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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貍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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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貍貓

清晨,細雨如霧,處處春日生機覆上一層淡淡的薄紗。

院子裏樹葉淅淅瀝瀝落了一片,混著雨水,緊緊貼在地面上。

這幾日宮中都未有消息傳來,前些時間還偶有收到幾封王公貴族家中娘子遞來的帖子,裏頭內容大都是國子監課程繁忙,若得空定來府上作客。

元汀禾早有思索,並非她自誇所在其位,而是分明封了郡主,可往來之人卻鮮少有人以郡主之名相稱,那些客氣更是浮於表面,不由叫人深思當今太後在這皇宮之中到底有多少地位實權。

不過這些事與她而言並不重要,元汀禾向來只鐘情於降妖伏魔,天潢貴胄之間的你來我往實在無趣至極。

當下要緊事,是要盡快說服那位璟王世子,借手中金弓一用。

她想了想,提筆寫下一行字,繼而托太後的人送至宮裏。

-

第二日,元汀禾如願入了宮,以太後名義在一眾侍衛隨同下,入了市裏。

長安城的東市比之西市相對沒有這麽熱鬧,但也有不少人流連街頭。

東市坊中多有達官顯貴所居,其中便有親王府。而元汀禾這一遭的真正目的便是進入璟王府。

如今她在京中身份特殊,外人看來她與璟王世子更是毫不相識,如果直接找他難免引人懷疑,到時候惹出生非來,亦是頗為棘手。

何況席承淮這人也不一定願意見她,若不主動設局,恐怕還真難以遇上。

一路思索著,馬車便停到了一家首飾鋪前。元汀禾戴上幃帽,由苡仁扶持下了馬車。

進去以後,裝作頗感興趣地挑選了一會兒,最後隨意指了其中幾樣,便命主家給包了起來。

這回,主家的態度同上次可謂是截然不同,只因這回元汀禾大張旗鼓地召了一眾侍衛,又未命丫鬟壓低聲音,故而“身份高貴”便昭然若揭了。

出了鋪子,元汀禾面上帶著盈盈笑意,卻在她轉身之際,忽而竄來一道身影,速度奇快,且目的準確,掠走了方包好的錦盒。

侍衛反應迅速,即刻拔劍相向,然而那道身影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且動作靈活,輕而易舉地便突破重圍。

元汀禾吩咐道,“追。”

“是!”一眾侍衛領命,分出一小隊趕去追蹤,剩下的人則繼續留在原地。

沒一會兒,便見侍衛回來稟報,只面色有異,仿佛有什麽難言之隱。

元汀禾見此,只開口說道,“你們直說便是,此次是奉太後之命,若當真有可疑之人,應當如實稟報。”

侍衛聽罷不再猶豫,直道,“郡主,屬下方才一路追著那小賊,直到....他進了一座府邸。那府邸是璟王府,屬下無法擅闖。”

元汀禾聞言肅然道,“璟王乃當朝親王,府上進了賊人應當徹查,千萬不可傷到了璟王及府上的人才是。”她皺眉思索,覆又道,“既如此,那便去一趟璟王府吧。”

-

璟王府上的人效率極高,沒一會兒便安排好了一切。元汀禾隨著下人一路進了主廳,卻未有人在。

元汀禾面上不顯,只笑道,“多謝了。”

那管事的微微笑道,“郡主不必謝老奴,只是耽擱郡主時間了,主君有事不在府上,我這便派人去尋世子回來,還請郡主稍作歇息,等侯片刻。”

元汀禾頷首,“好。”

璟王府一派尊容莊嚴,建築布局規整、樓閣交錯。氣派卻不顯奢靡。

元汀禾等待片刻,便見方才管事的老伯再次走了過來。

“郡主,世子已經在回府的路上了,他吩咐老奴告知郡主,那小賊已叫護衛抓住,剩下的事他自會處理,便不留郡主在此受驚了。”

管事的雖已年長,卻不顯老氣,瞧著依舊精神。與元汀禾交流時言語措辭足矣看出,在這府上頗有地位。

元汀禾笑應,“如此便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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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府氣派十分,雖不華麗繁榮,但建築構造處處頗有研究,一草一木價值不菲。

後院一處柴房內,光線昏暗,平日裏鮮少有人無事出入,地面上覆著厚厚的一層灰。

吱呀一聲,門被人打開,於是光線流入,霎時照亮了屋內。接著,進來一道身影,此人眉目俊朗,身姿挺拔,正是席承淮。

席承淮進了門,目光下移,便見地上捆坐著一人,衣著破爛,足靴破口,而發髻卻挽的十分漂亮。

那“小賊”擡首看來,揚起一抹燦爛笑意。“好巧啊,璟王世子。”

“元汀禾。”席承淮冷哼一聲。

元汀禾聞言便抖了抖身上的麻繩,利落輕盈地起了身,順帶拍拍身上落下的灰,於是頷首道,“好在世子還能認出我來。”

席承淮略一瞇眼,淡道,“元娘子如此大費周章,不知有何貴幹。”

-

長安城最大的酒樓當屬興寧樓。此地占據繁華之盛處,日日來客絡繹不絕,盛行不衰。

頂上幾層樓專為達官貴人所留,尋常人哪怕腰纏萬貫,也無法進入。

而現頂層的其中一間包廂裏,剛巧走出來一個店小二,隨後門又被關上。

元汀禾笑瞇瞇地,手中執著一盞玉白酒杯,“如何?世子,這筆買賣屬實是穩賺不虧,於我們二人都是。”

席承淮似笑非笑,“可以是可以,不過,元娘子雖想必是重諾之人,但我始終難以輕信他人,不如便先由元娘子打個頭,以示誠意,好讓我也能真正放下心來。”

元汀禾心中暗笑此人狡詐,不過若他膽敢不信守承諾,自己當然有法子找回來,於是便點頭答應下來,“可以。”

“不過,我也有個條件,如若世子能答應了,這樁買賣便就此落下。”元汀禾笑著把玩酒盞,繼續道,“如世子所知,此案迫在眉睫,若再沒能有眉目,只怕會有更多的百姓無辜受難,因此,若世子可先借金弓一用,大概也能有些線索不是。”

席承淮欣然應下,起了身,目光一落,“我答應了。不過,這弓認主,故而....”

桌上酒盞裏盛著半杯酒,色澤不凡,醇香留齒,只此酒須得配上胡人特制的饢,方是人間至味。

元汀禾點頭道,“世子若願意前去未嘗不可,那就七日後卯時,城門外見。”

-

很快便到了約定之日,雖說這段時日同席承淮頻有接觸,卻也並非能稱得上相熟二字。

不過,在此等情況下,元汀禾倒也不憂心於對方是否會守約,畢竟他對自己也有所求,一來一往,何故不妥?

果真,沒多久,元汀禾便看到一個胡人打扮的男子朝著這邊行來,目標明確,往下一看,只見其手中執有一長劍,是為璟王府曾見到過的樣式。

難不成席承淮自己沒來,而是派了個人過來?

那胡人走至她面前,直接了當地開了口,嗓音低沈而不穩,“公子,這便出發吧。”

為了掩人耳目,她今日扮了男裝。

聞言,元汀禾眼中含疑,後點頭道,“走吧。”

這胡人身姿高大,肩膀寬厚,然脖頸間卻不似多數習武之人那般粗大,反倒細長。

再看走姿,腳下步子分明邁的不大,行動速度卻莫名快。

元汀禾隨意問道,“不知閣下從何而來,口音聽著倒不像是塞外。”

胡人默了一瞬,後開口回答,“我自幼生活在江南一帶,及冠後才隨著一商隊來到長安城。”

元汀禾笑道,“原是如此。我也來自江南,聽著閣下方才口音覺著熟悉便問了一句,還望閣下不要介懷。”

胡人沈沈應著,“不會。”

再往前便是樹林深處,不遠便見層山疊嶂,霧氣漸重。

林間起初偶聞鳥鳴,到了這會兒已不再有,只餘濃重寂靜。

面前出現岔路,元汀禾停下步子,扭頭問道,“閣下可知該往何處走。”

胡人聽罷,垂首看了過來,那雙眼眸深不見底,未見湧動,只有沈寂。他道,“公子何以信得過在下?”

元汀禾一笑,“我來此不過半月有餘,自是不清楚路段,閣下既然在這兒定居多年,自然是比我更為熟悉才是。”

說著,她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又看向天邊,“閣下可想好了?再不走,恐怕官兵就要巡來了。”

話落,火光電石間,兩道身影迅速交錯,重擊後同時後退落下。

元汀禾原本揚在嘴邊的笑早已抹去,一雙視線緊緊盯著眼前的“胡人”。

而那位“胡人”也在方才交鋒之際,被元汀禾手中飛針刺穿了臂膀,卻未見血跡,見此,索性也就不裝了,直接擡手一扯,登時一大塊肉盾被拽了下來,裸露出真正的模樣。

只見方才那高大魁梧的身軀不再,繼而替代的是一纖長柔軟,雙臂隱見鱗片的年輕男子。

元汀禾大笑道,“我當是什麽人膽敢冒充,原是你這邪祟。”

說著,便見她手中頃刻多出三枚飛針,手腕一轉,三針齊發,無一例外釘在那妖邪臂膀之上,於是其上鱗片漸漸褪去。

“你可知你那兩位主人早被輕易拿下,還敢形單影只前來涉險,便是衷心也不必如此魯莽。”

元汀禾笑意不達眼底,若三聲內席承淮那人再不來,便是真的違約,到時可別怪她不客氣了。

“你們這些道士整日裏虛張聲勢,揚言什麽大義,什麽揚善懲惡,可實際上不還是偏幫這些愚蠢虛偽的人類!”

“我家主上明明沒有害人,卻被你們抓去!既如此,便由我來收了你們的命!”

男子語氣深惡痛絕,漸漸顯出原形來,只見其面容崎嶇,一雙眼飛斜而後,其中左眼有一條深疤自鬢角橫至眼尾,猙獰可怖,而其一頭毛發順滑異常,烏黑亮麗。

再往下看,那方被壓制下去的兩臂上的鱗片再次浮上,亦更為明艷,如世間珍奇異寶,迫人眼目。

正是水怪。

元汀禾先是一頓,隨即眸色暗了幾分。

這東西恐怕不簡單,她原先細細探過這附近,並未有其他妖邪,也就是說,此等妖氣只是面前這一怪發出。

一怪便能有二怪合體才可發揮的實力。何況水怪向來欺軟怕硬,於比自身更強悍的水怪面前總伏低做小,如今實力明顯強於先前那二只,卻自甘為奴,這實在與常理相悖。

元汀禾此刻無暇判斷,卻見對方凝聚怪力,渾身登時圍起一圈水汽,其上富有水下藻類所制的劇毒,常人觸及便會被傷到。

元汀禾向來不小看任何妖邪,每一戰都全神貫註,不隨意輕敵,見此果斷召出天機綾,甫一側身,避開水汽。

與此同時揮動天機綾,覆於面部,於是藏有劇毒的水汽透過白綾後便化為普通水滴,再無傷害之力。

水怪笑得怪異,“身手不錯,可惜大意了。”

元汀禾暗叫不好,只覺耳後猛然襲來一陣寒氣,猛然仰身,立即擡臂放出袖箭,以封住妖氣入體。

然而妖氣還是灼到了手腕,只一瞬便覺渾身陰冷,如墜冰窖,眼前更是閃過幾處幻象。元汀禾兀自念了一段清心咒,這才恢覆了視線。

水怪見此笑的更為陰沈,“你的道行倒是不錯,作為我覆生之後手下的第一縷亡魂,也不為虧了。”

元汀禾道,“話先別說的這麽滿,你難道就沒想過如果你真要了我的命,而你主子被鎖下的封印便無人能解,到時又該如何?”

說著,她向右半步,一只手背在身後,面上帶笑,“還是說,其實你早就對你的兩位主子生出不滿來了,想要趁機上位不成?”

水怪聽罷,登時怒容滿面,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般,一爪頃刻翻出倒刺,指甲倏地變長,滿含滔天怒火地朝著元汀禾奔來,大喊道,“爾敢辱我主上,受死吧!”

說著,便見無數水箭射出,箭身剔透如冰晶,在空中不過展開一瞬,便立即合為一體,鑄成一支巨大的水箭。

接著,便以迅雷之勢擊向元汀禾,勢不可擋。

所經之處,草木無一不即刻衰敗,散發陣陣黑氣,在如今正當陽光明媚之時,突兀而怪異。

水怪大喝一聲,隨即,水箭重重砸下,於是水花綻開,白色波濤翻滾如盛。

他面色怪異而扭曲,迫不及待便要上前去,再看,卻唯有一地陷,上頭只靜靜躺著一朵雕零的花。

正當楞神之際,身後傳來一道少年郎君戲謔的聲音。

“嘖,真是莽啊,獵物跑了都不知道。”

“我要是你,恐怕就得夾著尾巴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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