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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沙疆雪域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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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沙疆雪域行(三)

阿元同江玄住了東首第二間,渭川涇川分住兩邊。

進了客房,江玄忙燃了屋內的火盆,又吩咐左右多拿兩個火盆進來,阿元趁他說話的功夫,暗裏吞了一顆太一丹,身上漸漸緩和過來,得力氣說些閑話。

“瞧,這回帶上我沒錯是不是?”

江玄笑,用自己的手暖著她的手:“是。”

“我知道,渭川他們定說這白發姐姐忽晴忽雨、時喜時怒的,是個大怪人。可我就喜歡怪人,我本就是個怪人嘛。”

江玄輕道:“嗯,我也中意怪人。”

阿元微微紅了臉,嗔他一眼,又道:“那小狐貍,是不是有些來頭?”

“你是個精怪通,你都不知底細,我自然也無法。”他轉而想到什麽,又問,“你的那些蝴蝶朋友,總不會再跟上來吧?”

“雪山實在太冷了。反正他們自會找去處的,他們靈著呢。”

江玄又道:“這些天,我領著渭川他們四處探探,你呢,留在這客棧中,套套那兩個女掌櫃的話。”

“你懷疑……”

江玄點點頭。

阿元經不住又問:“方才你一看見匾額上的‘若耶溪舍’,就變得胸有成竹起來,你是不是聽說過雪梅這兩位姐姐?”

江玄見她好奇,倒也不賣關子,說道:“大約30年前,有個黃衫女子年紀輕輕便名震江湖,她自研的一套內功心法,叫無數綠林好漢折腰敗北。只是她無門無派,亦無父無母,江湖人只知道她在若耶溪邊居住,因此稱她為若耶門人,她的那套獨門內功,自然也稱作‘若耶功’了。”

“那這兩位姐姐,是她的愛徒了?”

“嗯。據說先是在大雪天氣裏,不知什麽人在她家門口丟下一個女娃,她便收養了這女娃,起名做‘雪影’;後來,又於梅花樹下拾得另一個女嬰,便叫做‘梅影’。”

“這若耶門人與孩子真有緣法,心也善。”

江玄搖搖頭:“哪來那麽多緣法。那時節,並不太平,許多山裏人家生下孩子,一看是個女嬰,自覺養不活,便丟棄了。”

“女嬰養不活,男嬰便養得活?”

“若是男嬰,他們便舍不得丟了。”

阿元聽畢,翻一個大白眼。

“這些惡心話,我早聽膩了。我母親也是一樣。若非我是個獨苗,她倒也想掐死我了事呢。”

“阿元……”

“我說的可是大實話。若我是個男兒,可真如了她的願,叫那男小子替她覆興大業吧!”

江玄知她嘴上說得倔,實則心裏酸苦,便輕輕撫著她的額發寬慰她。

江玄叫阿元留在客棧,一則,這兩位女掌櫃在這雪山上支撐一爿店,本就是怪事,她們若是知道那雪山秘藥的存在,那是再好沒有了;二則,阿元留在這火氣足的客棧內,總比叫她四處胡跑的好。

幾人剛收拾停當,梅掌櫃便上樓來,請他們下去用飯。

桌上擺了紅燜雁肉、卵石牛柳、雪山駝掌、雪山菌湯,另有幾個胡餅。

這已經是四人幾日來最為豐盛的一餐菜肴。

江玄同阿元在雪山菌湯前坐定,邀梅、雪兩位掌櫃一同吃,雪掌櫃只在一旁逗引她的幼狐,說已經吃過,梅掌櫃則毫不客氣地抱著一壇子酒上了桌。

梅掌櫃見兩個灰衣的小才俊都站著,忙招呼著:“你們客氣什麽,坐呀!”

渭川涇川都朝少當家看定,見他微微頷首,這才在下首坐了。

梅掌櫃又殷勤地招呼他們飲酒,眾人都推說不飲。

“你們不喝可不行,這凍雪天,飲點熱酒,暖暖身子,活絡活絡筋骨,美得很吶t!”

江玄開口:“既然掌櫃的說了,大家便略飲幾杯吧。”

梅掌櫃一邊倒酒,一邊詢問:“還未請教,各位尊姓大名?”

江玄道:“我姓江,單名一個客;舍弟單名一個元字。”

“在下渭川。”

“在下涇川。”

一桌五人,都斟了一杯喝幹,只有阿元沒飲幾口便嗆咳,這酒極燒喉嚨,江玄替她飲空了杯,也不叫她再碰酒。

梅掌櫃見狀,笑道:“江公子對這幼弟,也太過溺愛了!”

桌上兩個暗衛都笑而不語。

只有那雪掌櫃問了一聲:“你們同住一間?”

“是。”

雪掌櫃反覆打量著兩個人,叫一桌子人都有點不自在起來。

“別客氣了!”梅掌櫃開腔,“嘗嘗我手藝!”

梅掌櫃說著,忙夾了一塊駝掌,送到阿元碗中。

“快嘗嘗,這駝掌可是名菜呢!”

阿元這一聽,面色大變,喃喃道:“駝……駱駝麽?”

“可不是!那駱駝在戈壁沙漠中長途跋涉,全憑四只駝掌,可不是名貴麽?”

阿元在路上見了駝隊,只覺駱駝身形雖大,倒是極為溫馴,常常逗引著玩耍,又或攬著那駱駝脖頸說話自娛。這時驟然在餐桌上見了,一時間全沒胃口,也毫不掩飾,起身道:“我不舒服,不吃了。”

說罷便離席了。

端的梅掌櫃見慣了師姐的壞脾性,此刻也是一臉詫異:“這……這是怎麽了?”

“舍弟茹素的,乍見了這道菜……”

江玄半句話,梅掌櫃已經明白過來,笑道:“喲,這小郎君還是個活菩薩!”

江玄陪坐了半刻,才帶了兩個胡餅上去,同阿元開解。

一餐完畢,外面風雪仍不減,梅掌櫃道幾人還要歇息呢,不想江玄已經下樓來,要同暗衛兩人立刻出去尋藥。他臨走前還囑咐梅掌櫃,若是他們誤了飯時未歸,也不必等他們,留一些冷食在桌上即可。

“緊要的是舍弟,給她備一些能吃的素齋。”

江玄囑咐完,渭川便獻上一些銀錢。梅掌櫃毫不扭捏地收了,看著他們離去,栓上棧門。

等入了夜,江玄他們果真還未歸來。

梅掌櫃細心烹調了一碗湯羹,配上一點小菜,就往樓上送。

阿元聽來人敲門,便知不是江玄,仍有些許失望。她對著水盆照一照影,自己的男裝還像樣,這才啟門。

“小郎君,該食夜飯了,江客公子特意囑咐我,可不得怠慢你呢。”

阿元給梅掌櫃道了謝。

梅掌櫃將湯羹小菜往桌上一放,又從懷中掏出一銀酒壺來,笑得媚眼如絲:

“小郎君,白日的烈酒,你喝不慣,我換了這雪域葡萄釀的美酒,這可是又醇又美,你聞聞,香不香?”

阿元笑了笑:“香。”

梅掌櫃扭著臀腰歪在椅上,左右晃著那酒壺:“我陪小郎君喝兩杯?”

“我倒是真餓了,先嘗嘗掌櫃的手藝。”

阿元說著,取過那湯羹,伴著小菜細細吃了起來。

梅掌櫃滿臉愛憐地望著她:“哎喲,不然怎麽說我們南楚好,一個男人也細皮嫩肉的,吃起飯來也這麽斯文好看。”

阿元“噗嗤”笑出來:“我吃飯還算斯文?那你是沒見過江……我大哥吃飯……他那才斯文呢。”

梅掌櫃西子捧心般皺著眉,似乎有些為難似的:“嗯,你那大哥,也是好模樣,只可惜,不太解風情,雖帶著笑,總叫人覺得疏離些。”

阿元聞言,只是笑笑,繼續吃食。

梅掌櫃又問:“看你小小年紀,還沒娶親吧?”

阿元咽下小菜,抹抹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

梅掌櫃訝道:“你……你已經娶親了?”

“我……我……”

梅掌櫃見她猶疑,猜測道:“哦,我知道了,你已經定了親是不是?”

阿元只得隨意點點頭,又問:“那梅姐姐你呢?”

“梅姐姐,哎喲,你這一聲姐姐,叫得真好聽。你梅姐姐我,沒那麽好福氣,嫁了個短命郎君,否則怎麽守在這雪山裏頭?”

阿元見她如此說,便順著話頭下來:“是呀,梅姐姐,你和雪姐姐兩個為什麽在這裏?”

“這呀,說來話就長了!”梅掌櫃口風一轉,“不說也罷。”

阿元倒也不追問,低頭自去將湯羹喝完。

“謝謝姐姐,我飽了。”

梅掌櫃忙取過桌上兩個空茶杯,往裏斟滿了雪域葡萄紅,一杯送到阿元手中。

“你看看,你的手,比我的還白嫩……”

阿元連忙把手抽出來。

“姐姐取笑了。”

梅掌櫃一仰頭便喝盡了,倒拎著空杯,乜著眼笑問:“你不跟姐姐喝一杯?”

阿元只得硬著頭皮喝了,她轉念一想,這梅掌櫃的嘴比那雪掌櫃的松落得多,想套話,不若把她灌醉了。

阿元想至此,忙堆著笑,將梅掌櫃眼前的空杯斟滿:“梅姐姐,我身子不大好,可不敢喝,我替你斟酒,我就喜歡看美人喝酒。”

梅掌櫃面上一道紅雲,笑得兩靨生花:“你是喜歡美人喝酒,還是喜歡美人醉?小小年紀,怎麽不學點好?”

梅掌櫃說著,點了點阿元的額頭。這室內的盆火烘得這樣暖,她的額卻是涼的。

阿元一邊勸,梅掌櫃一邊飲,不多時,兩頰便酡紅一片,雙眼嬌媚欲滴。

阿元掂量著酒壺空了,便開口問:“梅姐姐,你們倆,是什麽時候來這山上的?”

“我……我們倆呀……來這得有七八年了……”

“那麽久呀。你們不是南楚人嗎?跑這兒來做什麽?”

“我們……我們……”梅掌櫃似乎真有些醉了,眼神飄飄忽忽的,“我們喜歡這兒呀,我們一個梅,一個雪,可不就是喜歡這兒……”

“那這間客舍也是你們建的?”

“那倒不是。建客舍的呀,是……”

“阿梅!”

阿元正圓睜著眼等梅掌櫃說出個名字,誰成想門外先傳來了雪掌櫃的聲音。

那雪掌櫃倒也不由分說,推門徑入,一手扯住了她的師妹。

“瞧瞧你,醉得什麽樣子了?”

梅掌櫃嘟嘟囔囔地:“我可沒……”

“我最討厭醉鬼了。哼,這就帶你去雪池裏醒醒酒!”

雪掌櫃說著,一手便拎住了梅掌櫃,她這一手法,正是若耶功中的“浣碧紗”,輕輕巧巧,舉重若輕,任他是個上百斤的漢子,也如碧紗在手,浣洗無礙。

阿元幹在椅上嘆氣,好個雪掌櫃!

雪影一路拎著梅掌櫃到了樓下,梅影這才一個反手,掙脫了師姐的“浣紗記”。

“我的酒量,還需要你出手?白白攪和了我和小郎君的良夜!”

雪影似笑非笑:“誰知道你色迷心竅,會說出什麽話來?還是盯著你好些。”

梅影忽而嘆了口氣,道:“可惜這小郎君缺了些男子氣概。”

她言語之間神色悠遠,似乎在懷緬什麽人,但很快,那股子哀愁便隨風去了,花光笑影重新躍上那張嬌媚的臉。

“你既攪和了我的好事,就陪我再飲兩杯吧,那葡萄酒喝得沒勁。”

雪影道:“我不喝則已,要喝就喝倒你這千杯不醉的。”

梅影不甘示弱:“誰怕誰,馬上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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