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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拾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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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拾貳

婦人不曾想她開口是這句,一口氣噎在那兒,連哭都忘了,容清樾凝視著她,婦人慌亂撇開眼低下頭,顫顫巍巍的說道:“是有人告訴小婦人,說晉昭公主今日會往此處回,讓小婦人在此等,哨聲為示,哨響就是您來了,小婦人這才敢攔。”

說得實誠,容清樾勉強願意聽上一聽,子廈為她端來鏤空素潔的圓凳,雙手撫裙坐下:“你且說說,你相公得了什麽冤枉,讓你不顧性命攔車。”

婦人跪在碎石路上,伏地碎碎哭道:“小婦人的相公容貌清秀,三月前上街趕集,被六公主看上,強行帶回了府中,再……再送回來時,已是氣絕人死,只剩一具體無完膚的屍體!求殿下為草民做主啊!”

婦人哭得撕心裂肺,如同失去了整個世界一般,一頭搶地,都快磕得頭破血流,只為給相公討一個公道。

容清樾眸中充滿了疑慮,對上她的眼神,子廈訕訕摸著鼻子看天,小聲解釋道:“我前幾日去查,六公主風評確實很好。”

容清樾讓菡萏扶起婦人,說:“你所言可為真?”

“殿下明鑒!那是草民的相公的遭遇,草民怎敢在此事上撒謊。”婦人又急又懇切地說道,“不止草民的相公,草民聽聞其他村裏好幾家相貌惹人的男子都被六公主帶走了,皆是體無完膚的送了回去。”

容清樾問:“即是多人皆受她害,為何不去報官?”

“六公主府裏給了銀子,還給了家中人閑職作償,本就是貧窮人家,得了利自然將這些事咽了。”婦人此時止了哭泣,一雙眼紅腫,白凈的面上是躲藏在周圍樹叢中被刮傷的細小傷口,“草民與相公皆少年失怙,無親無故,草民是相公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草民不能讓他死的那麽冤枉,去衙門狀告過,但那些衙役以我相公只是暴斃家中為由將我趕出。”

“草民實在是沒有法子,才找到殿下這裏來的,他們都稱讚晉昭公主是最清正之人,您會幫我的,對嗎?”

容清樾笑了,婦人不明所以,但不敢擡頭,她就算見識淺薄也能感受出來這聲笑裏所含括的冷意。

子廈見她微微偏了頭,便知道容清樾的意思。

她手掌扶頜,饒有意味的看著婦人,說:“你說錯了,本宮並非清正之人,我會做我想做的事,不會因為清正二字所束縛。”

婦人錯愕擡頭,須臾受不住她譏諷的目光,垂下眸,鬢角冒出些許冷汗。

“給你一兩銀子,自己尋回家去。”

婦人驚道:“難道殿下也要如同世間權貴一般,因六公主是您的妹妹,您便要包庇她的罪行嗎!!”

“你既然知曉,她是我的妹妹,你再急也是無用。”容清樾坐久了難受,起身在婦人周身轉了轉,“你乃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六公主乃本宮同父異母的妹妹,論親疏,本宮豈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事實如何需要證據,你空口白牙,即便所言是真,須得查證後,本宮才能還你一個公道。”

子廈給菡萏使了眼色,菡萏從殿下交給她保管的荷包裏拿出銀子,硬塞在婦人手裏。

“本宮不管你受誰的指示,拿了銀子,從哪來回哪兒去。事情查清楚了,自會有人通知你當堂作證。”容清樾不欲與她多費口舌,上了馬車,“回府!”

熙熙攘攘十幾號人從婦人面前過,再無人在她面前過多停留一秒。

***

菡萏照常坐在馬車前頭,用脆生生的聲音問:“殿下,是何人想要陷害六公主啊?”

容清樾反問:“你覺得是誰?”

“奴婢聽聞宮中二公主和五公主不喜六公主許久,前兩日七公主生辰,二公主才與六公主扯了臉面。”菡萏很是認真地分析,“說不定就是二公主不想六公主與七公主親近,才找人希望您出面治一治六公主。”

午後的山野間下過一場大雨,空氣中彌漫著泥土濕潤的氣息,車軲轆壓在被雨浸濕的軟土上,深一下淺一下,顛得人想吐。

容清樾笑著,寵溺意味明顯,說:“子廈,你和她說說你的想法。”

“是長公主所為。”子廈以‘說你傻你還不信’的眼神瞅了瞅菡萏,“六公主先長公主帶走了質子,長公主不悅,但她是長輩,不好與小輩計較,自然得借殿下之手。”

菡萏不明白:“可是長公主不是一向最疼我們殿下麽?為何要挑撥殿下和六公主?換一位公主也可呀。”

子廈笑她:“說你傻你還不信!”

菡萏惡狠狠地剮他一眼,聽殿下解釋:“與小六不合的人多,可這宮中與李緒還有牽扯的只有我。”

她還是似懂非懂,但不欲再多問多言。

殿下今日上山下山已經夠累了,路上還遇到個不知好歹威脅殿下的婦人,她如何能再煩擾殿下。

***

身體越是勞累,腦袋越是清醒。

容清樾半靠美人榻,美眸半睜半閉,榻前的熏香往上升起縹緲輕煙,清甜的梨香並不膩人。

姑姑從不是寬厚的人,但暗裏與小輩如此計較倒是頭一回兒。

小六真如那婦人所言,強搶民男,喪盡天良而無人敢告無人知,可見現今的雲都已是隱藏在平靜湖面下的深淵。

北晉、西佑、南啟,沒有一個國家真正能在現世自保。

兩日後,晨光將突破天際的時刻,房門‘篤篤’作響。

容清樾睜眼起身,隨意撈起旁邊搭著的薄披風,喊到:“進。”

梁郝和子廈通紅著雙眼,合掌對容清樾拜一禮:“殿下晨安。”

“查到些什麽?”容清樾接了侍女遞來漱口的茶水,含了放在口中,除去嘴裏難聞的氣味。

“那婦人的丈夫的確是體無完膚地送回了村子,村裏人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六公主所為。”梁郝將這幾日查訪得來的消息稟報給她,“不過他們村裏的人不信這婦人會為丈夫討公道。”

容清樾擡眼。

“婦人姓趙,名立笑,她的丈夫高見志乃青木村裏出了名的好皮相。年少成婚,但因高見志貌美,趙娘子貌平凡,怕丈夫美名在外,便每隔幾日就找理由打罵高見志。高見志雖沒有太高的心氣,但臉腫著終是不敢出門見人。”梁郝繼續說,“唯一一次得趙娘子允許出門,還被六公主帶走,落了個短命的下場。”

他們倆花了好些銀子才從村民口裏套出話來,聽了故事,嘖嘖稱其,只道這世間沒有這麽悲慘、懦弱的男子了。

“有村民說,趙娘子只有在丈夫被送回去的時候哭得悲慟,口喊丈夫死的冤枉要去報官。一日後見了個戴鬥笠的男子,接了一袋銀子,改口對外稱高見志是在家中突發急病暴斃而亡。”

容清樾手中的簪子一搭沒一搭的敲著鋪了錦布的桌子,悶響。

那日山中,趙立笑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傷情,也不知那‘情’字帶了幾分,‘利’字又帶了幾分。

她哼笑:“這世間,人人都是可以上戲臺子的料。”

梁郝說完,子廈跟著接上:“高見志確實是從六公主府擡出,有明陽街的小嘍啰可以作證。那婦人,除去她與丈夫之間感情,以及並未前去衙門狀告,其餘都為真言。”

簪子停在桌角,硬生生磕彎了,容清樾冷聲問:“趙立笑口述的,許多男子都被小六帶走,也為真?”

“是。”

容清樾‘蹭’地起身,氣得肺疼,兀自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卻沒有發洩的途徑。

子廈嘴笨,對雲都的人和事都不熟,嘴張了好幾次也沒說出什麽安慰人的話來,梁郝牽強扯出一抹笑:“殿下,六公主性子跋扈惡劣乃人人皆知的事,她……”

“正因她是公主,可以跋扈,可以頑劣,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百姓的命視如草芥!”容清樾言辭激烈地打斷他,“身為皇族,這重身份就已是責任,我們依靠百姓得以錦衣玉食,不思回報於民,卻以享樂之名將無辜人的性命收割,她就不配為皇族!”

這幾乎是她少有的暴怒,兩人受不住她周身散布的壓力跪下,連帶著門口候著的侍從們也跟著一塊伏地跪下,高呼‘殿下息怒!’。

“罷了,與你們無關,都起來。”

子廈起身後問:“殿下,那質子恐也兇多吉少,你……”

“不急。”容清樾慢慢沈下心來,“質子生死事關重大,小六此前膽子再大,這次也不會要了李緒的命。明日我進宮一趟。阿廈,你帶人去六公主府盯緊了,確定好李緒的位置。梁郝,你查清楚小六禍害的人家都有哪些,合適的時候將證人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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