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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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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自卯崎栗跟太宰談過以後,太宰便鮮少會動真格地去嘗試自殺。

畢竟他不是傻子,知道哪種方法會疼,哪種不會,也知道自殺到一半被救下來的概率有多高。更別說他所追求的,是沒有痛苦,也沒有死後醜態的完美死法。

太宰的自殺更多停留在聊天,以及各種被打斷的事前準備裏。他提出來的每一種自殺法,卯崎栗都能想方設法地從一些小細節出發,最終否決他。

小姑娘為此耗費了不少腦細胞,可太宰本人倒是樂此不疲,仿佛看她絞盡腦汁地反駁他很有趣似的——

“凍死好像也不錯?慢慢失去知覺,最後投入死亡的懷抱……”太宰仰躺在地墊上,高舉著《完全自殺手冊》自言自語。

卯崎栗走到他身側,將他手裏的書取下來,瞄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凍死選在冬天比較方便?全身濕透,再把室內的空調和電風扇打開降溫,感受體溫在緩慢下降的感覺……”

“嗯嗯,事前還能喝一點酒或者吃點安眠——”太宰順勢將手收回來,接在她之後說出書上的提議,只是他才說到一半,便註意到了對方面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栗小姐怎麽了嗎?”

卯崎栗微微俯下身,對太宰伸出手,“只是在想,凍死的話全·裸會比較好吧?”說過某個詞的時候,她不自覺地咬下重音,見太宰呆呆的,沒說話,她又輕緩地眨眼,“第一個發現太宰君屍體的應該會是我。”

“為了我到時候不會被嚇到,是不是從現在開始習慣比較好?”

“……?”

她想表達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不,她大概只是單純地覺得,纏了繃帶的他不會願意在平時讓別人看見自己的身體,所以想借此讓他打消這個念頭,沒有別的意思,不過……

太宰不免被卯崎栗帶跑了話題,“栗小姐,這算是性騷擾吧?而且之前……不是看過嗎。”

“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卯崎栗下意識地便跟太宰道歉,一副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的表情,“原來,剛剛的算性騷擾……?那……那個時候的也算嗎……”

卯崎栗陷入沈思,“可是當時我只顧著把太宰君擦幹凈來著……”

而且她總覺得,自己是在給落水的狼狽小黑貓擦拭濕漉漉的皮毛,所以完全沒往那方面想。

可太宰君這麽說,大概確實是這樣吧?

於是卯崎栗當機立斷,選擇延續之前關於凍死的話題,“不過,凍死可能還是在雪山上會比較有美感?”

太宰沒有回話,就這麽仰躺著看她煩惱要怎麽繼續話題,結果——

“嗯……為了防止太宰君晚上偷偷做凍死的實驗,要一起睡嗎?”

她還是完全沒有那個自覺,而且看起來,別說是異性,大概在她眼裏,他連同齡人都不算吧。

太宰微不可聞地嘆息,翻身從地墊上坐起來拒絕道:“……不用了,我不會的。”

他知道卯崎栗的意思是睡一個房間而不是睡一張床,可她這個表達……

森鷗外全責。

……總而言之,有卯崎栗幫忙看著太宰,平日裏算得上繁忙的森鷗外省心不少。太宰的大部分自殺行為都被小姑娘及時制止,鮮少有鬧到他面前來的。因此森鷗外偶爾會留在港口Mafia大樓過夜,只暗中留了人,照看依然住在小診所中的兩人。

時間就這麽慢慢朝年末邁進,就在森鷗外以為今年的末尾會如此平靜地過去的時候,太宰悄悄給他整了個大的。

臨近年末,天氣漸漸冷起來,太宰也愈發不愛動彈,這一點首先便體現在起床上。

“太宰君?”卯崎栗小心地拉開沒有上鎖的房門,從門後探出腦袋看向透著些光的室內,“該起床了哦。”

她的視線落在靠近窗邊的病床上。鋪有潔白被單的病床上正窩著一團……只露出毛茸茸腦袋的太宰團子。

太宰顯然在卯崎栗來喊他起床前就醒了,只是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嗚……我不要嘛,被窩外面好冷。”他皺著臉,可憐巴巴地揪緊被沿,盡可能阻止一絲一毫的暖氣漏出去,“栗小姐都不覺得冷的嗎?”

“我倒是還好?外面其實不太冷啦。”卯崎栗走到太宰床邊,沒什麽猶豫地拿手去碰他的臉,以此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你看,我的手都是燙的。”

碰見比自己臉頰要溫熱的熱源,太宰本能地蹭蹭卯崎栗的手,又在反應過來的下一秒僵在原地。

好在卯崎栗並沒有註意到他這一瞬的僵硬。

太宰將腦袋往被窩裏縮了縮,也不知在掩飾什麽,“栗小姐每次都這麽說,但其實是栗小姐天生手暖嘛!”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但就是含著一股氣哼哼的控訴味道,“昨天我就是這麽被栗小姐騙出去的!”

“雖然我沒有騙太宰君啦……”卯崎栗看著越縮越小只的太宰,有些無奈,“那晚點我給太宰君煮關東煮吃?那樣會暖和一點吧?”

太宰並不買賬,哼哼唧唧地拖長音跟她耍賴:“可是我現在就冷——不想出被窩——”

“裹著被子去洗漱?”

“誒——好麻煩——”

卯崎栗看似頭疼的嘆氣,只能翻出底牌:“看來太宰君不喜歡我做的早飯……難得嘗試了蟹肉海苔飯團,我一個人又吃不掉那麽多……”

太宰裹著的被子抖了抖。

“我在捏完之後還放進烤箱裏稍微烤了一下來著。”卯崎栗側過身,邊說邊用餘光偷瞄太宰的反應。

“真拿栗小姐沒辦法。”下一秒,太宰幹凈利落地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隨手披上件單薄的外套便往浴室跑,哪裏看得出半點兒怕冷的模樣。

卯崎栗註視著太宰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地小聲嘀咕,“……饞貓。”

但也行吧,不畏寒冷的勇敢小黑貓……

這麽想著,她自己先笑出來。

-

飯後,太宰懶洋洋地陷在卯崎栗房間的地毯上開口問她,“栗小姐打算什麽時候做關東煮?”除去他慣常披在身後的那件寬大外套外,他懷裏還塞著個毛乎乎的抱枕,越發襯得他稚氣。

“早飯吃得比較遲……那就下午當點心吃?”這麽答完,卯崎栗看見太宰收緊他抱著抱枕的手臂,毛絨抱枕在力的作用下變扁,看起來怪可憐的。

“比起關東煮,我有更好的提案哦。”太宰將他懷裏那只小黃雞模樣的抱枕解放出來,高高舉起,沒有等卯崎栗應聲便說出答案,“我知道森先生的酒都藏在哪裏。”

“!”

太宰這話勾起了卯崎栗的好奇心。雖然她對酒不感興趣,但她確實有些在意,森鷗外會把酒放在哪裏。明明廚房裏沒有其它任何能藏東西的地方……

小黃雞抱枕回落到太宰懷裏,被他揪著短胖的小翅膀跟卯崎栗打招呼,“栗小姐要一起去看看嗎?”

“可以嗎?”嘴上這麽問著,卯崎栗卻是毫不猶豫地便伸手,握住小黃雞的胖翅膀,跟太宰達成“共識”。

太宰將抱枕遞給她,自己則慢慢從

地毯上坐起身,“嗯,我想森先生不會這麽小氣的。”寬大的黑色外套依然披在他肩頭,“而且栗小姐不覺得,這種天氣很適合嗎。”

太宰對卯崎栗笑笑,彎曲拇指與食指,用指尖給她比出分量,“太冷啦,我就嘗這麽一點點。”比完,他又立刻繼續下一個話題,“栗小姐有喝過嗎?”

卯崎栗徑直搖搖頭,隨即反問道:“太宰君喝過嗎?”

“以前……偷偷喝過一點點吧。”太宰從地毯上站起來,自覺地給卯崎栗帶路,“不過沒碰過酒的人算少的哦?”

卯崎栗將抱枕放在地毯上,跟上太宰的腳步,“誒……”

“栗小姐知道一個叫「羊」的組織嗎?”

卯崎栗聽過這個名字,“有聽森先生說過幾句,我記得是由和我們差不多大的……”

“對,我之前一個人的時候,還被他們邀請過。”太宰走出森鷗外平日裏拿來辦公的房間,在距離這兒沒幾步路的藥品庫前站定,“他們經常去偷酒廠的酒喝。”

太宰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根一字夾,對卯崎栗眨眨眼睛,“所以還挺常見的。”

“誒……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卯崎栗從藥品庫的門上收回視線,又看向側著腦袋聽門鎖動靜,正在撬鎖的太宰——相處這麽久,她是知道太宰會撬鎖的,“不過森先生居然就把酒放在藥品庫裏啊……”

太宰還沒搗鼓幾下,他手下的門鎖便發出一聲代表開鎖的輕響,“畢竟只有這裏是上鎖的嘛。”他彎眸一笑,看起來像只計謀得逞的小狐貍。

得意洋洋的小狐貍按下門把,笑瞇瞇地行了個禮,讓同伴先進去。

卯崎栗不疑有他,邁開腳步率先走進藥品庫。

藥品庫裏泛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冰涼陰沈,卻又有些熟悉。

太宰在卯崎栗之後走進藥品庫。在輕輕將門帶上後,他徑直走向其中一列藥櫃,打開櫃門,露出陳列於其中的酒——這列藥櫃中竟都是酒。

太宰這動作熟練得仿佛他不是第一次進藥品庫,而像是早已悄悄潛入過多次。

卯崎栗張張嘴,到底是沒有問他。她直覺,他若是肯說,大概也不用她問。

太宰從酒櫃中取出一瓶瓶身光滑,貼有簡潔標簽的酒。他拿著這瓶酒仔細打量,思考一秒後,又將這瓶酒放回去,重新拿過另一瓶酒。

太宰圈著選好的酒,對卯崎栗笑道:“我們走吧?”

“太宰君拿的那瓶酒,我也能喝嗎……?”卯崎栗卻敏銳地發現了什麽不對。

太宰從卯崎栗的表情裏察覺到了什麽,他抿抿唇,扭身去取出另一瓶酒遞給她,“……對栗小姐來說,大概這個會比較適合。”

——他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拉她下水,只是把他要來偷酒喝的這件事“共享”給她而已。可偷酒喝的事勢必會被森先生發現,到時候或許少不了一頓訓。

……明明挨罵的話,兩個人一起絕對會比一個人要好。

“‘白雪’……”卯崎栗垂著眸子接過太宰遞來的酒瓶,念出瓶身上的名字,仔細觀察。

這之後便是無言。

兩人頗有幾分心照不宣地回到小廚房。他們很清楚,森鷗外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因此並不害怕被他撞個正著。

卯崎栗將酒放在桌上,站在原地看太宰去取他們兩人平日裏用的馬克杯。

說起來,她平時也確實沒看見過像酒盅或酒杯一樣的東西,也不知道森鷗外藏到哪兒去了——她猜想,太宰大抵是知道的,只是他懶得去翻。

太宰的動作很快。拿出馬克杯後,他便回到桌前,將兩瓶酒的瓶蓋都旋開,分別倒入他們的馬克杯裏。

這酒太宰倒得有幾分漫不經心。

他倒酒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優美流暢,隱隱能窺見他恍若刻入骨子中的矜貴優雅。

倒完酒,太宰仔細地將瓶蓋旋好,用指尖抵著屬於卯崎栗的那只馬克杯,推到她面前。

他鳶眸半斂,彎出平日裏慣有的弧度對她笑道,“栗小姐嘗嘗看?”

明明是她想喝,可他卻做出了一副邀請的做派,並且……仿佛他邀請她嘗的不是酒,而是另一種,更為誘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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