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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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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卯崎栗怎麽也想象不出, 國木田獨步或是中島敦、亦或是泉鏡花隨身攜帶一次性鞋套的模樣。

所以……這大概率是太宰自己準備的。

饒是她也想不到,太宰會將診所內的落灰也考慮進去,準備得如此周全。片刻的楞神後, 她無奈地舒展開眉眼, 露出抵達目的地後的第一個笑容來。

“……怎麽太宰君身上連這個都有啦。”

盡管單從字面來看,她這話或許有幾分抱怨的意思, 可她說話時語氣很軟, 反倒沒叫人往那方面去想,只會被她的笑容,以及微微帶笑的溫和嗓音吸引走註意力。

事實上, 看見卯崎栗的笑, 太宰多少安心了一點。

兩人分別套上鞋套,一同往一樓走廊最深處——也就是之前太宰的房間走。可惜的是,一如他們所料,整間兒童病房裏都罩著防塵罩,看不出半分曾經有人在此居住過的氣息。

“嘛, 不過本來我東西就少, 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兒童病房也很正常啦。”太宰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沙色風衣的衣擺隨著他動作懶散上移,又重新落回原來的高度, “還是說, 栗小姐在期待著什麽不正常的東西?”

聽見太宰這意有所指的話,卯崎栗擡頭對上他帶笑的鳶眸, 氣不打一處來,“太宰君是想說, ‘瘦長鬼影’?”

她可還沒忘,這個惡趣味的家夥以前說鬼故事嚇她的事!

“嗯——到底是不是呢——”太宰視線偏移, 避開和她的對視。

而卯崎栗則伸出雙手,捧住他腦袋,不讓他逃脫:“又想蒙混過關!”

她力道不重,太宰順勢擡手,將她的雙手薅下來,轉移話題,“好啦好啦,我們去二樓看看?”

這麽說完後,他便牽著她往二樓走去。

細究當年的那件事……誰也得不到好處。

畢竟……她最後被嚇得,跑到他房裏跟他睡一塊兒了。

-

和一樓一樣,二樓的房間裏基本也罩著防塵罩。並且,從眼前這個落灰的量來看……森鷗外怕是沒怎麽派人來打掃這邊。

在他們擡腳前,太宰適時給卯崎栗遞出一枚口罩,示意她戴上。

手裏被他塞了只口罩,卯崎栗還有些楞楞的。

……她突然很好奇,太宰的口袋裏究竟能掏出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而且,他那個明明是風衣口袋,看起來淺淺的,裝多了東西還容易影響衣服的版型。

可是……

卯崎栗的目光在太宰的風衣口袋上流連。

可太宰君的口袋……看起來不像是裝了很多東西的樣子。

他怎麽做到的?

卯崎栗的視線吸引了太宰的註意,看見她還沒將口罩戴上,他出聲喊她,“栗小姐?”

“啊……”

卯崎栗回過神,連忙將口罩戴上。

兩人走動間,帶起一片浮塵。

他們沒有開燈,也開不了燈——為了安全,電源在他們幾年前離開診所時便被切斷,所以他們只能借著窗外漏進來的夜色前進。

好在診所內窗簾都被拆下,今晚的夜色也還算亮,沒有給他們造成困擾。

兩人走進森鷗外的辦公室,又來到卯崎栗的房門前站定。

太宰伸出手,將門拉開,露出房間內裏的陳設。

——入目皆是一片白。

這是防塵罩的顏色,但……配上從窗外照進來的清亮夜色,一切都被襯得分外寂寥。

就連原本最為普通的防塵罩,此刻也像是葬送時光的裹屍布,其下掩埋著湮沒在時間長廊裏的過去。

卯崎栗緩緩呼出一口氣。噴吐而出的呼吸被口罩網著,罩著她面頰,一股沈悶的熱意撲面而來。

“感覺……”

沈默半晌後,她如此起了個頭,聲音卻略有幾分凝澀。

太宰能窺出她此刻的想法,“不是栗小姐印象裏的那樣?”

“……嗯。”

她悶悶地應聲,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看見原本承載著過去美好回憶的載體是如今這個模樣……她該說些什麽呢?

仔細想來,和太宰君在小診所度過的日子……是她過得最快樂,也最無憂無慮的。

太宰君,為什麽要帶她來這裏呢?

就在這個時候,太宰擡起手,在卯崎栗發頂輕巧地揉了一把。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般,溫聲開口安撫她,“畢竟過去好多年了,這裏不可能一成不變。”

“……”

卯崎栗不說話。

太宰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嗓音放得更輕了幾分,“但是,也有不變的東西。”他溫和且滿是縱容地看著她,一點點引導她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栗小姐知道的吧?”

“不變的東西”……

撞進太宰那雙盈滿細碎夜色的鳶眸,卯崎栗驟然回想起,某個十五歲時的夜晚。

太宰君說的,難道是……

“就是‘那裏’哦。”公布完答案,太宰竟是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我前段時間悄悄去看過了。”

他面上的笑容含著幾分如今少見的青澀味道,一如數年前,少年人撥動旁人心弦,惹人心動的模樣。

“要一起去看看嗎?”

太宰知道,去湖邊的路並不太好走。想悄無聲息地瞞著卯崎栗,將意識清醒的她帶過去……近乎不可能。

所以,他也就不打算瞞著她,而是選擇大大方方地帶她去。

用帶她回小診所作為遮掩的“前菜”。

卯崎栗的回答自然是好。她也意識到,恐怕帶她去湖邊才是太宰今天的目的。

不過……為什麽是今天?

今天好像也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

就算是距離最近的六月十八日,也還有三天。

太宰朝卯崎栗伸手,示意她將用完的鞋套遞給他,“栗小姐在奇怪,為什麽是今天?”他嘴上繼續向她搭話,轉移她的註意,“因為……”有些事,得在“那個日子”之前完成才行。

看著卯崎栗一邊摘口罩,一邊註視著他,視線完全落在他身上的模樣,太宰面帶微笑,說出極為欠扁的答案。

“是秘密哦——”

“……”

卯崎栗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對他這種總是賣關子的行為感到不爽。

太宰牽住她的手,俏皮地捏捏她指尖,“別露出那種表情嘛,一會兒栗小姐就知道啦。”他牽著她往小診所外走,踏上曾經走過的小路,“走這邊

。”

今晚的夜色還算亮,室外的路到底比室內的要多出幾分不確定性。於是太宰便從口袋裏摸出一只袖珍手電筒,照著他們兩人腳邊的路。

看見他這副習以為常模樣,卯崎栗張張嘴,突然陷入某種自我懷疑之中去:難道說……不對勁的是她?但是,太宰君那個口袋,怎麽看也不像是能裝得下這麽多東西的樣子。

這麽想著,卯崎栗猛然發覺,腳下的路有些不對勁。

“之前……我們走的是這條路嗎?”

她對幾年前的那條路確實沒有半點兒印象,但她記得,當時的小路遠遠沒有眼下的好走。

是因為還沒有靠近湖邊,所以才還算好走嗎?

或者是,她比以前長高了一些,心境也不同,所以才……?可是她感覺自己也沒比十五歲那會兒高上多少。

在卯崎栗如此思考的時候,太宰給出肯定的回答:“是這條路哦。”

路確實是這條路,至於好不好走……

他怕這條路不方便走,便提前幾天來這邊,把那些容易絆倒人的灌木叢和樹枝都處理了。她走起來應該不會那麽吃力才對。

只是,這些事他不會對她說。

卯崎栗卻敏銳地從太宰輕飄飄的語氣裏察覺到了什麽。

“過去這麽久,太宰君還記得路啊……”她一面用略有幾分調侃的語氣說著,一面又漫不經心地試探他,“是不是提前來這邊看過了?”

面對卯崎栗這個直白的問題,太宰仔細看著腳下的路,含糊了一瞬,“……嘛。”

可她到底熟悉他,知道他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其實意味著某種承認。

因此她再接再厲地試探他——大多數時候,只要她肯追問,他就算再不情願……也會模糊地給一個大致答案。

“還順便收拾了一下這條路?”

太宰沒再應聲,而是略有幾分底氣不足地移開了視線,盡可能……不讓她察覺到更多。

夜色之下,卯崎栗眼尖地發現,不知何時,太宰耳尖悄悄攀上一抹紅意。就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搪塞她問的那些問題似的,他的耳尖暴露了他內心所想。

也或許,他是故意讓她看見的,但那又如何?

她應該相信,可不就是自己所感受到的、所看見聽見的現實?

至少他對她的心意並不假。

她低頭看看腳下被清理得不見多少樹枝石子的小路——說是小路也不盡然,只是這一小條路上沒什麽草,看著像是可供人步行的模樣。

……不會連“這個”都是他努力搞出來的吧?

“這個是本來就有的啦。”太宰弱弱地開口,替他們腳下的小路辯解,“我也不至於那麽誇張……”

卯崎栗噎了一瞬,旋即硬著頭皮將鍋完全甩給他,“……所以嘛,我之前不是說,要好好說出來嗎?”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理直氣壯,頗為嗔怪地瞅他一眼,“不然我會註意不到,也會亂猜。”

“唔……”被她這麽數落,太宰也不惱。他適時放緩腳步,牽著她的手沒放,拿著袖珍手電筒的那只手卻微微擡起,用手背蹭了蹭他鼻尖。

——這動作透著一股青澀的少年感,放到現在的他身上,竟也意外地合適。

留意到太宰的舉動,卯崎栗絲毫沒有即將抵達目的地的的警惕感:她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沒有看前方的路。

“真是的,就是因為太宰君總是……這樣。”

湖水映照出的星光落入她眸中。被聲音嚇跑的螢火們聚集在湖面之上,與落於湖面的星光交相輝映。

夜間的涼風吹皺湖面,攪亂一湖細碎的星光。溫度適宜的夜風裏,點點螢火徐徐浮動。

卯崎栗將這片似曾相識的景色看在眼裏,數年前感受到的情緒,與現在她所感知到的一擁而上,近乎將她淹沒。

在這個時候,太宰小小地“嗯”了一聲,聲音輕得好似絮語,“我總是這樣,栗小姐也總是縱容我。”

不知何時,他早已將手中的袖珍手電筒收起。

“所以……”

太宰輕撩衣擺,對著卯崎栗單膝跪地的同時,從口袋裏摸出一只戒指盒放在手上。他當著她的面,不疾不徐地將戒指盒打開,認認真真地註視著她。

“栗小姐可以一直縱容我嗎?”青年人鳶眸含笑,眸中是影影綽綽的星火,朦朧模糊,偏生卻又惑人非常,“我也會一直縱容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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