。真是荒唐!”

說著,唐夫人氣呼呼地在房中踱來踱去,裙裾飛揚,簪花顫動,顯然是動了真怒。可憐唐老爺被罵得一楞一楞的,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過了半晌,唐老爺才悻悻然開口,語氣裏帶著些許懇求和無奈:“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你又何必動這般大火?為夫這不是沒轍了才想出這個法子嗎?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錯過姻緣,一輩子打光棍吧?再者說,上門女婿也不全是些不學無術之徒,說不定就有幾個真才實學的呢?咱多打聽打聽,細細篩選,未必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你看……”

“我不幹!”唐夫人還未等唐老爺說完,便斷然拒絕,重重地跺了跺腳,憤然道:“老爺,你忒也不像話!好端端一個千金小姐,豈能輕易許配給那種男子?萬一那人居心叵測,意圖不軌,到時候我的蝶兒還不得被那窩囊廢給禍害了去?再說,就算真找著一個品行端方的,人家肯甘心一輩子俯首帖耳,被人戳脊梁骨地說是倒插門嗎?我女兒是什麽身份?豈能讓她下嫁到那種人家,受那份窩囊氣?”

唐夫人說到激動處,竟是紅了眼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委屈巴巴地抱怨道:“我的好女兒喲,老娘這一輩子,就指望你嫁個好人家,享享清福了。可你爹呢,竟然想招個上門女婿,糟踐了你的一生。你說,這叫什麽事兒?我的老天爺啊,我可憐的蝶兒怎麽就攤上這麽個糊塗爹呢?”

唐老爺見愛妻悲從中來,連連t嘆氣,趕忙上前安慰,輕拍著唐夫人的後背,柔聲說道:“夫人,你別氣壞了身子。為夫不過是想給女兒多些選擇罷了。這事兒,還需從長計議。咱們且慢慢尋覓,不急在一時。萬事還得以蝶兒的意願為先。她若是舍不得離開咱們,咱就再寬限她些時日;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管他是不是上門女婿,只要蝶兒高興,咱就成全她。你說呢?”

唐夫人抽泣了一陣,漸漸平覆下來,擡眼望向唐老爺,眼中盡是迷茫和無助,悲戚地說道:“老爺,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蝶兒的親事,咱們哪能無限期地拖延下去?你也知道,我身子骨大不如前了。總盼著在百年之前,能看到蝶兒披上嫁衣,風風光光地出閣,趕個好親事,嫁到一個體面人家去。若是尋不到門當戶對的佳婿,我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說到動情處,唐夫人竟是泣不成聲,淚如泉湧。唐老爺一陣心酸,忙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為夫人拭去淚痕。

他憐惜地撫摸著愛妻的銀絲,哽咽著說:“夫人,你別哭了。你放心,為夫一定會想盡辦法,為蝶兒覓一門好親事。不管要費多少周折,絕不會讓咱們的寶貝閨女受半點委屈。這輩子,我就這麽一個心肝寶貝,說什麽也要讓她過得風風光光、無憂無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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