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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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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天色愈發黯淡。

荒祠中火堆炙熱。

這是熊貓兒的地盤, 楚留香被熊貓兒的兄弟迎進來後,一眼看到被迫與熊貓兒勾肩搭背的安小六。

“大哥,香帥來了!”

看到楚留香,熊貓兒眼睛一亮, 他推著神色木然的安小六, 大聲道:“楚兄你一定想不到, 小兄弟幹了件大事,看——”

順著熊貓兒所指方位,楚留香見到一個五花大綁全身血淋淋、只剩半口氣的……

“江左司徒?!”

“正是他, 這個惡賊想暗算小兄弟,結果自己把自己紮成了仙人掌,”熊貓兒說完,目光期待地望著楚留香,“與那惡賊同行的還有兩個姑娘, 我是沒看出她們臉上有易容的痕跡,此事還要勞煩楚兄。”

楚留香雖然覺得熊貓兒搭在安小六肩膀上的胳膊有些礙眼,卻還是微笑道:

“被江左司徒易容過的女子無一例外都是又殘又醜,若真是易容那些女子一定很難過, 不若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

“那真是太好了, 那楚兄咱們快進去。”

熊貓兒痛快應道,攬著安小六大搖大擺走了。

楚留香笑容凝滯。

他出於某種私心, 不願讓熊貓兒知道安小六是個姑娘家,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以至於現在處處受掣肘。

夜幕降臨。

荒祠中的篝火燃燒得更旺了。

楚留香檢查著江左司徒的傷勢。

就在剛剛他已確定熊貓兒解救下的兩名女子, 臉上都有易容後的痕跡。

在沒有找到快活王的大本營前, 此人決不能死。

熊貓兒擺弄著他隨身帶著的酒葫蘆,在安小六遇到江左司徒之前, 熊貓兒已與此人展開過一場惡鬥。

他的葫蘆上沾滿了細如牛毛的銀針,在火光照耀下折射出令人心驚肉跳的光。

熊貓兒問:“楚兄,你可有辦法幫這二位姑娘恢覆容貌?”

楚留香沈默。

他自然是有辦法的,可一想到那個卸去易容的過程……楚留香忍不住看向不遠處的安小六。

此時她正捧著一個白瓷碗,一邊吃東西,一邊餵兩個被江左司徒捉來的姑娘喝水。

她的動作很奇怪,倒有幾分像在餵兔子餵鳥。

而那兩個被江左司徒易容過的姑娘,一個表現的很順從,另一個表現的很抗拒。

安小六卻執拗地要餵那個抗拒的姑娘喝水,任憑對方雙目噴火也毫不在意。

楚留香有幾分好笑。

熊貓兒見楚留香一直沒有說話,不由得嘆氣道:

“莫非連楚兄也沒有辦法。”

回過神的楚留香意識到熊貓兒誤會了。

他本想解釋一二,鬼使神差又閉上了嘴巴。

事實上,安小六並沒有這麽熱心。

根據富貴兒描述這二位姑娘,一個是“心地善良家財萬貫任性沖動不好惹”、一個是“武功高強居心叵測不好惹”。

聽起來都不像好相處的。

若非富貴兒告訴安小六,那個“家財萬貫不好惹”的姑娘是火孩兒的姐姐朱七七,安小六也不會主動餵水。

卻在這時,安小六腦子裏響起三道聲音——

【“一個帶頭大哥的習武小弟。”】

【“一個義薄雲天淡泊名利的武林高手。”】

【“一個面冷心熱武功高強出淤泥而不染的斂財高手。”】

高手,又見高手。

安小六手裏動作一頓,不由得看向破敗的大門。

只見一個壯漢風風火火闖進來,高聲道:

[“大哥,小弟為你帶客人來了。”]

安小六見過說話的大漢,他叫吳老四,是熊貓兒手下一個很講義氣的兄弟。

正說著,一個面色陰沈、寒著臉的男人,與一個眉眼帶笑、英俊瀟灑的年輕人並肩走進荒祠中。

剎那間屋子裏亮了三分。

安小六註意到這兩個男人進來後,身側的朱七七神色非常激動。

她似有千言萬語,卻因被迫服下司徒的癱啞之藥,什麽都說不出來。

在那二人與熊貓兒、楚留香說話的空當,安小六看向朱七七,輕聲道:

“你想說話?”

兩個被富貴兒判定“不好惹”的姑娘一同看向安小六。

其中火孩兒的姐姐,朱七七瞪大眼睛,無比期待地看向安小六,仿佛無言詢問:你有辦法?

安小六淡淡道:

“一千兩,我能讓你現在開口,同意眨兩下,不同意眨三下。”

朱七七飛快眨了兩下眼睛。

怕安小六誤會,一直瞪著眼不敢眨第三下。

安小六從袖子裏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竹筒,裏面是一盒銀針。

“你在心裏數三十下。”

安小六說完,拿出銀針迅速刺向朱七七幾處穴位,紮完之後餵了她一顆藥。

安小六替朱七七施針的時候,耳朵一直傾聽幾人對話。

原來熊貓兒愛慕對象就是朱七七,他撿到了朱七七貼身玉佩,玉佩上刻的名字卻不是朱七七,而是——

“沈浪,沈浪,你這呆子!我就在這裏,是我啊,我就在這裏啊!”

頂著滿頭銀針的朱七七大聲喊。

她著急的聲音在荒祠中格外響亮。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迅速閃到安小六身邊,震驚望著眼前面目全非的姑娘:

“……朱七七,真的是你?”

朱七七大聲哭嚎,語氣充滿了委屈:“沈浪,你這混蛋,你怎麽認不出我啊!!”

沈浪?

安小六擡頭驚訝看向那個俊朗不凡的年輕人——

他是沈浪?!

那個次次搶在自己前面抓住盜匪,拿到仁義莊賞金的沈浪?

天黑了。

荒祠的柴火很旺,時不時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

安小六吹著手裏熱騰騰的烤肉。

所有人圍篝火而坐,聽朱七七哭哭啼啼講述她的經歷。

安小六位置左邊是楚留香,右邊則是失魂落魄的熊貓兒。

他撿到了朱七七的貼身玉佩,並對她一見鐘情,但朱七七的貼身玉佩上卻刻著“沈浪”的名字。

熊貓兒,好慘一男人。

此時,安小六已知道,那個與沈浪一同來的,仿佛全天下都欠他錢的男人名叫金無望。

另一個被江左司徒抓住的女子名叫白飛飛。

這個被富貴兒判定“武功高強居心叵測”的姑娘,雖然頂著一張奇醜無比的臉,顧盼之間卻透出令人憐愛的嬌羞之意。

在場男人,包括楚留香在內,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憐惜地望著她。

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吃肉吃肉!

安小六咬了一口油滋滋、香噴噴的烤肉,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笑出聲來。

“香帥身邊的小兄弟倒是眼生的很,居然能解江左司徒家的癱啞之藥。”

金無望忽然盯向對面一團孩子氣的安小六。

他陰郁的眼神讓人心生涼意,安小六低頭咬著肉串,她明明嘴巴裏塞滿了肉,吃相卻很風雅:

“朱姑娘給錢了。”

沈浪忍不住道:“小兄弟既能解開——”

不等他說完,安小六截口道:“我並不會易容,不過你要給我錢,我可以教你做他們家那個破暗器,十萬兩,僅限今晚。”

“噗,你——”

這是被五花大綁的江左司徒。

他聽到安小六將自家獨門暗器“煙雨斷腸絲”稱為“破暗器”,怒急攻心口噴鮮血,僅剩的半條命又去了一半兒。

“十萬兩,煙雨斷腸絲?”金無望目光微閃。

“那是他的價,換你二十萬。”

“那我呢?”

朱七七迫不及待地問道,江左司徒一路欺辱她,她只想學會他們家的獨門暗器親自報仇。

“一百萬。”

“為什麽他們十萬二十萬,到我這裏就變成了一百萬?!”

朱七七氣惱的不得了。

“因為我不想賣給你。”

安小六實話實說。

雖然朱七七是火孩兒的姐姐,可火孩兒平時可沒少抱怨朱七七闖禍。

何況富貴兒對朱七七的評價含有“沖動任性”四個字,誰知道她沖動之下會做些什麽?

“你!”

朱七七瞪著安小六,整張臉愈發的怪異醜陋。

楚留香忍俊不禁。

他已猜出金無望的身份,還知道安小六決定敲對方一筆。

金無望冷笑:“閣下看人下菜倒是好本事。”

“對啊,我就看人下菜,”安小六咬著肉串,看向沈浪和金無望,嘴上還泛著油光,“要買嗎,僅限今晚,明天我就不教了。”

沈浪失笑道:“在下可拿不出十萬兩,金兄呢?”

“我有,我給你。”朱七七脫口而出道。

熊貓兒神色愈發黯淡。

沈浪卻沒有理會朱七七這番話。

於是朱七七也黯淡了。

“好,”金無望突然擡頭,“這筆生意我與你做,但你要對天發誓,不會將‘煙雨斷腸絲’教除我以外的任何人。”

“成交。”

“金!無!望!”

江左司徒咬牙切齒,口中不斷湧血,顯然是被金無望氣瘋了。

見此情景,安小六忍不住偷偷戳富貴兒:

“他們之前就認識?”

【“金無望是快活王的財使。”】

原來如此,難怪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待安小六和金無望交易歸來,熊貓兒已決定帶白飛飛、朱七七去自己在洛陽的好友歐陽喜家。

據熊貓兒介紹,他這位朋友夜不閉門,最是好客,頗有“中原孟嘗”的風範。

“為什麽忽然要走?”金無望問。

熊貓兒說:“楚兄說他知道如何卸去兩個姑娘臉上的易容,但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還要另外準備不少東西。”

安小六一怔。

腦子裏是富貴兒的尖叫:

【“花心渣男人!他下賤,他饞人家姑娘的身子!妖妃禍國!把他打入冷宮!”】

安小六平靜望著楚留香。

幾天前,她剛剛被江左司徒易容過,她知道卸去易容的過程是什麽。

楚留香卻沒有看安小六,他摸著鼻子,低頭不住的摸,一下、兩下……

安小六亦摸向自己的袖子。

一下、兩下……

淩晨時分。

兩輛馬車在寂靜的空街穿行。

金無望和沈浪打馬而過,車廂裏是朱七七和白飛飛。

楚留香和熊貓兒駕著另一輛馬車,車廂裏只有安小六。

兩輛馬車並肩穿行,踏著黑夜駛進洛陽城,途中還經過花香濃郁的洛陽花市。

安小六知道洛陽花市。

她的師父們曾為報仇,結伴前往洛陽城北的李家滅門。

每殺李府一個人,師父就會到花市買一枝鮮花簪在頭上,不等鮮花插滿頭——

“那多管閑事的鐵中棠就跑出來攪局了。”

大旗門的鐵中棠是當今武林公認的第一高手,武功第一,俠義第一。

二十多年過去了,雖未滅門,當年家財萬貫的珠寶李家也已不覆昔日鼎盛。

只有洛陽花市依然繁華熱鬧。

馬車停在歐陽喜家大門前。

這個時間天還未亮,歐陽喜卻擺開酒筵,為熊貓兒幾人接風洗塵。

朱七七、白飛飛被安排在一間靜室中。

熊貓兒與歐陽喜喝了幾杯酒,吩咐他備下卸掉易容必備的各樣東西,便與沈浪一同去了靜室。

金無望和歐陽喜則在室外等候。

早在熊貓兒交代歐陽喜準備東西時,安小六就覺得很奇怪。

眼看著沈、熊二人關上靜室大門,安小六望著至始至終沒有離開座位半步的楚留香,驚訝道:

“你不進去?”

楚留香舉起歐陽喜備下的陳年佳釀,微笑道:

“我已將卸去江左司徒家易容所需之物和訣竅告訴了他們二人,沈兄一顆七巧玲瓏心,熊兄亦是聰明人,有他們在,又何需我過去?”

安小六怔怔望著楚留香。

這種易容術乃獨門秘訣,他竟舍得教給沈浪和熊貓兒。

“你——”為什麽?

“不生氣了,”楚留香又黑又亮的眼睛望著安小六,眼中有幾分笑意,“我這一路如芒在背,你這一路是不是都在罵我?”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要不……還是恢覆妃位吧。”】

“你、你之前那麽心虛是故意的?”

安小六呆呆道。

“與你開個玩笑。”楚留香摸著鼻子,臉上卻有點熱。

在靜室外等待沈浪、熊貓兒的金無望遠遠瞧見亭子裏的楚留香和安小六,不由得面露古怪。

【“一個懷疑楚留香有龍陽之好的金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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