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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等閑平地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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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等閑平地起波瀾

時近午夜,蘇世堂依舊燈火通明,灼亮得刺眼。

小談臉帶哭痕:“我……我真不知道元姐姐怎麽就不見了……她,同我說乏得很,先回圓水園來。羅衣姐姐留我招攬顧客,元姐姐便說等我用了晚飯,叫管家派車馬來接我……我等了好久不見車馬,便自己回來了……”

小談這番車軲轆話已反覆說了多趟,江玄只覺頭疼,朝小談揮揮手:“止了哭聲,擦了淚,像什麽樣子。回房去。”

“可……”

江玄一雙疲眼掃至小談臉上,小談即刻噤聲。那鋒光如霜刃未開,一眼勝過千言。

江玄聽得一陣風聲中的異響,忙道:“渭川!”

小談仰天望去,果然看見渭川的身影颯颯而落。

“如何?”

“尋到一點消息,說少夫人離了弘微坊,是往圓水園的方向來。”

江玄朝小談冷喝了一聲:“回去!”

小談嚇得一哆嗦,慌忙跑開了。

渭川輕推了推江玄的肩臂:“何必,他也只是半大孩子。小公主疼他呢。”

江玄一味攪著手:“消息可靠麽?”

“你懷疑什麽?”

“她骨血裏帶風,也許她煩悶了,誰也不願見,一人躲起來了。”

渭川誇張地哀嘆了一聲:“你娶的這都什麽祖宗!”

江玄神色冷峻,聲音削利:“秘幫的人,你隨便用。”

“急召縣外的幫眾?可段一郎那邊……”

“越過他,直接找他爹。前任段幫主總會給我幾分薄面。”

渭川只得應下,轉身即走。

江玄驟然想到了老酒,同管家囑咐了一聲,便獨自驅馬往仙架山去。直至次日,才又趕回。他晝夜不息地趕馬,縱是寶馬良駒,也差點虛脫而死。

渭川見他面如土色,風塵仆仆,吐納還未穩,開腔便問:“如何?”

渭川看他這幅模樣就來氣:“不如何,這小公主怕是真躲起來了!秘幫這樣多人,竟沒探到一絲兒新消息。楞是沒人再見過她。”

“哦?”江玄喘息未定,神色已鎮靜下去,咽喉發澀道,“渴……”

渭川嘴上揶揄道:“總算想起來要喝水了?”

他的手倒比嘴快,一杯隔夜的水已經塞到江玄手上。

江玄仰脖飲盡,嗆咳連連。

渭川連連搖頭:“媳婦兒跑了的江家大爺,連喝口水都要被嗆死了。”

“噗嗤!”小談跑來探信,正躲在竹叢影裏,沒忍住笑出聲來。

江玄的眼箭冷刷刷掃來,小談忙從竹影裏竄出來:“姐夫……我……我剛來!”

這一聲姐夫倒算悅耳,江玄神色平緩了些,命他過來。

小談一步一挪,終於挪到江玄二人跟前。

江玄正色道:“我想阿元不是自己跑的。”

“什麽?”渭川疑惑道,“那……是誰捉了她?”

“在這小小伯寧縣,江幫眼線何其多。她跑得容易,若想沒有一人瞧見她的蹤跡,卻絕不是易事。換句話說,這綁她之人,已事先做了籌備,才會沒有一丁點痕跡。”

渭川一驚:“難道是……王宗?”

江玄輕輕搖頭:“不知。此人身上也許挾著一味不尋常的迷藥。”

小談一雙眼睛烏溜溜地轉:“哦,對呀,元姐姐輕功了得,人也警醒,若是與歹人打鬥,定會引來圍觀。必定是歹人用了什麽迷藥,才將她藥倒……”

渭川不由問:“會不會同她在邊城時一樣,她是假意給人迷倒的?”

“不像。”江玄輕輕摩挲下巴,“弘微坊在街市上,人來人往的,若是迷倒人直接帶走必定招搖。渭川,你查查弘微坊當天運貨的牛馬車……近旁商鋪凡是用過大車的一並查了回話。還有……所有進入伯寧縣的生面孔,一個別落。”

渭川應聲,即刻去辦。

小談想拔腿跟上,誰知渭川輕功不弱,早躍出他幾個身位。他自知追不上,便退了回來。

幾經猶豫,他還是問了姐夫那個問題:“元姐,她會平安麽?”

那玉一般溫潤的面皮,似乎被什麽破開,鋒利的刃光露出來:“那人竟然敢綁她,就應該知道,傷了她自己會是什麽下場。”

江玄收斂了自己眼中的殺意,回頭道:“別擔心。若我猜測不錯,對方會來同我談。況且,你元姐姐也不是好相與的。怎麽說,她也是小小女匪,張牙舞爪起來,也嚇人呢……”

女匪阿元驚醒時,帷帽還蓋在臉上。手腳已被綁縛。

她銀牙暗咬,何方神聖,用的迷藥竟能將她迷倒。

也怪自己,長久離了南越,武藝與毒技都生疏了。

她回憶那氣味,仿佛有淡淡腥氣,不像是草藥煉制的,也不像是蟲豸之毒。約莫是蛇毒,山野毒沼常有些怪蛇,毒牙一咬,任是什麽猛獸都會暈死過去。

她想到這一層,便越發覺得那腥氣熟悉,心裏驀地一沈:北狄的密陀蛇毒!

阿元手腳靈慣了,捉她的人綁得不甚緊,她很快便掙出來。

她撩起帷紗打量四周,是個有些年頭的倉庫,堆滿了陳米,發出一種黴腐的米糠味。自己便靠在米堆上。

她正想起身,便聽米倉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醒了嗎?”

一把蒼老的喉音道:“兵主施與我們爺孫的迷藥,尋常人非昏睡上一天一夜不可。沒聽到裏頭一點兒動靜,想是睡著呢。”

“江幫的少夫人,是個美人兒麽?”

“這……屬下不知。這夫人頭戴帷帽,屬下也不敢輕易揭了。”

老者剛說完,又有一個年輕的嗓音接上:

“聽消息說,是個難得的美人兒。江家少爺將這美人藏得好,不舍得她見外客的。”

阿元只恨冤家路窄,更恨這拓跋決陰魂不散,直追到伯寧縣來。他此番來,自然是與江幫為難。他又怎會料到,江客就是江玄,而她就是江玄之妻呢?

若有前世,真不知他們夫妻欠了他什麽孽債!

聽那一老一小的爺孫嗓音也熟,定是之前交過手的齊舒穆、齊世武了。想是他們將自己掠來的。阿元心思正轉,卻聽拓跋決道:“若是那少夫人姿色平平也就罷了。既然說她美貌難得,本主倒是要親眼見上一見。看那江氏小兒,娶的是仙女還是夜叉。”

阿元伸手自懷裏一掏,捉住一瓶毒粉,便往自己臉上抹了抹。她將藥瓶藏了,又將自己的手腳重新用繩子簡單綁縛。

齊家爺孫將鎖開了,三人的腳步聲先後折進來。

只聽得拓跋決倒吸一口氣,疾步上前一手掀翻阿元的帷帽。

“呀,”齊舒穆驚道,“什麽鬼美人?這……江夫人……臉可真怪……”

齊世武也喃喃道:“是怪了些,怎麽腫成這樣?傳言說這位夫人得了怪病,指的就是……”

阿元暗暗發笑,她抹的毒粉,正是一種奇花的花粉,被人吸入鼻中,便會癢得人搔心撓肺;塗抹在皮膚上,不消片刻便會腫脹成爹媽都不識的怪模樣。

拓跋決也用那帷帽掩住那張怪異難言的臉。

“看她的身形,我還當……”

齊舒穆道:“還當什麽?”

拓跋決自嘲地笑了兩聲:“不說這個了。咱們走吧。”

阿元聽得雜亂的腳步聲往外,門鎖硁硁作響,顯是一把沈重的大鎖。鎖聲停了,一切陷入寂靜,似乎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聲。

她將縛在身後的繩子輕輕一解,又伸手將自己臉上蓋住視線的帷帽丟開。

米倉之內,一雙邪性的桃花眼就在半尺之外,朝她諦視,拓跋決的眉眼間,春潮已退,詭寒正臨。他的嗓音難掩怒氣:“你用了什麽這t樣糟踐自己的臉?”

阿元比從前與他對峙時候鎮靜,她將帷帽捏回手中,重新戴上:“你究竟怎麽瞧出來是我的?”

拓跋決不答,只把臉一撇:“自己解了毒,我看不得你這副樣子。”

“出不了米倉,便解不了毒。”

拓跋決冷酷地笑了笑:“要我放了你?”

阿元還未接話,便聽得他恨怒交加的質問:“你騙得我好苦!那江客竟然就是江玄。”

“你想要江幫替你做什麽,兵主?”

拓跋決的恨意怪異地平息下去。

“也許是我會為江幫做點什麽。”

“哦?想邀請江幫去北狄做生意?”

拓跋決的嗓音低沈沈的:“煙女俠,你一無所知,真的,江玄連你也瞞了。”

阿元心中一沈,面上倒似無恙:

“起碼我知道,當年是你在清風明月樓設了一出鴻門宴,毒害江母。”

“她運氣很好,她沒有死不是麽?”

“是我同鎖陽谷主救了她。”

“所以……正是因為我的毒,你才結識了江玄?”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淒涼,“命運實在是有趣。”

他說話間,忽然侵身而前,掐住了阿元的脖子,但他沒有用力,那雙可以扼死一只猛獸的手,輕輕地環著纖細的脖頸。

“你不是江元,你究竟是誰?”

“我是江玄的妻子。”

“他的妻子?”拓跋決的眼中有癲狂意,眼尾潮紅深深,“這是多麽滑稽可笑之事!你當真知道江玄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麽?”

“什麽意思?”

“如果他註定要隕落,你還會義無反顧地相陪麽?”

阿元推拒不開禁錮著自己的那雙鐵爪似的手,她向後無力地掙紮著,整個人漸漸陷進米堆裏去,那些陳腐的米正在把她吞沒……

米倉外傳來聲音:“兵主,似乎有秘幫的人在附近走動!”

拓跋決驟然松了勁,阿元似自溺亡邊緣中得救,掀翻帷帽大口喘氣。

“你看中的男人還不算笨,已經找到這兒來了。”

阿元越發急起:“你究竟要做什麽!”

拓跋決在高處睨著她:“你還在替他擔憂?你不怕我?”

阿元犟著嘴:“既然是敵非友,若先怕了你,豈不是不戰自潰?”

拓跋決簡直要望進她眼裏去:“不,你怕我。可一遇上江玄,你又逼自己不再怕了。”

“你究竟想拿我要挾江家做什麽?”

“江玄搶走了我很重要的東西,是時候把它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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