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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燦耀聽她這般說,神色頓時變得有些陰沈。目光在唐曉蝶身上上下掃視了一番,許久才重重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是無奈:“那就是了。你們唐家本是找了一個名義上的家主,可如今,那個家主卻暗中把全部家產掠為己有,而你們這些原本的主人翁,卻反倒被架空了吧?”

話音一落,唐曉蝶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

陳燦耀句句鑿鑿:“羅辰早就對唐家的家業虎視眈眈,迫不及待要將其占為己有!他娶你,不過是想借你的身份地位,來實現他的野心罷了!”

陳燦耀這番話猶如當頭棒喝,將唐曉蝶重重擊中。只見她的神色劇變,臉上先是一片青白,隨即又泛起一陣緋紅,眼神黯然失色,顯然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她張了張嘴,卻如同哽住了般,難以發出任何聲音來。一時之間,竟有些怔了,眼神渙散而空洞,簡直判若兩人。

陳燦耀見狀,不禁一怔,眉頭微微一皺。過了好半晌,陳燦耀方才恍然大悟,暗自領悟到了什麽,臉色頓時變得無比嚴峻,語氣低沈而緊逼:“莫非……你早就知道這些事了?!”

唐曉蝶無力地點了點頭,神色黯然:“就算是如此,那又怎麽了?我是唐家的當家主母,和他是當家家主,其實都是一樣的。我和他是夫妻,又有何區別?”

陳燦耀聽她這般說話,沈沈地說:“有何區別?!他是騙婚啊!他暗中操控著唐家的人事物權,將這一門大家族徹底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話音一落,整個房間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沈寂。就連窗外的一潭月色,此刻也仿佛黯淡了幾分。唐曉蝶跌坐在椅上,面色慘白如紙,雙眼無神,仿佛已經失去了全部生機。良久,她才艱難地開口,語氣裏滿是蒼涼:“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是我們唐家人啊。”

陳燦耀聽她這般說話,禁不住冷笑出聲,語氣中滿是嘲諷和不屑:“不可理喻!唐小姐,你怎麽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從前那個意氣風發、聰慧過人的才女又去了哪裏?我實在是看不出來了!”

唐曉蝶聽到這番話,眼神中頓時掠過一絲悲哀的神色。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語氣中盡是無力和苦澀:“我本來就是如此啊。你所說的那個才女,不過是八九歲時的無知少女罷了。而如今的我,已不再是那個任性而莽撞的小女孩了。我要孝順父母,在意父母的想法,要讓他們安享晚年;我要顧及社會和身邊人的非議,要確保沒有人對我父母指指點點。你明白了嗎?”

陳燦耀聽罷,整個人都仿佛呆住了一般,面露難以置信之色。

他咬著牙,艱難地開口:“所以,你一切都知道,但卻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逆來順受?!”

唐曉蝶無力地點了點頭,眼神黯淡無光,語氣也變得無比冰冷而決絕:“那你想讓我怎麽做?離畔嗎?你知道,在這個時代,離畔女子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我父母再也擡不起頭!意味著唐家一夜之間就會身敗名裂!你讓我怎麽做?我能怎麽做?!你身為名門之後,又怎會懂得這些?”

“可是……可是……”陳燦耀囁嚅著,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這樣下去,你們唐家遲早會被那個羅辰吞噬殆盡的!”

唐曉蝶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我知道。但我別無選擇。我只能盡我所能,去維系這個家,去保全我父母的顏面。至於其他的,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她語氣平靜,甚至有些決絕。

陳燦耀望著她,只覺得心中百感交集。他想勸她,想要幫她,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在這個時代,在這個社會,一個女子能做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唐曉蝶又說,“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夠改變的。我只求盡我所能,不負我心。其餘的,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陳燦耀緊緊地盯著唐曉蝶,似乎想要洞悉她內心的每一絲矛盾與掙紮。而唐曉蝶則低垂著眼簾,神情黯然而無助。

良久,陳燦耀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眉頭緊鎖,語氣中滿是無力和懊惱。“我豈是不明白你們這些世家閨閫所面臨的種種枷鎖?只是,只是我實在看不過眼你就這般放棄自己,將滿腔熱血和抱負盡數葬送於這等世俗規矩之下啊!”

他說到這裏,神色頓時變得有些激昂起來:“就在不久前,我親眼目睹了一位長安的女子遭受了怎樣的荼毒!那位周小姐曾經是長安城中最出名的女才子,不僅詩詞歌賦無所不通,對於經史大典更是了如指掌。可就在她二十歲那年,她父親竟突然為她訂下一門親事,要她遠嫁他鄉。那門婚事的對象是個六十多歲的暴戻秀才,品行為人可想而知!周小姐自是拼命反抗,可暴戻秀才竟然下了狠手,將她囚禁在家中,連一口飯食也不給她!我當時正巧路過,聽到她求救的聲音,這才知道了這個駭人聽聞的事實。”

想到這裏,陳燦耀雙拳不禁緊緊地捏了起來,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告訴你,當我趕到的時候,那位周小姐已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了!我當即將她的父親捆綁起來,押解到了衙門接受審理。後來那老東西終於因為虐待女子的罪名而被判了刑。可是,可是周小姐已經徹底崩潰了啊!實在太令人痛心疾首了!”

唐曉蝶站起身,緩步走到窗邊:“既然你如此說,那我也可以告訴你一個見聞。我親自遇到的。那日我與貼身侍女春梅在郊野閑步,忽聽遠處傳來激烈爭吵聲。我循聲而去,只見一農家小院內,一對中年夫妻正狠狠拽打一個鼻青臉腫的年輕新婦,口出獰言惡語。新婦哭求救援,但她父母反唾棄她,要她忍氣吞聲,不許離畔。”

唐曉蝶搖了搖頭,眼中溢滿悲哀:“新婦家中原本也就是農戶家庭,我猜想應是為了錢財賣給了暴虐的兇夫。那虐待之慘狀,我看在眼裏禁不住憐憫心起。無論有錢無錢,家暴都是罪過,我豈能袖手旁觀?於是讓春梅將我的手帕借與那可憐的新婦,希望能t給她片刻安慰。”說到這裏,頓了頓,眼神黯然,“誰知那對父母非但不領情,反倒破口大罵我是潑 婦,要將我扒光游街。”

陳燦耀聽到這裏,不禁驚詫:“這對無理的父母竟如此淩辱於你?他們如此愚昧無知,口出狂言,豈不知是自己先犯了律法!”

唐曉蝶苦笑著搖了搖頭:“這還不是最荒唐的。當時我被那些荒唐言語氣得渾身發抖,決意要去告到官府,控訴他們的惡行。那新婦雖然遭受如此虐待,卻突然抱住我的雙腿,說什麽也不肯訴官,寧願再受家暴虐待,也不肯讓父母受懲。她還口出狂言,罵我是假仁假義的賤人,教唆她背叛父母。”

唐曉蝶輕輕嘆了口氣,眼神黯淡無光,似在感嘆世態炎涼,人心險惡。方才訴說往事時的激憤悲憤,此刻卻化作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彌漫在她的周身,氤氳成一片灰色的霧霭。

“怎……怎會這般?”陳燦耀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眼中寫滿了震驚和不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也想不到,竟會有女子甘願忍受非人的虐待,也不肯掙脫枷鎖,尋求自由。這種愚昧和麻木,簡直令人瞠目結舌。他不敢置信地說道:“她何曾想過,倘若就你這般袖手旁觀,或許哪日她就會命喪暴徒之手了?真是糊塗透頂!”

唐曉蝶聞言,淒然一笑,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我當時也是這般想的。我以為自己是在解救一個身陷囹圄的可憐人,卻沒想到,人家根本不願被解救。我那番苦口婆心的勸說,落在她耳中,竟成了教唆和挑撥。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片赤誠之心,竟換來如此惡語相向,如此辱罵羞辱。”

陳燦耀靜靜地聽著,眼神中滿是心疼和不忍。他無法想象,唐曉蝶當時是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那對刁蠻霸道的父母,去忍受那個愚昧懦弱的女子的百般侮辱。他敢斷定,以唐曉蝶的性子,定是忍無可忍,才會動了去官府告發的念頭。可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隱忍,選擇了退讓。

陳燦耀充滿同情地說:“你一片赤誠之心,換來的竟是如此傷害,實在是太可悲了。你所遭遇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這個荒謬的時代,錯的是那些冥頑不化,眼盲心瞎的人。你無須為他們的愚昧和刻薄而自責,更無須為自己的善良和正直而懊悔。”

她直視著陳燦耀的雙眼,眼神悲涼而堅定:“我終於意識到,離畔是可恥的。在這個時代,在這個社會,女人若是離畔,就等於身敗名裂。無論她有多少才華,多少抱負,都會被當作笑柄,被人唾棄。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我們女人的宿命。陳公子,你懂嗎?你懂這種無力感,這種絕望嗎?”

房間內一片死寂。陳燦耀怔怔地站在原地,面色慘白,嘴唇顫抖,似乎被唐曉蝶的話震撼到了。他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了,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唐曉蝶擦去眼淚,勉強扯出一個淒慘的笑容:“所以,不要再勸我了。我的命運,早就註定了。與其做一個不被祝福的離畔女子,不如做一個安分守己的賢妻良母。至少,我還能保全唐家的顏面,還能讓我父母老人家安享晚年。這就夠了,我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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