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SC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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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SCENE
一月一日。清晨六點二十分，有人報了警。屍體的第一發現人是負責橋洞片區的女清潔工。
“是王姨……”千琪喃喃自語，她的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空氣之中。無人在意，也沒人詢問她是從何得知女清潔工的姓氏。早上八點半，她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原本昏沈的頭腦在聽見門外人的來意之後瞬間清醒。到臥室推醒楊素心和千永萬後，她顧不上換衣服，朝外跑去。
三分鐘，只用了三分鐘。看到李烈仔的屍體，她昏了過去，估計把警察嚇了一跳。
“千琪，真的沒關系嗎？”曾婷守在她的病床前，輕聲詢問，“民警說可以叫他們過來醫院這邊，他們只是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而已，你不用特意跑到派出所去，你最好還是多休息一下。”
她搖了搖頭，聲音嘶啞。“我要去。”她回想起那日哥哥守候在派出所外的場景。假象。一定是假象。只要去到派出所的話，李烈仔就會像那時一樣在門口等她，她懷著這樣美好的想象。
曾婷和一旁的張惠美面面相覷，紛紛露出悲哀的目光。
“那惠美，你在這，我去跟急診科醫生交代一下。”曾婷說完，朝外走去。
“好。”張惠美說完，在床邊坐了下來。
“惠美。”千琪扭過臉，眼中的光消失了。
“嗯？”
“我媽媽和爸爸呢？”
“你爸爸剛剛過來看了看你，現在應該…在派出所…處理…你哥哥的事情。”張惠美的聲音越來越小。
“不會的…是假的吧…惠美…你們都在騙我…”她頓了頓，眼角溢出的淚水卻訴說著真相，“昨晚我們還一起吃飯呢…哥哥還給我點了奶茶…怎麽會呢…他不會死的…”
張惠美低下頭，面露悲傷。幸虧張惠美沒有回應，不然，無論是哪一種回答都會讓她立刻崩潰。醫生交代註意事項後，張惠美騎車帶著雙眼通紅的千琪來到派出所。楊素心呆呆地坐在一樓大廳，看見千琪，她也沒有任何反應。千永萬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什麽話也沒說，示意她跟著走，她點了點頭，不過，對方卻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徑直朝地下一樓走去。看到指示牌，她已經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張惠美在門外等候，千琪走入房間，李烈仔就躺在那裏。千永萬雙手交握放在胸前，明顯在拼命隱忍著翻湧的情緒。
“和你哥說說話吧。”
千琪遲遲無法邁開腳步。
“上午…你在醫院…民警來家裏了，”千永萬低聲說道，“發現了遺書…已經確認是自殺了…”
“都是我的錯……”
“不，”千永萬搖搖頭，“別這麽想…是爸爸的錯才對…如果爸爸再主動一點…”
千琪沈默不語，是她的錯。李烈仔會死，都是她的錯。她沒能阻止畫家。她俯下身，低聲抽泣。
熟悉的瞳孔中倒映著她的身影，千琪歪了歪頭：“什、什麽？”
畫家搖晃著手中的墨鏡：“我說，畫家穿走了我的衣服，千琪，你在聽嗎？現在在醫院的那個人才是畫家！”
她笑了笑，瞇起眼睛，視線從手機上移開。“誒——你們不都是同一個人嘛，還分得那麽清楚做什麽？”
“千琪，你聽我說，”畫家語速極快，十分慌張，“畫家的目的是自殺。”
“哈？”千琪一臉困惑，“你在說什麽啊。”
“你認真聽我說！千琪！”畫家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現在情況很危險！能幫我的只有你了！”
千琪楞了楞，點點頭：“好好好，你慢慢說。”
畫家環顧四周，拉著千琪走到橋洞口。“你先明確一下，我不是畫家，我是李烈仔，我是你哥哥，我今年二十九歲。”
千琪瞪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面前的人，努了努嘴，“確實…發型…皮膚…還有氣質都不一樣。”
畫家用力點點頭。
“啊，所以你剛剛說…”千琪思索了一番，“意思就是…現在哥變成了畫家，畫家變成了哥。”
“對！”畫家眨了眨眼睛，微微喘著氣。
“那原來的畫家呢？他去哪了？”千琪問道。
“估計是去醫院了。”畫家答道，“…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怎麽回事啊？你們兩為什麽要互換身份啊？”
“現在開始才是重點，千琪，”畫家頓了頓，“他搶走了我身體的主導權，他想自殺。”
“主導權？”
“對，你看，現在我…”李烈仔伸出手，手碰到洞口時被一股無形的力推開，“我根本出不去橋洞。”
千琪驚訝地捂住嘴，看向李烈仔，“就是說…哥變成了潛意識裏存在的人？”
“對！”畫家點點頭，“別人都看不見我，我試過了，只有你能幫我了，千琪。”
千琪明白了畫家的用意，對他說，“畫家想自殺？”
“嗯，我們都落入了他的圈套。”畫家垂下頭，“他原本沒想這麽多，只是想著借我的力量，讓我在橋洞裏把他殺死，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讓我產生邪念。但是發現你也能看見他，他就計劃了第二種方案，這個方案若是成功，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喜事。”
“第二種方案？”
“他搶回身體的主導權，親手殺了我。”
千琪楞了楞，“所以…畫家接近我…讓我調解你們兩的關系…他搶回哥身體的主導權…然後親手殺了你？！”
“嗯，”畫家習慣性地看了看表，皺起眉頭，“現在幾點了？”
“我看看…”千琪掏出手機，“快六點了。”
“你今天不是下夜嗎？！怎麽這麽晚才回家！”畫家焦躁地說道。
“我…和惠美出去逛了逛啊，今年最後一天嘛，”千琪有些委屈，“哥給我發短信的話，我就早點回來了。”
“我的東西都不在我這裏，”畫家搖搖頭，“手邊只有畫家的破手機…根本不能用，早就報廢了。”
“哦…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沒事，我也沒想到，只是這樣的話…”畫家深吸一口氣，“時間不多了，千琪。”
“為什麽？”
“來不及跟你解釋了，”畫家擡起頭，“直接跟你說，畫家很有可能會在這兩天挑時間實施自殺計劃，也就是過來橋洞殺了我。”
“這兩天！？”
“本來是昨天的，但是我用吃年夜飯的理由挽留了他，”畫家說著，拉起她的手，遞過來一張紙條，“很有可能是今天晚上，也有可能是明天。不過…今晚的可能性更大…今年的最後一天…他肯定會看準這個時間點…必須快點準備了…你昨天上班的時候為什麽沒經過橋洞？”
“…昨天中午科室聚餐，我直接從那邊回的醫院，”千琪將手收回來，“這是什麽？”
“幫我買一些能夠防身的用品過來，我大概寫了一些，你看著買。”
“t防狼噴霧劑、尖錐、警報器…”千琪擡起頭。
“你是女孩子，說要防身用品的話應該很容易買到，”畫家頓了頓，“如果他今晚要過來殺我，我必須想辦法活下來。”
“這些都是用來防禦的，夠用嗎？”千琪皺起眉頭，“他要是用別的武器怎麽辦？”
“你說的對…”畫家思考道，“那……”
“我再給你帶一把菜刀吧，”千琪說完，看向畫家，“然後我今晚也會下來幫你。”
“你要下來幫我？”畫家想了想，搖了搖頭，“太危險了，不行。”
“我是他的朋友，我可以阻止他的，”千琪將紙條攥在手心，“而且，畫家對我說過。”
“說過什麽？”
“他說我是李烈仔最好的妹妹。”她笑了笑，將手搭在畫家肩上，“放心，哥！晚上吃完飯我就下來陪你，咱們三個一起在這裏跨年啊！”
畫家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微微一笑……
大顆的淚珠從千琪眼中滾落，滴到白色的被單上。
“…哥…哥…對不起…”千琪抽泣著，猶豫了一下，掀開被子，握住李烈仔的手。
“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麽睡著了…沒有下去陪你跨年…沒能幫你…對不起…剩下的話她在心中默念。走出房間後，千琪在張惠美和民警的陪同下進入辦公室。大概是負責李烈仔案件的民警。
“我姓李，喊我李警官就好，現在感覺怎麽樣？”他問。
千琪失神地點點頭。
“節哀，其實目前情況都已經明朗了，我要問的就一個問題。”
聽聞，千琪擡起頭。
“關於安眠藥的事情，你知情嗎？”李警官用淡漠地語氣問道，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妥，緊接著補充道：“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聽你爸爸說…你也在醫院工作。”
千琪垂下眼。“哥哥在我們家的水壺裏下了安眠藥，所以我才睡得那麽沈嗎？”
“對，在水壺旁邊發現了藥袋，目前看來可以這樣推測，不過由於不是刑事案件，也沒有什麽檢測的必要，關於安眠藥的來源，你有什麽頭緒嗎？”
“沒有。”千琪答道。
“明白了，那應該就是他自己準備的。沒事，那就先這樣吧，”李警官點點頭，準備起身。
“哥哥為什麽會自殺……”
“什麽？”
“哥哥為什麽會自殺…你們不調查這個事情嗎？”千琪擡起眼。
“千琪……”張惠美在一旁喊道。
“嗯…”李警官咽了咽口水，“一開始我們也有懷疑是否是自殺，畢竟他除了高墜傷，腹部也有傷口，全身有多處淤青。但是…監控畫面中自始自終都只有他一個人，我們也問過現場的醫護人員，認為這些傷口也都可以由他自傷造成。”
“不，”千琪痛苦地搖搖頭，“就算他是自殺，可是…自殺的原因呢？為什麽你們不查清楚？”
李警官努了努嘴。“你哥哥留下了遺書。”
“一篇遺書能說明什麽？”千琪露出失落的神色，“哥哥是什麽樣的人，他怎麽會被逼到自殺，你們不調查看看嗎？不找出兇手嗎？”
她心中滿懷著對楊素心和陳衛敏的怨恨，不，除了她們兩，一定還有很多人傷害過哥哥。包括她自己。
“不止一篇遺書。”
“什麽？”
“你哥哥…一共留下了十二封遺書，就落款日期來看，其中十一封集中寫於五年前，最後一封是昨天寫的，”李警官頓了頓，“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我相信，一定是發生了很多讓他感到痛苦的事情，這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要追究到某個人身上也是沒問題的，但是…你哥哥在信中反覆強調，他不希望追究任何人的錯誤。“不要追究我的死因，請笑著送他離開”這是原話。我看了印象也很深刻。信封都在你父母那裏，你回去可以…拿來看一看。”
“十二封......”
“就信中寫的內容來看，他深受抑郁癥困擾也很長時間了，從事醫生這個職業壓力也很大，我們也去你哥哥的單位了解過情況，確實能了解到他這兩天的狀態很差，根據同事所說，三十號下午和三十一號白天的值班你哥哥都心不在焉，犯了很多低級錯誤，不僅與主任發生激烈爭吵，還與患者家屬發生肢體沖突，當然我不能斷定這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啊，但是估計或多或少也有影響，最後他作出這種極端選擇，我們也表示很遺憾，”李警官安慰道，“你也在醫院工作，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帶著你哥哥的份好好活下去，好不好？妹妹。”
千琪輕輕點頭。
走出大廳，門口聚集著一群人，聽千永萬說，都是李烈仔的醫院同事。千琪在其中看到了徐澤，對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站在角落抹淚。她掃視人群，光是看臉，認不出哪一位才是哥哥口中“嚴厲的主任”。她側過頭，看向仍然目光呆滯的楊素心，轉過身，不願再看。
張惠美輕輕將她攬在懷裏。她靠在惠美的肩膀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十二月二日 星期二 屍體被發現一年後】
回過頭看時，蹲坐在橋洞中央的一只三花貓正盯著她。不是貓的眼睛，而是明亮清澈的眼眸。不用說，這是李烈仔的眼睛。他沒有死，也沒有消失，還存在於千琪的潛意識之中，今後也會如此。李烈仔就在這裏。千琪微微一笑，轉身朝橋洞走去，這是幾乎時隔一年再次踏入橋洞。
她看著貓咪的臉，胡須微微擺動，眼角微微上揚，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與初見李烈仔時的印象一樣。她站在原地不動，貓咪立即朝她走來，尾巴高高豎起。
“吶，過來！”註意到貓咪尾巴上粘著一團臟兮兮的膠帶，她蹲下身子，看向貓咪，開朗地說道，“需要我幫忙嗎？”
“喵嗚——”
她又想起與畫家的初見，釋懷似的露出微笑。“是你啊，是你，對吧。”
貓咪坐了下來，尾巴輕輕擺動。
千琪盯著李烈仔的眼睛，微微一笑，“今年冬天特別冷，要和我一起回家嗎？”
貓咪瞇起眼睛，尾巴彎成鉤狀，向後退了幾步。
“果然，你還是更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吧，”她笑了笑，站起身，“那就拜拜咯——要是肚子餓了的話就來橋洞等我，我會帶好吃的來找你的！”
陽光透過樹縫灑在貓咪的背上，光影不斷晃動，千琪目送貓咪離去。
拜拜啦，哥。
她心想著，轉身朝家走去。
後記：
正好也用一個月時間完成這本書。希望各位也能找到真正的自我。感謝大家的閱讀！
祝願大家都過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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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鐘，只用了三分鐘。看到李烈仔的屍體，她昏了過去，估計把警察嚇了一跳。
“千琪，真的沒關系嗎？”曾婷守在她的病床前，輕聲詢問，“民警說可以叫他們過來醫院這邊，他們只是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而已，你不用特意跑到派出所去，你最好還是多休息一下。”
她搖了搖頭，聲音嘶啞。“我要去。”她回想起那日哥哥守候在派出所外的場景。假象。一定是假象。只要去到派出所的話，李烈仔就會像那時一樣在門口等她，她懷著這樣美好的想象。
曾婷和一旁的張惠美面面相覷，紛紛露出悲哀的目光。
“那惠美，你在這，我去跟急診科醫生交代一下。”曾婷說完，朝外走去。
“好。”張惠美說完，在床邊坐了下來。
“惠美。”千琪扭過臉，眼中的光消失了。
“嗯？”
“我媽媽和爸爸呢？”
“你爸爸剛剛過來看了看你，現在應該…在派出所…處理…你哥哥的事情。”張惠美的聲音越來越小。
“不會的…是假的吧…惠美…你們都在騙我…”她頓了頓，眼角溢出的淚水卻訴說著真相，“昨晚我們還一起吃飯呢…哥哥還給我點了奶茶…怎麽會呢…他不會死的…”
張惠美低下頭，面露悲傷。幸虧張惠美沒有回應，不然，無論是哪一種回答都會讓她立刻崩潰。醫生交代註意事項後，張惠美騎車帶著雙眼通紅的千琪來到派出所。楊素心呆呆地坐在一樓大廳，看見千琪，她也沒有任何反應。千永萬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什麽話也沒說，示意她跟著走，她點了點頭，不過，對方卻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徑直朝地下一樓走去。看到指示牌，她已經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張惠美在門外等候，千琪走入房間，李烈仔就躺在那裏。千永萬雙手交握放在胸前，明顯在拼命隱忍著翻湧的情緒。
“和你哥說說話吧。”
千琪遲遲無法邁開腳步。
“上午…你在醫院…民警來家裏了，”千永萬低聲說道，“發現了遺書…已經確認是自殺了…”
“都是我的錯……”
“不，”千永萬搖搖頭，“別這麽想…是爸爸的錯才對…如果爸爸再主動一點…”
千琪沈默不語，是她的錯。李烈仔會死，都是她的錯。她沒能阻止畫家。她俯下身，低聲抽泣。
熟悉的瞳孔中倒映著她的身影，千琪歪了歪頭：“什、什麽？”
畫家搖晃著手中的墨鏡：“我說，畫家穿走了我的衣服，千琪，你在聽嗎？現在在醫院的那個人才是畫家！”
她笑了笑，瞇起眼睛，視線從手機上移開。“誒——你們不都是同一個人嘛，還分得那麽清楚做什麽？”
“千琪，你聽我說，”畫家語速極快，十分慌張，“畫家的目的是自殺。”
“哈？”千琪一臉困惑，“你在說什麽啊。”
“你認真聽我說！千琪！”畫家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現在情況很危險！能幫我的只有你了！”
千琪楞了楞，點點頭：“好好好，你慢慢說。”
畫家環顧四周，拉著千琪走到橋洞口。“你先明確一下，我不是畫家，我是李烈仔，我是你哥哥，我今年二十九歲。”
千琪瞪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面前的人，努了努嘴，“確實…發型…皮膚…還有氣質都不一樣。”
畫家用力點點頭。
“啊，所以你剛剛說…”千琪思索了一番，“意思就是…現在哥變成了畫家，畫家變成了哥。”
“對！”畫家眨了眨眼睛，微微喘著氣。
“那原來的畫家呢？他去哪了？”千琪問道。
“估計是去醫院了。”畫家答道，“…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怎麽回事啊？你們兩為什麽要互換身份啊？”
“現在開始才是重點，千琪，”畫家頓了頓，“他搶走了我身體的主導權，他想自殺。”
“主導權？”
“對，你看，現在我…”李烈仔伸出手，手碰到洞口時被一股無形的力推開，“我根本出不去橋洞。”
千琪驚訝地捂住嘴，看向李烈仔，“就是說…哥變成了潛意識裏存在的人？”
“對！”畫家點點頭，“別人都看不見我，我試過了，只有你能幫我了，千琪。”
千琪明白了畫家的用意，對他說，“畫家想自殺？”
“嗯，我們都落入了他的圈套。”畫家垂下頭，“他原本沒想這麽多，只是想著借我的力量，讓我在橋洞裏把他殺死，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讓我產生邪念。但是發現你也能看見他，他就計劃了第二種方案，這個方案若是成功，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喜事。”
“第二種方案？”
“他搶回身體的主導權，親手殺了我。”
千琪楞了楞，“所以…畫家接近我…讓我調解你們兩的關系…他搶回哥身體的主導權…然後親手殺了你？！”
“嗯，”畫家習慣性地看了看表，皺起眉頭，“現在幾點了？”
“我看看…”千琪掏出手機，“快六點了。”
“你今天不是下夜嗎？！怎麽這麽晚才回家！”畫家焦躁地說道。
“我…和惠美出去逛了逛啊，今年最後一天嘛，”千琪有些委屈，“哥給我發短信的話，我就早點回來了。”
“我的東西都不在我這裏，”畫家搖搖頭，“手邊只有畫家的破手機…根本不能用，早就報廢了。”
“哦…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沒事，我也沒想到，只是這樣的話…”畫家深吸一口氣，“時間不多了，千琪。”
“為什麽？”
“來不及跟你解釋了，”畫家擡起頭，“直接跟你說，畫家很有可能會在這兩天挑時間實施自殺計劃，也就是過來橋洞殺了我。”
“這兩天！？”
“本來是昨天的，但是我用吃年夜飯的理由挽留了他，”畫家說著，拉起她的手，遞過來一張紙條，“很有可能是今天晚上，也有可能是明天。不過…今晚的可能性更大…今年的最後一天…他肯定會看準這個時間點…必須快點準備了…你昨天上班的時候為什麽沒經過橋洞？”
“…昨天中午科室聚餐，我直接從那邊回的醫院，”千琪將手收回來，“這是什麽？”
“幫我買一些能夠防身的用品過來，我大概寫了一些，你看著買。”
“t防狼噴霧劑、尖錐、警報器…”千琪擡起頭。
“你是女孩子，說要防身用品的話應該很容易買到，”畫家頓了頓，“如果他今晚要過來殺我，我必須想辦法活下來。”
“這些都是用來防禦的，夠用嗎？”千琪皺起眉頭，“他要是用別的武器怎麽辦？”
“你說的對…”畫家思考道，“那……”
“我再給你帶一把菜刀吧，”千琪說完，看向畫家，“然後我今晚也會下來幫你。”
“你要下來幫我？”畫家想了想，搖了搖頭，“太危險了，不行。”
“我是他的朋友，我可以阻止他的，”千琪將紙條攥在手心，“而且，畫家對我說過。”
“說過什麽？”
“他說我是李烈仔最好的妹妹。”她笑了笑，將手搭在畫家肩上，“放心，哥！晚上吃完飯我就下來陪你，咱們三個一起在這裏跨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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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對不起…”千琪抽泣著，猶豫了一下，掀開被子，握住李烈仔的手。
“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麽睡著了…沒有下去陪你跨年…沒能幫你…對不起…剩下的話她在心中默念。走出房間後，千琪在張惠美和民警的陪同下進入辦公室。大概是負責李烈仔案件的民警。
“我姓李，喊我李警官就好，現在感覺怎麽樣？”他問。
千琪失神地點點頭。
“節哀，其實目前情況都已經明朗了，我要問的就一個問題。”
聽聞，千琪擡起頭。
“關於安眠藥的事情，你知情嗎？”李警官用淡漠地語氣問道，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妥，緊接著補充道：“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聽你爸爸說…你也在醫院工作。”
千琪垂下眼。“哥哥在我們家的水壺裏下了安眠藥，所以我才睡得那麽沈嗎？”
“對，在水壺旁邊發現了藥袋，目前看來可以這樣推測，不過由於不是刑事案件，也沒有什麽檢測的必要，關於安眠藥的來源，你有什麽頭緒嗎？”
“沒有。”千琪答道。
“明白了，那應該就是他自己準備的。沒事，那就先這樣吧，”李警官點點頭，準備起身。
“哥哥為什麽會自殺……”
“什麽？”
“哥哥為什麽會自殺…你們不調查這個事情嗎？”千琪擡起眼。
“千琪……”張惠美在一旁喊道。
“嗯…”李警官咽了咽口水，“一開始我們也有懷疑是否是自殺，畢竟他除了高墜傷，腹部也有傷口，全身有多處淤青。但是…監控畫面中自始自終都只有他一個人，我們也問過現場的醫護人員，認為這些傷口也都可以由他自傷造成。”
“不，”千琪痛苦地搖搖頭，“就算他是自殺，可是…自殺的原因呢？為什麽你們不查清楚？”
李警官努了努嘴。“你哥哥留下了遺書。”
“一篇遺書能說明什麽？”千琪露出失落的神色，“哥哥是什麽樣的人，他怎麽會被逼到自殺，你們不調查看看嗎？不找出兇手嗎？”
她心中滿懷著對楊素心和陳衛敏的怨恨，不，除了她們兩，一定還有很多人傷害過哥哥。包括她自己。
“不止一篇遺書。”
“什麽？”
“你哥哥…一共留下了十二封遺書，就落款日期來看，其中十一封集中寫於五年前，最後一封是昨天寫的，”李警官頓了頓，“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我相信，一定是發生了很多讓他感到痛苦的事情，這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要追究到某個人身上也是沒問題的，但是…你哥哥在信中反覆強調，他不希望追究任何人的錯誤。“不要追究我的死因，請笑著送他離開”這是原話。我看了印象也很深刻。信封都在你父母那裏，你回去可以…拿來看一看。”
“十二封......”
“就信中寫的內容來看，他深受抑郁癥困擾也很長時間了，從事醫生這個職業壓力也很大，我們也去你哥哥的單位了解過情況，確實能了解到他這兩天的狀態很差，根據同事所說，三十號下午和三十一號白天的值班你哥哥都心不在焉，犯了很多低級錯誤，不僅與主任發生激烈爭吵，還與患者家屬發生肢體沖突，當然我不能斷定這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啊，但是估計或多或少也有影響，最後他作出這種極端選擇，我們也表示很遺憾，”李警官安慰道，“你也在醫院工作，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帶著你哥哥的份好好活下去，好不好？妹妹。”
千琪輕輕點頭。
走出大廳，門口聚集著一群人，聽千永萬說，都是李烈仔的醫院同事。千琪在其中看到了徐澤，對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站在角落抹淚。她掃視人群，光是看臉，認不出哪一位才是哥哥口中“嚴厲的主任”。她側過頭，看向仍然目光呆滯的楊素心，轉過身，不願再看。
張惠美輕輕將她攬在懷裏。她靠在惠美的肩膀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十二月二日 星期二 屍體被發現一年後】
回過頭看時，蹲坐在橋洞中央的一只三花貓正盯著她。不是貓的眼睛，而是明亮清澈的眼眸。不用說，這是李烈仔的眼睛。他沒有死，也沒有消失，還存在於千琪的潛意識之中，今後也會如此。李烈仔就在這裏。千琪微微一笑，轉身朝橋洞走去，這是幾乎時隔一年再次踏入橋洞。
她看著貓咪的臉，胡須微微擺動，眼角微微上揚，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與初見李烈仔時的印象一樣。她站在原地不動，貓咪立即朝她走來，尾巴高高豎起。
“吶，過來！”註意到貓咪尾巴上粘著一團臟兮兮的膠帶，她蹲下身子，看向貓咪，開朗地說道，“需要我幫忙嗎？”
“喵嗚——”
她又想起與畫家的初見，釋懷似的露出微笑。“是你啊，是你，對吧。”
貓咪坐了下來，尾巴輕輕擺動。
千琪盯著李烈仔的眼睛，微微一笑，“今年冬天特別冷，要和我一起回家嗎？”
貓咪瞇起眼睛，尾巴彎成鉤狀，向後退了幾步。
“果然，你還是更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吧，”她笑了笑，站起身，“那就拜拜咯——要是肚子餓了的話就來橋洞等我，我會帶好吃的來找你的！”
陽光透過樹縫灑在貓咪的背上，光影不斷晃動，千琪目送貓咪離去。
拜拜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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