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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肆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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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肆肆

“瞧, 煦兒又去了晉昭府上,自他回來,半個月都是如此了吧?”

長公主揮手撤了回來稟報的, 清清淡淡地提醒面前女子這個既定事實。

女子面色不虞, 強顏歡笑的為丈夫找補:“王爺說過, 公主是他的恩人,他在心底裏將公主當做親妹妹般, 自是要親密些。”

“你倒是大度。”長公主掩唇笑笑,“若是本宮, 夫君有求於我,他還總與別的女子相會, 定要鬧他個雞犬不寧。”

“公主總歸是王爺的妹妹,兄妹間感情親無傷大雅。”高氏想, 她也總不能夠讓自己的夫君不去見妹妹,那她真成妒婦了。

“如若這個妹妹不是有血緣的妹妹,你說那感情還能清白?”長公主笑盈盈看她, 意有所指的提點。

“妾不懂皇姑母的意思。”

長公主多精一人,哪能看不出她的裝傻充楞, 說:“最近風言風語頗多,可終歸有它的理,不會是空穴來風。”

高氏心裏明白, 今天長公主叫她來, 就為了挑撥她和王爺的關系, 順便對晉昭公主產生嫌隙。

她盡可能的提醒自己,夫妻一體, 現在正是王爺的關鍵時期,她不能給王爺添麻煩, 可她是個女人,深愛* 自己夫君的女人。

“不過你們是夫妻,沒什麽不能說的,回去與煦兒談談心,他解釋了,也就沒什麽。”長公主嘗了一顆葡萄,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挑了酸的來。

不動聲色地往高氏那邊推了推,高氏心不在地摘了一顆,許是心事重重,倒也沒嘗出味來。

傍晚,高氏乘上馬車離開長公主府。

寢殿之中,長公主斜倚在金絲楠木做的貴妃椅,侍女為她揉捏年紀漸長開始浮腫的腿,古娥為她打扇。

“殿下素來疼愛晉昭殿下,怎的這回,便不能容忍下去了?”

長公主舒服地閉目養神,回說:“疼愛只是表象,這些年要不是為了讓永孝殿那老家夥放心,沒事裝什麽慈愛長輩,累的。”

“反正現在開始收網,讓他們鬥去吧,鬥個兩敗俱傷,我呀,就安享晚年了。”

長公主收了腿從貴妃椅起身,新進貢的綢緞拿來做寢衣,柔順絲滑的垂下,古娥上前為她掀開帷幔,寧靜無聲中方才那為她揉腿的侍女被捂嘴帶了下去,不知終點如何。

***

秦王府邸。

書房燈火融融,容煦垂目看最新呈上來的書卷,時而提筆下落,字跡工整雅致,同他人一般溫潤。

高氏在門外一時沈淪進去,屋檐的霜凝成水落在肩頭回過神來,拾起笑容走進去,音調婉轉:“夫君,夜已深,我命廚房做了紅棗藕粉羹,你用一點?”

容煦稍稍擡眼,露出一抹笑,說等一下在用,向妻子伸出手。

高氏柔順靠過去。

容煦問:“孩子睡了?”

高氏應道:“睡了,臨睡前還在問爹爹怎麽不去陪他。”

容煦想到兒子軟嘟嘟的面龐,眉眼間盡皆溫柔:“你怎麽告訴他的?”

“我說,爹爹可是忙人,既要為天下人操勞,還要為徴兒捕他最喜的順江肥魚,徴兒睡醒就有魚吃了,他才肯睡下。”高氏坐在他膝頭,靠在肩窩汲取他身上溫暖,“夫君,你與晉昭,真的只是因為年少的恩情?”

容煦聞言眉梢輕蹙,很快松開,拍著妻子肩頭,說:“這是自然。我與你說過,當年若不是小啾,我已經不在世間。她不缺什麽,唯有阿兄不在了,我便擔起阿兄的責任。怎麽了?突然問起這個。”

“最近流言四起,”高氏知道自己不該繼續說下去,可是她不甘,“流言是真,晉昭真的不是皇室血脈,你對她的恩情,是不是就要從哥哥對妹妹,變成男女之間回報恩情?”

“你懷疑我和小啾之間的情義。”容煦很肯定地說,目光盯上還提著食盒的侍女身上,“你來說。”

他的目光說不得多陰狠,卻也嚇人,小侍女簌地跪下,俯首磕頭:“奴跟著娘娘去長公主府,不允進屋,什麽都不知道。”

“你為難她做甚?”高氏雖是商戶之女,但規矩禮儀都是跟宮裏的嬤嬤學,大家千金的傲氣在,頓時脾氣上來,“如此遮遮掩掩,怕是真的與晉昭有什麽不清不楚的吧!”

“長公主與你不過見了一回兒,你就來質問你的夫君?”容煦怒火滿溢眼瞳,看著妻子撲閃眼睛,思及這些年的恩愛,沒有如何,只將人從自己膝上拉開,“長公主是只蛇蠍,你最好離她遠點。”

他句句不解釋,高氏只覺心涼,站在桌案一側冷冷說:“王爺,你可別忘了,晉昭就算於你有恩,可你走到今天這一步,全然靠的是我高家,用的是我高家的錢財!”

屋外風聲呼嘯,房門拍打作響,被仆從盡快按住再不作動,屋內燭火被盡數吹滅。陰沈沈的厚雲被亮色劈開,侍女再擡眼望去,王爺籠在黑暗裏,眼裏是殺意,虎口牢牢制住娘娘的下頜。

王爺的聲音和風裏帶進來的雨意一樣寒涼:“王妃,本王不曾忘恩,自你進門不曾納妾,尊你重你。不曾想,王妃竟和他人並無不同,傾慕我的如今,卻又看不起我的從前?你可知,小啾帶我總是疏離,本王卻從不曾惱怒是為何?因她與世人皆不同,只要不是自甘墮落,她從不曾從身世上輕視任何人。那年她救的不只是我的命,還有我對這個世界的希望。”

“你若一定要和她比在本王心中的地位,本王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她比任何人都重要。”容煦放開她,伸手用指腹為她撫去因為痛流出的淚,“你是我的妻子,小啾是我永遠的妹妹。長公主不是好人,往後少與她接觸,也切勿著了她的道,去動小啾,明白嗎?”

高氏虛弱無力地蹲下,望著王爺的背影,是那麽挺拔,那麽高而寒冷。

越過廊下,容煦吩咐道:“將府裏一切箭羽收起來,別讓王妃碰。”

***

十月下旬,秋獵,北邊橈城草原成片,樹木成林,正是狩獵的好地方。

浩浩蕩蕩朝北邊出發,兩天一夜後抵達橈城駐紮營地。

青麟衛和蕭燁白率領的雲都城軍負責巡防,休整一夜,翌日清晨能上馬背的不論男女都換上騎裝,幹凈利索。

昌寧帝躍上馬匹,颯爽姿態還如年輕時一樣,一聲吆喝,赤紅正宗的汗血寶馬擡腿向前奔去,叢林間麅子正悠閑吃草,只聽破空的聲音,一箭正中要害。跟隨在後的宦官立刻上前將獵物呈上。

陛下得了頭喜,高興大笑。他終究上了年紀,射出一箭就已顯疲憊,隨即備了賞賜,叫年輕的小輩們去□□頭。

昌寧帝引了繩調轉馬頭,程科和蕭燁白吩咐群衛跟隨,護送陛下平安回去。

一望無際的草場和綿延百裏的樹林各有獵物,不願紮堆一處的年輕人四散分開。容清樾等幾位相熟的選擇樹林,秋風一吹,枝葉枯黃,馬蹄踏在地面,震的搖搖欲墜,獵物聽著馬蹄聲四散而逃,此時就是考驗能力的時候。

邵群南說李緒的眼睛應該能視物了,可他去探過,李緒還是看不見的模樣。

容清樾原本想依著邵群南的話,不讓李緒跟著來這一場屠戮中,李緒卻非要來,說什麽殿下走了那大帳裏他沒有一個熟悉的人,氣的最近也算為他做過事的菡萏跳腳。

他此時‘看不見’,容清樾不可能讓他一人騎馬,與他共騎,讓他環住自己腰身。最初這人還有些靦腆,後來馬跑起來怕自己掉下去,只得牢牢環住。兩人之間隔著布料,體溫卻在互相輸送。

進了林子,她無意打獵,放慢前行的速度,與她一樣沒有好爭之心的謝無呦趕馬追上來,看見她身後的男子,一度欲言又止。

容清樾勒繩下馬,伸手將李緒也接了下來,瞥了她一眼說:“他現在不是外人,有什麽事直說就行。”

不是外人,那就是內人?

覆在紗下的眼睛眨眨,默不作聲地想要上前拉她手腕,終究怕她還是嘴上說說,沒敢。

真是沒眼看,這女人怎麽就喜歡上了這個沒用的男人?!

謝無呦恨不得剜了雙眼,她真是見不得,撇開眼說:“我和鄧子良將六公主身亡時死過女兒的人家都問過一遍,的確有一家獵戶,他女兒幼時隨他進山打獵時摔斷了腿。六公主出事那日,他家中著火,孩子沒救出來。”

又是一個巧合。

容清樾說:“與我料想的差不多,小六未死。宋致就是想利用她的血,來證明我並非陛下親生。”

謝無呦不解:“可計謀都已被我們識破,他做這些有什麽用?不過你有沒有覺得,這些東西得來的太容易。”

李緒在旁插話道:“或許他的本意,就不是血緣,是在算計其他。”

“嗯。”容清樾肯定他的話,說:“他最終要得到什麽樣的結果,我們參不破,那就見招拆招罷。”

宋致的所有計謀,會給人一種錯覺,某些時刻你覺得能完全參透他的意圖,可某些時候卻又不知他的子到底會落在什麽地方,一切一切都掌控在他手中。

驀然間,容清樾擡手拉弓搭箭,松手,箭頭碰撞的聲音,另一只箭羽被擊落,草叢中是一只有孕的火紅狐貍,此時受驚慌忙逃走。

容清樾朝箭射來的方向拱手:“嫂嫂,這狐貍有孕,不宜射殺,還請嫂嫂手下留情。”

“這只狐貍皮色上成,馬上入冬,拿來剝皮做一條狐裘獻給父皇母後豈不正好?”高氏居高臨下的睨著她,“晉昭怎的還沒有我這個媳婦有孝心?”

她這是吃了炮仗?

容清樾不明白高氏明晃晃的針對從何而來,說來她與這個嫂嫂並無太多交集,這些年就沒見過幾回。回想前幾次碰面,她似乎並沒有得罪這位嫂嫂才是。

她回說:“狐裘每年都有進貢,毛色比這還好的也有。而此狐貍有孩子,嫂嫂也是剛孕育孩子的人,應當積德才是。”

鐵蹄踏地的聲音,獵場中馬蹄嵌鐵的極少,能來此的只有秦王。

高氏松開捏住箭羽的手,等著王爺過來。

誰知容煦像是沒看見妻子般,行馬走到容清樾面前,招手,侍從提著諸多獵物上前。

“你無意這些,可今日是秋獵第一日,多少眼睛看著皇子公主的表現,你什麽都不帶回去,豈不是招人笑話?”

容清樾突然知道高氏為何突然那般,三皇兄待她太好,好到能讓妻子嫉妒的地步。

高氏自是忍受不了丈夫與妹妹那相親相愛的模樣,轉馬離去。

謝無呦都忍不住細若蚊聲的嘟囔:“原是吃醋了啊。”

容清樾拒絕了容煦想讓她拿彩頭的心意,道:“我會獵自己需要的,這些皇兄自己留著,聽說這次彩頭乃一枚玉扳指,或許正適合三皇兄,皇兄可以去博上一博。”

容煦靜靜看著她,來之前心底既希望她能接下彩頭,也希望她不接下。

再是想要對她好一些,他也不是能完全放下自己的野心。

她和憫宣太子太像了,雖有抱負,卻將其他任何看得比野心更為重要,所有愛她的人都在將那個位置拱手相讓,可她從不曾接受。

“那為兄便不再推辭,呈謝小啾之禮。”

容煦張臂,搭手,深深送上一禮,容清樾也不避不讓,接了這一禮。

從這一刻開始,未來的某一些東西,就再沒有變化的可能。

遠處,高氏站在高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直到容煦打馬離開,鄧子良邀著謝無呦離開,下方只剩黑白兩道人影。

高氏麻木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長公主的話懸繞耳邊。

“本宮最記得你箭術非凡。”

“本宮這有一支箭,即便不傷人性命,也能讓人痛苦許久。”

她朝後攤開手:“將長公主給的箭拿來。”

“娘娘!若被陛下、王爺知道了,您就沒有活路了!您莫被長公主騙了,她只是借你手鏟除異己,將自己摘幹凈,您清醒一點!”

眼看人影就要隱入別處,高氏厲聲道:“拿來!”

彎弓搭箭,鋒銳箭心對準一身玄色的女子,這一箭射出,必中要害。

既已選擇這條路,她何不直接鏟除,讓她痛苦算什麽?她要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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