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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辰與唐曉蝶對視一眼,眼中都透著狂喜。唐曉蝶忙整了整衣裙,正色道:“快請他進來。”

茶小二連忙應是,轉身迎那客人來到二樓雅間。步履匆匆,眉宇間卻掩不住一絲好奇之色。今日茶莊中的事情有些異樣,茶小二們心中都猜測著緣由,卻又不敢妄加揣測。

福安跟在茶小二後面走進雅間,見到唐曉蝶和羅辰,忙行了一禮:“方才走得匆忙,前來尋找一張遺失的文牘。”

他神色恭敬,眼神卻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似乎在探尋著什麽。

唐曉蝶恭敬地迎上前,雙手小心翼翼地將文牘托起,生怕有半點差池:“您說的文牘是否就是此物?”

福安接過文書,神色微微一變,恭敬地收起,而後再次向二人深施一禮:“是的,多謝。”

福安拿著文書,離開了唐家茶莊。

他騎著馬,穿過繁華熱鬧的街市,鐵蹄叩擊青石板路面,發出清脆的噠噠聲。穿過車水馬龍的十字街口,熱鬧的人聲漸行漸遠,繁華都市的喧囂被遠遠拋在身後。

福安眼前豁然開朗,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息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端莊典雅、氣度不凡的館驛。“客舍”,是朝廷官員及來往貴客休憩之所,飛檐翹角、朱門銅環,處處彰顯著大唐盛世的氣派。

而此時,在那裝飾古樸且不失豪華的客舍廂房內,陳燦耀正靜靜地坐著。此刻他已經摘下面具,露出本來面目。只見他身著一襲雲紋錦袍,烏發束於玉冠之下,雙目深邃如星辰,透著睿智而沈靜的光芒。端坐於紅木雕花椅上,手執古籍,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眉宇間盡顯儒雅。

而他,也正是陳燦耀。

陳燦耀,年紀輕輕便官居高位的國子監監丞,可謂是大唐最耀眼的新星之一。出身名門望族,父親乃是國子監祭酒。打小在嚴父的教導下,陳燦耀便接受了最嚴格、最系統的文學熏陶,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書法更是出神入化,儼然承襲了先人的衣缽,集古今之大成。年少及第,春風得意,入朝為官,成為國子監丞,主管日常教務,前程錦繡,無限風光。

在這盛世太平的大唐,最高學府的國子監,不僅肩負著為國家選拔棟梁之才的重任,更是維護傳統文化,引領社會風尚的燈塔。此番為學院采購宴客待客之用的上品香茶,國子監的特貢茶。

陳燦耀自然是不二人選。一則身居高位,才高八鬥,二則他對茶道有著深厚的修養和狂熱的愛好,可謂學識與品位兼備。

陳燦耀獨自坐在客舍的房間內,心緒難平。表面上,他是奉命前來揚州采購宮廷貢茶,實則是被發配到此地,名為差遣,實為貶謫。

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流放。

想到這裏,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苦澀。堂堂國子監丞,高貴冷艷的少年才俊,卻因為一個女人的反覆無常,被打發到這偏僻之地,實在是人生的奇恥大辱。

林素曦,那個曾經與他青梅竹馬的女子,如今已然變成了武則天身邊的紅人。那張曾經讓他怦然心動的臉龐,此刻在記憶中變得模糊而陌生。當她攜著滿身的權勢與傲慢,帶著一紙退婚書闖入陳府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閉上雙眼,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林素曦的面容。曾幾何時,他們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以為,這段感情,可以天長地久,直至白頭。

誰曾想,她竟然退婚。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撕碎,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雖然貴為國子監丞,卻也不過是個失意的男人,一個被拋棄的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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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仆人略帶急切地通報。陳燦耀聞聲而動,袍袖輕擺,負手緩步至窗前。

陽光透過窗欞,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掩飾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覆雜情緒。

福安恭敬地步入廂房,將手中緊握的文牘呈上,語調有些急促而不穩:“公子,文書已經順利取回。”

陳燦耀並未立即接過文書,反而不經意地問道:“你且說說,取文書的過程中,可曾生出什麽枝節?那唐家茶莊的人,可有察覺?切莫大意,為我們此行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聲音平靜,卻暗含一絲期待。

福安連忙低下頭,露出一個謙卑而討好的笑容。

他恭敬而謹慎,生怕言語有失,惹惱了主子:“回公子,屬下辦事,向來小心謹慎,斷不會露出什麽破綻。只是那唐家小姐,似乎對這份文書頗為在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t屬下略一觀察,便知她定是看了去。

陳燦耀銳利的目光鎖定在福安的面上,眸光深邃,透出幾分威嚴。繼而,他冷冷地開口,語調平淡中隱含著不悅:“你最近愈發大膽,竟敢拿我開玩笑。”

福安連忙謙卑地回道:“福安不敢,公子英明神武,屬下又豈敢揣測。”

陳燦耀哼了一聲,眼中的不悅稍霽,神色緩和了幾分:“你且說說,她看過文書後,可有什麽異常舉動?對文書上的內容是否十分在意?”

福安恭敬地回稟:“唐小姐看過文書後,整個人都激動異常,一個勁地與那姓羅的低聲密語,滿臉都是藏不住的喜色。看她的意思,對成為國子監特貢茶的機會,夢寐以求。小的猜想,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去爭取的。”

陳燦耀聽後,淡淡點頭:“很好,你做得不錯。我此次前來就是要考察唐家茶莊,看他們是否有資格成為國子監的合作對象。既然唐小姐知曉了,說明她心存此志,我已經看到了她的野心。”

福安恭敬地應道:“小的遵命。”

“此事做得尚算妥當。”陳燦耀淡淡地說。

福安連連點頭,神色越發恭謹,小心翼翼地將文書放在紫檀木案幾上,眼中流露出好奇和疑惑,欲言又止。可深知陳燦耀的脾性,生怕多言惹禍上身,但終是忍不住冒昧發問:“公子,恕小的直言。方才在茶莊,小的看您與那唐小姐似有淵源。您雖然表面客套,但那眼神交匯時的微妙氛圍,還有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都讓小的覺得,您與唐小姐之間,恐怕不只是素不相識那麽簡單。莫非,您二人是舊相識?”

陳燦耀眉頭微皺,淡淡地說:“福安,你何出此言?我與她不過一面之緣,哪裏來的所謂淵源?”

福安忙謙卑地回道:“小的眼拙,冒犯公子了。”

陳燦耀冷哼一聲,不再理會。

過了一會兒,福安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屬下想到,您出身名門望族,自小在揚州城讀書,難免與揚州本地俊男美女有過一面之緣。若您與唐家小姐真有舊識,也是正常。”

陳燦耀聞此言,眼神陡然一凜,猶如寒冰乍破,冷冷地掃視了福安一眼。

福安心頭一驚,瞬間收斂起探究之意,慌忙閉嘴退後半步。

屋內陷入了片刻沈寂,唯有窗外市井喧囂之聲若隱若現,映襯著廂房內的靜謐。陳燦耀並未立刻回應,而是悠然地撫過案幾上的未展卷軸,似乎在整理思緒。

終於,陳燦耀淡淡開口道:“國子監此次差遣我來揚州尋找茶葉供應商,並非單純。背後是對我的考驗,也是對我的歷練。我須得親力親為,逐一品鑒各家茶莊之茶,才能甄選出真正符合國子監標準的優質茶源。至於唐曉蝶所在的唐家茶莊,是近年來揚州茶業界一顆璀璨的新星,我選擇去唐氏茶莊考察,既是職責所在,亦是必然之舉。”

福安聽後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稱是:“原來公子心中早有定計,屬下真是多嘴了。”

陳燦耀微微頜首,語氣中透著一絲滄桑與無奈:“我行走世間,行事自有分寸,公事公辦乃是為官之本。唐曉蝶既有唐家茶莊,便應以茶藝的實力論高低。身為國子監丞,我肩負著為國選拔人才,引領文風的重任。若是在茶葉供應這等公事上徇私,豈不有負國子監所托?”

福安聽後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稱是:“的確如此。”

陳燦耀背著手在房中緩步而行,面上雖波瀾不驚,內心卻是激蕩萬千。若是選拔國子監的茶葉供應商,他本不必如此上心。但自他得知唐曉蝶在唐家茶莊執掌唐家茶莊後,便按捺不住內心的悸動。

一別十年,再次相逢,卻是以這般身份。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弄人。

他望著窗外熙攘的人群,眼神漸漸變得深邃而悠遠,又嘴硬道:“我出身名門,自幼習文,與本地世家子弟偶有往來,這也是難免。但那都是過眼雲煙,與公事無涉。如今我身負國子監的重任,豈能因一己友情而有失偏頗?”

福安強忍笑意,小心翼翼地說道:“屬下只是好奇,不過是一句無心之言。公子行事一向果斷決絕,從不會被舊情左右判斷。”

陳燦耀面無表情,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既然已經說破了,陳燦耀也不再嘴硬了,他說,“無妨,我與唐曉蝶的事,本就無需避諱。既然你已猜到了幾分,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我與唐曉蝶,確是兒時舊識。當年在學堂時,我們可謂形影不離,情同手足。她雖是個女兒家,女扮男裝進的學堂,卻也頗有才情,與我臭味相投。我那時性子孤僻,不愛與人親近,唯獨與她在一起時,才會展露笑顏。”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沈,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可惜,世事難料。我們各自有了不同的人生軌跡。我入朝為官,她嫁為人婦。今日重逢,已是物是人非。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都已經長大,都有了各自的責任和使命。如今再相見,我們之間只剩下公事公辦的關系。唐家茶莊想要成為國子監的特貢茶供應商,就必須憑實力說話。我不會因為舊情而有所偏袒,也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有所為難。這就是我的為官之道。”

福安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開口:“公子,您的經歷令小的深感欽佩。公子從小就冷峻拒人千裏之外,在朝中也是以威嚴著稱。小的曾聽聞,公子在學堂時就是威嚴冷傲的少年郎,總是獨來獨往,很少與人親近。沒想到,唯有與唐曉蝶相處時,公子臉上才會露出真心的笑容。當年青梅竹馬,想必是一段佳話。”

福安正滔滔不絕地說著,突然發現陳燦耀的目光變得恍惚,仿佛神游天外。他的話音漸漸低了下來,最後完全停住。屋內一時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陳燦耀站在窗前,雙眼微微失焦,嘴角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那笑容中蘊含著太多覆雜的情感:懷念、苦澀、無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公子?”福安試探著喚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主子的神色。這位年輕的主子雖然貴為國子監丞,卻也不過弱冠之年,面對舊日好友成家的消息,心中定然有諸多感慨。

陳燦耀緩緩回過神來,眼神恢覆了往日的淡漠。

他輕笑一聲,語調平和,卻又暗含幾分落寞:“無妨,此事原本與我無幹。只是想起唐姑娘與我青梅竹馬,幼時相識,此番重逢,她已嫁與他人,頗有物是人非之感。不過她與羅辰的姻緣,兩情相悅。如今她有了良人,我也感到由衷欣慰。每每念及自己不如意的婚事,內心難免惆悵。但見故人婚姻美滿,我也當衷心祝福才是。”

福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同情,連忙上前一步,低聲寬慰道:“天下婚姻大事本就難以預料,有些看似郎情妾意,實則內裏齟齬。有些貌合神離,反倒是表面功夫做足。依小人愚見,唐小姐雖嫁與羅辰,卻未必就琴瑟和鳴,恩愛至深。”

陳燦耀微微一怔,眉宇間閃過一絲困惑,緩緩道:“你這話,似有深意……”

福安連忙陪笑道:“小的不過是隨口一提,並非有意揣測公子的心思。既然公子與唐家小姐只是故交,那便再好不過。只是福安覺得,羅辰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依小的看,他表面上對唐小姐百般殷勤,背地裏卻有別的心思。這等二心二意之人,遲早會讓唐小姐傷透了心。公子此番來訪,不妨多留意些,看他是否言行不一。那羅辰要真敢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我們豈能坐視不理?”

陳燦耀聞言,唇角微揚,很快就明白福安的意圖,說不定唐曉蝶的婚姻也可能存在問題。

他想了想說:“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雖不願對舊友的私事多加揣測,但若真如你所言,此事倒也值得留意。此番前來,我本就是為公務而來。唐家茶莊若想與國子監合作,自當接受我的詳加考察。羅辰身為唐家女婿,一舉一動都關乎茶園聲譽。我雖不能明目張膽過問,卻也不能對其不軌之舉視而不見。倘若真讓我發現他在外有什麽把柄,那便是他自尋死路,莫怪我不客氣了。”

福安聽到這裏,心中頓時了然,擡眼偷覷了陳燦耀一眼,見他雖然語調平和,眼神卻是冷厲決絕,顯然此言並非戲言。

這才恭恭敬敬地應道:“唐家茶莊與羅辰,小人會悄悄打探,若有任何風吹草動,定會及時稟報。”

“去吧。”陳燦耀輕輕頷首,目送福安退下。

直到房門悄然合上,他才長嘆一口氣,眼中的冷峻漸漸褪去,化為一抹淺淺的悵惘。

唐曉蝶和t羅辰的婚事,如同一塊小石子,投入他平靜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小但清晰的漣漪。

思緒飄回往昔。羅辰的面容在記憶中浮現,那個總是笑得謙和有禮的少年,眼底卻常常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在學堂時,羅辰雖然成績平平,但卻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從小就是個笑裏藏刀的主。總是閃爍著算計的眼睛,還有那副虛偽的笑容。

唐曉蝶的選擇,讓陳燦耀感到些許困惑。她一向聰慧過人,眼光獨到,怎會看不透羅辰的本性?

還是說,這些年來,羅辰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陳燦耀的指尖輕輕敲擊著窗框,節奏緩慢而有序。他並非對唐曉蝶的婚事耿耿於懷,只是作為昔日故人,不免有些擔心。羅辰為人處世的方式,總讓他覺得不夠光明磊落。但話說回來,也許正是這種圓滑世故,才能在這覆雜的世間更好地生存吧。

他搖了搖頭,試圖甩開這些無謂的思緒。畢竟,那都是別人的私事了。無論如何,他希望唐曉蝶能夠婚姻幸福。

至於羅辰,也許是時候重新認識這個曾經的同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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