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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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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重修】

即便重燭已及時地收回了尾巴, 因他心頭強烈渴望而產生的侵略性十足的氣息,還是越過屏風,讓被他覬覦渴望的對象敏銳地感知到了。

暮霜蜷緊手指, 強迫自己死死地站在原地, 不要膽怯地轉身逃走,張了張嘴, 問道:“重燭, 你還好麽?”

屏風後面水聲漸弱, 重燭刻意放柔的聲線傳出, 應道:“我沒事, 不用擔心。”

他所在的這個溫泉池是洞窟之中最大的一個,儼然像是一個湖泊了,泉眼就在池子下方, 滾燙的泉水從地下湧出來,正好能逼出他體內的寒冰之氣。

極冷與極熱在這池子裏交匯,融合成一個還算適宜的溫度。

重燭蛻皮期間,無法控制自己的體型,完全蛻變成了蛇身,他的體型幾乎大到了駭人的地步。

在離燕谷中,他只是釋放出了自己的法相,那法相偏向虛化,便已令人驚駭,當這種虛像凝為實實在在的肉丨體時,又是另一種程度的震駭。

盤纏的身軀幾乎將整個池子都塞滿了,滿溢的溫泉水從池子裏溢出來, 如同山溪一樣叮叮咚咚地往下流淌,流入下方的許多小池子裏。

溫泉池正中有一根連通洞頂的粗壯石柱, 表面嶙峋粗糙,重燭的蛇尾便盤纏那根石柱上,蛇軀肌肉緩慢地蠕動,將身體表面的那一層皮緩緩蹭脫下來。

他現在才剛剛正式進入蛻皮階段,大部分身軀都還包裹在那一層惱人的蛇皮之下,與蛇鱗黏得很緊,無法粗暴地撕扯下來,必須要緩慢耐心地等待。

蛻皮的過程很漫長。

暮霜透過屏風鏤空,看向裏面水霧掩映下,如小山一樣的影子,指尖蜷縮了幾次又松開。

她沒有轉身逃走,反而又往前邁了幾步,說道:“我可以坐在這裏陪著你嗎?你以前每次蛻皮都要我陪著才行,現在還需要嗎?”

重燭將自己龐大的蛇頭躲藏進陰影底下,吐了吐蛇信,空氣裏都是她的氣息。

他當然需要,當她踏入溫谷,當他嗅聞到她的氣息時,他不知道有多高興,可是,他不願自己的安逸快樂是建立在她的恐懼和不安之上。

“阿霜,沒關系的,我現在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不會再被自己蛻下的蛇皮纏住,所以,你不用勉強自己在這裏陪著我。”重燭說著笑了笑,用一種無比輕*松的口氣,繼續道,“洞窟右面有一座倚山而建的小屋,那個屋子我沒有去過,很幹凈,你去那裏等著我,好麽?”

屏風外面的人沈默了好一會兒,揚高了聲音說道:“重燭,你以前就是如此,當你口是心非的時候,就會用這種雲淡風輕的口氣誆哄我,我以前就上過好多次的當,現在不會再上當了。”

重燭:“……”什麽,他原來這麽明顯嗎?

暮霜捏緊了手指,堅定道:“你說好的,要給我時間一點一點慢慢適應你的,如果總是逃避的話,又如何能適應得了?重燭,你不用考慮我的感受,我只要你老實地告訴我,你真的想讓我走嗎?你真的不想讓我留在這裏嗎?”

重燭被她步步緊逼,所有情非得已的顧慮,所有自以為是為她好的妥協,都被撕裂開來,只剩下心底最誠實最赤丨裸的渴望,悶聲回道:“想。”

暮霜噎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還是想讓我走?”

重燭:“??”他倏地擡起頭來,“不是,我想你留下。”

暮霜一下破涕為笑,高興道:“好。”

暮霜現在還不敢越過屏風去直面他的本體,但是在屏風這一邊陪著他還是可以的,她左右望了望,就地坐到屏風下方的石階上。

溫泉池裏有嘩嘩的水聲流動,遮掩住了一些別的細微的聲音。

重燭俯低頭顱,將動作放得極其小心緩慢地游過去,緊挨著暮霜的身影,靠在屏風這一邊,屏風上高大的天山山脈景象,能將他的腦袋完全擋住,不至於再次驚嚇到她。

但上面鏤空的雕刻,又能讓他能更好地嗅聞到她的氣息。

暮霜擔憂地問道:“你的身體還那麽冷麽?寒氣排出來了沒有?”

重燭道:“這池溫泉水裏有地火之熱,正好克制我體內寒氣,我經脈裏的寒氣都逸散得差不多了,沒什麽大礙。”

暮霜放下心來,隔著屏風回頭瞥了一眼他龐大的影子,想了想,軟聲問道:“你現在還能分出一條蛇影分丨身出來嗎?我想先從適應你的分丨身開始。”

她話音剛落,一縷黑影從屏風鏤空處游出來,落地化成一條小黑蛇。

小蛇細細長長,和在玉溪獵場時差不多大,是暮霜適應了的大小。

暮霜主動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說道:“還可以變得再大一點。”

小黑蛇就在她註視中,身形慢慢拉長,腰身變粗了一圈,長到她胳膊那麽粗了,暮霜一直盯著它,直到它的大小開始讓她感覺到本能威脅,心臟開始緊縮起來。

她立即道:“好了好了,就這麽大,等我先適應幾天。”

重燭對比了一下小黑蛇和自己本體的大小,發現這將會是一個漫長而艱巨的過程,他心裏雖抓心撓肝地想要觸碰她,纏住她,但嘴上還是堅強樂觀地應道:“好,我們慢慢來,不著急。”

暮霜將手伸向小黑蛇,摸了它好一會兒,先習慣它的大小,等到不那麽怕後,便試著讓它游上自己手臂,進行進一步的觸碰。

重燭從鏤空裏露出一只蛇眼睛,暗中看她撫摸自己的蛇影分丨身,目光緊鎖在那一雙柔軟白皙的手上。

當暮霜的指尖從小黑蛇身上劃過時,仿佛他也被撫摸了一樣,本體對應的蛇軀肌肉也跟著一顫一顫地驟縮戰栗。

這種感覺無異於隔空瘙癢,本來蛻皮的時候,身上就很癢,現在心也開始癢了。

重燭忍耐不住地在泉池裏翻滾,蠕動,蛇尾更加用力地盤纏在中間那一根巨大的石柱上,不斷磨蹭著表皮。

洞窟裏的流水聲越來越響,時不時還有石頭被擠爆的劈啪炸裂聲。

暮霜摸蛇的動作頓住,回頭看到重燭不斷震顫的尾巴尖,問道:“重燭,你現在是不是很難受?嗯……要不你把尾巴伸出來一點點,我給你揉揉尾巴?”

重燭早就受不了那種隔空瘙癢的撫摸了,心裏早幻想過無數次那一雙柔軟的手能實實在在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深吸口氣,刻意壓住了太過渴望的聲線,鎮定地問道:“阿霜,你現在真的可以麽?”

“嗯,我可以的!”暮霜堅定道。

盤纏在石柱上的蛇尾松懈下來一圈,繞過屏風,慢慢探出一點尾巴尖。

就算再龐大的蛇,尾巴尖還是細的,雖然重燭的這條尾巴尖還是要遠遠比別的蛇更大,只有末梢一小段細細尖尖,往上很快就變得粗壯起來。

暮霜身上的蛇影散成一團魔氣消失,她起身往屏風邊緣挪過去,重燭的蛇頭伏在屏風另一邊的陰影裏,跟著她一同往那一邊挪去。

暮霜重新坐到屏風腳下的石臺上,平定了一下心跳,將那一截比她腳腕都還要粗壯的尾巴抱進懷裏。

當尾巴尖被抱入她懷裏的那一刻,即便只有那麽一點尾巴尖觸碰到她,重燭心裏那抓心撓肝的癢意也終於得到了撫慰,整條蛇肉眼可見地柔軟了下去。

屏風後面“嘩啦”一聲水響,暮霜動作一頓,緊張道:“我弄疼你了?”

“沒。”重燭雖然已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克制了,可尾巴還是不聽使喚地想要得寸進尺,細長的末梢控制不住地順著她的袖口往裏鉆,想要直接貼著她的皮膚。

暮霜被他的尾巴尖搔得有些癢,一邊忍不住笑,一邊將尾巴尖往外扯,剛扯出來,那尾巴尖又彎起來,勾開領口,磨蹭她的鎖骨。

暮霜本就被溫泉熱氣熏得紅通通的臉頰,一下更紅了,悶哼道:“重燭……”

屏風這頭,重燭也有點難以自控,幹脆扭頭狠狠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尾巴尖震顫一下,終於老實了。

暮霜並不知道屏風另一邊都發生了什麽,尾巴尖不亂動後,主動權重新掌握到她手裏,暮霜自在許多,放松下來,照著以前的樣子,順著蛇鱗摩挲按揉。

有些時候,重燭收緊蛇身肌肉磨蹭石柱時,他身體裏的那種力量也會傳遞到尾巴尖來,能被暮霜撫摸到,這種感覺十分奇妙。

暮霜揉了好一會兒,眼眸忽而一亮,躍躍欲試道:“重燭,比起適應你一點點變大的蛇影分丨身,或許像這樣直接觸碰你的本體,我會更快適應一些,你現在可以把尾巴再多露出來一些了。”

蛇尾聽話地又往外探了一截出來,露出一段更加粗壯的蛇軀。

暮霜再叫他多伸點出來時,重燭卻不幹了。

暮霜疑惑道:“重燭,怎麽了?沒關系的,我已經適應這麽大了,不害怕了,你可以再多伸一點出來,再大一點也沒關系。”

重燭看著自己尾部從洩丨殖丨腔裏擠出來的那兩個殷紅猙獰的東西,再伸出去一些,就要暴露了,他艱難道:“……現在不行。”

暮霜不解,“為什麽?你是不是受傷了?”她說著,緊張地想要將尾巴拉過去查看,重燭悚然一驚,猛地將尾巴收回來,卷成一團,遮住那裏,急道,“我沒事,真的沒事。”

重燭也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大了,又立即放緩語氣,解釋道:“你看,你修煉都還需要再三鞏固呢,如果太過急於求成,反倒適得其反,我們說好的,要慢慢來,讓你能真的毫無畏懼,完全地接納我,所以不用這麽著急。”

暮霜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萬一是因為這裏水霧繚繞,熱氣上頭,她暈暈乎乎的,才這麽膽大呢?還是多適應一段時間比較好。

“好。”暮霜脆生生地應道,“聽你的。”

重燭松口氣,又道:“阿霜,這裏熱氣太重了,你可以出去四處轉一轉,讓玄清給你送些吃的來,不用一直在這裏陪著我。”

暮霜呆在這裏太久,確實被熱氣蒸得有些難受,起身道:“那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再回來。”

重燭應道:“嗯。”

直到那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洞窟外的天光裏,重燭才揚起尾巴,無奈地想,只是被稍微碰一碰,竟在蛻皮期間都能這麽精神,自己和那些亂發丨情的野獸又有什麽區別?

暮霜去外面晃了一圈,緩過氣後,很快就又回來了,坐到屏風腳下,拍了拍自己的腿,像逗弄小貓小狗一樣,說道:“重燭,來來來。”

就差對著他“嘬嘬嘬”了。

重燭痛並快樂著,將尾巴從屏風後探出去,放進她懷裏。

先前要麽是他跑她追,要麽是處於危險不安的處境裏,暮霜一直沒有機會提起自己留下的那顆蛋,現在終於到了這麽一個安定的環境下,只有他們二人。

暮霜抱著他的尾巴,重提舊事,問道:“重燭,你不問問我為什麽離開麽?”

重燭沈默了一下,問道:“如果我問你的話,你能說麽?”他問的是她“能不能”,而不是“會不會”,如果她能說,他相信她會告訴他的。

暮霜抿了抿唇,洩氣道:“不能。”下界的仙神不能透露任何有關天界之事,這個規則並不止針對她,而是包括所有下界之仙神。

一般下凡歷劫的仙神,經由隕天池下界,都會被清洗掉天界記憶,但暮霜這一次下界情況特殊,才會保有記憶。

重燭聽到她嘆氣,安撫道:“不能說也沒關系,我說過了,我不在乎那些,只要你回來就好。”

暮霜隨著他一起笑起來,“我離開的時候,留給你的小紙條,你看見了吧?”

重燭“唔”了一聲,暮霜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那你怎麽沒有吃了它?”

重燭啞然失語許久,悶聲回道:“那是你最後留給我的東西,我怎麽可能把它吃了!我是這樣饑不擇食的蛇麽?”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從枕頭底下摸出那顆小小的鳥蛋,和那張小紙條時,那種震驚又悲憤的心情。

雖然,當初在霧隱山中,他的確掏過許多鳥蛋來吃,還被霧隱山的鳥群報覆,天天飛來他們院子裏拉屎,那一段時間,只要他一出門,天上就下鳥屎。

後來重燭才總算收斂了一些,不再蛇過巢空,將一窩鳥蛋掏得幹幹凈凈。

他開始學會了大方一點,每次只從鳥窩裏順走那麽一兩顆,留幾顆鳥蛋給成鳥孵化,讓它們沒空報覆他。

大不了多掏幾個鳥窩,他也能吃飽,反正他每日也要巡山,要去很多地方。

但暮霜留給他的蛋,和別的鳥蛋怎麽能一樣!

都說虎毒不食子,蛇也一樣,他就算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就這麽把它吃了吧。

暮霜聽出他語氣裏的惱怒,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那顆蛋本來就是我留給你補身體的呀,要不是時間來不及,我都會親自煮給你吃了!”

她頓了頓,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應該知道那顆蛋是孵不出寶寶的吧?”

重燭的尾巴僵住,過了好久,才道:“……我知道。”

最初的時候,他的確希冀過那顆蛋裏能孵出一點什麽來,不管是孵出小鳥,還是孵出小蛇,都可以。

重燭一邊找她,一邊認認真真地孵蛋,他甚至將那顆蛋塞進過鳥窩裏,塞進過蛇窩裏,齜牙威脅別的鳥和蛇幫他孵化。

但每次別的鳥蛋都破殼了,別的蛇蛋裏的小蛇都能滿地亂爬了,他的蛋還是毫無動靜。

他開始懷疑是那些鳥蛇太過蠢笨,孵不好他和暮霜的孩子,便開始學著自己孵蛋。

他觀察了好些孵蛋的母蛇,笨拙地將自己體型變化到合適孵蛋的大小,學著盤纏到蛋上,用腹部肌肉的蠕動摩擦來產生熱量。

重燭兢兢業業地孵過了一春又一春,蛋殼裏面還是毫無動靜,他又開始懷疑是自己孵化的方式不對,去蛇窩和鳥窩裏各偷了一枚蛋來,將三顆蛋放在一起,使用同一種方式孵化。

最後,那鳥蛋和蛇蛋都被他孵化出來了,就獨獨暮霜留給他的這枚蛋毫無動靜。

重燭懷疑過天,懷疑過地,懷疑過別的鳥,懷疑過別的蛇,也懷疑過自己,最後終於開始懷疑暮霜了。

他闖進巫醫谷裏,把那位名滿天下的醫仙揪到了自己的蛋面前,讓他診斷。

桑蓮被迫對著一枚沒有任何生命征兆的蛋來來回回地檢查,深切懷疑這位攪得修真界不得安寧的魔頭,是個腦子有毛病的瘋子。

但他惜命得緊,不敢和魔頭對著幹,最後實在是編不出花樣來,才老實地告訴了他,受丨精蛋和未受丨精蛋的區別。

直到那個時候,重燭才終於確定,她留下那顆蛋,真的只是為了給他補身體。

蛇尾慢慢盤纏到了暮霜腰上,暮霜一開始身體繃得很緊,緊張地呼吸都快停了,後來漸漸習慣,繃緊的腰背才又緩緩放松下來,努力轉移自己的註意力。

她很想問他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轉念又想及他先前說的話,便道:“重燭,我現在回來了,那你也不用再舍不得它了。”

她轉眸看了一眼四周的溫泉池子,眼眸亮了亮,提議道:“你現在蛻皮很需要能量,不如,我給你煮溫泉蛋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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