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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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蝙蝠島要求極致的黑暗, 石洞裏不容許有光，一點光也不許有。
火折子、夜明珠……甚至是煙絲燃燒時的星火，不容許，統統不容許。
不知道原隨雲做了什麽, 整個島上的人似乎都已經習慣甚至享受這種黑暗。
【“前方出現一個蹩腳的大拳頭。”】
【“前方出現一個好色的習武之人。”】
……
從富貴兒發出的提示上來看, 黑漆漆石洞裏至少隱藏著二三百名江湖好手, 由於太黑了，安小六一個都沒看見。
為了不辜負富貴兒的好意，她從袖子裏掏出霹靂堂不懼水火的火折子, 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兩下。
點點星火照亮了足下的四方地。
安小六看到金靈芝驚懼蒼白的臉。
“你居然點了火……”金靈芝嘶聲道。
“什麽人？”
厲喝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聽聲音至少有上百人向她所在的位置湧來。
金靈芝拔出了劍，她的身體劇烈顫抖，她對蝙蝠島的恐懼並不會因為原隨雲死了就消散了，因為這個地方本身就是魔窟。
“閉氣。”
她聽到安小六的聲音。
金靈芝本能照做, 因為緊張她心臟狂跳，手中長劍因為顫栗一搖一晃。
近了，更近了。
黑衣人已將二人前後圍堵，狹長隧道她們已經避無可避。
“閣下是……”
“管她是誰, 她違反了公子定下的規矩, 殺了她。”
銀光交織，殺氣沖天。
黑衣人冷笑仿佛大開殺戒的死神, 金靈芝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耳畔響起呼嘯的風，伴隨著“叮叮當當”“撲通撲通”一陣淩亂吵雜的聲音。
金靈芝不由得睜開眼睛。
空氣中還有殘留的白色粉狀物, 那些宛如厲鬼一般的黑衣人, 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倒在了地上。
前面是人鋪成的路，後面也是人鋪成的路。
待塵埃落地, 男男女女在粉塵中痛苦呻吟。
“金姑娘，可以呼吸了。”
安小六說道。
金靈芝恍恍惚惚看著安小六。
這一刻，記憶中刀光劍影的江湖、噩夢一般的蝙蝠島，落魄英俊的胡鐵花、溫文爾雅的原隨雲在少女的腦海中統統化為模糊的泡影。
大小姐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學毒！！！！
“金姑娘，勞駕把這些人的衣服剝了，我有一些事要詢問他們。”
“哦——啊？剝、剝衣服？”
金靈芝瞠目結舌，她一定是被嚇出了失心瘋，要不然怎麽會聽到如此荒唐的要求？
“有什麽問題嗎？”安小六平靜地問。
——這還不是問題？！
金靈芝對上安小六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開始自我洗腦，是我小題大做，只是扒幾個男人的衣服，沒什麽大不了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人太多了，我剝不過來……”
金靈芝囁嚅著嘴唇，小聲說道。
“女人暫不做處理，男人……把他們衣服絞成碎布，這樣能做到嗎？”
“能！”
金靈芝寶劍鋒利，寥寥幾下將一個男人的衣裳劃成了碎布條。
原隨雲極端自負，他的屬下也分外自信，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階下囚的意識，其中一個男人見安小六和金靈芝長得漂亮，還想說幾句葷話，彰顯自己的男子氣概。
金靈芝一個劍花，不僅將他的衣裳絞成碎片，連身下的二兩肉也一並切了去。
剎那間，血流如註。
男人痛苦慘叫，但由於身中劇毒，身體竟是分毫未動。
安小六表情不變，仿佛沒有聽到男人殺豬一般的慘叫。
金靈芝冷笑，長劍如織，在一眾驚恐的目光中，又挑了一個男人的褲腰帶。
這是一副很奇怪的景象，亮堂堂的石洞裏躺著一群光溜溜的猴子。
他們身體緊緊挨著，就像一片深深淺淺的白色沙灘。
凹凸不平的石路上是寬寬窄窄的黑布條，倒地不起的或胖或瘦的裸男瑟瑟發抖，又仿佛一只只光溜溜的小雞仔。
安小六拿出一根香，用火折子點燃後，找了幾塊石頭壘了一個香爐，不徐不緩道：
“你們所中之毒名叫‘四炷香”，從吸入到毒發共計四炷香的時間，我曾用它對付過快活王和雲夢仙子。”
聽到“快活王”，所有人臉色一變。
“你是鳳陽瘟姬？”
一個光腚猴脫口而出。
安小六雖然很想說“你全家都瘟雞”，還是溫和友善的笑了笑：“正是。”
空氣瞬間冷了三分。
光腚猴們表情無比難看。
他們寧願被丟進大海裏裸泳三天，也不想得罪這行走人間的活閻王。
“瘟娘娘大費周章所謂何事？”
一個光腚猴勉強笑了笑，只希望公子趕緊出現，給這個女人一點顏色看看。
安小六說：“兩年前貴島拍出‘子午催魂沙’的配方，敢問這配方從何而來？”
“蝙蝠島有蝙蝠島規矩，還請瘟神娘娘恕罪。”
另一個心態很好的光腚猴不徐不緩地說。
即使渾身光溜溜的，金靈芝的長劍就對著他胯下僅三寸的位置，依然面不改色。
著實是條漢子。
安小六點點頭：“我不為難閣下。”
說著，她向對方射去一枚毒針，幹脆利落的結束對方的生命，甚至……還不等的毒發。
金靈芝瞠目結舌——原來“我不為難閣下”是這個意思嗎？
石洞裏一片嘩然，光腚猴們完全想不到安小六居然這麽狠，完全還不給人客套一二的餘地。
安小六說：“若無人開口，我也只好放棄了。”
小雞仔們冷汗直流。
他們終於意識到眼前的女人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放棄？
她口中的“放棄”是放棄給他們解藥嗎？
又或者是放棄給他們活著的機會。
一個男人大聲道：“我知道！”
那是一個衣服未來得及被金靈芝破壞的年輕蝙蝠。
在一眾“你敢”“公子不會放過你”的叫喊中，年輕人說：
“兩年前，有個欠了一屁股債的賭鬼登島說要和公子做一筆交易，當時我想把那家夥殺了，公子阻止了我，問他‘你要賣什麽’，他說‘我要賣二十年前毒榜排名第三的子午催魂沙’。”
“哦？那人姓什麽？”安小六問道。
年輕人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了。”
安小六嘆息：“也罷，金姑娘，你過來一下。”
金靈芝走到安小六對面，用既興奮又緊張的目光看著她。
只見安小六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紅色的瓷瓶，倒出一粒藥遞給金靈芝：“這是解藥，餵他服下。”
年輕人激動的滿面潮紅。
“……解藥。”
“是解藥！”
石洞裏的氣氛瞬間變得濃烈，任誰也想不到瘟神居然會拿出解藥。
突然，一個女人冷笑道：“她會那麽好心給你解藥，等著吧，等公子回來必不會放過你。”
一眾裸男的熱情似乎又被這句話澆滅。
他們推己及人，覺得自己不會痛快交出解藥，瘟神必然也不會。
安小六笑起來：“回來？你是這樣想的？”
“等公子回來，就是你們兩個人的死期。”女人惡狠狠道。
女人的態度相當激烈，安小六好奇問富貴兒：“她是誰？”
富貴兒飛快回道：
【“一個蝙蝠公子的仰慕者。”】
意料之中的答案。
雖然原隨雲是個瘋子，但不可否定他看起來斯文有禮、武功又很高強，有人喜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安小六嘆了一口氣：
“你若願意，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去見他。”
“什麽意思？公子怎麽了？！你把公子怎麽了？！”黑衣女人發出一聲尖叫。
石洞裏所有人震驚地望著安小六。
今天是一年一度蝙蝠島聚會之期，客人已經來了，公子卻遲遲沒有露面，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安小六平靜道：“蝙蝠公子死了，雖然不是我殺的，但他確實死了。”
黑衣女人神色變得頹喪，仿佛死了一樣。
金靈芝嘴唇抿成一條縫，她緊緊握著手中長劍，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
她愛的人那麽可怕又那麽卑劣，饒是如此，她依然深深愛著他。
卻在這時，一道弱弱的、細細的、小小的聲音響起。
那個出賣了蝙蝠公子的年輕人表情謙卑地望著金靈芝，可憐兮兮道：
“這位奶奶，我的毒還沒解呢，藥快化了……”
金靈芝低頭看著捏在自己手裏有一點點融化的藥丸：……把他忘了。
青年露出討好的笑容：“您要是很想看的話，小的並不會阻攔，只要、只要您在毒發之前把解藥給小就行。”
金靈芝沈默將藥塞在這個男人嘴巴裏。
年輕人運了一會兒功，發現自己身上的毒真的解了，不由得……
開始作死。
他一把搶下金靈芝手中長劍，將劍夾在她的脖子上：
“瘟娘娘，交出解藥，不然我殺了她！”
金靈芝勃然大怒，哪怕她脖子前面就是刀，依然破口大罵：“出爾反爾的卑鄙小人，姑奶奶殺了你！”
小蝙蝠冷笑：“我認識你，去年你來過這裏，你是萬福萬壽園的‘火鳳凰’金靈芝。”
安小六說：“看來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小蝙蝠笑道：“瘟娘娘果然用藥如神，可惜選了這麽一個愚蠢的女人當同伴——”
金靈芝又羞又惱，恨不得將此人大卸八塊，就在這時她覺得自己脖子有點濕，不由得罵道：
“混蛋，居然敢在姑奶奶脖子上抹鼻涕！”
“哐當——”
長劍落地，小蝙蝠身體搖搖晃晃向後栽去。
他的腦門插著一根細如牛毛的銀絲，口中鮮血不斷噴湧，金靈芝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手心一片鮮紅。
所謂的鼻涕竟然是對方口鼻流下的血！
安小六淡淡道：“我可以給你們下一次毒，就能下第二次，以為自己毒解了就萬事大吉的人盡管試試。”
“所以說……解藥是真的？”
一個光溜溜的猴子聲音顫抖。
蝙蝠島四面環海，石洞裏又濕又潮又冷，此時他們身體已凍到僵硬。
他懷疑自己等不到毒藥發作就會被凍死。
“貨真價實，”安小六說，“我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也不屑於在這種事上說謊。”
“我信你，”裸男子顫聲道，“他沒有撒謊，兩年前確實有個姓賀賭徒來島上賣東西，他雖是無名小卒，祖父卻是二十年前東南一帶頗有名望的‘神醫妙手’賀三針，賀三針擅長針灸，但三個兒子資質平庸，只是普通大夫，到了孫輩賀家只剩幾個紈絝，其中最厲害就是上島的賭徒，他說自己祖父生前與‘子午催魂沙’莫希是朋友，家裏有‘子午催魂沙’的配方。”
“他說的是真的？”安小六問富貴兒。
【“是真話。”】富貴兒回道。
“金姑娘過來，把解藥給他服下。”安小六說。
金靈芝拿著解藥，警惕地望著那個光溜溜的猴子，她已經被奪了一次劍，不能再被人搶奪第二次。
想象中的一幕並未發生。
第二個服用解藥的人，並不似第一個服用解藥的人那麽大膽。
安小六說：“我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諸位有緣再見。”
她將裝解藥的紅色瓷瓶放在墻壁的石臺上，側頭對金靈芝說：
“我們走吧。”
金靈芝瞪著藥瓶，震驚道：“你要留下解藥，你可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麽人？”
蝙蝠島內無論男女都是蝙蝠公子的爪牙，蝙蝠公子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成為武林霸主，順他的，逆他的，只要妨礙了他或是讓他覺得不舒服了，就會吩咐這些人替他將人除去。
強搶民女、殺人越貨，這些人一樣沒少幹。
他們根本是死有餘辜。
安小六微笑道：“他們對蝙蝠公子忠心耿耿，我又何必為難他們？”
說完，她舉著火把離開這處洞穴。
金靈芝總覺得安小六不是爛好心的人，可對方放下解藥卻是不爭的事實，少女只好跺跺腳，跟上安小六的腳步：“放虎歸山，你可別後悔！”
“我不會後悔。”
安小六並未離開陰森森的石洞，而是穿過長長的隧道向下走去。
突然，金靈芝聽到身後傳來淒厲的叫聲和咒罵——
“……你敢殺人？！”
“我既已背叛了公子，那就只能背叛到底了！”
“格老子的，爺爺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那你就去做鬼吧！”
……
慘叫聲、求饒聲連綿不絕。
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由強至弱，直至完全消失。
金靈芝不敢想為什麽會消失，她渾身發抖，側頭看向身邊舉著火把的安小六。
——這就是你的目的？你早知道留下解藥的後果？那句“他們對蝙蝠公子忠心耿耿”，也是故意提醒對方記得斬草除根？
“你想問什麽？：”
安小六平靜回視著金靈芝，眼睛裏既沒有愧疚更沒有後悔。
金靈芝咬著下唇，心裏幾番掙紮後，悶悶道：“你現在有空嗎？”
“有。”
她像是鼓起全部勇氣一般，凝註著安小六：“你把火滅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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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島要求極致的黑暗, 石洞裏不容許有光，一點光也不許有。
火折子、夜明珠……甚至是煙絲燃燒時的星火，不容許，統統不容許。
不知道原隨雲做了什麽, 整個島上的人似乎都已經習慣甚至享受這種黑暗。
【“前方出現一個蹩腳的大拳頭。”】
【“前方出現一個好色的習武之人。”】
……
從富貴兒發出的提示上來看, 黑漆漆石洞裏至少隱藏著二三百名江湖好手, 由於太黑了，安小六一個都沒看見。
為了不辜負富貴兒的好意，她從袖子裏掏出霹靂堂不懼水火的火折子, 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兩下。
點點星火照亮了足下的四方地。
安小六看到金靈芝驚懼蒼白的臉。
“你居然點了火……”金靈芝嘶聲道。
“什麽人？”
厲喝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聽聲音至少有上百人向她所在的位置湧來。
金靈芝拔出了劍，她的身體劇烈顫抖，她對蝙蝠島的恐懼並不會因為原隨雲死了就消散了，因為這個地方本身就是魔窟。
“閉氣。”
她聽到安小六的聲音。
金靈芝本能照做, 因為緊張她心臟狂跳，手中長劍因為顫栗一搖一晃。
近了，更近了。
黑衣人已將二人前後圍堵，狹長隧道她們已經避無可避。
“閣下是……”
“管她是誰, 她違反了公子定下的規矩, 殺了她。”
銀光交織，殺氣沖天。
黑衣人冷笑仿佛大開殺戒的死神, 金靈芝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耳畔響起呼嘯的風，伴隨著“叮叮當當”“撲通撲通”一陣淩亂吵雜的聲音。
金靈芝不由得睜開眼睛。
空氣中還有殘留的白色粉狀物, 那些宛如厲鬼一般的黑衣人, 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倒在了地上。
前面是人鋪成的路，後面也是人鋪成的路。
待塵埃落地, 男男女女在粉塵中痛苦呻吟。
“金姑娘，可以呼吸了。”
安小六說道。
金靈芝恍恍惚惚看著安小六。
這一刻，記憶中刀光劍影的江湖、噩夢一般的蝙蝠島，落魄英俊的胡鐵花、溫文爾雅的原隨雲在少女的腦海中統統化為模糊的泡影。
大小姐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學毒！！！！
“金姑娘，勞駕把這些人的衣服剝了，我有一些事要詢問他們。”
“哦——啊？剝、剝衣服？”
金靈芝瞠目結舌，她一定是被嚇出了失心瘋，要不然怎麽會聽到如此荒唐的要求？
“有什麽問題嗎？”安小六平靜地問。
——這還不是問題？！
金靈芝對上安小六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開始自我洗腦，是我小題大做，只是扒幾個男人的衣服，沒什麽大不了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人太多了，我剝不過來……”
金靈芝囁嚅著嘴唇，小聲說道。
“女人暫不做處理，男人……把他們衣服絞成碎布，這樣能做到嗎？”
“能！”
金靈芝寶劍鋒利，寥寥幾下將一個男人的衣裳劃成了碎布條。
原隨雲極端自負，他的屬下也分外自信，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階下囚的意識，其中一個男人見安小六和金靈芝長得漂亮，還想說幾句葷話，彰顯自己的男子氣概。
金靈芝一個劍花，不僅將他的衣裳絞成碎片，連身下的二兩肉也一並切了去。
剎那間，血流如註。
男人痛苦慘叫，但由於身中劇毒，身體竟是分毫未動。
安小六表情不變，仿佛沒有聽到男人殺豬一般的慘叫。
金靈芝冷笑，長劍如織，在一眾驚恐的目光中，又挑了一個男人的褲腰帶。
這是一副很奇怪的景象，亮堂堂的石洞裏躺著一群光溜溜的猴子。
他們身體緊緊挨著，就像一片深深淺淺的白色沙灘。
凹凸不平的石路上是寬寬窄窄的黑布條，倒地不起的或胖或瘦的裸男瑟瑟發抖，又仿佛一只只光溜溜的小雞仔。
安小六拿出一根香，用火折子點燃後，找了幾塊石頭壘了一個香爐，不徐不緩道：
“你們所中之毒名叫‘四炷香”，從吸入到毒發共計四炷香的時間，我曾用它對付過快活王和雲夢仙子。”
聽到“快活王”，所有人臉色一變。
“你是鳳陽瘟姬？”
一個光腚猴脫口而出。
安小六雖然很想說“你全家都瘟雞”，還是溫和友善的笑了笑：“正是。”
空氣瞬間冷了三分。
光腚猴們表情無比難看。
他們寧願被丟進大海裏裸泳三天，也不想得罪這行走人間的活閻王。
“瘟娘娘大費周章所謂何事？”
一個光腚猴勉強笑了笑，只希望公子趕緊出現，給這個女人一點顏色看看。
安小六說：“兩年前貴島拍出‘子午催魂沙’的配方，敢問這配方從何而來？”
“蝙蝠島有蝙蝠島規矩，還請瘟神娘娘恕罪。”
另一個心態很好的光腚猴不徐不緩地說。
即使渾身光溜溜的，金靈芝的長劍就對著他胯下僅三寸的位置，依然面不改色。
著實是條漢子。
安小六點點頭：“我不為難閣下。”
說著，她向對方射去一枚毒針，幹脆利落的結束對方的生命，甚至……還不等的毒發。
金靈芝瞠目結舌——原來“我不為難閣下”是這個意思嗎？
石洞裏一片嘩然，光腚猴們完全想不到安小六居然這麽狠，完全還不給人客套一二的餘地。
安小六說：“若無人開口，我也只好放棄了。”
小雞仔們冷汗直流。
他們終於意識到眼前的女人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放棄？
她口中的“放棄”是放棄給他們解藥嗎？
又或者是放棄給他們活著的機會。
一個男人大聲道：“我知道！”
那是一個衣服未來得及被金靈芝破壞的年輕蝙蝠。
在一眾“你敢”“公子不會放過你”的叫喊中，年輕人說：
“兩年前，有個欠了一屁股債的賭鬼登島說要和公子做一筆交易，當時我想把那家夥殺了，公子阻止了我，問他‘你要賣什麽’，他說‘我要賣二十年前毒榜排名第三的子午催魂沙’。”
“哦？那人姓什麽？”安小六問道。
年輕人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了。”
安小六嘆息：“也罷，金姑娘，你過來一下。”
金靈芝走到安小六對面，用既興奮又緊張的目光看著她。
只見安小六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紅色的瓷瓶，倒出一粒藥遞給金靈芝：“這是解藥，餵他服下。”
年輕人激動的滿面潮紅。
“……解藥。”
“是解藥！”
石洞裏的氣氛瞬間變得濃烈，任誰也想不到瘟神居然會拿出解藥。
突然，一個女人冷笑道：“她會那麽好心給你解藥，等著吧，等公子回來必不會放過你。”
一眾裸男的熱情似乎又被這句話澆滅。
他們推己及人，覺得自己不會痛快交出解藥，瘟神必然也不會。
安小六笑起來：“回來？你是這樣想的？”
“等公子回來，就是你們兩個人的死期。”女人惡狠狠道。
女人的態度相當激烈，安小六好奇問富貴兒：“她是誰？”
富貴兒飛快回道：
【“一個蝙蝠公子的仰慕者。”】
意料之中的答案。
雖然原隨雲是個瘋子，但不可否定他看起來斯文有禮、武功又很高強，有人喜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安小六嘆了一口氣：
“你若願意，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去見他。”
“什麽意思？公子怎麽了？！你把公子怎麽了？！”黑衣女人發出一聲尖叫。
石洞裏所有人震驚地望著安小六。
今天是一年一度蝙蝠島聚會之期，客人已經來了，公子卻遲遲沒有露面，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安小六平靜道：“蝙蝠公子死了，雖然不是我殺的，但他確實死了。”
黑衣女人神色變得頹喪，仿佛死了一樣。
金靈芝嘴唇抿成一條縫，她緊緊握著手中長劍，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
她愛的人那麽可怕又那麽卑劣，饒是如此，她依然深深愛著他。
卻在這時，一道弱弱的、細細的、小小的聲音響起。
那個出賣了蝙蝠公子的年輕人表情謙卑地望著金靈芝，可憐兮兮道：
“這位奶奶，我的毒還沒解呢，藥快化了……”
金靈芝低頭看著捏在自己手裏有一點點融化的藥丸：……把他忘了。
青年露出討好的笑容：“您要是很想看的話，小的並不會阻攔，只要、只要您在毒發之前把解藥給小就行。”
金靈芝沈默將藥塞在這個男人嘴巴裏。
年輕人運了一會兒功，發現自己身上的毒真的解了，不由得……
開始作死。
他一把搶下金靈芝手中長劍，將劍夾在她的脖子上：
“瘟娘娘，交出解藥，不然我殺了她！”
金靈芝勃然大怒，哪怕她脖子前面就是刀，依然破口大罵：“出爾反爾的卑鄙小人，姑奶奶殺了你！”
小蝙蝠冷笑：“我認識你，去年你來過這裏，你是萬福萬壽園的‘火鳳凰’金靈芝。”
安小六說：“看來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小蝙蝠笑道：“瘟娘娘果然用藥如神，可惜選了這麽一個愚蠢的女人當同伴——”
金靈芝又羞又惱，恨不得將此人大卸八塊，就在這時她覺得自己脖子有點濕，不由得罵道：
“混蛋，居然敢在姑奶奶脖子上抹鼻涕！”
“哐當——”
長劍落地，小蝙蝠身體搖搖晃晃向後栽去。
他的腦門插著一根細如牛毛的銀絲，口中鮮血不斷噴湧，金靈芝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手心一片鮮紅。
所謂的鼻涕竟然是對方口鼻流下的血！
安小六淡淡道：“我可以給你們下一次毒，就能下第二次，以為自己毒解了就萬事大吉的人盡管試試。”
“所以說……解藥是真的？”
一個光溜溜的猴子聲音顫抖。
蝙蝠島四面環海，石洞裏又濕又潮又冷，此時他們身體已凍到僵硬。
他懷疑自己等不到毒藥發作就會被凍死。
“貨真價實，”安小六說，“我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也不屑於在這種事上說謊。”
“我信你，”裸男子顫聲道，“他沒有撒謊，兩年前確實有個姓賀賭徒來島上賣東西，他雖是無名小卒，祖父卻是二十年前東南一帶頗有名望的‘神醫妙手’賀三針，賀三針擅長針灸，但三個兒子資質平庸，只是普通大夫，到了孫輩賀家只剩幾個紈絝，其中最厲害就是上島的賭徒，他說自己祖父生前與‘子午催魂沙’莫希是朋友，家裏有‘子午催魂沙’的配方。”
“他說的是真的？”安小六問富貴兒。
【“是真話。”】富貴兒回道。
“金姑娘過來，把解藥給他服下。”安小六說。
金靈芝拿著解藥，警惕地望著那個光溜溜的猴子，她已經被奪了一次劍，不能再被人搶奪第二次。
想象中的一幕並未發生。
第二個服用解藥的人，並不似第一個服用解藥的人那麽大膽。
安小六說：“我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諸位有緣再見。”
她將裝解藥的紅色瓷瓶放在墻壁的石臺上，側頭對金靈芝說：
“我們走吧。”
金靈芝瞪著藥瓶，震驚道：“你要留下解藥，你可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麽人？”
蝙蝠島內無論男女都是蝙蝠公子的爪牙，蝙蝠公子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成為武林霸主，順他的，逆他的，只要妨礙了他或是讓他覺得不舒服了，就會吩咐這些人替他將人除去。
強搶民女、殺人越貨，這些人一樣沒少幹。
他們根本是死有餘辜。
安小六微笑道：“他們對蝙蝠公子忠心耿耿，我又何必為難他們？”
說完，她舉著火把離開這處洞穴。
金靈芝總覺得安小六不是爛好心的人，可對方放下解藥卻是不爭的事實，少女只好跺跺腳，跟上安小六的腳步：“放虎歸山，你可別後悔！”
“我不會後悔。”
安小六並未離開陰森森的石洞，而是穿過長長的隧道向下走去。
突然，金靈芝聽到身後傳來淒厲的叫聲和咒罵——
“……你敢殺人？！”
“我既已背叛了公子，那就只能背叛到底了！”
“格老子的，爺爺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那你就去做鬼吧！”
……
慘叫聲、求饒聲連綿不絕。
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由強至弱，直至完全消失。
金靈芝不敢想為什麽會消失，她渾身發抖，側頭看向身邊舉著火把的安小六。
——這就是你的目的？你早知道留下解藥的後果？那句“他們對蝙蝠公子忠心耿耿”，也是故意提醒對方記得斬草除根？
“你想問什麽？：”
安小六平靜回視著金靈芝，眼睛裏既沒有愧疚更沒有後悔。
金靈芝咬著下唇，心裏幾番掙紮後，悶悶道：“你現在有空嗎？”
“有。”
她像是鼓起全部勇氣一般，凝註著安小六：“你把火滅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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