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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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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第64章

耳邊, 廝殺喊叫,刀劍錚鳴,頃刻皆無。

短瞬的寂靜過後, 雲靜聽見有人在喊“快去找越王殿下!”緊接著自己被雲啟從雪裏拉了出來。

有幾隊北境軍正在抓捕殘存的黑衣殺手, 但其餘人都穿梭在巨石周圍找元珩。

青崢跑過來急匆匆道:“將軍, 找不到殿下!”他似乎不敢看雲靜, 略帶悲切地低語,“是不是……要扳開那些石塊再找……”

雲靜已聽出他話中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既找不到人,那扳開石塊便是要尋……

不, 她不願如此想下去。她親眼看見石頭只砸在了他身後, 定是有驚無險,怎會轉眼就什麽都找不到!

她顧不得身上傷痛, 徑直沖向那幾塊巨石, 跪爬在雪地裏,扒開和血的冰碴仔細翻找, 寸厘都不放過,近乎瘋魔。眼睫上的水珠,已結了一層霜。

她不相信他會有什麽意外。

等見了面, 還要拿著那紙和離書好好問一問,她是慕容家的女兒,是他三書六禮迎入府的嫡妻, 豈能想娶便娶,想推開就推開!

但她根本找不到他。

將士們挪走了那些石頭, 卻依舊不見他的蹤影,甚至衣冠一角。

山谷裏, 一聲聲“殿下”的呼喊此起彼伏,到後來,許多將士似已悲觀接受了這個“事實”,全都洩了氣。

只有雲靜仍篤然堅信他一定在,布滿血痕淤青的手,一遍又一遍在厚厚的積雪中進出,皮肉已凍得紅腫,她卻渾然不覺。

忽然,一股與眾不同的觸感出現在手心,雖是塊堅硬如冰之物,但並不像冰那樣刺骨,握在手中漸漸變得溫潤。

撲掉浮雪,熟悉的夔龍紋就如寒夜裏的一簇爐火,點燃心燈。

是他的“冰仙風”,完好無損。

他一定在的。

雲靜立刻向四周搜扒過去,地上越來越多幹凈瑩白的茫雪,漸無生的氣息。她只顧盯著雪地,卻沒發現面前一道陡坡被掩蓋,身子冷不防向前一栽,整個人滾了下去。

丹蓉在身後一驚,大喊了聲主子,也要跟雲靜滑下去,被羽舟一把攔住,交給君蓮照看。

羽舟拾了把刀作橇,坐上一塊殘碎木板,沿陡坡追向雲靜。

張晟朔跟隨雲啟和一隊精銳也一同滑下。

將至坡底,羽舟連爬帶跑趕在雲靜之前,將人護了起來。

忽地,有人從後伸來一把劍架在她頸邊。

她掏出銀針反手刺去,那人向後一躲,劍順勢離開了脖頸。她欲要反擊,一回身,又被劍鞘勒住了腰身,擡眼,一副銀色面具近在眼前。

她分明看見,自己的影出現在那雙栗色眸心裏,有分熾熱之愫如消融的江河之水,正轟然化開,不禁粲笑,“這叫什麽緣分,竟然在這種時候都能遇見你。”

向無夜手中的劍不由一緊,把她帶入懷中,神情玩味,“呦,看來不管我在哪兒,你都能找過來。”

羽舟沖他一哼,“臭美!才不是來找你的。”然又問,“你看見越王殿下了嗎?”

向無夜剛打算回答,話到嘴邊,又警覺望了眼雲啟和一眾將士。

羽舟知他當著陌生人的面不願多講,便告知他雲啟的身份。

見都是自己人,向無夜就將雲靜和雲啟帶至一個山洞。洞口從山石側方開,狹窄隱蔽,但越走越寬闊,也越來越暖和,最裏端如同一間寬大暗室。

元珩倚靠在石壁上,慕闕慕寰正在為他療傷。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向無夜說:“方才我眼見巨石砸了過來,就沖上去把殿下拖走,藏在了這裏。”

雲靜見元珩安然無事,欣喜跑到跟前,卻看見滿身的傷。刀劍傷痕累累不說,所中箭傷就有五六處。李灃告訴她,元珩知道他身無武藝,是以一直相護在前,為他擋下好幾箭。

後因要與人打鬥,怕身上帶著長箭不便,他當下就從體內拔出,只有鎖骨下的一箭中得頗深,只拔掉了桿,箭鏃還在肉裏。慕闕懂些醫術,現下正在想法子幫他取出。

慕寰將元珩的身子擦拭幹凈,慕闕便持一把小刀伸向傷口。

“別看。”元珩虛弱道。他立刻攬過雲靜,想把她埋在懷裏,堵住視線。

誰知慕闕下刀極快,還未等雲靜躲起來,刀片就已將肉剜開,血淋淋的箭鏃掉在地上“鐺啷”一聲脆響,傷口處緊跟流出細小一股鮮血,就像雲靜心底深處的牽掛憂心源源不斷噴湧。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那把刀像是剜在了自己身上,令她止不住流淚:“好痛……”

元珩白無血色的嘴唇微揚,“不讓你看你還看。”

雲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無聲哭泣,與慕寰一同為他止血包紮。

元珩擡眸之瞬,看見雲啟也在,眼角泛起一絲驚喜:“兄長怎麽來了?”

雲啟言語明顯有頓,先是默了稍許,後只是溫淡道:“得知你遇刺,沛梵來找過我。她走後,國公府總管來信,稱去王府送東西時幾次都未見到王妃,甚是疑慮,特來問我去向。我這才知道沛梵沒回京,猜她定是來了濟州,心裏一急,就調了北境軍兩千,路過青州又調用了一千駐軍,抄近道入了濟州。但山路實在太窄,我只能帶一千精騎先行,後續部隊還在緩緩前進。”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其實,他是發現元珩那封信不見後,問過京師才得知雲靜果然沒回去,因實在擔心她,便即刻調精兵前往此處。

聽得此言,元珩眉宇逐漸暗沈,“此時境內無戰事,又無父皇調兵詔書,也未賜予兵符,兄長無故調動數千精銳,私自離開駐地可是重罪!”

“父親此前就對青州駐軍有所安排,若殿下需要,就可助一臂之力。”雲啟垂目。

張晟朔聽出此番言語避重就輕,也知曉元珩之意,憂心忡忡:“駐青州北境軍尚且只有一千,殿下為助賑災,調個幾百一千的成不了氣候,回頭報備即可,陛下也不會怪罪,但調兵過多就需另當別論。在尋常人眼中,從四十萬北境大軍中調三千根本不值一提,但細細算來,這三千精銳出動,便是可以圍攻京師的兵力啊!陛下得知後,會作何感想吶!”

雲啟聽罷,只是無聲坐上石墩。

羽舟見所論之事涉及朝政君主,外人不便聽,就帶著向無夜和天傾門的兄弟們出來。

幾人去了旁邊一間石室,她趁機問向無夜:“你怎麽會躲在此處?”

“那次從秦王府逃掉,我好不容易甩掉身後尾巴,就給青州門會送信,讓他們即刻撤離。果不其然,門會過後不久就遭人洗劫,我們一時都不知該去哪兒。”向無夜深嘆,“我擔心殿下隨時會有無向之劍的線索,所以不敢離京師太遠,但又不能離京師太近,就在青州邊上尋了這麽這座山躲起來,沒想到竟如此安全。”

頓了頓,他語帶頑意地問她:“你呢?藏在王府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了?”

羽舟眄了他一眼,“早知道你躲在這兒,我就跟著你了。”她低頭撥弄了幾下未燃的幹枝,“我決定了,這次我不同他們回京,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估摸著他們還得折往東原,料理好濟州的災情再行回京。”向無夜接過火把將枝子點燃,“殿下這次傷勢嚴重,我的人也沒法跟去,只能你在旁醫治,你還是先和他們去東原吧。”

羽舟搖頭,“那萬一……”

她擔心此次別後,萬一難尋他蹤跡,她又不知道該去哪裏。

“我不走。”向無夜篤言,“就待在此處,等你來。”

火苗忽地在兩人之間騰起,映出燦爛笑顏。

隔壁洞內,雲啟的聲音縈繞出空曠的回響:“陛下不是不知道,此前濟州的官員投靠楚王,而楚王與秦王交好,不少盧氏子弟盤踞於此,那魏澤成又把控軍政,殿下在趙王的監陪之下來濟州焉能善了?!他分明就是想讓殿下在半路上就知難而退,遂謹慎行事,去濟州走個過場便罷。如若殿下不肯退,那就是眼前的結局。”

元珩艱難地動著唇:“看吧,老三定要拿兄長出兵之事做文章,以此招來朝野上下非議,讓父皇猜疑。若今後在父皇眼中,不論我做什麽,北境軍皆是為我所為,父皇對我的信任將會消亡殆盡。”

“可又有誰會理解,我此次出兵根本不是為親眷,不是為立場;不為妹妹,亦不是為了殿下。”雲啟虎目威錚,“或許也沒人懂得,殿下放著自己的未盡心願不去實現,冒險來濟州究竟是為了什麽?如果不是為了百姓社稷,殿下又何苦在嚴寒中遠行,最後弄得自己遍體鱗傷,危在旦夕。”

“慕容氏從不參與黨爭,護衛的也從來不是某個人。若不是看在越王殿下為國為民一片赤誠之心,別說三千精騎,就是一兵一卒,我慕容雲啟也不會給!”他擡首,目光剛好與元珩明朗的星眸交匯,“無論陛下如何怪罪我都不怕,因為我問心無愧!”

篝火躍動,在每個人的心底印照出不可言說的潛詞——銘刻在臣子脊梁上的“忠”字,也從來不是忠於某個人、某件事,忠的是國,是天下人也。

可是,寶座上的那位君王未必能懂。

這時,張晟朔忽然開口:“微臣來濟州之前,暗中拜訪過崔府,如果尚書令大人的行動有用,應該還會有救兵從京城趕來。”

他告訴元珩,那日去找過崔文敬,想讓崔文敬將木材貪腐案的口供呈至禦前。

魏帝當初留下盧裔之因,就是想以此來立威,告誡朝野度支的財糧命脈只能掌握在君王手中。

若有朝一日,度支聽從了旁人之令,魏帝又豈能容忍。

張晟朔道:“當時,尚書令大人對微臣說,次日是寧貴妃娘娘的冥壽,陛下已命他陪同上香祝禱,共進齋飯,正是提起此事的絕佳時機。若崔大人已成事,陛下大致會先召盧尚書問話,再讓小裴大人搜尋秦王與盧尚書的分贓證據。若陛下有意拿度支動刀,定會派人來濟州救場。我們不妨再等上一等。”

雲啟點頭,說了句“但願如此”。

扭頭間隙,瞧見雲靜望著元珩的婆娑淚眼,便故意起身對李灃和張晟朔道:“也不知將士們在上面安頓的如何,二位大人與我同去瞧瞧吧。”

兩人甚是知趣,向元珩躬了個禮後離開。

雲啟跟在身後,心緒覆雜難平。雲靜在柔玄鎮不辭而別,他就已經猜到是那封信的緣故。

作為一母同胞的親兄長,他何嘗不矛盾!元珩所想亦是他與父親所願,希望雲靜平安無憂,喜樂如常。

但他太了解妹妹,她從來都不是旁人庇蔭下的雛鳥,若不是女兒身,行走朝堂,馳騁疆場,與男兒相比也絕不遜色。遇到坎兒,不搏上一搏,她不會輕易認命,怎會在生死存亡之際,簽下和離書,與夫君一別兩寬。

那樣,恐怕她一生都此心難安。

還是把這裏留給二人好好傾訴一番吧。

出洞口時,他無意間朝裏忘了眼。

餘光中,好像看見元珩擡起滿是傷痕的手臂,掌在雲靜頸後,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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