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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叁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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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叁肆

隨著步入晚夏, 白日的時間慢慢變短,黑夜來臨得更快。

容清樾並不信任茗生,準備讓人將人支開, 邵群南在旁邊歪著腦袋:“能讓殿下忌憚的人, 是個聰明人, 這樣的人支開有什麽用?他很快就能反應過來,到時候誰知道他會不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小神醫覺得怎樣最穩妥?”

“用毒。”

邵群南露一口白牙, 黑瞳白仁最純凈不過。

他隨後補充一句:“不好要人命,迷暈怎麽樣?”

容清樾看著他從懷裏掏出來的瓶瓶罐罐, 一個一個五顏六色說不出的好看,他一遍掏一遍喃喃自語, 這個藥效太重、那個藥效太清,用了一刻鐘挑出個最合適的。

他獻寶似的捧到她面前:“殿下, 這個,無論什麽樣的人都抵不過,不出十秒, 斷然昏睡得不知在何地。”

終於找回菡萏的子廈在後面看得瞠目結舌。

這……這何止是個神醫,還是個行走的毒藥罐子。

這個時辰西院用過膳, 不好在餐食裏用藥,便用在侍女送去給茗生泡茶的水裏,誰知那水茗生是要了和李緒一道喝茶用的。

容清樾頭疼地支了支腦袋, 最後只得道:“罷了, 只是迷藥, 一道喝了就喝了,傷不到什麽。”

侍從已經把茗生拖回他自己的房裏, 至於李緒則被安穩放回床榻上。

容清樾原是要在一旁等著邵群南看診,那頭梁郝急急忙忙跑來, 喘著粗氣單膝跪地:“殿下,寧公公來了,陛下急召。”

跨進門去的腿收了回來,容清樾知道是為了什麽事。

給子廈使了眼色,讓他盯著李緒這頭,她則同梁郝一同上馬,馬蹄聲急促,向著恢宏的宮門而去。

公主府裏,邵群南手指搭在李緒的手腕上,閉著眼感受一陣,輕‘嘖’一聲;又隔一會兒,眼睛睜開,再來一聲輕嘆。子廈立在旁邊,聽得心臟忽上忽下。

他忍不住問:“小神醫,緒公子到底如何?毒能解嗎?”

邵群南收回手,古怪地看了一眼閉目躺著的李緒,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公主府裏誰是主事,不欲和子廈多說,只道:“毒能解,可毒素在這位公子體內太久,待完全清除可能需要的時間久一些。”

“如此就好。”

子廈點點頭,也不枉費殿下用了恩情把人找來。

邵群南又看了一眼李緒,邁著小粗腿離開。

***

宮墻巍峨,月光灑在宮道上,宮女太監提著燈給貴人們引路,腳步聲聲,卻無人開口說話,死寂難捱。

六公主的府邸在她被貶為庶人時已查抄,屍身安放在大理寺,大理寺的仵作隨意查驗,便上報上去,確是六公主無疑。

喬嬪傷痛欲絕,不顧現在備受陛下厭惡,求到陛下跟前去,希望能讓六公主入土為安。

昌寧帝也非冷情涼薄之人,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答應了喬嬪請求。只不過,六公主已是庶人,斷不能入公主陵寢,獨自建墓也不可聲勢浩大,喬嬪竟也答應了,只說只要能讓孩子早日入土即可。

可還未封棺,容清樾派去的人就已趕到,誰人皆知昌寧帝寵愛晉昭,雖封棺是陛下的命令,可公主不允,大理寺自是左右為難,大理寺少卿秦照曳當即命人在宮門下鑰前將消息傳進宮裏。

梁郝領著仵作踏進大理寺的門,手裏是容清樾給她的令牌。與秦照曳來回推諉扯皮一陣,以他道一切責任由公主擔責為結束。

有了保證,秦照曳爽快地讓開道。

不得安寧的一夜。

昌寧帝坐於上首,處理一天折子的他已是疲憊難當,揉著眉心閉目養神。喬嬪情緒激動,站在廳內,淒聲控訴容清樾的罪過。

昌寧帝深深吸了下,近幾月來他總是難以安睡,也不知是否因年紀大了的緣故,事務繁多,若不是忍耐著他某一刻想直接處死那個從一開始便聒噪的女人。

容清樾緩步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清晨的酒到如今醒得差不多了,寧海和召人進來上茶,她端著抿了一點濕潤嘴唇,茶不是她喜歡的茶,垂手放了下去。

“喬嬪娘娘不必這般,不過是秉持謹慎,查驗那屍身是不是真的是小六罷了。”

“她已經燒得焦黑,你還要讓人去將你妹妹的屍身劃得體無完膚,讓她不得安寧!”喬嬪聲淚俱下,“陛下,晉昭她好狠毒的心!”

仵作驗屍的消息比容清樾入宮更快,喬嬪來得也足夠快,昌寧帝實在不堪其擾,便睜開眼垂眸望向女兒:“大理寺不是已派仵作查驗,確認是小六,你何必多次一舉?”

“臣讓人帶去的仵作言,大理寺仵作只隨意看過屍身,並未解剖驗證。小六屍身表皮已全數燒毀,縱然她有胎記,仵作也無法查看,如此不進行深入查驗怎能確定她真的是小六?”

“簡直一派胡言!”喬嬪頰邊掛著淚珠,似是真為她在女兒死後還去欺辱而氣憤,“難不成晉昭你還能知道小六身體裏藏著什麽不成!”

容清樾認真觀察著喬嬪的神情,她看著好像真不知承安寺起火背後有其他的隱情。

手指在椅臂敲了兩下,她柔和笑著說:“不巧,我還真知道,小六八歲那年貪玩從假山摔下,斷了左腿。仵作說,斷後重接的骨頭都會留下痕跡,喬嬪娘娘莫急,我們不若再等等?若真是小六,我向娘娘賠罪可好?”

其實她自己並不篤定容鈴兒真的有問題,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過於無厘頭,唯有這個攀扯得上關系,還是得驗證的好。

她都這樣說了,喬嬪也無可再鬧下去的理由,一邊抹淚一邊淚眼連連的看向昌寧帝。

喬嬪人至中年,女人花期短,且陛下本就不喜愛她,自從生下小十一,陛下再未去過她宮裏。

她今時今日失了女兒,陛下最愛的女兒還如此欺辱,陛下當會對她有憐憫之心吧?

可惜昌寧帝實在沒心力去瞧她的嬌柔脆弱,兩人安靜下來,他閉上眼松了平日的板正,倚著養神。

屋裏的沙漏不停地流動,腳步聲由遠及近,容清樾也睜開眼,屋外已見白光,快天亮了。

小太監領著仵作進門,仵作非官衙的仵作,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面見聖上,緊張得兩股戰戰,跪下拱手拜禮:“草民柯如寇,參見陛下,陛下金安!”

昌寧帝睜眼,目光如炬,壓得人擡不起頭:“如何?”

柯如寇壓根不敢擡頭,喉結滑動,緩了會兒才澀澀開口:“回陛下,草民依公主殿下所言進行驗屍,那具屍身左腿小腿骨處確實有骨折後留下的痕跡,若無其他要素,該具屍體確是六公主無疑。”

“陛下,您瞧!從前晉昭就總與小六過不去,到她死了也不給她一個安生!”喬嬪可算抓住能報當日當眾被辱之仇,像狼咬住生肉死死不放,“陛下可要為妾和小六做主啊!”

昌寧帝除卻憫宣太子和容清樾,對其他的兒女皆是一視同仁,不過分嚴厲也不會太過關心,女兒的離世也並未引起其太大波瀾,漠然看了看底下自己的妃子,而後將視線落在女兒身上:“小啾本無惡意,只是擔心有人混淆是非,你不要過分苛責。”

“陛下!”

喬嬪沒想到這種時候,他還是偏袒容清樾,頓時又要用她尖銳的聲音理論 ,餘光卻見有人站了起來——

容清樾如她所言,證實的確是容鈴兒的屍身,她便給喬嬪賠罪。起身向喬嬪深深作揖:“喬嬪娘娘,臣為有損小六屍身向您賠罪,可小六乃皇室公主,便是不能入公主陵寢,也該證實其身份,而非草草了事。望娘娘原諒。”

喬嬪縱然有天大的不忿,陛下的天平偏得不知到了何處,她不想原諒也得原諒。

待喬嬪憤憤而走,昌寧帝吩咐寧海和取消今日早朝。

容清樾直起方才與喬嬪道歉彎下的身姿,五六個月養長的頭發用深綠色綢帶束起,回到位置坐下,目光落在那方她不喜歡的茶杯上。

“陛下不必多言,臣這麽做自有臣的道理。”容清樾突兀開口,將昌寧帝躍然唇上的話堵了回去,“陛下出言驗屍或許能堵住悠悠眾口,可誰又能保證他人口中言論不會歪曲。他們大可說小六是陛下親自下旨囚禁承安寺,親生女兒身亡還不相信,說陛下果真身在帝王家,涼薄之至。坊間死的人越來越多,兇手一直追尋不到,對陛下的已經造成影響,不宜再有其他事情影響陛下的。”

宋致掌控北晉朝堂,自前朝末期始,北晉易不易主只在宋致一念之間的言論,早已渲染已久。這些年慢慢消了聲息,不過是宋致因多國入侵,不欲致使北晉覆滅,才分讓出權力罷了。

如今不過兩三月的時間,因談論江山要易主而死的已有上百人,死法想通,死因相同,唯地域不同。

異樣聲音漸起,朝著昌寧帝而來,待所有百姓都漸覺江山定要易主,他容家的帝位,便將不保。

她唯不明白,宋致既要奪容家的帝位,從前陛下手中無兵無權時宋舉兵造反豈不容易?何故要等這麽多年,搞這言論風向?

“這麽多年,你父親我何曾有過威嚴可言?”昌寧帝蒼白地笑了笑,“ 大可不必困擾,如此浩蕩造勢,他實際不是為了奪帝位而來。”

宋致這些年一心為權,所做之事沒有幾件利國利民,若真靠造勢奪得帝位也名不正言不順,且不見得就能擁得民心。

他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樣無意義的事。

他不登帝位,便要推一位皇子上位。

錯開這個話題,容清樾終於將視線從杯盞挪開,看向昌寧帝的眼睛,似要從裏面看出什麽來,她問:“陛下,臣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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