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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又見(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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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又見(番外四)

從南到北,匆匆數月,回到北方的時候,又至一年的盛夏時節。

離家越近,謝聿鐸的心中越是慌張不安。

明明是中原的寬路大道,怎麽比西南懸崖邊的山路還叫人忐忑。

身子已經養好,他策馬急馳,緊趕慢趕,總算趕到了白河鎮。

又到洛河岸邊,他翻身下馬,舉目遠望,只見水流和緩,河面卻極為寬闊。

還好,船就在不遠處。

那艄公見人招手,撐著船過來了。

一人一馬,登船過河。

水流緩緩推開,蕩起層層漣漪,船只逐漸往河心而去。

謝聿鐸站在船頭,看著波瀾起伏的水紋,心情也是這般波蕩不安。

他想打聽一下,又不敢直接問,便裝作不經意的樣子。

“大爺,這河對岸的鎮子叫什麽名兒?”

頭發花白的艄公正搖著船槳,只當他在扯閑話。

“白河鎮。”

“我記得,這白河鎮上有家絨線鋪子吧?”

“有!”

“那家姓什麽?”

“姓沈!”

“沈家有幾個孩子?”

“仨孩子。倆兄弟,還有個女兒。”

謝聿鐸心跳如鼓,語氣卻不見波瀾。

“哦,女兒有婆家了嗎?”

他剛問完,那艄公忽然發現船側的魚兜裏似乎進了魚,忙放下了手中的船槳,過去查看。

果真有魚。

“嘿嘿,有了!有了!”

謝聿鐸脊背一僵,只感覺胸口一痛,像是心被人捏在手裏,隨意揉了一揉,又丟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腳。

自已果真來遲了!

早知如此,兩年前就應該馳馬回家,備好禮物,直接上門提親!

他閉上眼睛,捏緊了拳頭。

“後生,你過來,幫我一把,這網兜有魚了!有魚了!”

謝聿鐸立刻回身,見那老艄公正彎腰拉網,登時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魚。

他三兩下就幫著把魚捕上來,見那艄公忙下把魚放進木桶裏,也不答話,實在忍受不住,又問了一遍。

“大爺,那沈家的女兒,有婆家了嗎?”

這艄公才想起來他的問話,又見他一連問了兩遍,就有些警惕。

“後生,你問這個做什麽?”

“……”

一瞬心虛。

謝聿鐸在心裏自嘲,怕什麽,怕人笑話嗎?

自已這般無賴的人,最不怕人笑!

他站直了身子,負手而立,神色坦然,理直氣壯。

“我想娶她。”

那老艄公聽了這話,上下一打量,嘿嘿一笑。

“呦呵,算你小子有福氣!”

……

下船的時候,謝聿鐸心胸大暢,把全身的散碎銀子,都放在了那個乘魚的木桶中。

牽馬走進了岸邊的蘆葦叢,他腳步輕快,心曠神怡,甚至忍不住仰天大笑兩聲。

哈哈!哈哈!

老天!你總算是待我不薄!!

……

在裏夢見了這麽多回,總要先去親眼看看她。

正午時分,又是盛夏,白河鎮的南街上,行人寥寥。

他牽著馬從沈家的絨線鋪子門前路過,瞧見櫃臺後的人是她爹爹,就先去隔壁的糕餅鋪子買餅。

“兩個肉餅。”

“好嘞,肉餅剛做好,還熱乎著呢!您拿好!”

這次倒快,謝聿鐸可不想這麽快就買完走人。

“嗯……你家還有別的餅嗎?”

“有有!除了山楂餅得現做,別的都有。”

“好,我就要山楂餅。”

“啊?”

“我要……二十個。”

“這麽多……可得等很久!”

“無妨,我有的是時間。”

一路急馳到了這兒,他反而不著急了。

第一份山楂餅剛出爐的時候,一直坐在櫃臺後的沈家爹爹忽然起了身。

原來是女兒來送飯了。

沈綺像以往一樣,從後院裏端來了午飯,送給看鋪子的爹爹吃。

“爹,你慢慢吃,我看著一會兒。”

“好。”

沈綺剛替了爹爹,就有客人上門了。

一個年輕後生,身量很高,很俊。

她經常幫家裏打理鋪子,做慣了生意,照例含笑招呼。

“客人,想要點什麽?”

她向來記不住生人,早就忘了見過這人。

那年輕客人稍微掃了一圈兒,開口說話,聲音清朗淩冽。

“我要買布。”

櫃臺上,正放著幾匹新進來的細綢布。

“好,想要什麽顏色?”

“……紅色。”

那堆細綢布裏,最多最顯眼的就是紅色。

“好嘞。”

沈綺很快就拿出了好幾種紅布,擺在櫃臺上給他看。

“客人是做什麽用?裁衣服還是成親用?”

那年輕客人不去看布,只看著她,輕輕一笑。

“若是成親……怎麽用?”

“成親啊,那這紅布用的地方可多了!”

沈綺一笑,眉眼生輝,猶若春水,很是熱絡地給客人介紹紅布的用處。

“比如說,紮紅綢啊,作紅蓋頭啊,裹聘禮啊,還有新郎婚服外邊披著的紅帛,總是少不得的!”

那年輕客人看了她好一會兒,點了點頭。

“確實……”

他負手而立,嘴角含笑。

“……我都要了。馬上準備成親,用紅布的地方多。”

身上沒了散銀,他掏出一個整塊的銀錠。

這麽多,找錢又要找好久。

沈綺不嫌麻煩,莞爾一笑。

“好嘞!您稍等!”

她手腳麻利,分門別類,疊卷整齊,每一份都用紅絲帶系好,才整整齊齊交到他的手上。

一大摞紅布,都賣給這位年輕客人了。

他準備成親用呢。

新婚小劇場

新婚幾日後,沈綺抽了個空,收拾下成親時候用到的東西。

夫妻倆的婚服,新娘的蓋頭、新郎的紅帛、倆人上下花轎時一起牽著的紅綢……

一色全是大紅色的細綢布。

沈綺想著,因是成親才用的東西,日後自然再也不會用了,可是也不能平白丟掉吧,她打算歸整一下,放在自已陪嫁的箱子裏,留著日後做些零碎繡活。

謝聿鐸忙完了鋪子裏的事情,回來得挺早,卻很罕見地沒有動手幫她一起收拾,而是坐在一旁,靜靜打量她的神色。

沈綺並未察覺,神色如常,自顧自疊放整齊。

眼看沈綺把物件收拾得差不多了,正準備往箱子裏放,謝聿鐸伸出手,按住了那條紅綢帶的一角。

“月兒,你看看,眼熟嗎?”

沈綺眨眨眼睛。

“眼熟啊,這不是成親那天一直牽著的嗎?”

“……你家鋪子,是不是也有這種紅綢布?”

“也有,不過賣得少,我看著這些和我家的布一樣。不過,附近方圓幾十裏,成婚嫁娶的人家,用的都是這種紅綢布。”

“哦……”

謝聿鐸略一沈吟。

新婚第二日,他就發現她不大記得住剛認識的人,總是跟在自已身邊,或者跟著玉鏡,隨時準備小聲詢問,那邊快要過來說話的人是誰。

她有些記不住剛見過幾回的人,這很正常。

自然也沒記住,只見過幾回的自已。

新婚夜,他娶的是日思夜想的姑娘,人家卻以為嫁的是頭一次見面的陌生男人。

沈綺把一疊兒紅布放在陪嫁箱子裏,剛走回來,就被人拉到了懷裏。

“月兒,你記不記得,其實成婚前……你早就見過我了?”

沈綺鄭重點頭。

“記得。相看那日撞見過一次,送聘禮那偷看過一次,可惜都沒看清,若是真論起來,還是成親那日才看得清楚。”

謝聿鐸釋懷一笑,吻了吻她的臉頰。

既然她不記得,就算了。

若是說兩人早早早早就見過了,就要自已去過她家鋪子,說起自已的日思夜想,說起她家鋪子前的那場爭吵,說起白河鎮上克夫的謠言。

新婚燕爾,她初為人婦,若是得知夫君聽說過自已的閑話,總是不好。

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叫她心裏留有疙瘩。

何況,如今她是他懷裏的妻。

舊夢成真。

夫覆何求。

*

新婚月餘,紅錦帳內。

她剛學會居高臨下,明明正在得趣處,卻突然停了下來,俯身下來,用纖手撫著他胸前的疤痕。

那兩根斷掉的肋骨早就長好了,只在心口處留下這個傷疤。

“這兒……是什麽?”

這傷疤她早就見過,只不過錦帳朦朧,沒有今日這般清楚。

謝聿鐸正喘氣,眼見她杏眼蕩漾,臉頰緋紅,卻問了這個,忍不住微微皺眉。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怎麽還有心思問這個!看來是自已不夠狠。

“這是……我的心。”

沒錯,的確是心的位置,正因情熱跳得厲害。

“我是問,這傷疤……怎麽來的?”

“就是,心……動了一下。”

“啊?你的心,動了一下?”

“對,狠狠動了一下。”

她還要再問,他卻一下翻了身。很快,就讓她再也沒有心思多問了。

心越動越狠。

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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