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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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 125 章
謝清崖和徐端宜第三天清晨才回去。
到侯府的時候, 謝清崖才托著徐端宜小心下馬，剛要詢問她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聽前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阿兄, 宜姐姐, 你們回來了啊！”
是劉詔。
他很高興地朝他們跑來，身後跟著同樣高興的令吉。
“王爺、王妃！”
徐端宜笑著與他們問好，見劉詔背上背著一把弓弩，身上穿著的衣裳也是行動方便的勁服，便笑著問他：“要出去打獵嗎？”
劉詔自是立刻笑著回道：“是, 令吉哥要帶我出去打獵。”
“宜姐姐, 你們要一起嗎？”他臉上戴著面具, 但面具未曾遮掩的那一雙眼睛, 依舊能看到其中閃爍著的笑意。
一副十分期待的樣子。
前幾日，表哥忽然說要帶宜姐姐去鄰城逛逛，他懂事得沒跟著, 心裏卻十分想念他們。
如今既然碰上, 他自然想跟他們繼續一起活動。
但平日素來會應和他的宜姐姐, 今日卻沒立刻答應, 她輕咳一聲：“我這陣子出門有些累了, 你讓你哥陪著你去吧。”
劉詔聞言, 雖然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看向謝清崖, 眼中閃爍著期待。
表哥的騎射，是他們兄弟裏最好的。
謝清崖也不想去，他還想陪著徐端宜休息呢。
正要出言拒絕, 就聽到耳旁傳來徐端宜壓低的聲音：“你陪詔兒去吧。”
謝清崖這會十分聽她的話。
雖然不願意，但也沒拒絕, 只跟徐端宜交待道：“那你回去好好歇息，再上點藥。”
這後半句雖然聲音壓得很輕，也就徐端宜能聽到。
但徐端宜還是漲紅了一張臉。
她含羞帶嗔地朝謝清崖看了一眼，半句話都不想與他說了。
正想跟劉詔告辭，便聽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
這裏就武安侯府一處住宅，聽到這個聲音，幾人，連帶著原本準備進府的徐端宜，都回頭看了過去。
令吉看到來人之後，先喊出他的名字。
“秦石？”
他驚訝地看著來人喊道。
徐端宜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也認出了他的臉，知曉他是侯府的護衛。
又見他神色匆匆，徐端宜心裏，也隱隱有些打起鼓來。
她不由自主地重新走到謝清崖的身邊。
見他臉色在看到來人的時候，也有些淡了下來，不由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謝清崖感覺到之後，看了過來。
見她臉上流露出擔心的模樣，便安慰地輕輕回握了下她的手，示意自己沒事。
“王爺、王妃！”
秦石很快就勒馬下來了。
他先與兩人拱手行禮，之後未等謝清崖詢問，便先回報了自己過來的原因：“王爺，曹達不見了。”
一句話，就如石落湖面，濺起一池平靜的湖水。
……
半個時辰後。
門房已經準備好回去的馬車。
來時三輛馬車，走的時候，倒是只剩下兩輛。
時雨、碧溪的那輛馬車裏，還放了路上的吃食，以及這陣子徐端宜在城中買的伴手禮。
原本還以為能多待一陣子，沒想到這就要走了。
謝清崖是想讓她留在這，多待一陣時日的。
徐平夷也是這個想法。
雖說現在曹達已經沒了權力，東西廠和錦衣衛也沒了從前的勢力，無需擔心他卷土重來。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曹達浸淫權力的這些年，手上握著的人脈和秘密實在太多了，誰也不知道，他這樣離開，會不會什麽時候再攪動些風雲。
謝清崖和徐平夷都不想徐端宜回京城涉險。
但徐端宜去意已決，兩人無法，只能答應。
此時外頭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徐平夷另派了一支隊伍，護他們回京。
這次夫妻倆都沒拒絕。
這會謝清崖帶著劉詔去外頭說話，徐端宜則留下與徐平夷說話。
“我離開後，阿父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千萬別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這是他們父女倆，每回分開必有的橋段。
徐平夷正想和從前一般，一口答應下來，就聽徐端宜話鋒一轉，聲音忽然低了幾分：“在這世上，我擁有的親人已經不多了，我不希望您也跟阿母一樣，這麽早離開我。”
徐平夷神色一頓，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話，也忽然停在了喉嚨裏。
他十分驚訝地看著徐端宜，他的寶貝女兒。
他跟昭昭雖然彼此關心，但因常年不在一處的緣故，從前便是關心，也透著一股子猶豫和斟酌。
兒大避母，女大避父。
明明滿肚子關心的話，但真的到嘴邊時，也好像總是說不出口。
這也是昭昭第一回，與他說這樣的話。
徐平夷看著她，喉間突然一哽，眼圈也漸漸有些泛了紅。
好一會，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阿父答應你。”
外面兄弟倆已經說完話了。
徐平夷抹了一把臉，也沒再耽擱他們的行程，起身跟徐端宜說道：“走，阿父送你們出城。”
徐端宜也沒拒絕。
只是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徐端宜猶豫片刻，又與他說了句：“阿父。”
她先出聲喊住了他。
徐平夷循聲看去，嗯一聲，問她：“想說什麽？”
“如果……”
徐端宜從前，從沒想過，要跟自己的父親說這樣的話。
雖說這次是誤會。
但徐端宜事後也的確好好想過了一番。
此時雖有猶疑，但她還是在父親的註視下，與他說道：“如果您真的碰到合適的人，不用在意我，我已經長大了，也已經有相伴一生的人了，我希望阿父身邊也能有人照顧。”
冷不丁聽到這麽一番話。
徐平夷初時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過了一會，他才終於領悟她的意思，眼睛卻瞪得更大了。
徐平夷也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居然會跟女兒討論這樣的話題。
但他還是很快就與她說道：“阿父這輩子只要你阿母就夠了。”
未等徐端宜說話。
他便先笑著擡起胳膊，輕輕撫著她的頭說道：“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樣，但對我而言，你阿母始終活在我的心中，從未離開過。”
徐端宜去過他們的房間，自然知道阿父的房間裏，有不少給阿母新添的東西。
她幾乎是一下子就流下了眼淚。
徐平夷是最怕她哭的，此時見她落淚，立刻變得慌張了起來。
“誒，昭昭，你別哭。”
謝清崖聽到這個動靜，才走進來。
他知道她為何而哭，只是攬著她的肩膀，與她說道：“以後我們有時間就常來遼東探望岳父。”
徐端宜淚眼婆娑朝他看去，被謝清崖拿帕子擦掉了臉上的眼淚。
徐平夷也在一旁說道：“以後阿父有空，也會常回京城去看你們。”
另一邊。
劉詔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很快表示道：“宜姐姐，我現在長大了，我也能照顧徐叔叔了，你們放心吧，有事我就給你們寫信。”
劉詔拍著自己的胸脯保證。
徐端宜雖然眼角還掛著眼淚，但在三人的安慰下，到底還是笑了出來。
她輕聲應好。
告別了阿父和詔兒，徐端宜和謝清崖在兩人不舍的註視下，乘上馬車，離開了遼東。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七月下旬。
他們一行人才抵達京城。
馬車直接回了南安王府。
遼東將士都身披黑甲，幾乎是他們才回京城，就有有心之人知道他們回來了。
回到王府。
昌豐得到消息，立刻出來迎接他們了。
“王爺、王妃。”
謝清崖看著他嗯一聲，讓令吉先帶隨同他們回京的遼東將士，去歇息，而後看向徐端宜。
徐端宜一路舟車勞頓，正是身體疲乏的時候。
倒也知道他的眼神，代表著什麽意思，她點點頭，與他說道：“你去忙吧。”
說罷。
她又與人說道：“我回頭也得進趟宮。”
出去一個多月，雖說早先時候寫了平安信，但姨母肯定也擔心著，她想去看看她，然後把自己遼東帶來的東西，給人送過去。
若不然，知曉她回來，也不去看她，姨母肯定會傷心。
謝清崖本想讓人先休息一日再去。
但也知曉她們感情深厚，她不去一趟，肯定不安心，最後還是作罷，沒阻攔，只問了一句：“今晚回來嗎？”
徐端宜笑著說：“回來。”
“我們一家人也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謝清崖一聽這話，心情明顯好了許多，他沒再多說什麽，只跟徐端宜叮囑了一句：“多帶些人，註意安全。”
徐端宜知道他的擔心，點頭說好。
之後徐端宜先帶著人回屋休整沐浴，謝清崖則帶著昌豐先回了書房。
等徐端宜沐浴洗漱完畢，又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的時候。
正好在路上碰到蕭元星。
冷不丁在王府碰到表哥，徐端宜自是驚訝：“表哥？”
蕭元星看到她，先是仔細看了她一眼，確保她無事，方才與她點了點頭。
看她身後婢子大包小包。
蕭元星便猜到她要去哪了：“去看姑姑？”
徐端宜自是不會有所隱瞞，她笑著應是，然後走過去與蕭元星說道：“想著明日再去國公府看你們。”
“表哥是來找王爺的？”
蕭元星也沒隱瞞，點了點頭。
近日因為曹達的事，他一直都沒休息好。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多重守衛，竟然還能讓曹達跑了！
刺殺的計劃還未來得及實施，就被人金蟬脫殼，離開了大牢，當時看押曹達的人，審了又審，查了又查，有問題的都已經死了，以至於如今想找出曹達，也毫無蛛絲馬跡可以供他們去查。
不想說這些事讓昭昭煩心。
蕭元星只是與她說：“去看姑姑吧，她這陣子也沒怎麽歇息好，你多陪陪她。”
徐端宜倒是也能猜到，姨母是為何沒休息好了。
她臉上的笑意稍稍淡了一些。
也沒多說，只與蕭元星點了點頭，又看著他眼下明顯的青黑，叮囑一聲：“表哥也要註意休息。”
蕭元星與她一笑，說好。
走之前，他想到什麽，忽然又與她說了一句：“對了，昭昭，姑姑身邊……多了個人。”
“嗯？”
徐端宜對於這番話，有些疑惑。
什麽叫多了個人？
她問：“誰？”
蕭元星卻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與她說：“你進宮就知道了。”之後他也沒再多說，就跟徐端宜告辭，先去跟謝清崖見面了。
徐端宜目送他離開後，便帶著滿腹疑竇進了宮。
進宮之後，她倒是知道表哥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了。
徐端宜是從丹楓姑姑的口中得知的。
丹楓見她回來，自是高興不已，待聽到殿下的詢問，臉上笑意忽然一頓。
她壓著聲音問：“世子與您說了？”
見殿下點頭，丹楓遲疑片刻，最後還是沒與她隱瞞。
左右這事，很快所有人都會知曉了。
她便把那人的來歷，與徐端宜先說了。
路就這麽一點，丹楓便與人長話短說道：“是舅老爺以前跟別的女人生的。”
“什麽？”
徐端宜驚訝。
“舅舅他，不是……”
話到嘴邊，又沒說出口。
這其實算是國公府中一樁格外隱晦的事了。
外人並不知曉。
徐端宜也是機緣巧合的一回，在宮裏聽姨母與丹楓姑姑說起，才知道的。
舅舅早年也跟蕭元福一樣，得了權勢，便在女人堆裏混跡。
偏巧有一回，碰到個烈性的。
知道他有權有勢，抵擋不過，便偷偷給他下了藥。
那藥雖不至於要舅舅的命，卻足以讓他沒了生育能力，等舅舅知曉的時候，那女子早已經逃之夭夭，消失在京城了。
舅舅連個發洩的人都沒有，便鬧到宮裏，要姨母為他做主。
卻被姨母狠狠訓斥了一通。
所以這之後，無論舅舅有多少女人，但蕭家的孩子卻只有那麽三個。
這怎麽突然出現一個舅舅的私生女？
徐端宜自然十分吃驚。
丹楓也沒隱瞞，把那女子的來歷都與她說了。
“她的母親是個采藥女，當初舅老爺在山上看中她，便想把人帶回家中，但那采藥女雖是個孤女，卻十分有烈性，之後……”
丹楓一生未嫁。
說起這些，也覺得十分晦氣。
若非舅老爺是太後的親哥哥，她對這樣的人必定是要十分唾棄的。
此時其實也沒什麽好臉色。
只這樣的腌臜事，她也不想多說，平白汙了殿下的耳朵。
便只是籠統概括了一番。
大致就是舅老爺見色起意，非要納了那采藥女，見那采藥女不從，便拿了她年邁的父親做威脅，逼著那采藥女從了他。
這事發生的時候，舅老爺的身體還沒出問題。
那采藥女因此懷了孕，又苦於被舅老爺威脅，只能為人生子。
偏偏這事被常氏知道了。
常氏鬧到了當時還只是皇後的太後這邊，非要太後為她做主，還想直接動手殺了那采藥女。
太後當時怕常氏給蕭家惹禍，便只說這事她來處理。
以此打發走了常氏。
再之後，太後便派人去找了那采藥女，人去的時候，那采藥女已經生下了孩子，是個女兒。
之後太後讓人把這對母女送出了京城，給了一筆銀錢。
對內卻宣稱她們已經死了。
常氏雖然未見屍骨，但因為太後發話，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直到之前太後在山莊的時候，忽然想到這對母女，便讓郭天詞去山西跑了一趟，沒想到還真讓他找回了當年那個孩子。
徐端宜從她的口中，知道了來龍去脈。
卻還是不解。
“可好端端的，姨母為何要突然把她帶回來？”
徐端宜實在不明白。
以她對姨母的了解，她絕對不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有血脈親情，明知她的到來，會讓蕭家引起軒然大波，會讓舅母不高興……可姨母還是這麽做了，甚至讓人住進了壽康宮。
見丹楓姑姑面露難色，知道這事，她也不好回答。
徐端宜便也沒再多問。
正好大殿也要走到了，徐端宜便也先收拾好心情，打算回頭直接問下姨母好了。
未想走到殿外。
還未等人通傳，她就先看到一個背對著她的身影。
身影看著比她要矮一些，也更瘦弱一些。
幾乎是看到這個身影的第一時間，徐端宜便知曉，這便是丹楓姑姑先前說的那個女孩子。
——蕭辛夷。
這點時間。
昭裕太後也看到徐端宜的身影了。
冷不丁看到她的身影，昭裕太後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立刻揚起一道明亮的笑容。
她剛還在板著一張臉，跟蕭辛夷說話。
這會卻對著徐端宜的方向，笑了起來：“什麽時候回來的？快過來，讓姨母瞧瞧。”
她邊說，邊又沖蕭辛夷說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蕭辛夷也沒多嘴，低垂著眼眸，輕輕應了一聲“是”，而後便欠身與她先告辭了。
徐端宜看著，先前背對著她的女孩子，轉身朝她走過來。
四目相對。
徐端宜見她腳步一頓，很快又垂下眼簾，只低著頭與她欠了欠身，便先往外退去。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徐端宜也沒多言。
與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待她出去，徐端宜方才重新笑著朝姨母那邊過去。
“才回來不久，回王府洗漱了一番，便立刻來見您了。”徐端宜笑著與人說完，又讓時雨把她給姨母帶的那些東西，都呈給姨母看了。
遼東那邊特產不算多。
何況姨母是見慣好物的人，徐端宜便也只給人挑了些體己的東西，一套火狐皮做的鬥篷，還有護手和護膝。
如今這個時節，自是用不上這些，但天氣冷了之後，姨母素有腿疾，這火狐皮正好可以驅寒。
還有一些松茸類的山珍，可以用來配菜。
先前她已經讓人先送去廚房了。
“大老遠的，你也不嫌累。”昭裕太後牽著徐端宜坐在自己身邊，話是這麽說，但臉上的笑意卻是一點也都沒藏住。
她讓丹楓喊人仔細收起來。
而後便握著徐端宜的手，仔細打量了起來，這一瞧，又忍不住皺眉：“怎麽去了一趟，還瘦了？你爹就這麽照顧你的？”
有宮婢送來她喜歡的茶水。
徐端宜卻看著昭裕太後無奈笑道：“我回去也沒住幾日，都花在路上了。”去時匆匆，來時也匆匆，她雖然不用趕車，但這一路也沒怎麽歇息好。
何況她一直以來，都有些苦夏。
每逢夏天都沒什麽胃口，又一路顛簸，瘦也是正常的。
昭裕太後也猜到他們著急回來的原因了。
“為了曹達？”她問。
徐端宜也沒隱瞞，點了點頭。
說起曹達，昭裕太後還是一肚子的氣，她也沒想到這麽多重守衛，竟然還能讓曹達跑掉。
她早讓人下了天羅地網。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別說城門口，就連城中，也日日有人巡邏查訪。
可即便這樣，還是沒能找到曹達。
要曹達真就這樣逃之夭夭，也就算了，怕就怕他哪一日，又跑出來，妖言惑眾，攪弄風雲。
想到這，昭裕太後不免還是有些頭疼。
“一群沒用的廢物點心。”但想到這些廢物之中，還有元星的人，昭裕太後又沈默了下來。
徐端宜知她頭疼，便輕聲安慰道：“我看表哥對此事很上心，王爺也不會放過曹達的，您別擔心。”
昭裕太後也不想她好不容易回來，就來煩擾這些事。
便沒再多提那曹達。
本不想立刻與她說起對蕭辛夷的安排，但既然看都看見了，又見昭昭並無意外的模樣，想來是丹楓已經與她說了。
她沈默片刻，最終還是與昭昭說起自己的打算：“我打算把她賜給皇帝。”
徐端宜楞了片刻。
待反應過來，她也終於明白姨母的打算了。
怪不得姨母會在這個時間，把人大老遠從山西找出來，原來是為了這個緣故。
昭裕太後言語淡淡：“皇帝長大了，也到了該大婚的年紀了。”
“我準備在他大婚當日，把皇帝的寶印還給他，但皇後和太子必須有我們蕭家的血脈。”
徐端宜聽聞這番話。
她張口，似有許多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又好似每一句都不太合適。
她知道這是姨母最後的退讓了。
交還大權，但需得保證蕭家可以一直屹立不倒，而皇權之中，血脈的延續，顯然是最好的辦法。
這個辦法，對許多人而言，都是最好的。
不費一兵一卒，也不會見血，只是損失了兩個人的感情。
她沒問那些愚蠢的問題。
既然姨母能讓那個女孩子從山西過來，待在這邊，自然已經把人給說服了，至於陛下那邊……自然也會有人去說服。
這從來不是商量，而是決定。
一個為國為民，對雙方都十分有利的決定。
“那她的身份……”既是要做皇後，自然不能以私生女的身份，嫁給陛下。
這點，昭裕太後也早已經安排好了。
她說：“我已經跟你舅舅、舅母說好了，把她定為他們的四女，與寶珠是雙胞胎，之前一直養在外頭。”
徐端宜遲疑道：“舅母能答應嗎？”
昭裕太後冷笑：“她有什麽資格不答應？當初……”話到嘴邊時，昭裕太後餘光掃到昭昭的臉，又把話頭收了。
不想讓昭昭知道那些腌臜事。
昭裕太後重新握著徐端宜的手，與她柔聲說道：“好了，這些事，我會處理，你不用管。”
她的昭昭，只要好好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夠了。
徐端宜知道。
這種事，自己原本也沒這個資格管。
這世間之事，從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喜惡來決定，何況若以天下為棋局，他們誰又不是這棋局中的棋子呢？
……
同樣已經知道此事的，還有謝清崖，他是從蕭元星的口中知道此事的。
“什麽？”
謝清崖聽蕭元星說完之後，皺起眉。
蕭元星淡淡瞥了他一眼：“這對我們而言，是最好的安排，只要未央宮和下一任皇帝有我們蕭家的血脈，姑姑就會在陛下大婚當日，把大權還給他。”
“這不是你們一直想要的嗎？”
是。
這的確是他們想要的。
但他從未想過這個結果，更沒想到，蕭家竟然還有一個女兒在外面。
蕭元星知道他跟龍椅上那位兄弟情深。
但這世間之事，有時候，從來不能感情用事。
“謝清崖。”
他看著謝清崖提醒道：“因為你是昭昭的夫君，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才會多嘴提醒你，這是姑姑最後的退讓了。”
謝清崖沈默了。
他自然知道，這個決定，對於那位而言，可謂是退讓了許多。
“不過免得影響你們兄弟間的感情，我也建議，你最近先別進宮，等這件事過去再說。”
謝清崖並未回應蕭元星的這番話。
但也知曉他是好心。
“多謝。”
他與人道了謝。
未等蕭元星再說什麽，他又問道：“除了曹達以外，司禮監的那些人，還有沒有別的情況？”
蕭元星皺眉看了他一眼。
但也沒再就前事多言，只先回答起他的問題：“有個叫陳立的太監，也不見了。”
說起這個，蕭元星還是有些煩悶。
曹達在大牢不翼而飛，而這陳立作為曹達的心腹，竟然也在宮裏消失不見了。
蕭元星還是第一次碰這樣的壁，他沈聲道：“這事是我沒做好，我已經讓宮裏的守衛重新換了一批，絕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還是覺得是守衛上面出了問題。
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怎麽會消失不見？
但謝清崖想到什麽，忽然問道：“你有沒有檢查過關押曹達的大牢，還有曹達在宮裏的房間。”
“什麽意思？”
蕭元星皺眉看著他，一時沒明白謝清崖的意思。
“我懷疑他們的不翼而飛，是因為另有去路，你喊人去大理寺檢查下，還有曹達的屋子。”
這是蕭元星沒想到的可能。
當時曹達的大牢沒有被破壞，只有牢門有被破壞過的痕跡，打開著。
所以他一直都以為曹達是被人帶走的。
可如今聽謝清崖這麽一說，蕭元星心下一沈，要真是如此，宮裏只怕也有危險！
想到姑姑還有昭昭……
蕭元星臉色驟變。
謝清崖顯然也想到了什麽。
兩人默契地沒說話，同時沈著臉，起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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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崖和徐端宜第三天清晨才回去。
到侯府的時候, 謝清崖才托著徐端宜小心下馬，剛要詢問她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聽前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阿兄, 宜姐姐, 你們回來了啊！”
是劉詔。
他很高興地朝他們跑來，身後跟著同樣高興的令吉。
“王爺、王妃！”
徐端宜笑著與他們問好，見劉詔背上背著一把弓弩，身上穿著的衣裳也是行動方便的勁服，便笑著問他：“要出去打獵嗎？”
劉詔自是立刻笑著回道：“是, 令吉哥要帶我出去打獵。”
“宜姐姐, 你們要一起嗎？”他臉上戴著面具, 但面具未曾遮掩的那一雙眼睛, 依舊能看到其中閃爍著的笑意。
一副十分期待的樣子。
前幾日，表哥忽然說要帶宜姐姐去鄰城逛逛，他懂事得沒跟著, 心裏卻十分想念他們。
如今既然碰上, 他自然想跟他們繼續一起活動。
但平日素來會應和他的宜姐姐, 今日卻沒立刻答應, 她輕咳一聲：“我這陣子出門有些累了, 你讓你哥陪著你去吧。”
劉詔聞言, 雖然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看向謝清崖, 眼中閃爍著期待。
表哥的騎射，是他們兄弟裏最好的。
謝清崖也不想去，他還想陪著徐端宜休息呢。
正要出言拒絕, 就聽到耳旁傳來徐端宜壓低的聲音：“你陪詔兒去吧。”
謝清崖這會十分聽她的話。
雖然不願意，但也沒拒絕, 只跟徐端宜交待道：“那你回去好好歇息，再上點藥。”
這後半句雖然聲音壓得很輕，也就徐端宜能聽到。
但徐端宜還是漲紅了一張臉。
她含羞帶嗔地朝謝清崖看了一眼，半句話都不想與他說了。
正想跟劉詔告辭，便聽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
這裏就武安侯府一處住宅，聽到這個聲音，幾人，連帶著原本準備進府的徐端宜，都回頭看了過去。
令吉看到來人之後，先喊出他的名字。
“秦石？”
他驚訝地看著來人喊道。
徐端宜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也認出了他的臉，知曉他是侯府的護衛。
又見他神色匆匆，徐端宜心裏，也隱隱有些打起鼓來。
她不由自主地重新走到謝清崖的身邊。
見他臉色在看到來人的時候，也有些淡了下來，不由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謝清崖感覺到之後，看了過來。
見她臉上流露出擔心的模樣，便安慰地輕輕回握了下她的手，示意自己沒事。
“王爺、王妃！”
秦石很快就勒馬下來了。
他先與兩人拱手行禮，之後未等謝清崖詢問，便先回報了自己過來的原因：“王爺，曹達不見了。”
一句話，就如石落湖面，濺起一池平靜的湖水。
……
半個時辰後。
門房已經準備好回去的馬車。
來時三輛馬車，走的時候，倒是只剩下兩輛。
時雨、碧溪的那輛馬車裏，還放了路上的吃食，以及這陣子徐端宜在城中買的伴手禮。
原本還以為能多待一陣子，沒想到這就要走了。
謝清崖是想讓她留在這，多待一陣時日的。
徐平夷也是這個想法。
雖說現在曹達已經沒了權力，東西廠和錦衣衛也沒了從前的勢力，無需擔心他卷土重來。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曹達浸淫權力的這些年，手上握著的人脈和秘密實在太多了，誰也不知道，他這樣離開，會不會什麽時候再攪動些風雲。
謝清崖和徐平夷都不想徐端宜回京城涉險。
但徐端宜去意已決，兩人無法，只能答應。
此時外頭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徐平夷另派了一支隊伍，護他們回京。
這次夫妻倆都沒拒絕。
這會謝清崖帶著劉詔去外頭說話，徐端宜則留下與徐平夷說話。
“我離開後，阿父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千萬別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這是他們父女倆，每回分開必有的橋段。
徐平夷正想和從前一般，一口答應下來，就聽徐端宜話鋒一轉，聲音忽然低了幾分：“在這世上，我擁有的親人已經不多了，我不希望您也跟阿母一樣，這麽早離開我。”
徐平夷神色一頓，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話，也忽然停在了喉嚨裏。
他十分驚訝地看著徐端宜，他的寶貝女兒。
他跟昭昭雖然彼此關心，但因常年不在一處的緣故，從前便是關心，也透著一股子猶豫和斟酌。
兒大避母，女大避父。
明明滿肚子關心的話，但真的到嘴邊時，也好像總是說不出口。
這也是昭昭第一回，與他說這樣的話。
徐平夷看著她，喉間突然一哽，眼圈也漸漸有些泛了紅。
好一會，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阿父答應你。”
外面兄弟倆已經說完話了。
徐平夷抹了一把臉，也沒再耽擱他們的行程，起身跟徐端宜說道：“走，阿父送你們出城。”
徐端宜也沒拒絕。
只是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徐端宜猶豫片刻，又與他說了句：“阿父。”
她先出聲喊住了他。
徐平夷循聲看去，嗯一聲，問她：“想說什麽？”
“如果……”
徐端宜從前，從沒想過，要跟自己的父親說這樣的話。
雖說這次是誤會。
但徐端宜事後也的確好好想過了一番。
此時雖有猶疑，但她還是在父親的註視下，與他說道：“如果您真的碰到合適的人，不用在意我，我已經長大了，也已經有相伴一生的人了，我希望阿父身邊也能有人照顧。”
冷不丁聽到這麽一番話。
徐平夷初時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過了一會，他才終於領悟她的意思，眼睛卻瞪得更大了。
徐平夷也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居然會跟女兒討論這樣的話題。
但他還是很快就與她說道：“阿父這輩子只要你阿母就夠了。”
未等徐端宜說話。
他便先笑著擡起胳膊，輕輕撫著她的頭說道：“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樣，但對我而言，你阿母始終活在我的心中，從未離開過。”
徐端宜去過他們的房間，自然知道阿父的房間裏，有不少給阿母新添的東西。
她幾乎是一下子就流下了眼淚。
徐平夷是最怕她哭的，此時見她落淚，立刻變得慌張了起來。
“誒，昭昭，你別哭。”
謝清崖聽到這個動靜，才走進來。
他知道她為何而哭，只是攬著她的肩膀，與她說道：“以後我們有時間就常來遼東探望岳父。”
徐端宜淚眼婆娑朝他看去，被謝清崖拿帕子擦掉了臉上的眼淚。
徐平夷也在一旁說道：“以後阿父有空，也會常回京城去看你們。”
另一邊。
劉詔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很快表示道：“宜姐姐，我現在長大了，我也能照顧徐叔叔了，你們放心吧，有事我就給你們寫信。”
劉詔拍著自己的胸脯保證。
徐端宜雖然眼角還掛著眼淚，但在三人的安慰下，到底還是笑了出來。
她輕聲應好。
告別了阿父和詔兒，徐端宜和謝清崖在兩人不舍的註視下，乘上馬車，離開了遼東。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七月下旬。
他們一行人才抵達京城。
馬車直接回了南安王府。
遼東將士都身披黑甲，幾乎是他們才回京城，就有有心之人知道他們回來了。
回到王府。
昌豐得到消息，立刻出來迎接他們了。
“王爺、王妃。”
謝清崖看著他嗯一聲，讓令吉先帶隨同他們回京的遼東將士，去歇息，而後看向徐端宜。
徐端宜一路舟車勞頓，正是身體疲乏的時候。
倒也知道他的眼神，代表著什麽意思，她點點頭，與他說道：“你去忙吧。”
說罷。
她又與人說道：“我回頭也得進趟宮。”
出去一個多月，雖說早先時候寫了平安信，但姨母肯定也擔心著，她想去看看她，然後把自己遼東帶來的東西，給人送過去。
若不然，知曉她回來，也不去看她，姨母肯定會傷心。
謝清崖本想讓人先休息一日再去。
但也知曉她們感情深厚，她不去一趟，肯定不安心，最後還是作罷，沒阻攔，只問了一句：“今晚回來嗎？”
徐端宜笑著說：“回來。”
“我們一家人也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謝清崖一聽這話，心情明顯好了許多，他沒再多說什麽，只跟徐端宜叮囑了一句：“多帶些人，註意安全。”
徐端宜知道他的擔心，點頭說好。
之後徐端宜先帶著人回屋休整沐浴，謝清崖則帶著昌豐先回了書房。
等徐端宜沐浴洗漱完畢，又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的時候。
正好在路上碰到蕭元星。
冷不丁在王府碰到表哥，徐端宜自是驚訝：“表哥？”
蕭元星看到她，先是仔細看了她一眼，確保她無事，方才與她點了點頭。
看她身後婢子大包小包。
蕭元星便猜到她要去哪了：“去看姑姑？”
徐端宜自是不會有所隱瞞，她笑著應是，然後走過去與蕭元星說道：“想著明日再去國公府看你們。”
“表哥是來找王爺的？”
蕭元星也沒隱瞞，點了點頭。
近日因為曹達的事，他一直都沒休息好。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多重守衛，竟然還能讓曹達跑了！
刺殺的計劃還未來得及實施，就被人金蟬脫殼，離開了大牢，當時看押曹達的人，審了又審，查了又查，有問題的都已經死了，以至於如今想找出曹達，也毫無蛛絲馬跡可以供他們去查。
不想說這些事讓昭昭煩心。
蕭元星只是與她說：“去看姑姑吧，她這陣子也沒怎麽歇息好，你多陪陪她。”
徐端宜倒是也能猜到，姨母是為何沒休息好了。
她臉上的笑意稍稍淡了一些。
也沒多說，只與蕭元星點了點頭，又看著他眼下明顯的青黑，叮囑一聲：“表哥也要註意休息。”
蕭元星與她一笑，說好。
走之前，他想到什麽，忽然又與她說了一句：“對了，昭昭，姑姑身邊……多了個人。”
“嗯？”
徐端宜對於這番話，有些疑惑。
什麽叫多了個人？
她問：“誰？”
蕭元星卻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與她說：“你進宮就知道了。”之後他也沒再多說，就跟徐端宜告辭，先去跟謝清崖見面了。
徐端宜目送他離開後，便帶著滿腹疑竇進了宮。
進宮之後，她倒是知道表哥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了。
徐端宜是從丹楓姑姑的口中得知的。
丹楓見她回來，自是高興不已，待聽到殿下的詢問，臉上笑意忽然一頓。
她壓著聲音問：“世子與您說了？”
見殿下點頭，丹楓遲疑片刻，最後還是沒與她隱瞞。
左右這事，很快所有人都會知曉了。
她便把那人的來歷，與徐端宜先說了。
路就這麽一點，丹楓便與人長話短說道：“是舅老爺以前跟別的女人生的。”
“什麽？”
徐端宜驚訝。
“舅舅他，不是……”
話到嘴邊，又沒說出口。
這其實算是國公府中一樁格外隱晦的事了。
外人並不知曉。
徐端宜也是機緣巧合的一回，在宮裏聽姨母與丹楓姑姑說起，才知道的。
舅舅早年也跟蕭元福一樣，得了權勢，便在女人堆裏混跡。
偏巧有一回，碰到個烈性的。
知道他有權有勢，抵擋不過，便偷偷給他下了藥。
那藥雖不至於要舅舅的命，卻足以讓他沒了生育能力，等舅舅知曉的時候，那女子早已經逃之夭夭，消失在京城了。
舅舅連個發洩的人都沒有，便鬧到宮裏，要姨母為他做主。
卻被姨母狠狠訓斥了一通。
所以這之後，無論舅舅有多少女人，但蕭家的孩子卻只有那麽三個。
這怎麽突然出現一個舅舅的私生女？
徐端宜自然十分吃驚。
丹楓也沒隱瞞，把那女子的來歷都與她說了。
“她的母親是個采藥女，當初舅老爺在山上看中她，便想把人帶回家中，但那采藥女雖是個孤女，卻十分有烈性，之後……”
丹楓一生未嫁。
說起這些，也覺得十分晦氣。
若非舅老爺是太後的親哥哥，她對這樣的人必定是要十分唾棄的。
此時其實也沒什麽好臉色。
只這樣的腌臜事，她也不想多說，平白汙了殿下的耳朵。
便只是籠統概括了一番。
大致就是舅老爺見色起意，非要納了那采藥女，見那采藥女不從，便拿了她年邁的父親做威脅，逼著那采藥女從了他。
這事發生的時候，舅老爺的身體還沒出問題。
那采藥女因此懷了孕，又苦於被舅老爺威脅，只能為人生子。
偏偏這事被常氏知道了。
常氏鬧到了當時還只是皇後的太後這邊，非要太後為她做主，還想直接動手殺了那采藥女。
太後當時怕常氏給蕭家惹禍，便只說這事她來處理。
以此打發走了常氏。
再之後，太後便派人去找了那采藥女，人去的時候，那采藥女已經生下了孩子，是個女兒。
之後太後讓人把這對母女送出了京城，給了一筆銀錢。
對內卻宣稱她們已經死了。
常氏雖然未見屍骨，但因為太後發話，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直到之前太後在山莊的時候，忽然想到這對母女，便讓郭天詞去山西跑了一趟，沒想到還真讓他找回了當年那個孩子。
徐端宜從她的口中，知道了來龍去脈。
卻還是不解。
“可好端端的，姨母為何要突然把她帶回來？”
徐端宜實在不明白。
以她對姨母的了解，她絕對不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有血脈親情，明知她的到來，會讓蕭家引起軒然大波，會讓舅母不高興……可姨母還是這麽做了，甚至讓人住進了壽康宮。
見丹楓姑姑面露難色，知道這事，她也不好回答。
徐端宜便也沒再多問。
正好大殿也要走到了，徐端宜便也先收拾好心情，打算回頭直接問下姨母好了。
未想走到殿外。
還未等人通傳，她就先看到一個背對著她的身影。
身影看著比她要矮一些，也更瘦弱一些。
幾乎是看到這個身影的第一時間，徐端宜便知曉，這便是丹楓姑姑先前說的那個女孩子。
——蕭辛夷。
這點時間。
昭裕太後也看到徐端宜的身影了。
冷不丁看到她的身影，昭裕太後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立刻揚起一道明亮的笑容。
她剛還在板著一張臉，跟蕭辛夷說話。
這會卻對著徐端宜的方向，笑了起來：“什麽時候回來的？快過來，讓姨母瞧瞧。”
她邊說，邊又沖蕭辛夷說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蕭辛夷也沒多嘴，低垂著眼眸，輕輕應了一聲“是”，而後便欠身與她先告辭了。
徐端宜看著，先前背對著她的女孩子，轉身朝她走過來。
四目相對。
徐端宜見她腳步一頓，很快又垂下眼簾，只低著頭與她欠了欠身，便先往外退去。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徐端宜也沒多言。
與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待她出去，徐端宜方才重新笑著朝姨母那邊過去。
“才回來不久，回王府洗漱了一番，便立刻來見您了。”徐端宜笑著與人說完，又讓時雨把她給姨母帶的那些東西，都呈給姨母看了。
遼東那邊特產不算多。
何況姨母是見慣好物的人，徐端宜便也只給人挑了些體己的東西，一套火狐皮做的鬥篷，還有護手和護膝。
如今這個時節，自是用不上這些，但天氣冷了之後，姨母素有腿疾，這火狐皮正好可以驅寒。
還有一些松茸類的山珍，可以用來配菜。
先前她已經讓人先送去廚房了。
“大老遠的，你也不嫌累。”昭裕太後牽著徐端宜坐在自己身邊，話是這麽說，但臉上的笑意卻是一點也都沒藏住。
她讓丹楓喊人仔細收起來。
而後便握著徐端宜的手，仔細打量了起來，這一瞧，又忍不住皺眉：“怎麽去了一趟，還瘦了？你爹就這麽照顧你的？”
有宮婢送來她喜歡的茶水。
徐端宜卻看著昭裕太後無奈笑道：“我回去也沒住幾日，都花在路上了。”去時匆匆，來時也匆匆，她雖然不用趕車，但這一路也沒怎麽歇息好。
何況她一直以來，都有些苦夏。
每逢夏天都沒什麽胃口，又一路顛簸，瘦也是正常的。
昭裕太後也猜到他們著急回來的原因了。
“為了曹達？”她問。
徐端宜也沒隱瞞，點了點頭。
說起曹達，昭裕太後還是一肚子的氣，她也沒想到這麽多重守衛，竟然還能讓曹達跑掉。
她早讓人下了天羅地網。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別說城門口，就連城中，也日日有人巡邏查訪。
可即便這樣，還是沒能找到曹達。
要曹達真就這樣逃之夭夭，也就算了，怕就怕他哪一日，又跑出來，妖言惑眾，攪弄風雲。
想到這，昭裕太後不免還是有些頭疼。
“一群沒用的廢物點心。”但想到這些廢物之中，還有元星的人，昭裕太後又沈默了下來。
徐端宜知她頭疼，便輕聲安慰道：“我看表哥對此事很上心，王爺也不會放過曹達的，您別擔心。”
昭裕太後也不想她好不容易回來，就來煩擾這些事。
便沒再多提那曹達。
本不想立刻與她說起對蕭辛夷的安排，但既然看都看見了，又見昭昭並無意外的模樣，想來是丹楓已經與她說了。
她沈默片刻，最終還是與昭昭說起自己的打算：“我打算把她賜給皇帝。”
徐端宜楞了片刻。
待反應過來，她也終於明白姨母的打算了。
怪不得姨母會在這個時間，把人大老遠從山西找出來，原來是為了這個緣故。
昭裕太後言語淡淡：“皇帝長大了，也到了該大婚的年紀了。”
“我準備在他大婚當日，把皇帝的寶印還給他，但皇後和太子必須有我們蕭家的血脈。”
徐端宜聽聞這番話。
她張口，似有許多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又好似每一句都不太合適。
她知道這是姨母最後的退讓了。
交還大權，但需得保證蕭家可以一直屹立不倒，而皇權之中，血脈的延續，顯然是最好的辦法。
這個辦法，對許多人而言，都是最好的。
不費一兵一卒，也不會見血，只是損失了兩個人的感情。
她沒問那些愚蠢的問題。
既然姨母能讓那個女孩子從山西過來，待在這邊，自然已經把人給說服了，至於陛下那邊……自然也會有人去說服。
這從來不是商量，而是決定。
一個為國為民，對雙方都十分有利的決定。
“那她的身份……”既是要做皇後，自然不能以私生女的身份，嫁給陛下。
這點，昭裕太後也早已經安排好了。
她說：“我已經跟你舅舅、舅母說好了，把她定為他們的四女，與寶珠是雙胞胎，之前一直養在外頭。”
徐端宜遲疑道：“舅母能答應嗎？”
昭裕太後冷笑：“她有什麽資格不答應？當初……”話到嘴邊時，昭裕太後餘光掃到昭昭的臉，又把話頭收了。
不想讓昭昭知道那些腌臜事。
昭裕太後重新握著徐端宜的手，與她柔聲說道：“好了，這些事，我會處理，你不用管。”
她的昭昭，只要好好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夠了。
徐端宜知道。
這種事，自己原本也沒這個資格管。
這世間之事，從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喜惡來決定，何況若以天下為棋局，他們誰又不是這棋局中的棋子呢？
……
同樣已經知道此事的，還有謝清崖，他是從蕭元星的口中知道此事的。
“什麽？”
謝清崖聽蕭元星說完之後，皺起眉。
蕭元星淡淡瞥了他一眼：“這對我們而言，是最好的安排，只要未央宮和下一任皇帝有我們蕭家的血脈，姑姑就會在陛下大婚當日，把大權還給他。”
“這不是你們一直想要的嗎？”
是。
這的確是他們想要的。
但他從未想過這個結果，更沒想到，蕭家竟然還有一個女兒在外面。
蕭元星知道他跟龍椅上那位兄弟情深。
但這世間之事，有時候，從來不能感情用事。
“謝清崖。”
他看著謝清崖提醒道：“因為你是昭昭的夫君，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才會多嘴提醒你，這是姑姑最後的退讓了。”
謝清崖沈默了。
他自然知道，這個決定，對於那位而言，可謂是退讓了許多。
“不過免得影響你們兄弟間的感情，我也建議，你最近先別進宮，等這件事過去再說。”
謝清崖並未回應蕭元星的這番話。
但也知曉他是好心。
“多謝。”
他與人道了謝。
未等蕭元星再說什麽，他又問道：“除了曹達以外，司禮監的那些人，還有沒有別的情況？”
蕭元星皺眉看了他一眼。
但也沒再就前事多言，只先回答起他的問題：“有個叫陳立的太監，也不見了。”
說起這個，蕭元星還是有些煩悶。
曹達在大牢不翼而飛，而這陳立作為曹達的心腹，竟然也在宮裏消失不見了。
蕭元星還是第一次碰這樣的壁，他沈聲道：“這事是我沒做好，我已經讓宮裏的守衛重新換了一批，絕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還是覺得是守衛上面出了問題。
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怎麽會消失不見？
但謝清崖想到什麽，忽然問道：“你有沒有檢查過關押曹達的大牢，還有曹達在宮裏的房間。”
“什麽意思？”
蕭元星皺眉看著他，一時沒明白謝清崖的意思。
“我懷疑他們的不翼而飛，是因為另有去路，你喊人去大理寺檢查下，還有曹達的屋子。”
這是蕭元星沒想到的可能。
當時曹達的大牢沒有被破壞，只有牢門有被破壞過的痕跡，打開著。
所以他一直都以為曹達是被人帶走的。
可如今聽謝清崖這麽一說，蕭元星心下一沈，要真是如此，宮裏只怕也有危險！
想到姑姑還有昭昭……
蕭元星臉色驟變。
謝清崖顯然也想到了什麽。
兩人默契地沒說話，同時沈著臉，起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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