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5 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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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5 警報
“這是…你的畫嗎？”
“對，昨天…在橋洞裏遺失了。”畫家的聲音十分平靜，“是我很珍惜的作品。”
千琪想了想，隨後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我沒有看見過，抱歉。”
“是嗎？”畫家垂下眼，不再說話。
千琪莫名地感到愧疚，她接著說道：“我會幫你…留意看看的。”
“謝謝。”
“這張…尋物啟事也畫得很好…像打印出來的一樣…”她鼓起勇氣說道，這番話如果憋在心裏會很難受。“我來幫你一起貼吧！”
“謝謝，如果能找回來的話就好了。”畫家淺笑了笑，有兩個明顯的酒窩。
“嗯。”千琪再次低頭，看向尋物啟事上的文字。昨天晚上在橋洞裏遺失了的話…是被風吹走了吧……可是現在下雨了…如果吹到外面了…大概已經濕透了…
“一眨眼的功夫，”一旁的畫家語調認真地對她說，“就突然消失了。”
“這樣啊，真奇怪呢。”她沒有疑慮地答道。
貼好尋物啟事後，雨忽然下大了。
猶如米白色的幕布一樣的雨蓋在橋洞兩端，雨水緩緩流入橋洞口旁的下水t道之中。千琪凝望著洞口沒有間隙的雨絲，向後退了幾步。
“雨太大了...出不去啊......”
“耽誤你時間了吧，對不起。”
“沒有沒有，”她自然地答道，“反而如果我剛剛就走出去了的話，在路上沒有避雨的地方，就淋成落湯雞了。”
其實並不會，只要穿過小門右轉就到家樓下，快點跑回家就好，可不知為何，她撒了謊。
“真的嗎？”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索性走回橋洞中間靠著墻蹲下，“等雨停我再出去吧，反正我也不趕時間。”
畫家與她並排蹲了下來，似乎是特意與她拉開了一段不大不小的距離，他低著頭，擺弄著自己的雙手。
“你看上去還很小呢！”她笑著說。
“我今年二十三歲。”
“真的假的！和我一樣！一直以為你才二十出頭呢！”
“是嗎？”
“啊！你的東西！”看到流入洞中的雨水，她跑到對面，將畫家的物品放上臺階，“弄濕就糟糕了。”
“謝謝，我都沒有註意到。”
“不會…太黑嗎？”她用手在自己的臉前上下搖了搖。
“嗯？”畫家歪了歪頭。
“你…戴著墨鏡...”
“…啊…嗯…還好，已經習慣了。”
“這樣啊，那就行。”她點點頭，看著面前支架上畫板夾著的畫紙，“這是你…現在正在創作的作品嗎？”
“嗯，”畫家答道，湊近時，千琪聞到了一股洗衣液的清香味。“在鋪滿陽光的草地上打滾的貓。”
“好神奇，原來用畫筆也可以畫出光的感覺啊。”
“光影是可以塑造出來的，所謂的…明暗對比嗎？”
“真好看。”
“你…喜歡嗎？”
“喜歡啊，草地和陽光都感覺很真實，不過…貓的部分好像還沒畫完？”她指了指只有線條勾勒出來的貓咪。
“嗯，因為我還沒畫完，它就走了。我在等它再次回來。”
“再次回來？”
“雖然也有其他的小貓經過，但是我還沒等到我想畫的那一只。”
“等等…所以…你是看到了小貓在草地裏打滾？就畫了下來？”
“嗯，就在那邊。”畫家指了指醫院那端的洞口。
“啊——那這片草地就是橋洞上面那裏的草地咯？”聽到畫家的解釋，她頓時倍感親切，“真可愛，怪不得那麽生動，這道陽光就讓人看了就覺得溫暖，感覺一天的疲勞都消除了！”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畫完之後可以送給你。”
“真的嗎！”她用喜悅的聲調說著，隨後立馬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啊，你…您的作品應該是賣的吧？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購買…不過…不知道我買不買得起…我才剛工作幾個月…”
“我會送給你，”畫家頓了頓，“如果你想要的話。”
“可以嗎？那我就…厚著臉皮說想要了，”她爽朗地笑了幾聲，自然而然地回憶起來，“我很喜歡貓，也一直很想養，但是我媽媽很討厭貓，所以一直沒能實現。”
“原來是這樣，”畫家的臉上又出現了酒窩，“不過，因為不知道那只貓咪會不會回來，所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完成呢。”
千琪對這個“坦率”的回答感到有些好笑。“沒關系，因為我家和工作單位都在附近，所以我等多久都沒問題。”
“你想看看其他的畫嗎？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拿走。”
“真的嗎！”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如此失態，“啊！那…我想看看…可以嗎？”
千琪覺得自己表現得有點像不懂事的小孩，有些懊惱。
“當然沒問題，倒不如說，是我很想展示給別人看。”
“誒？”她楞了楞。
畫家的笑容有些苦澀。“無人問津的狀態太久，與人對話時，不自覺心情就變得懇切起來。像要談論更多關於自己的事情，想要展示更多沒能展示出來的東西，想要說更多原本只能對自己說的話。”
千琪看著畫家的側臉，有些同情。她覺得今天的畫家與往常自己眼中所看到的那個畫家有所不同，但弄不清到底是什麽。或許是因為對方出乎意料之外的溫柔嗓音，或許是因為對方談吐中的冷靜與從容，或許是因為，對方說可以把畫送給她。
如果早一點註意到畫家是這樣的人，就早一點和惠美一起來跟他搭話了，她暗忖。
畫家從畫板後方抽出了一個文件夾，認真地拍了拍上方的灰塵，雙手支撐著將文件夾攤開，供她翻閱。過程中，她註意到畫家只穿著單薄的襯衫，彎腰時露出的腰顯示他只穿了一件衣服，一旁小小的斜挎包應該也放不下什麽保暖的衣物，想到整個冬天畫家都要這樣度過，淡淡的憂郁籠罩著千琪。
“為什麽…在外面流浪？”下意識問出這個問題，她舔了舔嘴唇，一張一張翻閱著，補充上一句，“冬天…外面不是很冷嗎？”
“因為…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手拿著文件夾的畫家笑著說，語氣很輕松，“在這裏…也挺好的…”
“沒有回去的地方？家呢？你的家人呢？”她擔憂地扭過頭。
畫家輕輕搖頭。
“不冷嗎？晚上？”
“晚上王姨下班前會把她的大棉襖給我。”
“王姨？”
“這邊的環衛阿姨，你經常有見過的，她一直都負責打掃這一片區域。”
“啊，我知道，偶爾遇見的時候，她會跟我打招呼，”她點點頭，“原來姓王啊，我媽媽都不知道她叫什麽，總是喊她女環衛工呢。”
“是嗎。”
“原來是這樣，那還好。”
畫家凝視著千琪。“你是在擔心我嗎？”
“當然擔心啊，冬天這麽冷，你又穿得這麽少，”她答道，“現在應該也很冷吧？”
畫家搖搖頭。“寒冷是會習慣的。”
“那也會生病啊，人可不是鋼鐵。要註意保暖才行。”說完，她想起梁超說自己是“鋼鐵俠”的場面，心雖然可以是鋼鐵，但人類的身體是脆弱的。
“我明白了，謝謝你關心我。”
千琪被畫家鄭重的感謝弄得不知所措，幹咳了幾聲，再次將目光集中到文件夾上。“不過…畫得真的好好啊…每一張都有不同的感覺…而且…”她擡起頭，眼中閃爍著光芒，“你也很喜歡貓咪對吧！每一張畫上都有貓誒！而且還是不同的花色！”
畫家有些羞澀地抿起嘴。“是，我很喜歡貓咪。”
“被我發現了哦。”她笑了笑，邊看邊說，“完了…每一張都好喜歡…”說完，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起頭，補充道，“但是...我還是最喜歡這一張。”
“這張？”畫家將頭探出，看向手中的文件夾。“為什麽？”
因為......
“嗯？”
“啊，”聽到畫家發出疑惑的音節，她回過神，回答道，“就是…感覺很喜歡。”
因為兩只貓就像她和李烈仔一樣，是可以互相取暖的存在。
她看著畫。兩只花色不同，體型不同的貓咪依偎著蹲在雪地之中，雪花正飛舞著落在貓咪身上，而一旁自動販賣機的光將它們周圍的雪地照映成暖黃色。
“是嗎？我也很喜歡這張，”說著，他把畫紙從文件夾中抽了出來，卷成竹筒狀，從斜挎包中掏出一根絲帶，綁好蝴蝶結後，遞給了千琪。“悲傷的時候看，會覺得明明很溫暖，卻很悲傷。但幸福的時候看，又會覺得明明很悲傷，卻很溫暖。”
千琪還在回味畫家的這番話，過了許久，她才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接過畫紙，“真的…可以…送給我嗎？聽了你的解釋，我感覺更喜歡了。”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就會送給你。”畫家如此回答道。
她低頭用手摸索著畫紙。“謝謝，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我要裱起來掛在家裏！”
她與畫家相視一笑。
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時間裏，雨已經悄然離開。
【十二月五日 屍體被發現二十七天前】
無意間擡頭望見鏡子中的人，眼角無力向下耷拉著，嘴角向下彎，皮膚幹燥滄桑，簡直難以相信這張醜陋而扭曲的臉會出現在面前。
好像變得有點不像自己了，李烈仔想。
“小仔，早餐在蒸鍋裏，去拿。”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楊素心回過頭，看著從衛生間裏出來的他，笑嘻嘻地說道，“今天有點起晚了哦。”
“是嗎？”他發覺自己的聲音嘶啞。
“多喝點水喲，嗓子都啞了，忘了問你了，前天你很晚回來吧？幾點？”
“十二點四十分左右。”
“怪不得呢！媽媽十一點就睡了！都不知道你回來！”
“嗯。”他端著盤子走出廚房。昨晚回到一片漆黑的家時，他便意識到前天晚上看到的那盞燈並非為他而哭留。坐在餐桌旁，他靜靜地等待楊素心發問，他發覺，這個早間流程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之中。
學習累不累？辛不辛苦？有什麽煩心事？都可以跟媽媽說說看。
之t前還會問的啊。為什麽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再也不問了呢？他在心裏質問楊素心的側影。
“小仔。”
“嗯？”
“我下周要出去旅游，跟你認識的，媽媽那幾個老朋友，”楊素心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屏幕，“這周末出發，月底回來，這三周你們三個自己在家搞定啊。”
“旅游。”他小聲重覆了一遍。
“嗯，早餐呢，你就到外面買吧，或者冰箱…”
“知道了。”
“還沒說完呢！你在家做的話，就給你妹順便做一份，買的話就算了。還有，盯著你妹一點啊，讓她少吃垃圾食品。”
“嗯。”
“啊，還有啊，到時候晚上你要記得幫忙洗一下衣服，第二天要曬一下…還有垃圾…記得分類…兩天要掃一次地，拖一下...”
“媽，”他將水杯放下，撅了撅嘴唇，扭過臉來，“我最近很忙，我現在在肺……”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很忙，但是家裏的事情也要做啊，不然怎麽？你很忙，家裏的事情就全都不管了？”
他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但是最近有點辛苦。光是處理我自己的事都已經夠嗆了。”
“辛苦也要做呀。你啊，不要老是板著個臉，家裏只有你了啊，我還能指望誰？你辛苦，那你爸更辛苦，他都六十好幾了還在出診，你也不想想。你妹又還小。”楊素心砸了砸嘴，看向李烈仔，“媽媽都給你創造了這麽好的環境，家離得近，每天早上還幫你做早餐，幫媽媽做幾周家務還不行嗎？”
“……”他輕輕轉動水杯，盤子裏的早餐在一瞬間喪失了香味，變得僵硬而冰冷。他在包子上戳出了幾個洞，最終還是沒能吃下去。
那個人是叔叔，才不是我爸爸。他好想反駁，可是全身的力氣都隨著楊素心的開口緩緩流失。無論她說什麽，他都只感覺疲憊不堪。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不行嗎？媽媽在問你話呢，也不回答。”楊素心略微不快的聲音傳來。
他從包子上擡起視線，說道：“可以。”
“對嘛！媽媽的好孩子！你要給妹妹做個好榜樣啊，不能老是說辛苦，沒什麽好辛苦的，忍忍就過去了，這些年不都這麽過來了嘛。”
“嗯。”
“你爸看到你現在做得這麽好也會開心的，是不是？”楊素心的語氣柔和下來，她走到觀音相前，雙手合十拜了拜。
李烈仔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小仔啊！冰箱有水果，記得帶幾個去工位上吃啊......”
他擡眼，沒有理會楊素心的話，將包子扔入垃圾桶，盤子放入水槽，隨後迅速收拾好挎包，穿上外套離家而去。關上門後，他握緊了口袋裏的鑰匙，力度之大，幾乎要將鑰匙嵌入自己的手心。
觀音所保佑的那個人是他的爸爸嗎？
如果不是的話就好了。
李烈仔又搖了搖頭，他按下電梯按鈕，紅光變得愈發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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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二十三歲。”
“真的假的！和我一樣！一直以為你才二十出頭呢！”
“是嗎？”
“啊！你的東西！”看到流入洞中的雨水，她跑到對面，將畫家的物品放上臺階，“弄濕就糟糕了。”
“謝謝，我都沒有註意到。”
“不會…太黑嗎？”她用手在自己的臉前上下搖了搖。
“嗯？”畫家歪了歪頭。
“你…戴著墨鏡...”
“…啊…嗯…還好，已經習慣了。”
“這樣啊，那就行。”她點點頭，看著面前支架上畫板夾著的畫紙，“這是你…現在正在創作的作品嗎？”
“嗯，”畫家答道，湊近時，千琪聞到了一股洗衣液的清香味。“在鋪滿陽光的草地上打滾的貓。”
“好神奇，原來用畫筆也可以畫出光的感覺啊。”
“光影是可以塑造出來的，所謂的…明暗對比嗎？”
“真好看。”
“你…喜歡嗎？”
“喜歡啊，草地和陽光都感覺很真實，不過…貓的部分好像還沒畫完？”她指了指只有線條勾勒出來的貓咪。
“嗯，因為我還沒畫完，它就走了。我在等它再次回來。”
“再次回來？”
“雖然也有其他的小貓經過，但是我還沒等到我想畫的那一只。”
“等等…所以…你是看到了小貓在草地裏打滾？就畫了下來？”
“嗯，就在那邊。”畫家指了指醫院那端的洞口。
“啊——那這片草地就是橋洞上面那裏的草地咯？”聽到畫家的解釋，她頓時倍感親切，“真可愛，怪不得那麽生動，這道陽光就讓人看了就覺得溫暖，感覺一天的疲勞都消除了！”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畫完之後可以送給你。”
“真的嗎！”她用喜悅的聲調說著，隨後立馬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啊，你…您的作品應該是賣的吧？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購買…不過…不知道我買不買得起…我才剛工作幾個月…”
“我會送給你，”畫家頓了頓，“如果你想要的話。”
“可以嗎？那我就…厚著臉皮說想要了，”她爽朗地笑了幾聲，自然而然地回憶起來，“我很喜歡貓，也一直很想養，但是我媽媽很討厭貓，所以一直沒能實現。”
“原來是這樣，”畫家的臉上又出現了酒窩，“不過，因為不知道那只貓咪會不會回來，所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完成呢。”
千琪對這個“坦率”的回答感到有些好笑。“沒關系，因為我家和工作單位都在附近，所以我等多久都沒問題。”
“你想看看其他的畫嗎？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拿走。”
“真的嗎！”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如此失態，“啊！那…我想看看…可以嗎？”
千琪覺得自己表現得有點像不懂事的小孩，有些懊惱。
“當然沒問題，倒不如說，是我很想展示給別人看。”
“誒？”她楞了楞。
畫家的笑容有些苦澀。“無人問津的狀態太久，與人對話時，不自覺心情就變得懇切起來。像要談論更多關於自己的事情，想要展示更多沒能展示出來的東西，想要說更多原本只能對自己說的話。”
千琪看著畫家的側臉，有些同情。她覺得今天的畫家與往常自己眼中所看到的那個畫家有所不同，但弄不清到底是什麽。或許是因為對方出乎意料之外的溫柔嗓音，或許是因為對方談吐中的冷靜與從容，或許是因為，對方說可以把畫送給她。
如果早一點註意到畫家是這樣的人，就早一點和惠美一起來跟他搭話了，她暗忖。
畫家從畫板後方抽出了一個文件夾，認真地拍了拍上方的灰塵，雙手支撐著將文件夾攤開，供她翻閱。過程中，她註意到畫家只穿著單薄的襯衫，彎腰時露出的腰顯示他只穿了一件衣服，一旁小小的斜挎包應該也放不下什麽保暖的衣物，想到整個冬天畫家都要這樣度過，淡淡的憂郁籠罩著千琪。
“為什麽…在外面流浪？”下意識問出這個問題，她舔了舔嘴唇，一張一張翻閱著，補充上一句，“冬天…外面不是很冷嗎？”
“因為…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手拿著文件夾的畫家笑著說，語氣很輕松，“在這裏…也挺好的…”
“沒有回去的地方？家呢？你的家人呢？”她擔憂地扭過頭。
畫家輕輕搖頭。
“不冷嗎？晚上？”
“晚上王姨下班前會把她的大棉襖給我。”
“王姨？”
“這邊的環衛阿姨，你經常有見過的，她一直都負責打掃這一片區域。”
“啊，我知道，偶爾遇見的時候，她會跟我打招呼，”她點點頭，“原來姓王啊，我媽媽都不知道她叫什麽，總是喊她女環衛工呢。”
“是嗎。”
“原來是這樣，那還好。”
畫家凝視著千琪。“你是在擔心我嗎？”
“當然擔心啊，冬天這麽冷，你又穿得這麽少，”她答道，“現在應該也很冷吧？”
畫家搖搖頭。“寒冷是會習慣的。”
“那也會生病啊，人可不是鋼鐵。要註意保暖才行。”說完，她想起梁超說自己是“鋼鐵俠”的場面，心雖然可以是鋼鐵，但人類的身體是脆弱的。
“我明白了，謝謝你關心我。”
千琪被畫家鄭重的感謝弄得不知所措，幹咳了幾聲，再次將目光集中到文件夾上。“不過…畫得真的好好啊…每一張都有不同的感覺…而且…”她擡起頭，眼中閃爍著光芒，“你也很喜歡貓咪對吧！每一張畫上都有貓誒！而且還是不同的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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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畫家將頭探出，看向手中的文件夾。“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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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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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兩只貓就像她和李烈仔一樣，是可以互相取暖的存在。
她看著畫。兩只花色不同，體型不同的貓咪依偎著蹲在雪地之中，雪花正飛舞著落在貓咪身上，而一旁自動販賣機的光將它們周圍的雪地照映成暖黃色。
“是嗎？我也很喜歡這張，”說著，他把畫紙從文件夾中抽了出來，卷成竹筒狀，從斜挎包中掏出一根絲帶，綁好蝴蝶結後，遞給了千琪。“悲傷的時候看，會覺得明明很溫暖，卻很悲傷。但幸福的時候看，又會覺得明明很悲傷，卻很溫暖。”
千琪還在回味畫家的這番話，過了許久，她才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接過畫紙，“真的…可以…送給我嗎？聽了你的解釋，我感覺更喜歡了。”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就會送給你。”畫家如此回答道。
她低頭用手摸索著畫紙。“謝謝，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我要裱起來掛在家裏！”
她與畫家相視一笑。
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時間裏，雨已經悄然離開。
【十二月五日 屍體被發現二十七天前】
無意間擡頭望見鏡子中的人，眼角無力向下耷拉著，嘴角向下彎，皮膚幹燥滄桑，簡直難以相信這張醜陋而扭曲的臉會出現在面前。
好像變得有點不像自己了，李烈仔想。
“小仔，早餐在蒸鍋裏，去拿。”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楊素心回過頭，看著從衛生間裏出來的他，笑嘻嘻地說道，“今天有點起晚了哦。”
“是嗎？”他發覺自己的聲音嘶啞。
“多喝點水喲，嗓子都啞了，忘了問你了，前天你很晚回來吧？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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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呢！媽媽十一點就睡了！都不知道你回來！”
“嗯。”他端著盤子走出廚房。昨晚回到一片漆黑的家時，他便意識到前天晚上看到的那盞燈並非為他而哭留。坐在餐桌旁，他靜靜地等待楊素心發問，他發覺，這個早間流程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之中。
學習累不累？辛不辛苦？有什麽煩心事？都可以跟媽媽說說看。
之t前還會問的啊。為什麽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再也不問了呢？他在心裏質問楊素心的側影。
“小仔。”
“嗯？”
“我下周要出去旅游，跟你認識的，媽媽那幾個老朋友，”楊素心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屏幕，“這周末出發，月底回來，這三周你們三個自己在家搞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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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早餐呢，你就到外面買吧，或者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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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還有啊，到時候晚上你要記得幫忙洗一下衣服，第二天要曬一下…還有垃圾…記得分類…兩天要掃一次地，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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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很忙，但是家裏的事情也要做啊，不然怎麽？你很忙，家裏的事情就全都不管了？”
他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但是最近有點辛苦。光是處理我自己的事都已經夠嗆了。”
“辛苦也要做呀。你啊，不要老是板著個臉，家裏只有你了啊，我還能指望誰？你辛苦，那你爸更辛苦，他都六十好幾了還在出診，你也不想想。你妹又還小。”楊素心砸了砸嘴，看向李烈仔，“媽媽都給你創造了這麽好的環境，家離得近，每天早上還幫你做早餐，幫媽媽做幾周家務還不行嗎？”
“……”他輕輕轉動水杯，盤子裏的早餐在一瞬間喪失了香味，變得僵硬而冰冷。他在包子上戳出了幾個洞，最終還是沒能吃下去。
那個人是叔叔，才不是我爸爸。他好想反駁，可是全身的力氣都隨著楊素心的開口緩緩流失。無論她說什麽，他都只感覺疲憊不堪。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不行嗎？媽媽在問你話呢，也不回答。”楊素心略微不快的聲音傳來。
他從包子上擡起視線，說道：“可以。”
“對嘛！媽媽的好孩子！你要給妹妹做個好榜樣啊，不能老是說辛苦，沒什麽好辛苦的，忍忍就過去了，這些年不都這麽過來了嘛。”
“嗯。”
“你爸看到你現在做得這麽好也會開心的，是不是？”楊素心的語氣柔和下來，她走到觀音相前，雙手合十拜了拜。
李烈仔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小仔啊！冰箱有水果，記得帶幾個去工位上吃啊......”
他擡眼，沒有理會楊素心的話，將包子扔入垃圾桶，盤子放入水槽，隨後迅速收拾好挎包，穿上外套離家而去。關上門後，他握緊了口袋裏的鑰匙，力度之大，幾乎要將鑰匙嵌入自己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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