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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菩薩怨:屍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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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菩薩怨:屍生女

瘦癟的面皮隨著顴骨收動,像是一片兒提撈起來的腐竹,被風隨意一刮似是要脫落一般。

那一雙眸子,無半分混濁之態,倒是眼眶發黃得厲害,姑娘兒臉上的花黃都不如他的眶兒深。

“你非縣令,也非王法,以何身份來審問我?”煙鬼老兒的思維倒是清晰。

這樣的人竟然是一個煙鬼,真叫人難以置信。

“勞煩官差大哥將他帶去見李大人。”

“門口的斷繩也勞煩帶過去,做個憑證。”

鐵錘一惑:“林莊主你不走嗎?還有,我叫鐵錘,有一個兄弟叫鐵蛋,不用如此生疏。”

原是他沒有正式和林醉君介紹過自己,這可不行,未來的主母不認識自己,今後可怎麽討個吉利錢呢。

“禮節還是要在的。”林醉君的語氣不是一般生疏。

煙鬼一見他們談話,便卯足了勁兒往外跑。

“不好!”

前面是一排地勢崎嶇的山丘,若人是躲到裏面去,沒個十天半月還真不一定能找到蹤跡。

“壞了!”

鐵錘心生愧疚,冒著風險到山中追尋煙鬼。

林醉君伸手欲要阻攔,瞥見了門口的斷繩,兇手竟然那麽直白地將斷繩放到自家門口,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官差誰才是兇手嗎?此案尚有疑點。

以鐵錘的功夫,追煙鬼不是難事。

她拿出匕首對空中晃了晃,吹了三聲口哨,適才見到空中飛來一只白鴿,白鴿頭上生了一絲絲金色的毛兒,它揚起高傲的頭。

林醉君割破自個的食指,往鴿子腿毛處抹了抹。對著縣衙的方向拋了去。

李縣令應該能夠看得懂

隨後她以手帕止血,觀看了四周。

煙鬼的屋子旁邊還有一座屋子,隔壁的屋子透著一股子死氣沈沈的味道,門口那一個“奠”字已經被風蝕得失去了顏色,只有殘餘的刻印能辨得出來是何字。

庭院中還擺放著一口棺材,此時一個老者經過隔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哎。”

林醉君收起匕首,緩步走過去。

“老人家,您在嘆氣?”

老者拄著拐杖,唇瓣已經往內翻了,幹裂得像是水火相激後的巖石,老人斑布滿了大半張臉。

雜亂的白發就那麽半垂半束。

“你是?”

“路人。”

老者佝著身子走了兩步,又道:“這家人,命苦。”

“您說的可是辛芷蘭?”

“何止啊,還有佳榆,那孩子今年十二歲了,前陣子托我去認領她姐的屍體,老辛年關前走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去認他女兒的屍骨,哎,這家人也不知道造了什麽孽!”

突然一道男聲傳來:“永老,您上次吃的藥,可見好轉?”

男人背著藥箱,面容略微俊秀,淺灰色的布衣沾了一些泥垢,身上透著一股子草藥香味,手中拿著小鋤頭,背簍裏放著不少草藥。

“小方大夫啊,好多了,這耳朵聽見的話比之前清多了,謝謝你了啊!”老者激動地握住了方大夫的手。

方大夫笑道:“永老,您先回去休息吧。”

方大夫走路微微傾斜,像是左腿受過傷一般。

永老點了點頭,拄著拐杖緩慢走著。

林醉君打量了一眼方大夫,不經意問道:“方大夫可是受過傷?”

方大夫扯開一抹笑容,勉力笑道:“山路滑,前些天采藥摔了一跤。”

他特意上拉褲腿,上面有草藥敷過的痕跡,傷口約有一指長,不像是被峨眉刺刺中的傷口,似乎真如他自己說的那般。

“是啊,夜裏山路的確不好走。”

方大夫微微詫異,隨即笑道:“夜路不敢走,病人還等著,不敢出事。”

“是我想多了。”林醉君看見他的小指兒微卷,聽見她這句話後,小指頭才和其他指握住了鋤頭。

“姑娘若是失眠,我可開一些助眠安神的藥。”

言外之意在說她胡思亂想。

這讓林醉君更加確定了那晚被黎茯苓刺中的黑影是誰了,傷口可以自己劃拉幾刀,可偏偏不深不淺,不長不短正好一指長。

對自己,可真是下得去手。

“最近確有失眠之證。”林醉君話鋒一轉:“不知方大夫可是住這附近?”

方大夫點了點頭,小指沒有微卷。

“若男的死,方大夫是否知道點什麽?”

“若男……她是個好女孩。”

方才方大夫以為她要問誰?辛芷蘭嗎?

方大夫卸下背簍,坐在大石頭上:“若男五歲時,母親跟人走了,那男人給了方鎮叔一筆錢,方鎮叔逢人就說那是他亡妻留給他的嫁妝。”

方鎮家一直想要一個兒子,嬸兒進門那年,大高個兒還是被方鎮拿柳條兒抽打。後來懷了孕,方母以為是帶把兒的,殺了家裏的雞給嬸兒補,孩子生下來,方母活活氣死過去。

方鎮本就貪食煙草,身子骨提量不出生育功能了。因此對於這個孩子多有偏見,更是在前妻脫離苦海後,對若男非打即罵。

“上回我給若男看病時,傷口全在腰腿上,紅的紅,紫的紫,女子密處也沒放過,舊傷口上總是疊著新傷口,方叔不讓人知曉,我家離得近,是聽得見一些嘶叫聲。”方大夫聲音有點沙啞。

那麽小的孩子,卻要忍受一個禽獸一般的父親!

林醉君看了一下四周,正值正午,農忙的人時不時偶有經過,他是故意坐在方家的大門口將這件事說出來。

相信不過一日,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方鎮是個什麽樣的人,好一個借刀殺人。

此番方鎮有沒有罪,他這輩子活得不如過街老鼠了,茶餘飯後盡是抨擊,生不如死。

“方鎮竟然是這種人?”

“不想要女兒,也不能這般虐待女兒啊!”

林醉君只覺心中生涼得厲害,幾家幾戶離得不遠,方大夫能聽見的聲音,其他戶怎麽可能沒人聽見。

無非是人死了,才冒出個公道來。

“大家,別說了,也許方叔有什麽難言之隱呢。”話是他說的,這會兒倒是當起了好人。

“方大夫真是個心善的人,大家就少說幾句吧。”農人們一個個走遠。

就地斬殺,不如口誅筆伐。

薄陽不多時被寒雲罩住,降下的陰涼好似大自然的捉弄。

“辛佳榆是辛芷蘭的妹妹?”

方大夫一手拿起背簍和鋤頭,走在了林醉君前面。

“林莊主,跟我來。”

他竟然識得她!

這個方大夫果然不簡單。

方遠將林醉君領到了自家院子裏,這兒的竹篩上鋪滿了中藥材,有甘草、雞血藤、土人參、土茯苓、白術等。

“不收嗎?”

她也是夠膽大,也不怕他設下什麽陷阱。

“下不了雨。”他篤定道。

談及方鎮時,他在人前說,談及辛佳榆,他在人後說,方才他果然是故意的。

“林莊主不好奇,我為什麽知道?”

林醉君氣定神閑道:“那夜你見過。”

方遠笑了兩聲:“是見過,不過茶莊案破前,你我也有過一面之緣。”

林醉君思尋片刻,是了,那日縣衙門口,倒是見過他。

“我叫方遠,是個蹩腳的大夫。”

“無垢堂的坐診大夫,怎麽會是個蹩腳的大夫呢?”

方遠笑而不語,伸手示意她坐下。

“佳榆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那孩子怕見生人,平時都睡在棺材裏,直到最近才肯出來睡床。”

“怎麽個苦命法?”

“林莊主可曾聽說過屍生女?”

難道那孩子是……

“辛叔幹著縫屍匠的活,有我家擋著旁的鄰居沒搬走。約莫是我十二歲,那夜四更天,辛叔拍打我家的門窗,死活拉著我娘起來說是要接生。”

後來,方遠才知道母親當夜去給一具屍體接生,回來後他母親精神不濟,次年便撒手人寰,他人皆說他母親撞見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才害了自己的性命。

辛叔將她藏了起來,平日裏,辛叔縫屍之時,只有辛芷蘭和辛佳榆說話。

去年年關,在辛叔簡陋的葬禮上他看見了這個瘦白的女孩,從她的口中得知了母親去世的真相,先是有些怨的。

後來經過集市,碰到了他母親的閨中密友,從她口中得知母親在他拜師學藝之時,就患了石肝之癥。

得知真相後,他心中倒是不怨了。

“對不起。”林醉君略有歉意。

“林莊主,我曉你早晚知道真相,還不如我自己說出來。所有事情是我一力促之,不關旁人的事。”

林醉君忽道:“動手的是若男的父親,跟你的算計有什麽關系。”

林醉君一眼就看出來了事情的經過。

“兇手怎麽會放證據在那麽明顯的位置?辛佳榆放的吧,所以她的身上有淡巴枯的味道,也許,是她看見了煙鬼殺人的經過,以煙為誘惑,算計煙鬼去殺人,燭煙的味道正好蓋住了他一身的煙氣。”

林醉君說得不差t分毫。

“但我也不能聽你的片面之詞,我想見一見辛佳榆。”

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

木門後傳來微微異動,方遠招了招手。

“佳榆,過來。”

“辛叔說他的女兒就算是榆木,也是最好的榆木,故而取名叫了佳榆。”

辛佳榆只是個孤女,辛大叔有心了。

辛佳榆時不時擡頭看了看林醉君。邁著小步來到了方遠身後,還真是怕生。

“佳榆不怕,這位姊姊不是壞人。”

小姑娘轉動柳葉一般的眼睛,還是拽著方遠的衣袖不肯松手。

“佳榆別怕,待會這位姊姊問什麽,你且說什麽。”

辛佳榆微微垂了下頭,算是同意了。

“為何送柳葉和腥腸?”

辛佳榆看了一眼方遠,見方遠點了頭,她才囁嚅道:“阿姊賣了十框柳葉尖,請他們吃了十頓飯,雞腸兒是遠哥兒家殺的,不要,阿姊拿回去炒,炒生了,姓趙的總記得這事,覺著是我阿姊故意撿小河裏的雞腸兒,看不起他們。我便給那姓席的送去了十片柳葉和生雞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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